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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时节-第1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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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伯母为了给陈昕儿看病,一次下来就搞得挺拮据。她会不会没钱给陈昕儿进一步的治疗?你有没有办法找个好的精神疾病方面的专家给陈昕儿看看,能不能治,最好是收起来治,医疗费我会付。”
“只怕倔强的陈伯母不肯让我们插手。最头痛她的原则固执。”
简宏成沉默了会儿,道:“走法律途径。当精神病人危害到他人安全时,公安部门经报批后,可以强行送医。以前陈昕儿从来没有伤害到小地瓜,我也不是她合法亲人,所以我才一直没法强行送她去精神病医院治疗。但我研究过这条规。”
这次,轮到田景野沉默良久。
简宏成道:“她获知真相后,病情发展了。上次刀砍自己大腿,这回给全家下药兼自杀,以前都没闹得这么厉害这么密集。她必须接受强制治疗了。”
田景野道:“话是没错。但想到陈昕儿戴上手铐……我还记得第一次戴上手铐时的感觉,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差点摧毁自我认知,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坏人。真是有些不忍送她进去强制治疗。”
简宏成问:“陈伯母好吗?”
田景野道:“很不好,眼眶都凹进去了。所以我最初才会相信全家主动吃药以求一个好睡眠的谎言。好吧,我知道你是提醒我现状血淋淋,再不行动全毁灭。”
简宏成简单地应一声“是”。
田景野愤怒控诉:“你总是给我出难题,你总是给我出难题,你总是给我出难题。好吧,我明天着手。”田景野扒开一条门缝看看躺里面抢救的小地瓜,叹声气,再度坚决地保证明天一定着手办理。
简宏成道:“想法残忍,做法残忍,但只能这样。我来主导这份最残忍的活儿。田景野,你是帮我。”
“敢不敢让宁宥知道?”
“不敢。”
田景野不禁微微一笑,苦中作乐。
警察顺道过来看了一下,对田景野赞不绝口,“这样的朋友真是少见。”
田景野不客气地分辨:“不是朋友。”有电话进来,田景野看了一眼掐掉,又忍不住问警察:“你们打算怎么处置陈昕儿?她最近发作越发频繁激烈,一会儿当着孩子的面提菜刀砍自己大腿,一会儿给全家吃药她自己自杀,是不是等明天她妈醒过来,把她领走,然后过几天再循环一次?”
警察想了会儿,道:“还是得看家属意愿。她父母健在,是天然的监护人,我们自然不好剥夺监护人的职责。”
田景野道:“做父母的大多不舍得将有病的孩子往精神病医院送,见不得他们被戴上约束工具。总有一天会闹出人命。”
警察也只能道:“你说得对。明天家长来领人时,我们会尽力劝告。”
“如果我通过贵派出所竭力争取通过法律手段强制约束陈昕儿,会不会很难?”
警察道:“恐怕第一个找上派出所拼命的是她两个监护人。你一样逃不过。”
田景野想了想,只得点头,“你们工作中经常遇到这种力所不能及的事吧?”
警察笑道:“还好,还是能经常遇到你这样的正能量。”
田景野道:“肯定不多,否则你不会怀疑我半天。”
警察更是笑出声来,掏出一张卡片给田景野,约定小地瓜有消息给他打个电话。
警察走后,田景野才掏出手机,回复刚才被他掐掉的宁宥的来电。“你也还在关心?我还等走廊里。”
“是啊,我儿子睡前还在关心小地瓜,结果才躺下翻个身就睡着了。通报一声,简宏成夜车赶去你那儿了。”
“被我劝阻了。但他看样子很不死心,试图通过法律手段把陈昕儿强制就医。你打电话来时我正向警察咨询可行性,基本上是不可行。”
“我也劝他了,最大关键点是陈伯母那儿,做妈的即使过去再跟陈昕儿划清关系,到陈昕儿落难时候还是会老母鸡护小鸡雏一样,谁敢强迫他们跟谁玩命。但显然简宏成惦念着小地瓜,我的话他听不进去。我也不便太直接。”
田景野道:“刚才警察跟我说的也是类似意思,他们怕陈伯母找他们拼老命。他们只是拿一份工资做一份活,让他们担太多责任也不现实。除非简宏成下血本打通关节。可我不干了,我烦死了。过几天我躲到上海去,眼不见为净。”
“人力有时而穷。”
“对。各人自扫门前雪。我已经吃过承担太多的亏,简宏成还没吃怕。”
宁宥一时感喟上了,“简宏成能扛能挑,又精力过人,他太爱挑担。”
宁宥放下电话,不禁想到简宏成新扛起的简敏敏的一双儿女,以及已经扛了一辈子的简宏图,还有人家不情愿他非凑上去扛着的简敏敏,更不用说曾经抱着背着的小地瓜了,既然扛着小地瓜不放,又怎么可能放下陈昕儿一家。谁知道还有其他的谁。真是放眼看去,那胖子背上一群黑压压的人。
宁宥微微冷笑着,想着,又捡起手机,找出两只电话号码,果断拉黑。一只是陈昕儿的手机号,另一只是陈昕儿家的客厅座机号。
虽然身体很累,可宁宥睡不着。未来,如果就这么走下去,可预见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小地瓜终于到了田景野手里。折腾了半夜的小孩子现在醒着,却虚弱得脸色煞白,一张小脸更是比最初跟着简宏成时瘦了一圈。他看到熟悉的田叔叔很高兴,拿还贴着创可贴的小手摸摸田景野的脸,叫一声“田叔叔”,纵横着泪痕的脸虚弱而开心地笑了。小地瓜放心地看了会儿田景野,抱住田景野的脖子,小脸软软地贴住田景野的脸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一股小小的热气喷在田景野脖子上。
田景野愣住,说声“我们回去跟宝宝哥哥一齐睡”,机械地抱着小地瓜往外走。走到大门口,只见天色已经开始透出光亮了。田景野不禁停住,鼻子一酸,眼泪落了下来。他想,此刻如果抱着小地瓜的是简宏成,简宏成不知该哭得如何撕心裂肺。
回家安顿好小地瓜,田景野看看天色,也别睡了,他回到凉气还没消散的车子,再度开上城市里难得寂寥空廓的马路。
派出所的夜班民警还没下班,田景野辨认出相处最多的那位,走过去笑嘻嘻地将一大包新鲜出炉的生煎包放到那位警察面前。正写记录的警察一抬头见是田景野,友好地笑了。“小孩怎么样了?哟,换了衣服。”
“那是,总得让你看看我人模人样。我带小孩回我家了,折腾一晚上,脸色不大好,大概心里很害怕,我抱着哄了半天才睡着。路上去陈家拐了一趟,都还没起床。可能药力还没过去。我打算跟他们谈谈如何处置陈昕儿,避免类似事件再度发生,然后再决定什么时候把孩子交还给他们。之前我想请你们批准,让我跟陈昕儿谈谈,我得跟她谈两件事,一是为什么喂孩子吃药,不怕出人命?二是问她愿不愿意进医院强制治疗,她可以不用考虑医疗费问题,我来负担。如果陈昕儿自己有求好愿望,强烈要求去医院,可能她妈妈会放行。”
警察想了会儿,道:“行,我把人领到这儿来,你跟她谈谈。我听着不碍事吧?”
“不碍事,又不是说太私人的事。我主要是为陈昕儿好,同时也想把问题解决了解脱我自己,经常被叫出来收拾烂摊子,烦啊。”
警察起身笑道:“要都像你这么合作,我们能省事不少。你间接帮我们的忙。”
很快,警察便将陈昕儿领进来。陈昕儿还戴着手铐,披头散发,颜容憔悴,乍看上去,倒是真像个疯婆子了。田景野有些不忍,可脸上只能一脸肃穆,指指一张单独靠墙放着的椅子,道:“你坐那儿。我有话问你。”
陈昕儿瑟缩地坐上,看看警察,想说什么,可不敢说,使劲做咽口水的动作。
田景野问:“你为什么喂小地瓜吃安眠药?你老实回答,民警这儿都有记录。”
陈昕儿又看一眼警察,小心地道:“我这几天总想自杀……”
“别把话扯远,我问你什么,你回答什么。”
“我自杀肯定不好看,我不想小地瓜看见,留一辈子阴影。就像我发病时候肯定很可怕,你看上次把小地瓜吓得好几天不敢看我,我不能再吓小地瓜了。我自杀时候肯定会挣扎啊,宁宥也知道我。我怕吵醒爸妈,被他们救下,我也怕吵醒小地瓜啊。其实你也看得出来,我死掉的话,对我好的人都轻松,你也轻松,以后可以不用管我了,你还能收回借给用的老房子。只有对我不好的人心里会背上十字架,比如宁宥,有我的尸体横在她面前,她以后还有脸见简宏成吗?我真的不坏,我只对跟我好的人好,跟我不好的人,我就秋风扫落叶。”
田景野惊讶得反应不过来,他不由得看看警察,自来熟地问:“这情况特殊吗?”
警察道:“不算特殊。”
田景野想半天道:“报纸上看到妇女自杀……”他忽然意识到不对,万一说出来以后陈昕儿效仿怎么办。他连忙附耳与民警继续道:“我怕陈昕儿学得更坏。难道自杀妇女绑上幼儿一起跳河,是因为有担心她死后孩子留在世上受苦之类的想法?”
民警点头。
陈昕儿的想法完全出乎田景野的意料,他有些恍惚地看着陈昕儿,很久才到:“可你知道你差点害死小地瓜吗?”他拿出病历,交给陈昕儿,“你自己看,小地瓜被送急救,一晚上又是灌肠又是打吊针排毒,折腾到现在我才抱他出院。你看看你干了什么!”
“真的,真的吗?”陈昕儿大惊,戴着手铐的手很不灵活地翻阅病历卡,又看着警察问:“真的吗?”等警察点头,她仔细看病历,可医生写的字她辨识不出来,她急得开始面红耳赤,浑身颤抖激动起来。“还不如让我去死,田景野你干嘛救我,让我去死。”
“你去死了,小地瓜没妈妈怎么办?你爸妈已经老了,小地瓜爸爸不明,小地瓜只能靠你。你给我听着,你得去专业精神病医院治疗,强制治疗。你不仅仅是抑郁症。你得好起来,才能小地瓜靠你。你如果真爱小地瓜,你去治病,自觉去。”
陈昕儿激动地道:“不,我没工作,没本事,什么都没有,小地瓜有我这种妈妈是倒八辈子霉,我死了才好,我必须死,让我妈腾出精力养小地瓜。我必须死,你们谁都别拦我。”
陈昕儿说到做到,颤抖着站起来要往外冲。警察和田景野一看都赶紧扑上去逮她。可此时的陈昕儿力大无比,媲美桥头猛揍田景野那时。两个人用力才将陈昕儿压在墙上。
田景野对警察道:“强送医院吧?”
警察摇头,“不行,不合法。”
田景野急得跳脚,“那还要怎样呢?那还要怎样呢?”可老天不会回答他。
宁宥睡得很不好,一早醒来,躺着想半天,给田景野发一条短信,“我立刻带灰灰过去找你,你等我一起去找陈伯母。我似乎比较能击中她内心。”
田景野刚从混乱中走出,看见短信,与警察打个招呼,立刻回电,“我在派出所探望陈昕儿,跟她一说她害得小地瓜送急救,她现在更是闹着要自杀,我们两个男人才摁住。可我们还是不能把她送去医院强制起来。我也打算去劝说陈昕儿妈。但你才出差回来呢,等我败阵你再来救援我吧。”
“不碍事,我坐火车。我们还是一鼓作气吧,别摆出车轮战的架势,惹陈伯母反感。”
田景野还是坚持道:“别来了,我们都不情不愿的,我是陷在这儿没办法,你别飞蛾扑火惹事上身。”
那位当事警察路过听见,拍拍田景野的肩膀,说声“有种”。
宁宥犹豫了一下,道:“我是还欠简宏成的债。好了,我开始行动了。”
田景野握着已经断线的手机不禁发呆,这话什么意思?
宁宥那边放下手机,便进去洗漱,然后拿毛巾给还在睡觉的儿子洗脸,又将闭着眼睛抱怨的儿子拖下床,塞进厕所。
都没等儿子的眼睛全睁开,宁宥已经收拾出一只双肩包背上,扯上儿子一起出门了。
宁恕休息了两天之后,再度被提审。他见到进来的还是熟悉的两位检察员,故作轻松地打招呼。“好久不见呵。”
两位检察员没理他,坐下之后,很快一位便发问:“你什么时候、哪里拿到邝同志的身份证?”
“我带他们看了样板房之后。就那会儿,车旁边。”
“不是科技馆领票窗口?”
“哦,科技馆也拿过,需要凭身份证领免费门票,我拿了邝局的身份证,帮登记之后,还了。”
“你确定?”
“确定。”
“什么时候、哪里还的?”
宁恕想了一下,隐隐有些不安起来,“登记之后不久,参观时候还的。”
“你确定?”
“当然确定。”但宁恕更加不安起来。
“如果我们把全程监控录像放给你看,你能指出是哪一段还身份证吗?”
宁恕无语了。好久才道:“忘了。”
“如果我们把售楼处门口监控录像放给你看,你能指出哪个动作是邝同志将身份证交给你吗?”
宁恕孤注一掷,大声道:“能。”
检察员特意道:“不用一下子声音变得这么响亮。你看电脑屏幕。现在是售楼处门口停车位。”
等电脑屏幕上清晰地展现出售楼处门口停车位,而宁恕与邝局一行从售楼处走出来有说有笑地上车,宁恕的脸扭曲了。
检察员耐心看着宁恕的脸,等待录像放完。放完问:“哪段?”
“科……科技馆。”宁恕挣扎着道。
检察员操作一番,又将科技馆的那段监控奉上。“看仔细了,全程都有监控。”
果然,屏幕上出现宁恕等一行换票进场的场面。看到检察院果真拿到那段监控,宁恕不禁喊出来:“我要见律师。”
检察员冷静地问:“录像表明,你们在参观售楼处之前,参观科技馆,是不是?”
宁恕不答,只是摇头。
检察员再问:“录像表明,你在参观科技馆的时候便私自藏下邝同志的身份证。身份证并不是在参观售楼处之后,由邝同志特意交给你。是不是?”
宁恕大汗淋漓,“我要写信给我姐,我要她给我请律师。”
检察员道:“你先回答是,或者不是。”
“是,都是。你们给我信纸。我要律师。”
宁宥坐在火车上昏昏欲睡,郝聿怀靠着她猛打瞌睡。电话进来,宁宥怕吵到儿子,飞快接起,是检察员提醒她收邮件。
宁宥连忙打开邮件,取出附件。等看清是宁恕的字时,宁宥眉头打结。而那封虽然只能是三言两语的信,看得宁宥更是满脸乌云密布。
“姐姐:你好!我这几天一直头痛,脑袋里好像有什么芯片在控制着我,以致不受控制地时不时地暴躁起来,等平静之后回想,无比汗颜,也想不清楚自己怎么会变成那样,简直前后判若两人。我还是我吗?我还能是我吗?我亟需律师,我要尽早结束官司,开始治疗。我必须治疗了。拜托你,姐姐,只有你能帮我。”
宁宥下意识地将手机翻面,像是看普通纸质信一样,她忍不住想看看信的背面会不会有一句嘲笑:哈哈,不出所料,上当了吧。当然,手机背面一无所有。手机上,只有一目了然的一封信。
宁宥心里激动,手上动作便不由自主地大了一些,郝聿怀在睡梦中也感觉到了,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正好面对的是手机上的信。他拿一只眼睛将信看完,心里糊涂了,“这真是你弟的信?笔迹对吗?”
宁宥正专心思考着为什么,被儿子吵醒,忙道:“是他笔迹。检察院的同志发过来,应该没错。”
郝聿怀更迷惑了,费劲将另一只眼睛也睁开,道:“会不会是别人写好,他抄的?”
宁宥道:“粗看似乎变了风格,仔细一想还是他的风格,里面一句道歉都没有,只有推诿责任,推诿的同时还试图一箭双雕,引出我的同情。不,一石三鸟,你看这句,如果我不帮,就是耽误他的治疗,我以后就是个罪人了。”
郝聿怀彻底不解了,“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那不是害他自己吗?我们不帮他,偏不上当,就不上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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