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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最远的恋歌-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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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东也随她俯低身子,浅浅慢慢的语气仿似将她带回了那个时代。
“一九零几年,我曾祖父是南京军区的首长。他年轻的时候深爱过一个女子,后来因家族利益无奈娶了我曾祖母。那个女子带着孩子离开后一等便是十年。她过得并不好,孩子早早夭折,人也落的一身病痛。我曾祖母过世后,上天多情,让他们再遇。曾祖父于是建了这座园子,当作迎娶她的聘礼,并且用她的名字命为‘清园’。”
“真美。”苏沫慨叹。
颜东没有接话,她看他。俊颜覆着一层银润月光,温和朦胧。他察觉她的注视,视线对上她。
她忙转过脸。
颜东笑笑:“你也瞧见了,这园子上了年纪,各处都有翻修的痕迹,爸妈原定是让我结婚之后住进这里的。”
苏沫的脸颊愈发烫了。
她手松开荷叶,起身岔开话题:“下午我在苑薇街看中了一处房子,我想盘下来开家店,你说可好?”
颜东蹙眉,眼含讶异。
她兀自笑笑:“我不知道当年你为何要离开父母远赴美国学医,但我猜测你现在不愿意回来接手颜氏,是因为在你心底一直认为,这么多年来都是高子乔帮着你父亲打理,你一回来,相当于白白抢了他的功劳。”她顿了顿:“颜东,你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
“沫沫。”她竟这样懂他的心思。
——所以你宁愿搬出来也不要进颜氏,担心日后我会因为你的缘故,向父亲做下的安排妥协是么?
苏沫见他眸中光芒渐盛,不自觉垂下眼眸,轻声道:“我很喜欢清园。”
他含笑望她:你若喜欢,日后嫁我,我们便住在这里可好。
这话几次浮上嘴边,都被他生生按了下去。他怕吓着她。
……
桌球馆里,“砰”清亮一声,高子乔一杆全中。“为什么不直接向她求婚?”他勾了勾嘴角,回头问颜东。
他正往球杆头上抹巧粉,闻言也不抬眸,只是淡淡说:“谁说我要求婚了。”
“呵!谁不知道清园是你们颜家的命根子,你连准媳妇才能去的地方都带她去了,还说没打算求婚?”
颜东也不辩解,高子乔静了片刻,又问:“九年了,还不够她爱上你?”
他手上的动作停了停,眼里染了几分无奈:“似乎,还不怎么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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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她清纯如许,实际上是满目苍夷 3
苏沫之于他,总是安静得如同一朵半开的木棉。忽近忽远若即若离,像是指尖上的阳光,抓不住也系不牢。
但是,她一直都在温暖着他。
砰。
又一记满杆。
颜东转到侧面,换了话题:“我打算回国开家诊所,国外国内的手续还需要一段时间。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先替我好好照顾她。”
高子乔笑笑:“准备好见以航了?让我夹在你们俩中间这么多年,你终于良心发现不打算逃了?”
颜东也笑,他在心底揣摩这句话,子乔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见过陈以航了。
时间倒流至三天前。
陈以航从有阿荏的梦境中醒转。
窗外的零星雨点纷纷坠落,像极了奋不顾身的眼泪。他感觉心底生生裂开了一道口子,那些流年在弹指间随风逝去,而从今以后他生命里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再将没有了阿荏。
——她被埋葬在他的回忆里,他只能一个人苦苦守着。
——若真能有机会再铺成一条抵达她的路,他愿意付出一切的生疼和悲伤,统统在所不惜。
“以航……你终于醒了。”杨昱美进房就看见他站在窗边,她走过去从背后紧紧环住他的腰,双眼微眯,头枕在他宽厚有力的背上,仿佛这样才能感受到他们的爱情是真实的。
陈以航垂下眸,望着自己腰间的手,一脸平静。
半晌,他轻拍她的手,示意她松开。她急道:“以航,洗澡水帮你放好了,去洗下吧,会舒服些。”
“好。”
“以航,对不起……昨天关于杨颂荏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是我太急了,才会……”杨昱美紧紧咬住嘴唇,却被他打断:“我今早还有个会,来不及送你了。”
然后,浴室的门“啪”一声,关上了。
杨昱美禁不住颤了一下。
她脸上所有美好柔弱的表情在这一刻统统被揉碎,化作一滩毒液,闪着粼粼的光。这九年来,她做过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想方设法让他爱上自己。可他身边类似“萧潇”这样的女子走马观花般换得勤快,她每次都想要问问他,他到底有没有为她留下一点点的自尊。
可她不敢,他的心已经上了锁,那把钥匙被她亲手毁了。因此她一辈子都只能在门外守着、伴着、陪着,却独独近身不得。
陈以航换上浴巾出来的时候,杨昱美已经不在了,空气里还悬浮着她的香水味道,他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昱美,你连道歉的时候都喊她的全名,你对这个妹妹,到底有没有一丝感情?
烟被摁熄,他弹了弹身上的烟灰,下楼。
于南早就撑伞守在车边。
车缓缓加速,溅起一地水珠。
香楠大街200号,红灯。陈以航单手撑窗,只随意扫向窗外一眼便忽地低喝一声:“停车!”
你以为她清纯如许,实际上是满目苍夷 4
于南愕然抬头,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陈以航已推开车门快步入了雨帘。
苏沫依旧是那日的靛蓝色长裙,独自撑伞似在等人。忽然起风,她抬手微微拂去脸颊上吹得四散开来的长发,有些懊恼地抿了抿唇。手上的包却因此掉在地上,她刚俯低身子,另一只手却比她更快拾起。
“谢谢。”
隔着这样近的距离,他可以清楚瞧见她低头不住道谢时轻抿的唇线,她未施粉黛的脸颊艳若朝霞映雪,她浓密的长睫闪如蝶翼。记忆呼啸间过树穿花,他想起多年前的公交车站与阿荏初遇,也是这样的狼狈和窘迫。
他的胸腔忽地又疼了起来。
苏沫擦干净包上的水渍,就要站起,陈以航蓦然慌乱,下意识紧紧去抓住她想抽离的手腕,再不肯放开。
她讶然抬眸,鼻翼竟擦过他的薄唇,她的心砰地一跳。看清是他,苏沫禁不住蹙眉,喝道:“你放开!”
他冷笑出声,好像她跟他说的最多的两个字,就是:放开。
这样想着,陈以航手上的力气转而加大,硬生生将她扯着站了起来。
苏沫倒抽凉气,手腕被他捏得泛红。两人的僵持中,颜东的声音突然响起在身后:“沫沫?”
苏沫回眸,怕他误会,更加急着挣脱。陈以航倒没再用力,施施然松开了手,朝颜东意味深长地笑道:“真巧,你回国了。”
颜东微怔,静默看着他。他们……分别有十二年了吧。
“以航,好久不见。”他的言语很轻,气氛一时变得微妙。
苏沫瞧见了陈以航长睫半敛下眼底迸发的冷冷寒光,可再一瞬间,他已然微笑迷人:“我认错人了,就是来向她道个歉,你们聊。”他指了指苏沫,算是解释。
苏沫瞪了他一眼,心道:你这样子是道歉吗。
陈以航暧mei笑笑,单手插在口袋里转身很快走远。颜东蹙眉凝望那个方向,半晌才温柔问她:“走吗?”
“好。”她按捺住额角兀然浮起的熟悉疼痛感,点点头。
走到车边的陈以航却忽然停下步子回望,颜东撑着的伞朝她那边倾去,他比她高了一个头,而她则像是倚在他的怀里,两人相携慢慢地行走在细雨中。
此时此刻的他们,背影纯净美好的仿似一幅画。
陈以航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上车前他又看了一眼刚刚那栋颜东走出来的房子,远远的几个字:Parsons诊所。
他笑了笑,看样子颜东要将美国医术界的事业逐渐移至国内了,陈以航食指微动弹去一截烟灰,拨通秘书王岚的电话:“我要竞标会上颜氏那个女孩子的资料。”
“是,陈董。”
陈以航挂了电话,朝于南示意:“开车,去公司。”
你以为她清纯如许,实际上是满目苍夷 5
窗外早已灯火霓虹,办公室里,陈以航疲惫地揉揉眉中,对敲门声漫不经心回应道:“进来。”
王岚的头发高高挽起,一袭黑色修身西装,显得整个人干练清爽。她毕恭毕敬将一份资料袋放在桌上,看了一眼老板,就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陈以航睁开眼睛,手捏了捏感受它的重量,很轻。钢笔在指尖转了几圈,他一一扫过薄薄的几页纸,心底忽就泛起一丝心疼。想不到,她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就被这样几句话,轻描淡写地给带过了。
手机在此时不合时宜地响起。
陈以航瞥了一眼号码,眉心深蹙,他长久盯着兀自震动的手机,终是接起:“什么事?”
对方有些忐忑:“是这样的陈先生,您在苑薇街上的老房子,颜家少爷坚持要买下来,这事您看?”
“不卖,也不租。”他头也不抬,口气很冷。
“是是是。”经理已经在抹汗:“那等苏小姐再过来的时候,我带她去看别家。”
陈以航批阅文件的手蓦地一停,问道:“哪个苏小姐?”
经理解释了事情大概:原来是苏沫想盘下这间房子开店,颜东便打算在回美国前帮她办妥。经理觉得头疼,这房子从来都是死守不卖的,可陈以航和颜东他一个也开罪不起,犹豫再三这才一个电话拨来汇报情况。
“什么?您下周过来亲自和苏小姐谈?”经理不禁愕然,来不及思考就忙不迭答应。
而美国那边最新跟进的医疗项目出了些状况,颜东没歇几日就飞了回去。
当天,苏沫独自来到苑薇街。
撇去这一整条街带给她的熟悉感不提,她倒还真说不清这些蔷薇掩映的屋子中,为何独独挑中此家。
空落落的屋子,灰尘却寥寥无几。
苏沫在沙发上坐了会,自顾上到二楼逛了起来。
慢调子的江南烟雨小城,阳光甚好的老街,她琢磨着底楼的院落里适合摆放一张藤椅,养养花品品茗,再辅以画画誊写宋词做书签,也该别有一番滋味才是。颜东笑言沫沫你真没追求,她也浅笑不反驳。
只一瞬间,目光移至里间的一面墙上时,神思忽就止住。
苏沫越走近越觉得窒息,墙上装裱着一副吊屏,上面用柳体工整描画了十五个字。
「一幅画。一首曲。一条街。」
「绿野。卡农。苑薇。」
“哗”一声,昏天旋地。苏沫身子发颤,要扶着一旁的桌子才能勉强站住。她的心底忽然蔓延开硕大又残酷的黑洞,喷涌不息的悲伤从里面汩汩冒出,她愣愣盯着这十五个字很久很久,脑中第一次闯入一道模糊的声音……
阿荏……阿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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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疼。恐慌。绝望。
苏沫忽然觉得四周漆黑一片,即便窗外阳光璀璨。她撑着胀痛不已的太阳穴抬眸,墙上的吊屏像活了般,陪她一起落下滴滴眼泪,渐次敲在深色木地板上,痕迹清晰。
与此同时,厚重木材制成的门在身后被推开,发出沉闷的声响。
“吱呀——”
苏沫猛然回头,背景突变成一排排蔷薇花架,清俊白衣少年朝她伸出手来,笑意模糊,她张了张口想要唤他,可兀地牙齿一颗一颗掉落,她捂着斑驳出血的牙龈眼睁睁看他越跑越远,她很害怕,却喊不出声。
苏沫惊醒,大口大口喘气!
她跪坐在垃圾桶前将里面的杂物“哗啦啦”倒满一地,找出那张已经揉皱了的名片。身后的笔记本屏幕发出淡淡的光,周公解梦的网页上清楚写着“梦见掉牙齿代表亲人即将离世”、“直系长辈身体有恙”……
她霎了霎眼睫,那栋房子是她唯一的希望,她必须要拿下它!
下午在苑薇街。
陈以航一进门,就看见她痛苦地捂住头蹲着身子,脸色惨白。可她一瞧见他,立刻竖起浑身的刺,本来孤单只影的寂寥画面,忽然就变得桀骜不驯。莫名地,他心底横生一股怒气。
“你有一分钟的时间说服我将房子租给你!”
如他所料,她有些懵了。时间一到他不再看她一眼,提步就走,被她挡住门,急道:“它对我很重要!”
她素来都没什么表情起伏,可现在那双描画漂亮的眸子里水气氤氲,整个人宛如受惊的幼兔,完全打破了她高贵清冷的形象。他满意地扣住她下巴,拇指抚弄开她幽幽散下的墨般长发,他想起那日与她并肩离去的颜东背影,手下触着她肌肤的指尖便忽然用力,在她苍白的脸上刮出一道红印子。
别人的女人他从来都没有兴趣,可那个男人不一样,他是颜东。
他脸色阴了阴,往她手里塞进一张名片,她还想反抗,被他用力逼着握紧:“苏小姐想好了,就给我打电话。”
脑中全是他低沉霸道的笑声,暗夜里没有光亮,她的心也跟着吹进来的夏风,一寸寸冷了下来。
早上十点,电话接通,对方是一个轻和的女声,十分官方的语气:“您好,我是陈董的秘书王岚,陈董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有事请留言,我会帮您转达。”
她抿了抿唇:“你好,我是苏沫。”
“苏小姐您好,陈董吩咐我转达您,今晚九点,恒荆酒店。”
苏沫愣了愣:“好。”
她挂了电话,握着手机的指尖泛白,这个男人,竟然料准了她会打给他。
瞧见苏沫穿戴整齐要出门,徐夜凉问道:“这么晚了,沫沫你还要出去?”
“嗯。”
“那我让司机老刘送你。”
她忙打断:“不用麻烦了伯母。”
苏沫逃似地出了门,拦了一辆车直接停在了恒荆酒店的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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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绿灯变换了两次,她才紧了紧衣领,毅然朝那皇宫一样的地方迈开脚步。
苏沫今天穿了件白色小T恤和棉布彩虹长裙,看上去很随意,可又说不出的好看。早就候在大厅的王岚见到她时不免眼前一亮,饶是见多了老板身边的莺莺燕燕,却没有一个气质能与眼前的苏小姐相比。
王岚把她带到第三十九层的总统套房,苏沫赤脚踩在羊绒地毯上,窗外是一片灿烂的霓虹夜空。
王岚从浴室走出来:“苏小姐,请您先沐浴,陈董要晚些时候过来。”
苏沫背对着她,似乎点了点头。
王岚带上门先出去了。
奢侈堂皇的浴室里水汽弥漫,圆形浴缸足够躺下两个人,她从滴有薰衣草精油的泡泡浴中爬起,面无表情地穿上衣台上准备的艳红真丝睡裙。苏沫细细打量镜中的美人儿,长发滴落的水渍站在裙子上,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低胸深V领的裙子做工上乘,勾芡着蕾丝花边,可此刻她只觉那颜色像极了鲜血。
苏沫瞥了眼挂钟,十点半。她径直走进主卧,将瑟缩的身子埋进被子里。
王岚走前跟她说:“苏小姐,陈董来之前您随时可以离开。”可她心底有个声音在说,逃得了这次还有下次,她想,也许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所有的退路都已然被他封死。
夜色渐渐温柔,苏沫一夜无梦。
她是被暖洋洋的阳光晒得幽幽转醒,窗帘大开,她揉了揉眼睛,看看自己穿戴整齐的睡衣,有些不可思议。
他,来过又走了?
“笃笃。”敲门声拉回了她没有答案的疑虑。
王岚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将一个丝绒盒子放在她的床头:“苏小姐,这是陈董给您的。”
见她要走,苏沫喊道:“王秘书,陈董他……”
王岚朝她淡而疏离地微笑,她忽然觉得那人身边的秘书都跟他一样,让人看不懂也猜不透。
丝绒盒子里不是旁的东西,是一串钥匙。
苏沫眼里渐渐浮上柔软笑意,她不再想去揣测那个男人的心意,他放过了她,她之后躲得远远便是。苏沫随意将一头长发扎成马尾盘起来,收拾了下就走出恒荆。她在路边拦了一辆计程车,却不知道自己走出酒店的一系列动作,都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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