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沥川往事-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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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有看见René。 
  在出站口等了三个多小时,仍然没见René影子。我开始责备自己太鲁莽。以为给René发了短信,就一定会收到。René有可能很忙、也有可能忘记打开MSN。何况他还是夜猫子,白天会睡到中午才起来。 
  中午很快就到了,我饥肠辘辘,跑到不远处的一个小吧买了一个三明治。不敢在小吧里吃,怕René来接我找不到人,仍旧等在出站口。! 
  我一直等到下午一点,终于,坐不住了。跑到电话亭给沥川打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 
 “古藤塔克。”优美低沉的男声。 
 有点不寻常哦,不是护士,居然是沥川直接接电话。 
  “沥川!” 
 “小秋?”尾音高高上扬,很吃惊的语气。 
  “嗯,是我。我有点事想找René,你有他的手机号吗?” 
 “有,”他说,“René和霁川在意大利,你找他有急事?” 
 我傻掉了:“René在意大利?我没什么急事,是翻译上的事儿。”〃 
  “他昨天刚走,”他顿了顿,说,“如果是翻译上的事,你找我也一样。” 
 “跟你没关系,再见,下次聊。”我准备挂掉电话。 
  “等等!”那边传来一声大喝。 
 “啥事?” 
  “小秋,你在哪里?”他阴森森地问。 
 “还能在哪里?北京呗,CGP办公室。” 
 “为什么电话ID上写着苏黎士机场?” 
 完了,穿邦了!呜!我矢口否认:“不可能,我明明在北京。你的电话机有问题,我挂——” 
  “谢小秋,不许挂!”沥川在那头不耐烦地打断我,粗着嗓门问:“你是不是在苏黎士机场?” 
 “嗯。我是来观光的,明天就走。”我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几度,“我,我不是来找你的。”。 
  “你身上有笔吗?”他说,语气忽然变得出奇地冷静。 
  “有” 
  “记下来:XXXXXXXXX,这是我的手机号。”接着,他又报了一串德文,把字母一个一个地拼给我,“这是我的门牌号。有一把备用钥匙放在门口右边花盆的垫子里。万一我没有找到你,你通过手机来找我,或者直接去我家,记住了吗? ‘ 
  “沥川你别来找我啦。我——” 
  “我问你,刚才我说的话,你记下了没有?” 
 “记下了。”L 
  “怎么去我家,你知道吗?” 
  “坐坐公共汽车?” 
  “笨!” 
  “坐地铁?” 
 “笨!” 
  “坐坐出租?” 
  “这还差不多,你身上有瑞士法郎吗?” 
 “有。” 
〃  “把地址给司机看,对他说‘Fahren Sie mich bitte zu dieser Adresse!’(译:请把我送到这个地址)他会把你带到我家门口。” 
 “说得太快,我记不住。再重复一遍?” 
  “算了,别坐出租了,当心遇到骗子。三十分钟之后你若是还没看见我,就每隔五分钟给我打个电话,行吗?” 
  “行。” 
  “现在,你是在出站口,对吗?” l 
  “嗯。” 
 “哪儿也别去,我来接你,估计需要三十分钟。”沥川在那头威胁我,“我若是没接到你,又没收到你的电话,我会报警,你知道吗?若是你失踪了,或者有个三长两短,我就马上跳楼,你听明白了吗?” 
 “听,听明白了。” 
  电话挂掉了。 
 我松了一口气,去那个小吧买了一大杯冰淇淋,这才想起来我已在出站口翘首以待地等了六个小时,两条腿都酸掉了。 
(小夜整理)

 41 
    三十分钟后,沥川果然出现在机场。他坐著一个小巧轻便的轮椅,正要从电动玻璃门外进来。 
    机场大厅或走或坐,有著数不清的穿西装的男人。而我却能在沥川出现的第一秒认出他,脑海中同时闪出诗人庞德的名句。 
    人群中这些面孔幽灵一般显现。 
    湿漉漉的黑色枝条上花瓣数点。 
    对我来说,沥川是湿漉漉的人群中唯一的光芒。我目不转睛的看著他,心浪如潮、爱恨交加。我们有多少天没见了?八十天了吧!每次分别都那么长,长到足以淡忘了他的容貌,长到所有的恨都消失了,所有的伤都愈合了,转眼间又变成了爱。 
    沥川仍然是那样引人注目。所行之处,行人纷纷侧目。他穿著件休闲的西装,头发用发胶抹得竖了起来、衬著他那张眉宇分明的脸,更加瘦硬迷人。 
    估计有医生的禁令,沥川没戴假肢。刚从门外进来,便有一位机场服务小姐迅速走向他,款语低声,问他需不需要帮助,沥川微微摇头,目光扫视前方,看见我,冷峻的脸上忽然有了一丝笑意。 
    “Hi,沥川!”我拎起箱子,向他奔去。 
     到了面前,我忽然停顿,在和他隔着一臂的距离站住了。 
     有四个星期没理我了,不知道沥川气消了没有。我冒然前来,肯定又让他心烦。在这种情况下见面,那种礼仪更为合适/ 
     拥抱?还是握手? 
     犹犹豫豫之间,沥川已经站看起来,向我伸开双臂:“过来,冒失的小丫头。欢迎你来苏黎士。〃 
     我扑到他的怀里。沥川用力地拥抱我,用他长看胡子茬的下颚在我的脸上狠狠地扎著。我摸著他的瘦脸,呵呵傻笑:“从来没见你蓄胡子哦。” 
     “怕接不到你,来不及刮了。”他再一次搂住我,搂得紧紧的,我有点喘不过气,同时也弄不清是因为他站不稳才需要搂著我,还是 他就是想搂著我。总之,他几乎有三分之一的重量压在我身上,我圈著他的腰,一动不动的支持著他。     
     沥川太轻了。瘦的也厉害。不过看上去倒很精神,只是行动远不如健康的时候敏捷,连站起来都很吃力,手腕上还戴著住院病人的塑料手环。 
     我打量著他,心头隐隐作痛。 
     “你坐的是早上六点十分到的那一班吗?”他坐回轮椅,问我。 
     “嗯。” 
     “那么,你在这里已经等了有足足七个小时?” 
     “没有那么长吧。。。。。” 
     “饿了没?” 
     “吃了一个三明治。”  
     “还行,没傻到家。” 
      他带著我走出航站,车就停在路边。以为司机模样的外国人跟我说了一句德语,沥川介绍:“这位是我爷爷的司机费恩。他问你好。”我用英语问候他,显然司机听得懂,向我笑了笑,很腼腆。 
      沥川拉开车门,伸手挡住我的头顶,将我送进车内。他紧接着坐进来。费恩折好轮椅,放入后箱。我找到安全带,沥川一把接过来,说道:“我来。”一手抓著车顶的扶手,一手找到衔口替我扣好。我怔怔地看著他为我忙来忙去。 
 
 沥川都病成这样了,还这么绅士。 
      车内很宽敞,沥川那条唯一的长腿,居然可以伸直。 
      我有点讪讪的,不好意思说话。心里一个劲儿地后悔不该给沥川打电话,把他从医院里招出来。他的家人若是知道了,不知会怎样埋怨我。 
      见我一言不发,沥川侧身来问我:“在机场等了这么久,累不累?” 
      “不累。” 
      “为什麽不早点给我打电话?” 
      “我。。。。无意打扰你,一直在等Rene。”生怕他不相信,我掏出一张五颜六色的车票,“你看,我还买了观光车的车票呢。” 
      他接过车票,在手里研究:“我在这里这么久,都不知道观光车的车票是这个样子的。” 
      “别掉了,明天我还得用它呢。”我把票收起来,放进荷包里,又掏出一张卡片递给他,“我朋友给我介绍了几家旅馆,都离机场挺近的。你帮我参谋参谋,看看哪家好?” 
      他看了看卡片,问我:“什麽叫做‘好’?”   
      “包早餐、有洗澡间。一天最好不要超过两百瑞士法郎。对了,你们这儿的电压是多少伏?” 
      “二百二十伏。” 
       “谢天谢地。我可以安全打开电脑。” 
       他莞尔:“计划得还挺周到。我若不叫住你,你也就苏黎士一日游了,对吧?” 
       “人家艾玛洪都拉斯自助游都去过了。” 
       他忽然掏出手绢捂住嘴,轻轻地咳嗽。 
       “要喝水吗?”我从包里掏出一瓶飞机上发的矿泉水,赛到他手中。 
       “不用,谢谢。” 
        过了一会儿,他说:“既然来了,就多住些时候吧。” 
        在大条的人都听得出,这不是很热情的邀请,淡淡的语气,不冷不热。 
        “买好了回程机票,明天下午就回北京。” 
        “机票可以改。” 
        “明天肯定回去,单位里有不能耽误的事儿。”   
        “不可改变了?” 
         “嗯”。 
        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叹了一口气,他换了一个话题:”那这两天你不吃素,行不?这里好吃的东西都不素。素的都不好吃,都不如北京的素菜馆好吃。”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我就不能爱点别的?” 
不得不承认,和沥川在一起最愉快的时光就是一起做菜,或者下馆子,我的嘴刁、他的嘴挑,我们两在饭馆里点菜,折磨厨师都有一套。 
        “你有两大爱好,这一个比较容易满足,我要尽量满足你。” 
我转头看他,觉得莫名其妙:“我有两大爱好,怎么我自己不知道?” 
          他眼视前方,似笑非笑:“你知道,只是还没意识到。” 
 
 我茫然的看著他,思索,一低头,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悄悄地放在了他的腿上。汗。。。狂汗。。。庐山瀑布汗。。。真是花痴成习惯了。我连忙抽回手。 
    “现在意识到了?” 
       “我以为那是扶手。”某人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地说。 
很快就到了苏黎世市区。沥川对司机交代了一句,汽车停下来。他带著我走到大街上。街对面有家极大的热狗店,卖的是各式各样的煎香肠。烤菸四散,令人垂涎。 
          沥川拄著双拐,一面排队一面说:“这个店叫Sternen Grill,以前我还是高中生的时候就喜欢来吃。我爸说不健康,我就偷偷地吃,一天两个,晚上不肯吃饭。” 
            顾客挺多,长长的骨头,几个穿白衣服的厨师不停地忙碌。队只排了两分钟就轮到了。沥川给我买了一根烤得发黑的香肠和一块小面包。师傅用纸卷起来递给我。 
       “要芥末吗?”沥川指著一旁搁著的一杯杯黄色的芥末酱。 
      “要的。” 
      他同时给我买了一听啤酒,带著我沿街慢慢走回停车处。 
     香肠又香又辣,真不是一般地美味。何况我也饿了,走到汽车里,还没坐稳,就吃完了,意犹未尽,一个劲儿地吮指头。 
        推荐得到了肯定,沥川笑得很得意:“够吗?还要不要?——看来你真是饿坏了。” 
         “饱了。”我乐滋滋地拍了拍肚子,开始喝啤酒。很惬意,又很茫然地看著汽车沿著一条林荫大道向南行驶。大道的两头挤满了精品店、百货公司和咖啡馆。尽头是个大湖。湖边有码头、有船、两岸有很多拥挤的白房子,湖上绿油油丘陵也点缀著各式各样的民居。远处可以看到隐隐的森林和雪山。 
   “沥川,咱们去哪里?” 
     “回家。” 
     回家。我的心砰然一动。哪个家?沥川的家吗? 
       沥川在苏黎世当然有自己的住处。只是,和沥川认识这么久,他很少谈自己的事,也很少提起苏黎世。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从小受到过虐待,留下了心灵的创伤。其实,沥川只是不怎么健谈,和他大哥打电话,也最多一分钟。而且,我父母双亡,他尽量回避此类话题,以免引起我的伤感。 
         “你已经出院了?” 
         “没有。我溜出来的,既然你来了,机会难得,总不能让你在医院里陪著我。” 
          “我愿意在医院里陪著你。”我担心地看著他,“你的病没全好,我不要你花精力陪我,会很累的。” 
         “不累,”他说,“一切有司机。” 
         汽车驶向湖边的丘陵,停在一个橡树环绕的宁静院落里。迎面一个巨大的草坪,两旁的春花在浓荫中怒放。车道穿过草坪,通向一幢两层楼的白色别墅,底层的长度几乎是三层的三倍,远看上去,好像一个大写的L字。 
        果然是沥川的屋子,正门的两侧都有残疾人专用通道。沥川对费恩说了几句话,他开车走了。我拎著行李箱,跟著沥川进了房间。 
         室内的设计非常现代,宽敞明晰、色调简洁、没有层层叠叠的门框和柜子,只有一些最必需的家具。墙上错落著几排壁龛,放著从四处搜集来的艺术品,以东方的居多:佛像、青花瓷罐、青铜酒杯、木雕。。。。每个角落,纤尘不染。 
       “这么乾净?”我不禁想起了自己厨房瓷砖上的黑色积垢。房东交房子的时候就有,怎么刷也刷不掉。沥川有洁癖,但绝对不是天天打扫卫生的人。这一阵子他住院,房子应当空了几个月吧。 
        “每天有人来打扫。”他说,“只要和清洁公司签个合同就行了。” 
         我点点头,又说:“这房子不是你设计的吧?”沥川没有这么张扬,不会在自己姓名的字母上大做文章。 
           “室内主要是我哥设计的。卫生间和厨房是我堂兄设计的。二楼是外婆设计的。花园是奶奶设计的,游泳池是爷爷设计的。这个L形是我爸的杰作——他说这样人家容易找到我。
42
 
 虽然不是沥川的作品,别墅的设计还是充分照顾到了沥川的口味,混合着法国的浪漫、德国的严谨和意大利的创意。沥川喜欢大而高的空间,喜欢玻璃,喜欢木地板,喜欢彩色的沙发和黑白色的家具。一层楼的面积挺大,有好几个厅,我觉得,把整个CG的人全塞进来办公都有余。他引着我一个厅一个厅地参观,然后到沙发上坐下来,用遥控器打开落地窗帘。 
“那么,那一部分是你设计的?”我问 
“大家都抢着设计,没轮上我。”他耸耸肩,“你若想看我的作品,就得去看我哥的房子。我觉得比我自己的要好看。我还替他们设计了一个酒窖。他们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走着就到了。想去吗?我有钥匙。” 
我淡笑着摇头,有点妒嫉。如果我有一个姐姐或者妹妹,或许能有这样亲密的关系。父亲去世后,小冬忽然长大了,变成了一个男人了,他还是很关心我,只是话越来越少,见面的时间也短,打起电话来,都被这样那样的事占住了。人长大了,各自有各自的生活那种亲昵和友爱里,含着分寸了。 
“那你想喝点什么?” 
“有咖啡吗?”我有点犯困。 
“要不要Cappuccino?” 
“你会做?” 
“有机器。要不要来看?” 
他带我去了厨房。拿出一个精致的咖啡杯,放到咖啡机的顶上预热。冰箱里有新鲜的咖啡豆,他拿出一包,磨了一小碗,先做了一小杯Expresso。我嫌太苦。他用蒸汽将牛奶加热,给我做了一杯地道的Cappuccino。倒上一层厚厚的奶沫,他用一只筷子轻轻一划,泡沫分开了,变成一片叶子。又用筷子蘸着咖啡在当中点了几下,叶子又变成了一只兔子。 
“这个你也会?”我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他。 
“我爷爷教我的。他最拿手了,会画好多种。当年的情书都写在泡沫上。” 
“你教我,好不好?” 
“先学简单的。关键是倒牛奶。”  
 他又做了两杯Cappuccino,把着我的手,将浓浓的牛奶往咖啡里倒,倒满之后,骤然地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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