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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际花盛衰记-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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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很快就读完了。“您尽了自己的职责。”总检察长用激动的语气说,“一切都清楚了,按法律办嘛……您表现得非常能干,缺了您这样的预审法官,事情就难办了……”德·格朗维尔先生这句话的意思是告诉卡缪索:“您这一辈子就当预审法官吧!……”这句恭维话的含意再清楚不过了。卡缪索听了脊梁骨直发凉。“德·莫弗里涅斯公爵夫人帮过我很多忙,她请我……”“啊!德·莫弗里涅斯公爵夫人,”格朗维尔打断法官的话,说,“不错,他是德·赛里奇夫人的朋友。我看得很清楚,您没有向任何权势让步。先生,您干得很好。您将成为一位杰出的法官……”这时候,奥克塔夫·德·博旺伯爵没有敲门就推门进来,对德·格朗维尔伯爵说:“亲爱的老兄,我给你带来一位漂亮的女子,她晕头转向,就要在我们这迷宫里迷路了……”奥克塔夫伯爵搀着德·赛里奇伯爵夫人。她在司法大厦里已经徘徊了一刻钟。“夫人,您来到了这里!”总检察长喊道,一边向前挪动自己的椅子,“选了这样的时刻!……夫人,这是卡缪索先生,”他指了指法官,补充说。“博旺,”他又对这位复辟时期内阁的著名演说家说,“你去首席法官那里等我一下,他还在办公室,我马上去那里看你。”奥克塔夫·德·博旺伯爵听了这句话,明白了:不仅他自己在这里是多余的人,连总检察长自己也想找个理由离开办公室。德·赛里奇伯爵夫人有一辆华丽的双座四轮轿式马车,披着蓝色带家徽的帷幔,车夫的衣服上镶着饰带,两个跟随的仆人穿半长裤,白丝袜。她这次来司法大厦没有坐这辆马车,算是做对了。她出来时,亚细亚告诉这两位贵妇人,必须坐她和公爵夫人来时乘坐的那辆公共马车。最后,亚细亚还一定叫这位吕西安的情妇穿上这身衣服。女人穿这身衣服,就像过去男人穿墙灰色大衣一样。伯爵夫人穿的是一件棕色外套,披一块黑色旧披肩,戴一顶丝绒帽子,帽子上的花已经扯掉,换上了很厚的黑色花边面纱。“您收到了我们的信……”她对卡缪索说。卡缪索一时惊呆,说不出话。她还以为这是尊敬和赞叹的表示。“哎,伯爵夫人,您的信来得太晚了!”法官回答。他只有在自己办公室对付犯人时才有智慧,才能掌握分寸。“怎么,太晚了?……”她瞧瞧德·格朗维尔先生,看到他一脸沮丧神色。“这不可能、也不应该太晚呀!”她用专断的口气又说了一句。女人,像德·赛里奇夫人那样有名望的漂亮女人,是法兰西文明的宠儿。在巴黎,一位时髦、有钱而又有贵族头衔的女子是什么样子,如果别的国家女子知道了,她们个个都会想来这里享受这可爱的权势。这些女人只知道别人要适应自己,只按照自己一整套小法令办事——这种小法令在《人间喜剧》中常常被称为“女人法典”,而对男人制订的法令则嗤之以鼻。她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会因犯了什么过错或做了什么蠢事而有所收敛,因为她们全都非常清楚,生活中除了她们的女性荣誉和她们的孩子以外,她们对任何事情都不负责。她们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说出极端可笑的话。漂亮的德·博旺夫人结婚初期到司法大厦来接她丈夫时这样说:“快审,审完了回家。”这些女子碰到什么事,都重复德·博旺夫人这句话。“夫人,”总检察长说,“吕西安·德·鲁邦普雷先生没有犯盗窃罪,也没有犯投毒罪,但是卡缪索先生叫他供出了一件比这些都要严重的罪行!……”“什么?”她问。“他承认自己是一名潜逃的苦役犯的朋友和弟子,”总检察长在她的耳边说,“卡洛斯·埃雷拉神甫,这个与他一起住了将近七年的西班牙人,可能就是那个出了名的雅克·柯兰……”司法官员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铁棍一样打在德·赛里奇夫人身上,而说出这个尽人皆知的名字,对她更是致命的一击。“那么这就意味着?……”她用叹息的声调说。“苦役犯将被提交重罪法庭审判,”德·格朗维尔先生接着伯爵夫人的话,用低沉的声音继续说,“如果吕西安不在他身边作为有意利用此人罪行者出庭,他也将作为受严重牵连的证人出庭……”“啊!这,这绝不可能!……”她高声喊叫起来,摆出一副令人难以置信的坚定姿态,“上流社会把他看作是我的挚友,法院却宣布他是一个苦役犯的同伙,我呀,与其看到这种前景,还不如死去!……国王很喜欢我的丈夫。”“夫人,”总检察长微笑着高声说,“不论对自己王国里最小的预审法官,还是对重罪法庭的辩论,国王都不能行使任何权力,这正是我们新体制的伟大之处。我本人刚才已对卡缪索先生的精明能干表示了祝贺……”“向他的笨拙表示祝贺!”伯爵夫人激烈地说。吕西安与一个强盗串通还不如他与艾丝苔的私情叫她心神不安。“如果您读一读卡缪索先生对两个犯人的审讯记录,您就会明白,一切都取决于他……”总检察长只能说这么一句话,说完后他又用女性敏锐的目光,或者说法官的目光望了一眼,便朝办公室的门走去。到了门口,他转过身来又说了一句:“请原谅,夫人!我要跟博旺说两句话……”在交际场合的语言里,这句话等于对伯爵夫人说:“您和卡缪索之间的事,我不能作为证人。”“这审讯是怎么回事?”雷翁蒂娜这时温和地问卡缪索。卡缪索站在那里,面对一位国家重要人物的妻子,感到很尴尬。“夫人,”卡缪索回答,“审讯就是法官提问,犯人回答,一位记录员将这些问答记录下来。记录员、法官和犯人都在这份记录上签字。这记录构成诉讼案卷,它决定是否对犯人进行起诉或对被告送交重罪法庭。”“那么,”她接着说,“如果将这些审讯记录销毁呢?……”“啊!夫人,这是任何法官都不能犯的罪行!是社会罪行!”“写下这样的审讯记录,是犯下一桩更大的罪行,是对我犯罪。但是,到现在为止,这是对吕西安不利的唯一证据。咱们瞧一瞧,您给我念一下他的审讯记录,看看是否还有办法把我们都拯救出来。我的天哪。这不仅仅关系到我——我倒可以去冷静地自杀——这关系到德·赛里奇先生的幸福。”“夫人,”卡缪索说,“请您不要以为我忘了对您的尊敬。比方说,假如波皮诺先生负责这次审讯,您会比碰上我还要倒霉呢,因为他是不会来征求总检察长的意见的。别人什么也不会知道。您看,夫人,人家在吕西安那里把什么都搜来了,包括您的信……”“哦!我的信!”“这些信就在这里,都封着呢!”伯爵夫人在茫无头绪中拉了拉铃,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总检察长办公室的仆役走了进来。“把灯点上。”她说。仆役点燃一支蜡烛,放在壁炉上。这时候,伯爵夫人认出了自己的信,她将它们清点,揉搓,然后扔进了壁炉。她将最后一封信卷起来,仿佛做成一个火把,引火把这一堆纸都点着了。卡缪索手里拿着两份审讯记录,呆呆地望着那些信件燃烧。伯爵夫人看上去似乎只是专心地在销毁她的爱情证据,而实际上却一直用眼角盯着法官。她从容地估量着自己该采取的动作,突然像母猫一样轻捷地一把抓过那两份记录,投入火中。卡缪索从火中将记录抢出来,伯爵夫人便向法官扑过去,夺回已经燃烧的纸片。两人开始一场搏斗。卡缪索喊道:“夫人!夫人!您这是侵害一夫人……”一个男人冲进办公室。伯爵夫人认出是德·赛里奇伯爵,后面还跟着德·格朗维尔先生和德·博旺先生。她不禁惊叫了一声。然而,雷翁蒂娜要不借一切代价拯救吕西安,两手像铁钳一样,紧握那几张贴了印花的纸,毫不松动,尽管火苗已经炙烤到她那细嫩的皮肤上,她对疼痛也毫不在乎。最后,卡缪索的手指也被火烧着。他显出为这种情景而感到羞耻,便松开了手。只有两个搏斗者捏在手里的那一部分纸没有被火焰吞掉。这一幕发生的时间很短,比阅读这材料所花的时间还要短。“您和德·赛里奇夫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国务大臣问卡缪索。法官还没开口回答,伯爵夫人已经将那几张纸在烛火上点燃,并扔到那些还没有完全被火焰吞噬的她的信件的纸片上。“我要控告伯爵夫人!”卡缪索说。“她怎么啦?”总检察长问,分别望了望伯爵夫人和法官。“我把审讯记录给烧了。”这位时髦女子笑着回答。她对自己的轻狂举动洋洋得意,甚至还没有感到烧伤的疼痛。“如果这算犯罪,那么,先生可以重新再可怕地乱写乱涂一份!”“不错。”卡缪索回答,想试图恢复自己的尊严。“好啊,那再好不过了。”总检察长说,“可是,亲爱的伯爵夫人,跟法官可不能常常这样随随便便哟,法官可以不管您是什么人。”“对一位谁都抵挡不住的女人,卡缪索进行了勇敢的抵挡,法官的荣誉得到了捍卫!”德·博旺伯爵笑着说。“啊!卡缪索先生进行了抵挡……”总检察长微微一笑,说,“他很强壮,换了我,我就不敢抵挡伯爵夫人了!”到这时,这一严重违法行为成了对漂亮女人开的玩笑。卡缪索自己也笑了起来。这时候,总检察长发现有一个人没有笑。德·赛里奇伯爵的态度和表情使德·格朗维尔先生大为吃惊。他把伯爵拉到一边。“朋友,”他在伯爵耳边说,“您的痛苦使我下决心违背自己的职责,这是我平生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司法官员拉了拉铃,他的办公室仆役走进来。“叫德·夏尔日伯夫先生到我这里来谈话。”德·夏尔日伯夫先生是一位青年实习律师,担任总检察长的秘书。“亲爱的先生,”总检察长把卡缪索拉到窗口边说,“您回到办公室去,跟一位记录员一起重新审讯卡洛斯·埃雷拉神甫吧。他既然没有在记录上签字,那就可以重审,这没有什么不妥。明天,您叫这个西班牙外交官与德·拉斯蒂涅克先生和比昂雄先生对质,他们不会认出他就是我们的雅克·柯兰。这个人知道自己肯定能获释,就会在审讯记录上签字。至于吕西安·德·鲁邦普雷,今天晚上就将他放了!他的审讯记录已经销毁,他自己不会再谈起审讯的事,尤其是我要对他进行告诫,他更不会说了。《判决公报》明天就会宣布立即释放这个年轻人的消息。现在,看看这些措施是否会对法院形象造成损害?如果西班牙人确是苦役犯,我们也有各种办法将他重新捕获,提起诉讼,我们将从外交上去弄清他在西班牙的作为。反侦探头头科朗坦会给我们看住他的,而且我们的眼睛也不会离开他。因此,您可以好好待他,不要再单独监禁了,今晚就将他安置到自费单间牢房去。我们能为一桩七十五万法朗的盗窃案而害了德·赛里奇公爵和公爵夫人以及吕西安吗?何况,这桩窃案还只是个假设,受害人正是吕西安。让他丢了这笔钱,不是比丢了他的名誉更好吗?……特别是他的毁灭还将连累一个国务大臣,他的妻子和德·莫弗里涅斯公爵夫人……这个年轻人是一个有斑点的柑桔,别让它烂了……这事半小时就解决了。去吧,我们等着您。现在三点半,您还能找到几个法官。您若能判下一个合乎规定的免予起诉,就通知我一下……或者是,吕西安等到明天早上。”卡缪索告辞出去了。德·赛里奇夫人这时感到烧伤后的剧烈疼痛,没有向他致意。刚才总检察长与法官说话时,德·赛里奇先生急速从办公室出去,这时拿着一小瓶原蜡回来,一面给妻子包扎手上的创伤,一面在她耳边说;“雷翁蒂娜,为什么不告诉我一下就跑到这里来了?”“可怜的朋友,”她凑近他的耳朵回答,“原谅我吧,我当时简直要疯了。这事既关系到我,也关系到你。”“你爱这个小伙子吧,如果这是命中注定的话。可是,不要把自己的激情那样公开地暴露在所有人面前呀!”可怜的丈夫回答。“好了,亲爱的伯爵夫人,”德·格朗维尔先生与奥克塔夫伯爵交谈了一会儿,然后说,“我希望今晚您把德·鲁邦普雷先生带到您家去吃晚饭。”这句话几乎是一项承诺。德·赛里奇夫人听了深受感触,眼泪扑簌簌地淌落下来。“我还以为我再也没有眼泪了呢。”她笑了笑说,“您不能让德·鲁邦普雷先生在这儿等待吗?……”“我马上设法找几个执达吏,叫他们把他带到我们这里来,以免他被警察押送。”德·格朗维尔先生回答。“您真是与上帝一样仁慈!”她感情激动地回答总检察长,嗓音几乎变成了仙乐。“总是这些女人!”奥克塔夫伯爵心里想,“她们让人开心,又叫人无法抵挡!他于是想到自己的妻子,心头涌起一阵伤感(见“私人生活场景”:《奥诺丽娜》)。德·格朗维尔先生走出办公室时,被年轻的夏尔日伯夫拦住。格朗维尔与他谈了几句,告诉他对《判决公报》的编辑之一马索尔应该怎么说。美女、大臣、法官共同策划拯救吕西安时,吕西安在附属监狱做了这样一些事。诗人经过监狱的边门,告诉记录员说,卡缪索先生允许他写信,要求给他提供笔墨纸张。卡缪索的执达吏对监狱长耳语几句后,一个看守立刻奉命给他送来这些物品。就在看守寻找并向他送去这些东西时,可怜的年轻人想到要与雅克·柯兰对质,痛苦得难以忍受,陷入了必然带来不幸的沉思。他曾经有过自杀的念头,但没有实现,现在这念头又翻腾起来。根据几位著名的精神病医生的说法,在某些人身上,自杀是精神错乱的终结。吕西安自被捕以来,这已成了他的一个无法摆脱的念头。艾丝苔的信他反复读了多次,使他想起罗密欧跟随朱丽叶而去的结局,死的愿望就更加强烈了。以下是他写的几篇东西。我的遗嘱本遗嘱签署人申明:除了请我的遗嘱执行人帮助偿还欠款和实施下述各项遗赠部分外,我死亡之日属于我的全部动产和不动产遗赠我的妹妹、前安古莱姆印刷厂厂主大卫·赛夏尔的妻子夏娃·赛夏尔夫人,和大卫·赛夏尔先生的子女。我请求德·赛里奇先生接受委托作我的遗嘱执行人。请付给:1.卡洛斯·埃雷拉神甫先生三十万法郎;2.德·纽沁根男爵先生一百四十万法郎,如果艾丝苔小姐寓所中被窃的款项失而复得,请从上述数额中扣除七十五万法郎。我作为艾丝苔·高布赛克小姐的继承人,将七十六万法郎遗赠巴黎收容所,用以建立一个庇护所,专门收容愿意抛弃罪恶和堕落生涯的妓女。此外,我将一笔用于购买三万法郎百分之五利息注册公债的款项遗赠各收容所。年息每半年使用一次,用于释放因欠债而被囚禁的人,其所欠债款不超过两千法郎。收容所的管理员可以从因欠债而被监禁的人中挑选最受人尊敬者作为受惠人。我请德·赛里奇先生用四十万法郎在城东公墓为艾丝苔小姐修建一座坟墓,我要求将我葬在她的身边。这座坟墓应该建成古代坟墓式样,呈方形,我们两人的白色大理石雕像将仰卧在棺盖上,头部枕上垫子,双手合十,朝向天空。这座坟墓没有碑文。我请德·赛里奇伯爵先生将我寓所中的金梳妆台赠予欧也纳·德·拉斯蒂涅克先生,作为纪念。最后,同样,我将我的书籍赠予我的遗嘱执行人,我请他接受这一赠礼。吕西安·夏尔东·德·鲁邦普雷一八三0年五月十五日于附属监狱这份遗嘱装在致巴黎王国法院总检察长德·格朗维尔伯爵先生的一封信里。该信内容如下:伯爵先生:我将我的遗嘱交付给您。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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