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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鸟与暖风终年相遇-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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怔忡间他揽紧了我,微微低首,额头碰住我的额头。
定格那样的长,鼻尖呼出的湿暖气息打在彼此脸上,仿佛一团云雾交汇浮动。我几 乎发抖了,条件反射地闭起眼睛,断断续续地呼吸着。
能感觉到他手指的力度,而我的身体已经像阳光下的巧克力那样软掉了。
楚襄什么都没做。
他陡地放开我,只是还握着我的手腕,没事人一样问:“明天上班吗?”
我定神半晌,声音颤颤地回答:“哦……哦……上班的。”
他说:“那先送你回家吧。”
开QQ车回到红太阳新村,照旧停在单元门前。这个钟点,老社区家家户户都安静了 ,只偶然几个窗口透出光亮来。楚襄解开安全带下车,很帅地靠着车壁,目送我上楼。
在即将背身的刹那,他猛地开口:“忘了问,明天什么班?”
“早班。”我转回面对他。
“明天晚上去吃饭怎么样。”他不动声色地邀请。
“哦……好。”
他心满意足点点头,朝我挥挥手,居然不再废话,又钻进车,很快掉个头,气势汹 汹地飞奔离开,眨眼鬼影子都不剩一个。
我独自穿进单元门,黑暗的楼道带来某种奇怪感觉,仿佛刚才的事情不像真的。
怔怔回到家,放热水彻彻底底洗了个澡,裹睡衣站在屋里,越回味,越觉得脑袋发 轻,如真似幻。扭头望去,楚襄的照片竖在柜子上,他正笑眯眯地看着我。
不禁摸手机想再确认一下,又觉得自己很傻很可笑。
踌躇间,“叮咚”有短信发了过来:“欢欢,说好了,明天别变卦,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4

第二天太阳很好,天气有点热。
我穿着宝蓝色连衣短裙和细高跟凉鞋,每个脚趾甲都涂成闪亮的蓝色,自恃很耀眼 地站在滨江广场的公交车站里,等楚襄开车来接。
今早为了找这身装扮,顾不上赖床,翻身就爬起来翻箱倒柜,先抖出件齐踝长裙, 穿好顾盼半天,怎么看怎么觉得样式过时了,忙脱掉,又换衬衫,觉得版型太差,显得 胸太小,干脆换只文胸……足足捣鼓了五十多分钟,衣服配来配去丢一地,才勉强选中 这套。
还特意别上一枚亮闪闪的水钻胸针,照着镜子心花怒放。是的,闪电击中了我的脑 子,晕乎乎的。
傍晚的马路飞腾着一股未歇的暑气,现在正值下班高峰时段,密集人流使得整个城 市的地表仿佛也要蒸发了,公交车停站,“唰”地泻下一堆人来,另一群又争先恐后地 挤了上去。
我正充满期待地等着,不防备有个人混在下公交的乘客里,冷不丁闯进视线。
我不禁一怔。
竟是吴诚。
想避开已经太晚,他也看见了我。
很明显,他同样下意识脚步一滞,犹豫片刻,才从人流分离出来,走到我面前,露 出一种既显得惊喜,又故作气度的古怪神情,笑着打招呼:“喂,好巧,是你啊。”
我点头说:“你好。”
“你好……欢欢……下班等车?”
我更正:“徐欢欢。”
他有点尴尬,顿了顿,笑道:“你一点也没变,在附近上班?”
“嗯。”
见我不冷不热,他不说话了。
瞥一眼,这人穿着黑色西装,打领带,提公文包,挺精英挺俊杰的样子,看上去混 得还不赖。毕竟是硕士生么。我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工作了?哪家公司?”
这好像是他喜欢的话题。
他嘴角立刻露出笑意,语气很谦逊:“在南嘉集团,总部。”
“不错嘛。”
“还行吧,待遇什么都好,就是工作太busy,不过呢,忙总比不忙强,对吧?职场 多做多见识,吃亏就是占便宜。去年年末正巧赶上公司年会,我还跟老总谈了,他说我 有前途。”
“你们老总?关泽?”
“哦,你也知道关泽?”他有些微微意外,随即会心地微笑道,“那是大boss,不 直接管理我们部门,不过我们部门的老总就是直接对关总负责的。”说着指指公文包, 又看看表:“现在去加班,临时有个紧急会议,几份重要材料要带去……有点来不及了 ,我打车了。”
“再见。”
冷眼旁观,吴诚探出身体,招手拦的士。
这时空车轻易找不到,一连路过七八辆都载着乘客,好容易遇到一部亮灯的,还没 停稳,却被两个女子抢先乘走了。吴诚从车站转移到路口人行道边沿,差点闯进机动车 道,被一个戴红袖章的老头喝止,只得再回到车站。他不停看表,瞧得出,有点急。
我又哼了一声,扭头装作没看见。
吴诚接了个电话:“……是,在路上,材料全带了,就等我?……好的好的,肯定 尽快赶到,对不起……”一收线,小步徘徊,显得焦虑透顶。
我从包里款款掏出化妆镜,悠闲地照脸,理刘海。
几部公交车停了又走,忽然跟在大车后面,一辆圆滚滚胖乎乎的苹果绿QQ,稳当又 准确地停在我面前,楚襄探出头兴高采烈叫道:“欢欢!”
我高兴得简直快笑出声,收好镜子蹦蹦跳跳拉开车门。楚襄压根没注意到吴诚在车 站,眼光一直绕着我无耻转悠,从头到脚好几圈,赖皮赖脸地夸奖:“欢欢,你真漂亮 ……”
直到后面公交车又来了,才恋恋不舍地摆正头,把车驶出站。
我心里居然甜滋滋的。
某人开着车,冷不丁开始突发奇想:“欢欢,你觉得明天我也去做一下造型怎么样 ,弄帅点好跟你配,不然不像话。”
“造型?你们男人也做造型么!”
“不要性别歧视嘛。”他一听自吹自擂,“福山雅治那个小卷发怎么样,其实我比 他man,就是平常没好好收拾,简朴了点。”
彻底无语了,怎么会遇到这种自恋狂哦。
楚襄吹着口哨,驾车沿江飞驰,此时太阳渐渐西沉,暮色四起,彤云万道,前方离 丁字坝不远的地方有座小农庄,整齐古朴的黑瓦房顶,十分引人注目。
车子不偏不倚,停在农庄门口。
农庄有两扇巨大的旧木门,黑色匾额镌刻着八个醒目隶书体字——“宝哥农家乐地 字号”。
上前叩叩门板,没回应,楚襄用力把门推开了。
那是个方正的院子,植满各种颜色的月季花和山茶花,青石臼摆在当中,遗留着某 种粮食的残渣。光线朦胧,江风吹来,各种细声簌簌作响,而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蹲在 屋檐底下,借着悬垂的25瓦灯泡,沉默地看某本武侠小说。
我不禁咽口唾沫。
听见了响动,中年男人慢慢抬头。
“嗨,宝哥!”楚襄打招呼。
“襄哥。”中年男人面容严肃声音低沉,威严地应了一声,活像古装剧里的武林高 手,辈分很大那种。
楚襄毫不介怀,手肘捅捅我,高高兴兴介绍道:“宝哥,这就是我女朋友徐欢欢, 你不是想见见嘛,今天专程带来,怎么样,有没有见面礼?”又抬抬下巴对我说:“欢 欢,这是宝哥,上次喜鹊山农家乐也是他开的,呵呵大老板,这边2。0升级版分店,私房 菜性质,没预约不接待。”
这么牛啊,我刚想打招呼,忽见宝哥眉头皱得很紧,不由“咕咚”把话咽进去了。
宝哥眼神犀利,落在楚襄身上,半天,一字一顿,缓缓地更正:“襄哥,别忘记你 也有百分之十五的股份。”
楚襄登时郁闷:“怎么还提这事,那两万五早还清了嘛。”
“当初你讲义气,现在我就不能不讲——襄哥,农家乐这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你不要 ,我心里不安,回去也没办法跟老婆交代,有道是所守者道义,所行者忠信,所惜者… …”
“打住!肚子饿!先吃饭!宝哥今天你亲自下厨?”
“……好。”
“上次跟你约过那个猪肚鸽子汤炖着吗?”
“你放心。”
“江里的鱼?江鲜。”
“等下去抓。春令时鲜花鲫鱼,桃花虽然谢了,这时节花鲫鱼还能吃。”
楚襄满意点点头,大咧咧亲密挽着我手,越过宝哥身边,走进堂屋了。我忍不住转 身一看,宝哥蹲着没动,重新低头又翻了一页小说。
堂屋完全不像饭店的样子,供着财神的佛龛积满香灰,静悄悄空无一人。
楚襄老实不客气,自己动手泡茶,分给我一人一杯。和那回喜鹊山农家乐差不多, 很好的新茶,碧绿甘香。
“好喝吗?”
“嗯。”我连连点头。
“西湖龙井早茶,正宗狮峰那批,熟人价九百。”
“九百一斤?”
“茶叶论斤买的吗?九百元一罐,两百克,就是四两吧。”
“噗——”顿时喷出来了。
“唉。”楚襄叹口气,“浪费了三块钱。”
“怎么拿这么好的茶叶呀……”我往外一瞄,不由自主压低声,埋怨,“你脸皮真 厚,被宝哥知道多不好意思。”
“只有这种。”楚襄理所当然,“不然还有铁观音,价钱差不多,铁观音泡出来花 香可浓了,可惜罐子没拆封,脸皮薄,不好意思拆,否则再泡一杯尝尝。”
“用这么好的茶叶,宝哥能有赚吗?”我咋舌。
“上次Kiwi来这儿吃饭,说茶叶不错,正好他跟陈小安都喝茶,买了两罐回去,宝 哥卖他一千二,眼睛不眨就赚六百,还说是照顾我的面子。”
“宰冤大头呀。”
“也不算,刚才我说的价是熟人带着杭州本地买,要是放别的地方,物以稀为贵, 价格炒得高多了。”
我陡地想起威廉?金烤肉串,还有猪头小吃老板,这家伙尽认识一批人,专卖吃的, 真有口福。
楚襄打开窗,手搭在窗台上,仰天望。“星星一号出来了。”
我捧茶杯踱过去,楚襄拦腰从背后环抱住我,摸摸我的脑袋瓜。“离城市太近,看 不见繁星,最多只有星星五号,不过反正只有一号才是幸运星。”
我忍不住吃吃地发笑,也仰头望:“谁告诉你星星一号是幸运星啊?瞎掰的吧…… ”
楚襄不介意,反而搂紧我,声音异常沉缓温柔地说:“怎么是瞎掰呢?‘星星发亮 是为了让每一个人有一天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星星’。”
“哦……这样……”我面红耳赤,“哲学名言吗?”
“法国人写的童话。”
“哦……”
不能让他再诱惑下去了,不然会把持不住,犯错误的。我觉得我这人,性格不行, 太极端:讨厌一个人的时候把一切都打倒,优点也当成缺点;而喜欢的时候就恰恰相反 ,再大的毛病也能包容,也能看出花骨朵来。
“楚襄。”想到这里我赶紧清清喉咙,严肃问,“宝哥说你有股份怎么回事,你还 投资农家乐?”
“没有的事!”楚襄一口否决。
“哼。”
“不要冷笑嘛。”
背脊仍旧贴在他胸前,整个人仿佛躲在他怀里,我们一起面朝窗外发呆。暖风拂面 ,花影摇曳,幸福的气息四处游动。忽然脖子被什么凉凉的东西碰到,手不由自主一摸 ,是条项链!什么时候系上的?!我吓得马上挣开他转身,差点把手里值钱的龙井泼出 来。
见我摸着脖子张口结舌,楚襄理直气壮:“昨天送你回家以后,就去春宜下单了, 定情信物,不能马虎。”还一脸沾沾自喜的表情:“别取下来啊,一直戴着好了,戴着 漂亮。”
我提气想说话,舌头却意外打了结,结结巴巴半天,心变成了一块黏糊糊的奶酪。
楚襄一副大获全胜的样子,继续揽住我。
正缠绵着,急促的手机铃从他衣兜内迸了出来,他掏出手机,两秒钟后,声音显得 有些诧异:“——伊丽莎白?”
“什么?……我没加班,我跟你欢欢姐在一起,对,欢欢姐也很想你……一定要现 在?是这样,我们订了锅汤,炖足五个钟头,没来得及喝半口呢,还有很新鲜的花鲫鱼 ,自制豆瓣蒸的,不吃太可惜,要不你再等一个钟头?”
“伊丽莎白?”
“喂!”
我们没吃到宝哥亲手烹煮的美味佳肴,挂掉电话,楚襄便开着车火速回市区,七拐 八拐转进知秋路,片刻找到了秋林别墅。
夜间,秋林别墅黑乎乎的。路灯的光线也被粗壮法国梧桐的枝叶遮去大半。
可我瞬间发现,有道人影默默地坐在别墅门前的台阶上。
是伊丽莎白。
这时显然她也看见我们了,马上站起来,用力拍拍屁股,好掸去灰尘。“襄哥襄哥 ——欢欢姐——”
她似乎已经从打击中回过神来,除去瘦掉几分,一点都没变,性感清凉露脐装加超 级短的裙子,头发焦黄,绑闪闪发光的廉价橡皮筋,一边打招呼,一边腰肢乱摆。
“襄哥——”飞快地扣住了楚襄的胳膊。
“嗨,伊丽莎白,最近好吗?”楚襄不动声色又把胳膊拔出来。
“好。”
“怎么坐外边,大门锁住了?”
“没……”
楚襄顺手推开秋林别墅的门,这才发现,原来里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搬空了。 墙壁挂着的摄影作品早被全部拿掉,四堵墙白花花一片,只留些许灰色的印痕。
空荡荡的屋子显得格外大,仿佛随便说句话,就会出现回声。
楚襄明显怔了怔,走到楼梯对面那间工作室一看,果然那里头满满当当堆着的照片 也不在了。
难怪伊丽莎白情愿坐门口呢……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楚襄肯定比我更难过,他双手抱胸,不说话,半天才笑笑,问:“Sam的照片都收回 家了?数量很大啊,打算怎么处理?”
伊丽莎白低头揉衣角,嗫嚅:“Sam妈妈说全留着,但是太多,家里放不下,亲戚都 劝她,现在准备留一些,另外能卖的就当装饰画卖掉。”
楚襄不吭气。
伊丽莎白怯怯地瞄他一眼,说:“襄哥……”
“嗯?”
“秋林别墅的手续也办好了,租给一个什么女子瑜伽会馆,人家今天来验收过,后 天就进场开始装修。”
“瑜伽会馆?这么快!”
“他们说,多租一天就多付一天钱,继续租不合算,再来,开的价还算好……”
楚襄又停顿半天不作声,忽然苦笑:“也是。”
大厅角落,原本放植物的地方,搁着只鼓鼓的黑色垃圾袋。伊丽莎白走过去乱掏一 阵,掏出两个金属相框,分别嵌着水鸟捕食和日全食的照片,一边交给楚襄,一边奶声 奶气地说:“Sam以前喜欢的两张照片,我拿出来了,不给他们卖,送给襄哥。”
楚襄一言不发地接在手里。
垂头看了会儿照片,他忽地拍拍伊丽莎白的肩膀,很正经地问道:“伊丽莎白,那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伊丽莎白便从兜里摸出一张火车票,音调怯怯地说:“爹地妈咪叫我回老家,票买 好了,明天早上走。”
“回老家不错,反正‘爹地妈咪’不差你一个人吃饭。”
“噢。”
“接下来,叫亲戚给找个稳当工作,别乱跑。”
“好的。”
“什么时候想再过来玩儿,给我打电话。”
伊丽莎白连连点头。
“明天早上几点的班次?回去先把行李收拾好,省得急急忙忙丢三落四,明早我开 车送你去火车站,别忘了打电话叫人在那边接你。”
“襄哥真好。”
“还有,给父母带东西了吗?出来几年,多少买点儿特产回去,乡里乡亲分一分, 那才好看,知道吗?”楚襄食指挠着脸,啰里啰嗦,一副谆谆叮嘱的模样。
“襄哥……”伊丽莎白眼睛红了,抽抽鼻子,像不干胶一样朝楚襄胳膊粘了上去, “襄哥,还有一件事……”
“还有什么事啊?”
“襄哥能不能借我点钱……”伊丽莎白楚楚可怜。
“什么!借钱!”楚襄马上甩手把她挥开,吃惊地瞪大眼,声音拉高了,“你襄哥 穷得叮当响,自己还欠一屁股债呢!”
“襄哥,只借两千块……”伊丽莎白可怜兮兮盼着楚襄,活像只落水小白兔。
“两千块不是钱吗?”楚襄有点不忿,见她泪汪汪很凄楚的样子,忍不住又问,“ 打了几年工,难道你连两千块都没存下来?”
“赚得少。”伊丽莎白学蚊子叫。
楚襄呼口长气,好像被她打败了,东张西望考虑好几分钟,终于不耐烦地掏出钱包 ,翻了翻,现金带得不够,粉红的只有九张。
他招招手,一脸暴躁地说:“来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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