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俩相望-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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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第几次看向他，江涛明显累了，眉心微微皱着，说话的声音也开始沙哑，笔记本放在一边，很多档案文件开着，他偶尔看一眼，更多的时候是闭着眼，头向后靠在沙发上，电话那头似乎是在向他汇报什么，他时不时地抬手按按太阳穴，然后整只手臂就横在胸腹间。

莫龄龄再没了看书的心思，起身去热了被牛奶，端出来时间他正好收线。
“喝一点，热的。”
江涛接过，温热的液体流进胃里，她总是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不舒服。
莫龄龄在他身边蹲下，使两人的视线在同一水平位置，“礼拜天也这么忙？”看了看他搭在胃上的手，“是不是胃又难受了？”
江涛笑得勉强，一边揉着胃，“有一点疼，没事。”
“身体刚好一点，要多休息。你是老板，今天剩下的时间………能不能…给自己放假？”

从小就有很多人说莫龄龄的眼睛很有灵气，江涛有时觉得里边好像有另外一个世界，存在另外一个她，有些模糊而看不清楚，却直直地吸了他的视线进去，再也找不到路出来。

就这样，江涛关了手机，随着她走近卧室，看着她拉开被子让自己躺下，又拽过被角盖上他的胸腹，一双手伸进来，隔着衣服慢慢地给他揉着。整个过程，江涛竟然忘记思考，脑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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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装不下别的，有的全是眼前的这个女子，她的眼睛，软软的耳垂，弯起的嘴角，说话的神情和声音，还有那双温暖有魔力的手。

“疼的厉害么？”
他摇了摇头。
“你好像真的很忙，就算不想休息，也该让你的胃歇会儿吧。它要是反抗起来，你能受得住？”
两手交叠，微微施力，在他的胃上画圈，又移到腹部，同样的动作，来来回回。
“是不是所有的老板都这样忙？你们公司这么人，不能让别人多做一些？要是累到病了也不能休息，还不如做平民百姓，再发财也不要。”

江涛伸手准确的捉住莫龄龄在被子底下的手，隔着薄被，就这样握着。他闭上眼睛，
“其实真的很累。我也很想能做个平民百姓，普通的打工族，有幸福的家庭，每晚陪着妻子吃饭，周末就腻在一起什么也不做……只是，责任会给人压力，若就是我一个人，贫穷富贵我自己可以掌握。　可是以现在公司的规模，我必须对很多人负责，他们每一个都有家庭，有要养活的人。我不能随心所欲。”

被子底下的手突然抽走，江涛睁开眼睛，来没来得及看清楚，就感觉到她的温度真真实实地从手心传来。莫龄龄手握成拳，塞进他宽大的掌心。

“累了就睡会儿，我陪着你。”　

爱到随心，应该也算一种爱的极致。

真的是累了，江涛不久便沉沉睡去。等他醒来，已经是几个小时后的事了。长到这个岁数，恐怕几天加起来也没有这两天在床上躺的时间多。

莫龄龄这个时候正背靠着床坐在地上，捧着本书看的很认真。江涛伸手，用手指轻触她披散的发，柔软顺滑。不知道是真的感觉到了，莫龄龄回转头，没有一点惊讶，好像是看着他醒过来一般，

“醒了？感觉怎么样？”
“不疼了，在看什么这么认真？”
莫龄龄笑着扬了扬手里的书，“偷师呢，晚上做小米南瓜粥好不好？虽然还是粥，可是能开胃又能养胃。　应该会比早晨的好吃一些。”
江涛这才看清楚，是一本养胃食谱。

“再躺一会儿，还是现在想起来？”
“起来了，躺的骨头都酸。”
“去洗洗脸吧，精神一点。”

江涛洗漱完走进客厅，莫龄龄正好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着只小碗。

“炖了木瓜，趁热。”她拿起调羹拨了拨，又吹了吹，才递给他。

“怎么样？”
江涛浅尝一口，“味道很好。”

木瓜的香气弥漫开去，甜而不腻。两颗心是否又靠近了一些？

之后的时候是一起在厨房里渡过的。莫龄龄尝试她平生第一次煮的南瓜小米粥，江涛则负责端着书，以及朗读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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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步骤，到最后两人围在锅前闻着香味等吃。

这算不算是温情的一刻？这样的温情，是不是与爱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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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看着江涛吃完药，莫龄龄才穿好大衣准备回家。看他现在的状态应该没什么问题，终于让人放下心。

穿好靴子，提着手袋，“半夜要是胃疼就烧点热水冲个热水袋，我放在厨房的柜子里了。明天记得吃药，吃完饭才能吃。　还有……好好吃饭，别太累了。……”

“恩，知道了。”江涛送她至电梯口，帮她按了按钮，“路上小心一点，到家了给我电话。”
“好。”

高档公寓的电梯总是升降地飞快，只是此刻却迟迟不来。两人并排站着，莫龄龄挽着手袋，低头看着鞋尖。

“叮……”
“龄龄，”两个声音同时响起，莫龄龄刚要跨出的一步终究收了回来。
“恩？”

江涛没说话，而是侧过身面向她，伸手拨了拨她的刘海，继而顺着她的长发落到肩上，然后轻轻地，像拥着一个极易碎的娃娃般，把她带入怀中。“谢谢你。”

他身上有清爽的古龙水味和极淡的烟草香味，好闻极了，莫龄龄不禁吸了吸鼻子。这次她没有避开，却也没有回拥他，只是说，“只要你好起来。”

走廊上静寂无声，开着门的电梯等不到指令，缓缓又合上。

就在这一秒间，旁边那架电梯猛然打开门，从里面走出来的是一个女人。

莫龄龄狠狠眨了眼睛才看清楚，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莹莹。

以他们现在的姿势，江涛背对着莹莹，他只能听得到电梯门开得声音，并不知道来者是谁。正面对上的，是被他拥在怀里的莫龄龄和提着行礼的莹莹。

莫龄龄浑身像打了个寒噤似的一颤，江涛显然感觉到不对劲，松开她，问，“怎么了？”
莫龄龄像被石化，视线越过他的肩，愣愣地盯着前方。

江涛回头，看见的了呆在原地的莹莹。

“你们在做什么？”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怎么提早回来了？　你听我说。”江涛转身走向她，谁知她一步跨上来，扬手便朝莫龄龄的脸上甩。

刚才与莹莹的视线接触的一瞬间，莫龄龄的确很震惊，感觉就像是被什么人附了身，那人又猛着从自己身体里抽离。突然清醒，忘记之前做过什么，现在又再做什么。

人生于她就如同看戏，与己无关，只是活得漫不经心而已。只是这次，竟也加入了这场烂俗的戏码中。

莹莹的表情她再熟悉不过，从震惊到痛苦再是愤怒，最后一定是以一个耳光谢幕。当年，妈妈站在爸爸和那个女人面前就是这样，一旁的她看的清清楚楚。太深刻，想忘都忘不了掉。现在，仿佛回到那时的场景，她看见妈妈站在对面，抡起了手，她几乎都听见了下一秒要发出的清脆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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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那个女人呢？是附在自己的身上了？！
这一巴掌始终没有落下，莹莹扬在半空的手牢牢地被江涛捉住。
“莹莹，你这是做什么？之前我说过你回来后有事同你讲，你听我说完。”

“啪，”两道视线齐齐地看向莫龄龄。她不紧不慢按下电梯按钮。抬手抓了抓头发，说：
“莹莹，江涛是谢我照顾了他两天，只是朋友间的拥抱，你不用激动不用生气。没事发生或将会发生。”她停住，又看向江涛，“好好和她解释。其实没什么事要和她说的是不是？……就到此为止吧。”

怎么到此为止，怎么停止得了。江涛很怀疑现在看到的是不是真实的她，脸上竟有一丝淡淡地笑意，却冰冷的毫无温度。

莫龄龄乘着电梯一路向下，这样冷静的才是她认识的自己。脑子里不断出现的不是江涛眼里的痛苦，莹莹的愤怒，全是妈妈和那个女人的脸，交替着不肯散去。

街口的小店里传出歌声，
“如果爱上你只是个梦境，那么梦醒后又怎么沉沉睡去……”
是啊，梦已经醒了，彻彻底底，可若清醒以后发现还是爱着，又该如何？

莫龄龄不是个迎着问题上的人，潜意识中总有逃避心理，她觉得只要时间久了，事情总会淡去，会被逐渐遗忘掉，可惜问题哪里会凭白无故的消失，它只会像根刺，一旦扎入手指而不及时拔掉，疼痛会一直存在，说不定有一天还会红肿化脓。以前是靠睡觉逃避现实，次次希望再也不用醒过来。后来长大了，入睡不再是件容易的事，当然她不会磕药拿身体冒险，便开始躲起来不见人，不见认识的人。呆在家或远行，或远或近，只要去到没人认识她，她也不认识任何人的地方，就会觉得自己的生活从头来过，之前的一切全部被抹了去。
请了两天假，关了手机，拔掉座机线，裹着摊子窝在沙发里，看书累了就看碟，眼睛酸了闭上就睡。日夜颠倒，期间有人敲过门，莫龄龄像是没听见似的。她没兴趣知道是谁，也不想见任何人。

日子还是得过，没有人养着得结果就是必须每天朝九晚五。两日之后，她又精神地出现在办公室里，笔挺的西裤，同色系的小西装。同事问她哪儿快活去了，她笑笑，只答，“哪里有快活的命。累了，就休息两天。”

外表可以伪装的很光鲜，可又有什么用。里面老早是支离破碎，血肉模糊。

家里的座机线一直没再插上，手机倒是开了，不得不开，会有业务上的电话。一早刚开机，没有意外的是信息提示音，一一查看，有妈妈的，还有他的。给妈妈回了电话，然后一条一条的听了江涛的留言。

他为那天的是道歉。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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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你到底去哪儿了？
他说我很担心。
他说我的病好的差不多了，也没有再犯胃病。
他说我要出差，离开一个礼拜。
他说和莹莹好好的谈了一次，谈了分手。

脑里“轰”的一声，感觉所有血液一齐往上冲，涨的难受。他们真的分了手，　莫龄龄，你到底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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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他尝试给莫龄龄电话，开始是关机，然后通了又没有人接，最后飞进留言。心里烦躁，知道自己和莹莹分手的事也许会给她压力，所以想好好和她谈一谈，只怪一时间回不到她身边。江涛去B市一周，事情有些棘手。之前谈的合同本来双方已经达成一致，谁知最后关头竟有人从中阻挠。江涛心里有底，对方是什么人什么目的他也猜得八九不离十。近一年来江霆时常给他压力，在他谈好的几笔生意上也来横插一脚，制造危机，要的是他知难而退，回家继承家业。江涛觉得荒谬。

白天开会谈判，晚上应酬饭局，每天都筋疲力尽。他记得答应过莫龄龄什么，临行之前特地给顾展朋去了电话，开了些代煎好的中药，助理天天会温给他喝。应酬总归少不了烟酒和油腻刺激的菜色，换成以前，他的胃早就受不了了。现在不知是不是中药的缘故，虽然不太舒服，至少没有疼的难以忍受。顾展朋接到江涛的电话时，也是惊讶，不过这总是好现象。

莫龄龄这几日也是忙的疯狂，天天加班，晚上到家已是头脑发胀，累得趴在床上再也不愿动一下。几乎每天江涛都会打电话给她，有时中午，多数是晚上。莫龄龄缩在被子里，他的名字在自己的手心无声地闪烁。她不接起，就是这样看着，直到屏幕变暗。她不是圣人，心里仍然很牵挂，想着他怎么这么晚了还不休息，担心他有没有再胃疼。

这种感情真可悲，只能放在心里，一边苟延残喘，一边与寂寞做伴。

这边，江涛晚上连着赶了两个场，其中之一是日本客户，饭局自然设在日本餐馆。那些生冷的食物他的肠胃哪里受得住，还喝了整一盏清酒，结束了这边又立即去下一场。更是要命，个个像酒鬼，白的红的轮番轰炸。人在商场，总是身不由己。助理频频地从后视镜里看他，十分担心。江涛此时歪歪斜斜地靠在后座，闭着眼，一手抵在下腹，里面翻绞的厉害，面色也青得可怕。小禾建议去医院看看，不出意料地被江涛否决。明天还有最后一个重要会议，然后便可返回A市。他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他很想念她。

回到酒店拿出药，加大剂量吞了几片，便倒在床上，手里还攥着电话。本是要打给她的，可江涛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恐怕一说话莫龄龄就会听出不妥，不想让她担心。虽然之前她不曾接起他的每一通电话，但江涛仍旧满心希望，万一她今天会接呢。
这一晚，江涛腹痛难忍，一夜无眠。与他相隔几小时车程的A市里，莫龄龄因为手机安静了一晚而担心，竟也一夜无眠。

周四，莫龄龄照样加班到差不多8点才走。对着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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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老早头晕眼花。偏偏公车司机刹车踩得极猛，一路跌跌撞撞，她更是觉得有些恶心。提前两站便下了车，一路走着回去。路边的黑色宝马停了快三个小时了，车里的江涛远远的就看见她低着头慢慢走来，好像地上有钱捡似的。

一见到她，整个人一下子放松下来。江涛硬是把七天的行程缩短到四天，傍晚就急急驱车赶回来。进了市区，本是让助理先走，可助理看着他的脸色始终不放心，中间随便去吃了饭，给江涛带回来的饭盒他一动也没动。助理小禾从公司刚成立就跟着江涛，两人私下也算是朋友，江涛的身体状况他很清楚。

“龄龄，”莫龄龄哪里想的到，这一抬头见到的竟然是他，一下子僵在原地。他叫自己名字的声音虚虚的没有力气，再看一眼便很容易察觉他的疲倦，眼底也有一种隐忍的痛楚。

江涛倚在开着的车门边，整个腹部绞痛的很厉害，不靠着车门借着力，他怕是连站都站不直。

“你去哪儿了？给你打了很多电话也没借。”
“龄龄，到底怎么了？”身体微微有些前倾。

莫龄龄第一眼就看见了他不正常的脸色，随后又瞄了一眼驾驶位上的人，是上次在江涛家见过的助理，相互点头微笑。小禾开门下车，
“江总，我先回去了。您一会要不打车走吧，车子明天我过来开回去。”
江涛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为什么分手？”
“我说过，你不要有负担。就是怕你乱想才想和你谈谈，你又总是躲着。”江涛收紧抓着车门框的手，皱了皱眉，停了一下才继续，“分手是因为我发觉对她的不是爱情。我承认对莹莹和一般的女人不一样，以前以为是爱她，现在才认识到这只是一种宠爱，对小孩子的宠爱。　龄龄，你知道我是喜欢你的，所以我不能骗她。有负于她的是我，与你无关……我……”
疼痛突然加剧，腹中如刀绞一般，身体不受控制的弯曲，他不得不用手按住小腹，狠狠吸了口气，才勉强挺直腰，“我很抱歉破坏了你和莹莹的友情。你如果生气了，我道歉……”

月光下，莫龄龄看得见他头上沁出的冷汗。江涛看着她的眼神，是那样不顾一切，就好像一个溺水的人，只有自己可以救他。疼痛，不止是他一个人在承受。莫龄龄在重见他的那一刻开始，身体某一部位就痛的像是要马上裂开。

在这个世间，总没有太完美的事。每一个人都有一些无法抵达的地方，无法靠近的人，无法完成的事情，无法占有的感情，无法修复的缺陷。莫龄龄慢慢转身，只给他一个侧面，闭上眼。她心里清楚，再多看一眼这个男人，自己的底线说不定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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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再守不住，彻底瓦解。

“如果我们不曾遇上，你们一定还很幸福，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你说，我这样不算是破坏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