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幸-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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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董漓颖支开董洛，又一次来到树荫下守候。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那辆黑色老爷车打开时，她竟然看到了他。真是天意弄人，兜兜转转了这么些日子，该碰上的，还是碰上了。

她的许柏变了，变得冷峻异常，仿佛世间的所有事情都与他无关，黑色西服间尽显威严，身旁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跟随在他身后，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着董漓颖，他不再是昔日那个许柏了，但她还是如飞蛾扑火般朝他冲了过去。

“许柏，许柏。。。”

许柏看着向自己冲过来的董漓颖。他的表情未动，身形未动，掀起波澜的只是他的内心。

他没有想到，本以为今生今世都无缘再相见的人儿，就这样迫不及待的闯进他的视线。

看着她消瘦的小脸和一身粗糙的衣衫，他的震动难以用言语形容。仿佛多年来突然意识到，只有自己，才令她有这样的勇气。

他脑海里，只是瞬间，便闪过所以相识相爱的画面。

她是他的初恋，也是他此生唯一的爱恋。

但到了此时此刻，他已不是那个能给她幸福的人。她说的不错，两年的时间足以改变许多东西，包括他。现在的许柏是白家军的副帅，是白岩启最为看重的下属，最重要的是白大帅千金白素最爱的人；从选择向白素求婚的那刻起，他便丧失了幸福的权利。他不能，也不敢，再奢求能得到董漓颖的原谅，他欠她的，实在太多太多。。。

“让她过来吧。”许柏决定要在今日将所以得事情都做个了断。

“许柏？”董漓颖一瞬不瞬地望着许柏，却迟迟不敢伸出手去。

“你认错人了。”他的声音如他的表情一样冷漠，听不出任何变化。

董漓颖如遭雷击，怔在夏日的阳光里，全身如坠落冰窖。

直到许柏的影子一点点消失在眼前，便觉得这短短两年恍如一梦。泪水在眼眶打转许久后开始一串一串落下。他还是违背了诺言，也彻底伤透了她的心。

第五章　花前痴梦（5）

这日是南京军阀白大帅的千金大婚。场面热闹非凡，宾客如流。目之所及，皆是一片喜庆的大红色。众人皆知，能有幸成为白大帅乘龙快婿的男子唤许宪，他是白大帅最为中意的下属，能文能武，才貌出众，自然配得上白大帅的掌上明珠——白素。

当一袭素衣的董漓颖出现在即将成为白府东床快婿的许柏面前时，她可以看到他眼底的忧伤，思绪飘回分别的那一夜，他抱着自己静静地在朗朗星空下发呆的模样，那时的他，便是如此。伤到深时，便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恭喜你，许副帅。”董漓颖举杯向许柏，灿烂的笑容背后尽是苦涩。

事到如今，许柏明白无论说什么都无法弥补对董漓颖所造成的伤害，但他还是选择了那句：“对不起。”

董漓颖这次没有选择原谅，而是决绝的离开。曾以为，只要彼此相爱便是永远，情定便能相守终身；到如今，不过虚妄。

许柏望着董漓颖决绝的背影，一滴泪挣了下来，淹没在手中酒杯里。

谁都没有看见。

待白素迎上那双深邃如海的眸光，百般滋味萦绕心端，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她便认定，今生今世，非君不嫁。而如今，当她的愿望终于实现，怎能叫她不激动万分。

“宪。。。”轻颤的嗓音，是她压抑不住的悱恻情意。

许柏凉薄一笑，熄灭满室浪漫的烛光，倾身上前。芙蓉帐暖，却暖不透一颗失意的心，带着对那人刻骨铭心的想念，许柏沉沦在这漆黑的夜里。

窗外，繁星漫天，星光如此夺目，刺得人的眼泪，止不住流淌。董洛将董漓颖纳入怀里，很快她的泪水就将他的衣襟哭湿大片，他的心跟着她难受，却不能将满腔爱意说出口；只能化作一句：“还有我。”

新婚燕尔，大权在握，在这个时候本应意气风发的许柏却反常地郁郁寡欢，在办公时无心处理政务，回家后常常站立在窗前怔忡出神，眉梢紧蹙。

他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忘记，但在婚礼上看见那双悲痛欲绝的双眸后，他便再也压抑不住对她的思念。一夜又一夜，睡梦中的他不断梦呓着董漓颖的名字，惊醒之后，心便不由自主的疼痛起来，久久不能平复。

终于有一日，他忍不住心底的爱意，独自一人打算去寻她时，却在半路生生止住了脚步。他不能，他所得到的一切都来得太过艰难，他不能为了爱情而断送了这一切一切。

不能说他的抉择一定是错，每个人都有选择生活的权利，他也不例外。

只是不知在等到他垂垂老矣的漆黑夜晚，是否还会梦见那曾经心爱的姑娘。

“没了许柏的日子照样得过不是吗？”当董漓颖搓着面粉说这句话时，董洛的心很是震动，她出乎所料的坚强。

“小姐。。。”

董漓颖笑了笑，继续说：“人生在世，理应尝尽甜酸苦咸，我的前半生太甜了，所以接下来要尝尝苦，这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董洛接口道：“时间总要过去，最难忘的人与事也终会被忘记。”

“不过我不会忘记你。”董漓颖嫣然一笑，眸中有泪。他为她所做的一切，她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

董洛一顿，扬起欣慰的笑意。他求的不就是如此吗。能让她终生不忘便已足够。

看着并肩而行的两人，蔓歆虽然难受，却也欣慰。他值得拥有那样美好的她。

蔓歆是个孤儿，爹娘在一场洪灾中双双死去，在逃难至南京的路上她受尽欺辱，却还是拼劲最后一口气来到南京，昏倒在一个大雪夜里。

是出行在外的董洛救了她，蔓歆永远忘不了董洛怀中的温暖，也忘不了他好看的眉眼。

本以为来到南京就能找到叔叔一家，可天意弄人，在三年前他们便已举家搬离南京，三年时光足以改变很多东西，人海茫茫，蔓歆能去哪里寻找他们。天下虽大，却无自己小小的容身之地，绝望的蔓歆将腰带抛向横梁，打算了解残生。

闻讯赶来的董洛又一次将她救下，并在董漓颖的同意下聘她打杂。蔓歆望着温润如玉的董洛，除了感激，还萌生出一股莫名的感觉。只是那时，她不知，那种感觉，叫做爱情。

为了报答董洛他们对自己的恩情，蔓歆尽心尽力工作，最早起来，最晚休息。在她看来，若不是董洛，自己大概要随爹娘而去了，所以哪怕再苦再累，只要为了他，她都甘愿。

蔓歆从井里提水，时值寒冬，清早的温度低得可怕，衣衫单薄的蔓歆冻得瑟瑟发抖。

“怎么不叫我来做？”董洛接过蔓歆手中的水桶，董漓颖从后面迎了过来，将手上的棉袄给蔓歆穿上，歉意道：“本该昨夜就给你，因杂事缠身忘了，害你受凉，真是对不住。”

“小姐千万别这样说，蔓歆受不起的。”蔓歆急道，神色惶恐。

“傻丫头，我不是什么小姐，你也不是丫头，以后称我一声姐姐便是。”董漓颖微笑，目光温和。

“这？”蔓歆犹豫。

“别这了，难道我不配让你唤一声姐姐？”

“不是。”蔓歆急忙摇头撇清，然后唤道：“漓姐姐。”

“这就对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董漓颖拉着蔓歆的手，再望望董洛，只觉岁月静好。

夜里，辗转难眠的董漓颖来到庭院，院里寒风阵阵，董漓颖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倚着栏杆坐下。在这无眠的夜，她依旧想到了他。

熟睡的许柏似是感应到什么，一下子惊醒了，伸出的双手似要挽留，却无力垂下，最终一夜难眠，对影独饮，烟雾弥漫，驱不散他心中的哀愁。

在真正失去她的时候，他才明白，原来权力、地位、名誉统统不再重要。

只是恨错难返，刚烈如她，一旦绝望，便再无回头路。

第六章　花前痴梦（6）

当董漓颖睁开眼睛时，早晨的太阳如同麦穗铺满在窗的帷幔上。

一只手轻轻放在她的额头上，她听到董洛如释重负的声音：“烧总算退了一点儿，谢天谢地。”

董漓颖把头转向董洛，她看到了他疲惫不堪的笑容，他的眼里布满了血丝，显然一宿未眠。

“十三，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董漓颖挣扎着起身，被董洛按住，呵责道：“好好歇着，不许再胡闹。”

董漓颖点头，神情温顺。

蔓歆捧着小米粥走了进来，对董漓颖说：“吃些热粥暖暖胃。”

董洛拿过小米粥，一勺一勺喂到董漓颖嘴边，看她吃得香甜，笑容布满脸庞。

蔓歆识趣离开，不愿去打扰这份美好的宁静。

冬去春来，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半年。对镜梳妆的董漓颖将手放在襟前，曾经以为无法治愈的伤疤随着时间的流逝正一点点愈合。她坚信，终有一日，这伤疤会消失，如同她对许柏的爱意，终会消散。

“宪，不过是害喜了，你不必紧张。”娇柔的女声传进董漓颖耳边，一个回头，手中的胭脂慌当落地，发出一阵闷响。

董漓颖的目光掠过女子微微隆起的小腹，神色旋即恢复了自然，拾起地上的胭脂，快步走进面馆。

在见到董漓颖的那刻，许柏失神地撞上了迎面推来的木头车，手掌被划破，伤口渗出血来。

白素心疼地抓住他的手，问：“很痛吧？”

许柏抽回手，目光停留在面馆里面，“不碍事。”

白素怔住，看许柏的眼睛多了几分忧伤。

就在方才，她看见了所有的一切，终于明白许柏眼中的悲伤从何而来。那个令许柏魂牵梦萦女子，恐怕

就是她吧。白素知道许柏不爱自己，之所以娶自己不过是为了尽快获得权力罢了，但她想，只要自己是许夫人，那至少还可以和他长相厮守，相伴白首。然而，一切一切都在董漓颖出现的那天化为乌有，他忘不了，每天夜里都呼喊着她的名字，一旦惊醒，便彻夜不眠，手执一张相片，凝视良久，黯然神伤。

轻抚小腹，白素神色冷然，为了维护她如履薄冰的幸福，她可以不惜一切。

许柏注视着信封上的娟秀、熟悉而又亲切的字迹，心头不禁又怦然而动。

是夜，他应约来到面馆，吩咐了下属在门外等候便急忙走进，令他朝思暮想的人儿一步一步向他走来，朝他福了福，说：“副帅。”

许柏急忙搀住她，嗔怪道：“你存心想叫我难受吗？”

董漓颖微笑，说：“我怎敢。”

“漓颖，我。。。”许柏凝视她的眼神那么炙热，那么情深；只是桃花依旧，人面已非。

董漓颖抵住他的唇，哀求道：“别说了，我只想和你好好叙叙。”

许柏垂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无措。

董漓颖温了温壶中的酒，给自己和许柏斟了一杯酒，“这是我敬你的，祝你官运亨通，步步高陞。”

闻言，许柏又是一阵难受，无法拒绝董漓颖的盛情，只好举杯一饮而尽，“酒入愁肠愁更愁。”

此时许柏的下属匆忙走了进来，贴近他耳边悄声低语了几句，然后站在一旁静待许柏吩咐。

许柏抬首望着董漓颖，眼中有化不开的痴恋与爱意，不假思索便道：“命久安去办吧。”

“属下明白。”下属猛然抬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连忙退下。

“漓颖，如果你肯，请等我三年，到时我定必风风光光娶你。”许柏脸色潮红，似是醉了般地看着董漓颖，把手伸了过去。

董漓颖侧身躲过，叹了口气道：“许柏，名字能改，可错过的爱又怎能重来？”

许柏的眼角涌出了泪花，“对不起。。。”

董漓颖转过身，不再看他，幽幽的道：“其实，我此次找你来是为了告诉你，我与董洛已结为夫妻。”

许柏如遭雷击，怔在原地，一动不动，脑海里不断响起‘我与董洛已结为夫妻’

他像个撒赖的孩子，冲上去死死抱住她，泪水顺着衣领滑进皮肤，“你在说谎是不是？你在骗我是不是？你跟董洛没有成婚是不是？”

董漓颖推开他，将手搭在小腹上，充满柔情地说：“一个多月了。”

许柏瘫坐在地，目光如死灰般黯淡无光，他感到一阵悲凉，问话也异常笨拙了，“你不爱我了吗？”

“那你呢？”董漓颖与他对视，冷笑反问。

他急忙颔首澄清，“我自然爱你。”

董漓颖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夹带着轻蔑、调侃、冷漠，直直扑向身心俱伤的许柏耳中，“你爱我，所以娶了别人，你爱我，所以不认我，你爱我，所以五次三番背叛我。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若是早知这份爱如此不堪，我宁可从来没有遇见过你。”

一句宁可从来没有遇见过你彻底将许柏击垮，他站了起来，不敢再看董漓颖一眼，跌跌撞撞走了出去。

听着汽车发动的声音，董漓颖握着椅柄的手早已发白，奔腾的眼泪汹涌而至，肆虐成灾。

第一章　斯人憔悴（1）

“他那么爱你。”白素撑着肚子从侧门走出，眉宇间有掩不住的伤感。

“戏我做完了，许夫人可以把他们放了吗？”董漓颖凄然一笑，淡淡地说。

“当然，我一向遵守承诺。”白素稳住心神，微笑坐下，忽又迟疑道：“只是。。。”

“只是夫人不放心，还想让我离开南京是吧。”董漓颖接过话头，盯着白素连连冷笑。

白素颔首，由衷赞道：“小姐聪慧过人。”

“我答应你，后日便动身离开。”董漓颖叹了口气，幽幽的说着。

白素放下手中的瓷杯，低低道：“就怕夜长梦多。”

“你！”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也不过是想要维护我的幸福。”白素的话让董漓颖的心猛然抽痛。多年来的期盼与等待换来的又是什么？与其三个人都不幸福，不如放手成全，至少有一个人幸福也就够了。

“好，你去安排吧，等我收拾好东西就走。”

“董小姐，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不公平，但为了我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孩子，我希望你此去，切莫再回。”白素站了起来，拉着董漓颖的手，眼眶微红。

“切莫再回？”董漓颖目光幽怨地望向门外，启齿轻笑，似是嘲讽，又似感慨。今朝一别，只怕后会无期。

回到房中，董漓颖才敢放声大哭，

董洛走了进来，弯下腰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发丝，说：“若是你放不下，大可不必管我，只要你开心便可。”

董漓颖扑进他怀里，眼泪扑簌而下，“我就只剩下你了。”

董洛略作思索，还是抱住了她，“今生今世，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董漓颖忽然笑了，笑得不停地咳，眼泪却止住，“今生今世那么长远，我要不来，只要你。。。。”

“算了，我们收拾行装准备离开吧。”董漓颖退离董洛怀中，转身往衣柜走去。

“漓颖。。。”董洛迈前一步，只要一伸手就能捧到她的肩头。

董漓颖定住，却没有回头。

此刻，伫立着的她恍恍惚惚，神不守舍。

董洛心潮起伏不已。

不过三秒，董漓颖已再次向前走去。

就在此时，衣柜里窜出一个男子，拉过董漓颖，把匕首抵在她颈上，压低声音对董洛说：“不要声张，不然我杀了她。”

“放了她。”董洛往前一步。

“不要过来，我说到做到。”男子力道加深，大有同归于尽的决然。

董漓颖吃痛，只觉颈上一片温热，道：“你逃不了的。”

男子嗤笑，伏在董漓颖耳畔，“有你相伴，就是死，我也值了。”

董漓颖微微蹙眉，转眼道：“我可以助你离开。”

“哦？”男子扬眉，依旧满眼警惕。

“怎么？不相信？”董漓颖扯动嘴角。

“不信你，我还能信谁？”男子放轻力度。

“你满身是血，一出去准会惹人怀疑，还是先换身干净衣服吧。”董漓颖提议，接着对董洛吩咐，“十三，去拿套干净衣服来。”

董洛迟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