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木一世白雪为鉴-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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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刚出生的时候，那种骨肉亲情来的没有那么强烈，我当时看着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那块肉，心里却苦得什么感觉都没有。蓉蓉啊，真的把我折腾惨了。可是，她那么像你，脾气秉性长相，我就干脆把她当成你。第一次见到你也是五岁，蓉蓉现在也是五岁，这是天意，让我把你小时候的样子给补全了！”
“什么啊！你这样很成就感吗？那你欠我的这五年怎么办！”
珊珊拿起手上的文件抡了天骏一下，很不满地说：“喂！那是你女儿诶！这五年见不到你见不到她你当我好受吗！”她无意中竟招了真话，想收回已经来不及，只能等瞪圆了眼睛望向别处，想装的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天骏脸上已经温柔得快将她融化，其实，那天她在高楼上劝人时说的话，他并非完全没听见。再者，他了解珊珊，她素来不在乎男女之防，走得越近的，反而越坦荡，她和那个栗原，也许并不像看上去那样。天骏看着她捧着咖啡无所适从的样子，淡淡的喜悦一下化为爽朗的笑声，珊珊看着他高兴的样子，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两人在警局的走廊上肆无忌惮的笑声，引来不少人的目光，珊珊敛了敛笑意，天骏，对不起……如果……可惜没有如果。
这一瞬他们是两个跨越时空之外的人。
“明天周六，你能休息吗？”天骏问道。
“休息不休息，我说了不算，要案子才算。”上次休息是什么时候？她自己也记不清了。
“不管啊。明天我们带蓉蓉和Katherine去游乐园。”珊珊愣了一下，既而释然道，怎么也是他的女儿，又迟疑了一下：“那，要不要叫上丽欣？”
天骏也迟疑了，他不希望丽欣又闹脾气让珊珊为难，丽欣这丫头，怎么对着珊珊，就横竖不是呢：“我去问问，再说。”
两人各自走远。但走廊尽头，一个孤寂的身影还僵在原地。她，可记得自己上一次这样眉眼俱笑是什么时候？他没见过。五年来，没见过。刚才那一霎那，他不敢相信那就是他认识的珊珊。一直以来他以为，她对他已是极好，别人都说，她只有见了他才会有一丝微笑，那紧绷的嘴唇，从未因别人而起过半点弧度，可是，她在松雪面前，却是另一个样子。他好向往这个她，从没见过的她，他想要她快乐，可为什么，心里冷冷的。如果当初，他早一点救她，不去考虑那么多直接送她回家，不培养她变成现在这个厉害的ICPO，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她是不是就不用是现在这个样子！右手紧握成拳头，砰地一声狠狠地捶在墙上。栗原星，错了。
珊珊吃午饭回来，发现桌子上多出了些东西，几包茶叶下面压着她极熟悉的汉字笔迹：“试试这个，不伤胃的。丽欣说不去。”还有一张完全不同的日文：“还活着，就还有机会，不要等到失去时再后悔。”阿星……
珊珊在紧闭的大门前犹豫了一下，没有摁铃没有敲门，而是把自己的手指伸向了指纹锁，一声轻轻的“咔哒”声，门开了，里面是天骏长大了嘴巴看着眼前的珊珊：“喂喂！要不要这样？我承认你平时在警局披着这件大衣是既清冷又凌厉，跟你气质很符，可今天是去游乐园啊！不是去抓人。这也太……”死气沉沉？珊珊本来还在伤感，家里的指纹锁还留着自己的位置，听到这话时眼神一暗：“我没衣服啊！”除了夏天那一套迷彩服，陪伴她度过人生第29个冬天的这件大衣，清水留下的和阿星平时不穿的能搜罗的她都霸占来了，不过这几件换着穿而已，其他的就只有一件出庭的suit，直接把头发披下来也不失礼。迷彩服的上衣在雨林里用来做信号就撕坏了，她都是用阿星的衬衫代替的，上次去暗杀，那件晚礼服还是学姐借的。“你这五年都不去商店吗？”迎着天骏疑问的眼神，珊珊委屈道：“你见过我一个人逛商场吗？再说，每天工作这么忙哪有时间！”是啊，她那么讨厌逛街，以前在家，都是有人挑好喜欢的牌子新款到家里的，她需要的时候就直接穿了。天骏无奈地摇摇头，这女人到底怎么过的：“把孩子放在家，我先带你去买衣服。”本来他还很吃惊，甚至带着一点怒气，现在被这女人奇特的个性折腾得说话都有气无力了，反正这些天他也已经经历了太多变故了。珊珊心里一颤。不逛商场，就是因为灯火辉煌下，对面涌来的人流让她深深的不安，现在，身边这个男人拽着自己的手，主动要陪她逛街，她第一次没有拒绝这种要求说了一声：“好啊。”带着不易察觉的幸福。
“对了，你和孩子怎么过来的？”天骏困惑道，她住在哪？珊珊偷偷扫了一眼就停着不远的白色甲壳虫，就隔着两栋楼还能开车啊，还是不要让他知道自己一直近在咫尺的好，局促地回答：“就，打车啊。”
这是第一次逛街，第一次和天骏逛街。天骏事无巨细，大包小裹地恨不能把她所有的衣服都买全了，把全身的装备一一配齐，消磨了大半天把血拼来的战利品都塞进那辆敞篷宝马里，珊珊都抓狂了，不过，身上这套新衣服，是很漂亮啊~
从游乐园回来已经很晚了，珊珊特地让阿星开着他的吉普来接她，阿星看到她今天的样子，怔愣了半天，她真的很漂亮，脸上挂着晃眼的笑，第一次让他真正意识到她是个很美丽的女人。一路上两个大人沉默着看后座上两个孩子玩闹，却是各有所思，两个人都没有提字条的事，好像刻意回避着什么，四周的空气都怪怪的。快到家的时候，珊珊问道：“你吃晚饭了吗？”阿星不说话，珊珊道：“那拐个弯先去中华街吃饭吧。”
天骏远远地看见前方一直同路的吉普车终于左转了，才稍稍放下疑虑，接着直走往回家的方向开去，家里在日本的山间度假别墅，那是现在住的地方。只是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很不舒服！
“我就知道，没有我照顾你就不会好好吃饭！”珊珊有点生气，把菜单递给阿星，谁知阿星一手按下菜单：“我不饿！”他需要赶紧熟悉没有她照顾的日子才行，他不是一直这样吗？独来独往，不需要任何人。只是眼前这个总喜欢照顾人的女人，让他头疼……不！他可以的，他还是那个栗原星，不需要任何人陪在身边，自己一个人就够了，就像这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
珊珊挫败地收回手。她知道，他习惯了，所有人都会对他抱去希冀的目光，他的孤单，他的成就，都是理所当然的，可，那样，尤其是清水离开以后，还会有谁，为他担心？
“我不会离开你的。”珊珊没来由地说道。
“可我希望你离开。”阿星看着她的眼睛，他已经错过，他只希望她不要再错。珊珊突然觉得累了、恼了，为什么连他都不肯体谅：“你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你改变了我就有什么用的。你我都是走在悬崖边上的人，在一起无可厚非，也没什么好怕的，反正是一起列在组织暗杀名单的最上头。你我都有能力保护自己。可天骏不一样！他还是松雪家的大少爷，他应该好好活在那个光辉灿烂的世界拥有美好的未来，他不该被我连累！他还要照顾一大家子人。有我牺牲一切，保护他，就够了。我只想要他幸福，跟我在一起，睁开眼睛每一天都有可能死，还谈什么幸福。我怕的，不是自己死，而是我死以后，相爱之人，情何以堪。或者，我和他一起离开，这个大家族可怎么办。”
相思相望不相亲，薄情转是多情累，曲曲柔肠碎。
顾问带队绝不会是个讨好的角色，虽然天骏小心应付着，珊珊和阿星还是越来越看出Steven对他的针对越来越明显。
中澳警方联手抓捕组织卧底，却酿成了意外，澳方女警匆忙追捕以至嫌疑人自杀，Steven偷换概念把这个罪名扣到了天骏头上。
阿星看见珊珊不展愁眉的样子，安慰道：“他毕竟是中国警方派来的顾问，还有着松雪家这层关系，没人能把他怎么样。”珊珊咬咬嘴唇，她怕的不是这个。Steven为了将组织一网打尽不择手段，这个节骨眼，珊珊总觉得他在下一盘步步为营的棋，调来天骏把他放在这个尴尬的位置上，趁着他无依无靠的时候，再通过……他的死……套出组织对松雪家的忌惮和目的，说不定ICPO就可以更进一步。至于是谁动的手，根本就不重要，反正，组织也要天骏死。只是，Steven是要拿天骏的命赌，更不该让她看出来。
珊珊带队追捕几个犯案的组织成员，一行人追至一个偏僻的跑马场，剩下的俩个罪犯已经向远处的山谷深处逃远，地势险恶，警车开不上去，情急之下，几个会骑马的警察直接跨上就近的马匹继续向山上追去。珊珊和天骏对看一眼，各自翻身上马，眼中反倒皆是一暖，他们都会骑马，却还是第一次并肩而驰，不禁快活地急急策马前行。珊珊反过头来看阿星，手足无措却不上马，眼中划过一丝狡黠，他，不会骑马？她还真以为他是万能的呢！哈哈哈哈！明明忙着追赶犯人，珊珊的大笑声却直冲云霄。这笑声却听得智慧John等人几分惊异几分寒，惊的是珊珊何时这么笑过，寒的是即便是她，也不能这么笑阿星的……众人斜睨向阿星，他肯定要发怒了！谁知阿星已经掩下双眸想办法去了。她有多长时间没这么笑过了？挑起嘴角，他什么也没说，虽是极淡的宠溺，在场的人就连Amy也都未曾见过。Amy回过头去看向快要消失在视线里的人儿，她的马匹一直和松雪并驾齐驱在最前面，今日穿的淡蓝骑装随风飘荡，柔美而不乏干练，宛如一只马场上驰骋的精灵，天下间有几人能够抗拒？智慧也顺着方向看去，奇怪，陈警官什么时候打扮起自己了？平日披的男外套扔在了车里，今天穿的衣服又正巧应景，头发也干脆披了下来随风飞扬，刚刚注意到，她好像还化了妆，其实，陈警官很美啊，很像女人的……
珊珊追上一人，自己还在马上，只几下就把犯人撂倒了，正派了两个人带下去，忽见远方群鹿奔腾而至，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天骏过去追另一个人了！跟Susan对看一眼，赶紧打马向山谷更深处行去。
山谷越往深处越窄，两侧的山崖陡直入削，群鹿奔腾的声音宛如雷鸣，夹杂着枪响，响彻山谷。
天骏孤身一人立于群路之间，三枪连发，奔进他的鹿纷纷在他身前毙命，可后面的鹿依旧源源不断，只只不要命地往前冲，头上的鹿角锋利如刃，随时可能插入他的身体。
天骏把离他脚边近的死鹿顺脚踢起，累在身子两侧，作为暂时的屏障。
赶到的人越来越多，几次想冲进鹿群都被逼退，只能在外面射击。
鹿群的冲撞已让珊珊心烦意乱，怎么搞的，鹿群从何而来就已经很奇怪，如此大动干戈该是组织，但就算组织要杀人，何必用这种方法！又为何偏要杀他不可！冷静，冷静，无论如何，她要他活！子弹，所剩无几了！
珊珊抢过身旁几人的枪支，全部绑在身上，捡地势孤绝处向上攀去，待觉得高度角度都合适时，身子吊在一棵弹出悬崖的松树上，闭目思索了一瞬，长长的狼啸从喉间发出。已经很像了，她只能如此了。
伴着狼吟，珊珊松开手，身子仿若流星，急速地坠向山谷。鹿群听到狼啸，阵势突乱，急急地尽力避开她所在的位置。可鹿的数量太多，谷中的地势又十分狭窄，彼此冲撞在一起，虽然减慢了来势，却没有地方可逃。
珊珊抛出腰间一条绢带勾在树上缓一下坠势，又立即松开，重复三次，已接近地面，最后一次松开，在落下的同时，极尽不可能地在鹿角间寻找着落脚点。
众人全都屏息静气，此时她人在空中无处着力，脚下是奔腾的鹿群，坠落速度越来越快，似乎等待着的唯一结局就是死亡。
却无人注意到绢带一端出来时纠缠着一把珊珊随身携带的匕首，方才在空中已然出鞘，匕首先她而去，三击三中鹿头，三只倒下的死鹿替她微微挡了下奔腾的鹿群，她趁机落在了死鹿的鹿角后，绢带抡圆，周密地护着全身，同时以狼啸逼退了一部分鹿。
“珊珊！”这一次，暴怒的斥责代替了平日宠爱淡雅的声音。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她真的不是当年那个等着他去守护的小公主了。
珊珊向天骏一笑，一面随着鹿群艰难地接近他，一面吼道：“若你因我而分神受伤，一定再过五年不见你！”
两人之间的距离，往日不过几个起落，今日却走得万分艰难，每一步都在成百上千个奔腾的鹿蹄、锋利的鹿角间求生，当珊珊越过天骏用鹿尸堆积的屏障，落在他身侧时，两人眼中都有泪意。
不管下一刻发生什么，至少现在，他们在一起了。
两人同时举枪，一连串射杀动作快若闪电，望着眼前轰然倒下的鹿，珊珊刚才的冷静再度散去，心急急跳着，幸亏到得及时，否则，她不敢去想会发生什么。
一件晦暗的办公室里，一个苍老的男人默默坐着，一动不动。抱歉，我还是要对他们动手了，那，就用你我初见时的鹿来祭你女儿最爱之人吧。黑暗中，只有墙上一幅枫叶图发着微弱的光。
枪弹终于用尽，外围越来越多的人正在赶来帮忙，珊珊和天骏各自拿出匕首迎着鹿砍出一条血路去与外面的警察会和。就在即将得救之时，对面高山上，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再次对准了他们。
珊珊警觉，来不及思考，就一个侧身向前把天骏挡住，却被身旁的人察觉，天骏转身反手揽住珊珊的腰把她结结实实地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都是一般的心思，不肯让对方受伤，两人挣扎的一瞬，一声枪响，天骏已应声倒地，那人还要射击，阿星三发子弹，黑影也永远停止了动作。
子弹射向了天骏也射向了珊珊，死亡的窒息感没顶而来。
　




　妾本丝萝，愿托乔木

珊珊的心正在一点点碎裂成粉末，而那每一颗粉末都化作尖锐的刺，随着血液散入全身，没有一处不是致命的痛。惨白的面色，深陷的眼眶，鲜血染了的嘴唇，她不哭不闹，放任自己陷入悲伤的状态，无一不让阿星惊慌自责。阿星伸手握住她瑟瑟发抖冰冷的双手：“别担心，樱井是警局最好的外科医生了，你要相信她，也要相信天骏，不会有事的。”艰难地抽出冰凉的手，珊珊纤瘦的背挺得笔直，这种手术室外的等待，让她疯狂、窒息：“我不担心，我唯一怕的，就是失去他，他生，我生，他死，我死。”几乎自言自语的中文没有吸引多少焦急的目光，却让阿星浑身冰凉，是啊，他经历过那撕心裂肺的滋味，也引起了角落里一行人的注意。正宽慰着刚刚赶到的顾问家人的Susan向老师看去，阿星在旁陪着，智慧守着，都没有作用，她含着泪走过去半跪下道：“老师，你胳膊也受伤了，先包扎好不好。”一行人顺着Susan看去，居然看到失踪五年的自家小妹正坐在一旁！黎和瓒看到那个蹲在她面前的男人，更是大惊失色，黎怒气冲冲就要上前，瓒忙拦住：“先搞清楚怎么回事！”珊珊闻声抬起头来，眼圈泛红，清瘦的样子让人看着越发心疼，右脸上多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刀疤，黎一时间不知道该上去打她还是抱她，悻悻地放下了手。珊珊眼光扫过爸妈哥哥，只觉得更加寒冷，她也无力解释什么，低下头，只是拼命扯着大衣，阿星赶紧又给她披上自己的衣服，尴尬地站在那里也不好说什么，只有低下头接着哄珊珊。Susan心里反倒清楚了几分，老师和松雪家的关系果然匪浅，急忙起身，把松雪一家人带到一旁。刚刚站定，Steven居然带着John和Amy赶了过来，在场的人有些吃惊，珊珊抬起头来，却满是恨意，丹唇轻启，用标准的英文冷静地说道：“Steven；　s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