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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世界冇童话-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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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沧海拉住梁安澜的手,在掌心揉搓。曾沧海手心有一层老茧,年轻时弄枪弄刀磨的。梁安澜就盯着曾沧海的手背看,皮肤上洒着碎纹,皱巴巴的。梁安澜为了掩饰自己的失神,开始转曾沧海手腕里的金表。很老的机械表。
“以前乡下有那种当铺,什么都敢收,”曾沧海忽然道。
“唔。”梁安澜不知道曾沧海要说什么。
“有一次我去给兄弟赎一对戒指。那天下暴雨,乌漆抹黑的。老板让伙计落下排门,留我喝酒。房里只点着蜡烛,我们正喝在兴头上,忽然有人砸门。说砸门一点也不夸张,敲个不停,在外面喊着急用钱。我觉得挺危险的,那老板倒是个好人,又是艺高人胆大的,开了侧门。一个挺瘦小的汉子进来,走一步都滴着水。他包着个粗粗裹着的包袱。老板就扯开包袱瞟了一眼。里面是截鲜血淋漓的手臂。刃口很齐,那是下手时相当坚定。”
梁安澜有些吃惊,“手臂?”
曾沧海并不回答,继续道,“老板说,‘要多少钱?’那人要三千。三千块在那时候不是小数目,能买下一个小厂了。老板点点头就让伙计到后面准备。我就在那里看着,那男人眼睛都是红的,什么都干得出来。老板叫男人一起喝酒。那男人哼了一声,也不言语,坐下来就是一碗。等到那男人拿钱走了,我说要开开眼界。老板就把那包裹拿来打开。手腕上戴着一块金表。我那时也不懂,‘这表值三千?’老板说这种是连着人手臂斩下来的。抢劫是多大的罪,砍人又是多大的罪?抢的人不惜命的,那眼光是错不了。”
梁安澜怔了一怔,忽然明白了几分,指着曾沧海手腕里的表,“这……这块?”
曾沧海点点头,“那时候我游手好闲也没几个钱,本来觉得就那么混混过一辈子算了。那天看到这个真把我震住了。老板又说这些人平时都是良民,若不是出了什么事,逼急了用钱,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你说人为了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有的时候钱就是命,命就是钱,为了别人的命就得不要自己的命。”
这样的理论,让梁安澜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忽然想起叶舟,她没有为杀人辩解也没有为出卖自己的灵魂辩解,因为现实就是这样,总有不得不做的理由。不是有原因就可以洗脱罪恶,所以就要一直背着这些罪,伤人伤己。
曾沧海接着道,“后来我们几个兄弟就这么闯荡起来。那时候觉得只有挣够了钱,家人朋友才不用走那条绝路。现在我老了,有钱有势,儿女又都大了,就觉得不愧活一辈子。”
梁安澜多少明白曾沧海的心情,给了子女最好的条件,却没什么亲情,总觉得用钱可以弥补,结果一家子却并不怎么安宁。否则,又怎么会找自己寻求安慰呢?
“安澜,你说我是不是错了呢?”曾沧海一瞬的迷茫,像丢了糖果的小孩子。
梁安澜伏在曾沧海怀里,轻声安慰。
过了半晌,曾沧海道,“那个叫叶舟的,我查过了,只是个杀手,做什么也没有选择的。我联系了医生,你愿意把她治好也可以。”
出乎意料。
曾沧海揽着梁安澜,柔声道:“真的是老了啊。安澜,周围的人都和想的不一样。我不想争了。跟我一起好好过日子,嗯?”
梁安澜感觉到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下来,滴在曾沧海胸口。曾沧海察觉到,把梁安澜翻过来,小心地拭去泪水。
“对不起,对不起……”眼泪像泉水一样涌出来,梁安澜把头埋进曾沧海颈窝,发出嘟哝一样的声响。曾沧海轻吻梁安澜的额头,拍着她颤抖不已的瘦弱肩膀,一下一下,温柔有力。
“没事了,不哭。”
第 30 章
“所以,你是担任解救我的身份吗?”叶舟嗤笑道。没有一丝震惊,只是安静地听完潘岳泽的陈述,然后露出满不在意的笑。
潘岳泽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你自己应该更清楚吧,在这家医院使用着昂贵的药物也根本只是吊着命而已。方才呕血不是还很厉害吗?这样下去你根本活不了多久,还认为可以瞒过梁安澜吗?纵使瞒得过她,你以为瞒得过死神吗?”
叶舟好像听笑话一样,但笑不语。
潘岳泽便不再说话,等这个疯子疯够罢。
果然,叶舟再度开口道:“你应该巴不得我死才对。即便是司晨派来的奸细,天高皇帝远的,等一两天我意外身亡你也算完成任务。”嘴角下撇,似乎是说潘岳泽你之前不就是这样混过司徒菁的吗?
潘岳泽不喜欢这种被一个完全没有行动力的废人看透鄙视的感觉。“没错,我很想你死,但是不想你死在梁安澜面前。那样她就得记你一辈子。”
“记我一辈子?嗬……”叶舟摇头,“把我交给司徒菁,是死是活都与你无关了。”
“……不必讲这样的话,你以为我的良心会受谴责吗?”
“实话说,她跟曾沧海在一起过得好吗?”叶舟话题一转。
潘岳泽却并不在意这种跳跃,只因为自己心里也满满的都是梁安澜。“你想要我怎样回答?其实梁安澜每天想着你念着你,只是利用曾沧海吗?”
叶舟再次摇头,还要说什么,忽然止住了声。
潘岳泽方听到脚步声,节奏很熟悉。不由佩服叶舟听觉敏锐。
叶舟懂得似的,苦笑道,“只剩下这一点判别技能了,非得比常人敏锐一点。”
梁安澜推门而入。
“她刚醒,今天状况似乎好很多。”潘岳泽说着,准备退出去。
“安澜,和我一起走好不好?”叶舟声音很柔,像是对着鸟雀花木或者一切细小的东西说话,内容却是沉甸甸的。
潘岳泽觉得好像衣服被扒掉一样不知所措愣在那里。
“我恐怕不能活多久,也不愿再活多久。现在做这样的事可能太任性了,可是我不能再这样活……”
潘岳泽终究是答应了帮忙安排,即便明知道自己会赔进去。
只因为这同样是梁安澜的意愿。
预计行动的前一个傍晚,潘岳泽开车,“就在明天走罢?”
梁安澜沉默半晌,“小潘,我走之后,你也走吧。女孩子若要应付这样污浊世界,太过辛苦……”
潘岳泽胡乱点头。
梁安澜认真递上一张卡:“我这里有些私房钱,曾先生不知道的。你拿去好好安排,我才放心。”硬塞给潘岳泽。梁安澜出了一口气,静静地看着窗外。并不是不知道潘岳泽的感情。一直利用别人的心意,实在是太过分了。脑海里忽而映出另一张脸,慈爱不乏决断。如何不伤人?
潘岳泽透过后视镜小心地看着望向窗外的梁安澜。之前想过很多如果梁安澜知道自己实际是司徒菁的人会怎么样这种问题。实际被动摊牌的时候,才发现梁安澜心里这根本算不上事情。潘岳泽在心里轻叹,是否该感谢你从未给过我一线希望呢?
当初被派到曾沧海手下做奸细,潘岳泽是不大情愿的。做杀手接任务干脆利索,现在摊上这么一件劳心劳力的苦差,少说好几年青春就搭进一个虚假的身份。
然而遇到了梁安澜。
潘岳泽知道自己为了争取到梁安澜身边花费了多少心思。既要在曾沧海面前表现出忠心且能干的样子,又要使这份才干不高不低恰恰好足够讨得梁安澜欢心。另一方面,最初司徒菁交代自己的任务是要打入帮派内部的,梁安澜充其量不过是个宠妾,能懂得多少机密?
司徒菁在得知潘岳泽做了梁安澜贴身护卫后,也没有说什么。
一准早就算计好了。
潘岳泽顶看不起司徒菁和叶舟这份孽缘。自己两人闹得苦大仇深不说,带动周围鸡飞狗跳的。觉察出梁安澜和叶舟的旧情时,潘岳泽隐隐知道不妙,那之后却完全身不由己。
原本,梁安澜无论和谁在一起,自己都不过是路人甲的命运吧。可是守护者的心情早已渗入血液。
次日午后。
单厢小车里,梁安澜靠着车窗,把弄着手机。透过遮阳膜,晦暗的光线照射在毛坯墙和水泥立柱上。旁边的车位停下一辆SUV。侧面的车门滑开的一瞬,光线涌进来。
正对着自己的,叶舟上半身被潘岳泽托着,几乎是从车上滑下来。面色青灰,叶舟紧紧抿着唇。
梁安澜握住叶舟的手,就连掌心都是冰凉的。梁安澜心中不忍。
潘岳泽跳上车,一张梁安澜不认识的面孔坐进驾驶座。
潘岳泽把叶舟扶到一旁,打开呼吸装置。
“叶舟。”潘岳泽在叶舟耳边念。叶舟含混地应着,分明已经不清醒了。
潘岳泽余光扫过梁安澜。梁安澜捏紧叶舟的手,皱着眉,满是担忧的样子。车子飞快地驶出地下车库,向城郊开去。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梁安澜瞟过屏幕上闪烁不停的“沧海”,抬头看着勉力呼吸的叶舟,似乎与外界的交流仅限于这狭小管道里流动的气流。目光与潘岳泽对上。手心里振动越来越强烈,梁安澜无暇去分析潘岳泽目光里混杂着的东西。轻触接听键。
“安澜?”
“嗯。”
“在哪里呢?”
“我去医院……看看叶舟……之前和肖姨说过……”不知道是否恐惧曾沧海洞穿自己的行动,梁安澜觉得自己的声音发颤,“既然要送她去国外,我总得再……”声音轻地自己都快听不到。
“噢,”曾沧海耐心地听着,道,“不要太晚。”
梁安澜舒出一口气。
正要挂断,那边忽然开口,“安澜……”
“嗯?”
“肖太带了一条鲫鱼。你要清蒸呢还是红烧?”
梁安澜微微一怔,“清蒸吧。”
“好。清蒸鲜。”曾沧海那边的声音似乎带着一抹微笑。总是不温不火的态度,照顾着自己,又似乎需要着自己。干燥粗糙的掌心柔和地覆着自己的手,似乎就有温热的暖流在两人掌心激荡。
而现在掌心相触的另一只手,虚弱,冰冷,没有一丝回应,怎么都捂不热。
之后曾沧海还说了些什么。梁安澜默默地应着,潘岳泽忽然跃起一把夺过手机挂断。梁安澜木头一样一动不动,手垂下来却还保持着握着什么东西的姿势。
“他恐怕发现了……”潘岳泽说着,把手机关掉卡退出来。曾沧海电话讲了这么久,足够查出来手机卡所在的精确位置,“前面路口绕进去,在大学路换车。”
车子急转,钻进校园里。梁安澜一语不发。
停在路旁。司机帮着把叶舟架下来。
潘岳泽伸手拉站在一旁的梁安澜。梁安澜忽然向后退了一步:“我……小潘你带她去司徒菁那里吧。让她好好养病,不要想着我了。”
潘岳泽难以置信地望着梁安澜,“那天在病房里,你求我带你们……司徒菁把她弄成这副样子,你怎么能放心……”
“她这样,我们在路上就不成了,”梁安澜皱起眉,猛然提高音量,“我想让她活!”
潘岳泽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你……根本没有打算和她一起走?!”
梁安澜摇头,转身向后跑。
“潘……”司机焦急地喊着,潘岳泽充耳不闻,跳下车向梁安澜追去,“你为什么会不明白她?”
手触到梁安澜的手臂,大腿忽然一阵剧痛。潘岳泽闷哼一声,握紧梁安澜的腕子,踉跄了几步。
梁安澜瞪大双眼,回身看去,潘岳泽颀长的身子向前扑来。又是子弹剧烈旋转穿透肉体的声响,胸口就绽出一片鲜红的花。身后传来弹头敲击金属的噼啪声响。一辆全黑奥迪停在路口另一侧。借着同伴掩护,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压低重心,向梁安澜靠近。曾沧海的人。梁安澜心头一凛。
梁安澜抱住歪倒在自己怀里的潘岳泽连退几步,脚下一滑,两个人便扑倒在地。
潘岳泽环着梁安澜,嘴角微扬,缓缓开口,“她不需要活,只想和你自由地过一天,一小时,甚至一分钟……”
自己何尝不是呢?不是以潘岳泽的身份,只是一个单纯的女人的身份,和你自由地相处,这就是最大的梦想。梁安澜,其实做这些我也是有私心的。一直以为手染杀戮的人,命格里便印上了残缺。所以更加希望看到一点幸福的存在。否则还有什么继续生存的希望呢?
能这样,在你怀里死去。也好吧。
鲜血沿着嘴角滑下。梁安澜捧着潘岳泽的脸。因疼痛而紧皱的眉心逐渐松开,脸上又挂着自嘲的微笑。回想起来,潘岳泽脸上总是挂着这样的表情。那份坚守孤独的气场其实和叶舟很像。可是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认真看过她,第一次就是最后一次。
梁安澜贴着潘岳泽脸的掌心颤抖不止。泪水滴落在潘岳泽脸上,她却只是紧闭着双眼,再不会投来压抑情感的目光,也不会唤一声“梁小姐”了。
何止是辜负?
第 31 章
潘岳泽倒下的时候,司机阿方已经跳到驾驶舱。向相反方向开去,前方又冒出一辆同款的黑色奥迪。阿方猛打方向盘,车身急速旋转,横撞在追来的黑色小车上,轿车被撞上人行道,阿方驾驶着单厢防弹车调转方向。子弹一串撞击在车身上,乒乓做响。阿方冲着越来越近的子弹冲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梁安澜突然向路中冲过来。“小心梁小姐!”对方阵地里人群混乱起来。阿方就在这一刻闪过梁安澜,冲破围堵,开了出去。
流畅地换挡,油门几乎踩到底,车子发出狂躁地发动声。
闪过围堵的车队,后面又有新的车辆加入进来。似乎陷入到包围圈里。校园里的路很窄,单厢小车的轮子又不大,在人行道上上上下下已经是极限。叶舟被甩到座下,不知道是否还有气息。
就在这个时候,上空传来螺旋桨拍打空气的噪音。越来越近,盖住了车子的引擎声。阿方开出林荫道,接起手机,一道黑影在眼前的水泥路面掠过,抬眼一看却是一架直升机不高不低地飞过。
“前面路口右转下去是体育场!”司徒菁的语气不允许丝毫质疑。
亲自出动了吗?
阿方瞥着死了一样的叶舟,苦笑着摇头。未出市区,手机无论如何都不敢关机,根本一直在司徒菁的监视之下。原本整个计划都是潘岳泽的坚持,失败根本是早晚的事情。可惜她还陪进一条命。
唯一不确定的,叶舟还能活多久?司徒菁既然大张旗鼓派出了直升机,却不知道能不能追过死神的脚步。
眼前是体育场上锁的网状大门。
单厢车直冲冲地撞过去。直升机缓缓降落,在操场的草坪上空卷起气流的涡旋。
追兵随后就到了,直升机侧门打开,配三脚架架起M60。子弹破空扫出。借着疯狂的火力掩护,阿方一手托着叶舟上了直升机。
司徒菁抿着嘴唇,斜乜着被紧急抢救的叶舟。一别三个月,憔悴到不忍细看。
阿方小心地望着司徒菁的侧脸。挺直的鼻梁,薄唇微抿,透着一股威严;发丝遮挡着眉眼,情绪阴晴不定,散发出暴戾的气息。阿方犹豫道:“潘岳泽死了。”
司徒菁没有丝毫反应。
就在阿方以为重机枪连续开火的声音淹没了自己的话音时。司徒菁若有似无地点头,“唔。”
随着司徒菁含混的回应,螺旋桨旋转发出巨大的噪音,盖过其余的任何声响。直升机拔地升空。
半年后。
叶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可以重新恢复光明,重新看着这个变幻莫测却又丝毫没有改进的世界。
影像在脑海边再度苏醒,车流和人群就像潮水一样从身边涌过。
叶舟也从来没有想过可以获得自由,手里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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