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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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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开门,我是端木。”我不知道Z叫什么名字,只鞥岁晓苏叫他老师。
端木通过猫眼看到我,兴奋地开了门。
“端木,你好久没来了。”他被晓苏打理得很干净,白色的T恤衫,卡其色的亚麻裤,走动的时候,有儒雅的气质。若不说话,谁能知道这样斯文的小生是个精神病人?我没法不去想晓苏跟他恋爱那会的情景。必然要爱到一定程度,才会无视人家抛弃她的事实和精神的疾病而照顾他吧。这样想着,心里的气又堵了上来。
“嗯,晓苏不让来。”
“为什么啊?”
“她总是把我当坏人。”
“你不坏,我碰到过很多比你坏的人。”
“让我看看你的画。”
他带我去他的房间。这是一幢两室一厅的房子,晓苏与他各占一个卧室。晓苏的房间很素,几乎一点装饰也没有。他的房间却全是色彩。墙壁上,地板上,大片大片,乍看狂放不羁。热烈奔放,细品孤独内敛。我很快被颜色灼伤,
这个z以前是怎么样的呢?看他长的清俊斯文,怎么又这么浓烈的情绪。也许是,我们的意识不受大脑控制后,反而把那深不可测的内心袒露出来吧。
我看他专心致志地画画,居然就有份羡慕。脱离日常生活的轨道,才能不被凡俗打扰,痛、通达某种境界,但是也付出了世人不理解的代价。那么说来,疯子反而是更真实的我们?
我把画一张纸收拾起来,想着有几乎给专家看看。“这些画,我帮你去估价。”
“可以卖钱吗?”
“也许可以,得有人欣赏。我就蛮欣赏。我会买。”
Z很高兴,“等我有了钱,我全部交给晓苏。”
“你喜欢晓苏吗?”鬼使神差,问出这样的问题。
“当然。晓苏,是最重要的人。”
“你知道她是谁嘛?”
“她是谁?”这个问题让Z困惑。
“你们以前是恋人,但你离开了晓苏,娶了别的女人。据说是一个校长的千金。”
“嗷——”Z抱住头,尖叫了一声,然后冲上来,用手卡主了我的喉咙。他身体骚动着,像有把火在里头灼烧。
“放手。”
“我要杀了你。你把我妈害死了。”他的瞳孔涣散,又爆发出尖锐的光。
“我没有,我是端木……我透不过气了。”我拽他的手臂,但他力气惊人,难以想象力气是怎么从他瘦弱的身躯里积蓄起来的。
晓苏进门的时候,就看到我被Z掐得奄奄一息的惨状。
“老师,放手啊。”
“他害了我妈妈。我要杀了他。”
“没有,他是端木。乖,松手啊,听话……”晓苏从后抱住了Z,对着他娓娓细语。Z的手终于松懈。我浑身一软,瘫在地上。
晓苏抚慰Z后,又过来拍我。“你没事吧。”
我其实承受不了她刚刚对他柔情的样子。“快死了吧。”
“你活该,放着正经事不做,跑这里来干什么?”
“怎么不是正经事?我想带Z去看展览。”
我爬起来,去洗手间。对着镜子,我看到脖子上青紫一条。
我吐了几口唾沫,洗净手。晓苏拿着药水过来了,“让我看。”
我仰起脖子。
“太高了。”她左右环顾了下,“你能不能坐在马桶上。”
她把马桶盖合上,知道我洁癖,用毛巾擦了擦,然后叫我坐。
我仰起脖子看着她,她在指肚沾了点红花油,顺着伤痕给我抹,像在画一条蚯蚓。我感觉一阵凉爽,那燥郁之气一扫而光。
她抹完后,又碰了碰我的喉结,说:“老见它在动,很好玩。”
她怎么敢光明正大的挑逗?我拼命忍住非礼她的冲动。
“可以了吗?”
“可以了。”
“坐这个太受罪,我怕自己会大便失禁。”
她笑了起来,“端木,我在公司骂你不对。”
“我乱说话也不对、晓苏——”
“嗯?”
她这个时候倒是满温柔的,“我,我想……”我想说,做我女朋友好吗,可是没能说出口,我怕她又冲我咆哮——我玩不起,不要消遣我。她怎么老觉得我要消遣她?
“我想请你和Z去看画展。”我说。
“现在吗?”
“现在。我们可以先吃饭,然后去国际艺苑。有时间,我把Z的画拿给我朋友看看。”
“你不生他气了。他把你掐成这样?”
“我怎么可以跟他计较呢。再说,他的帐我可以算到你头上。”
“那我问问Z。其实,上次,你走后,Z说,你是好人。”
“真的吗?”我喜滋滋的。很奇怪自己居然会享受一个疯子的评价。
那天,送晓苏回家后,我一直没办法睡好觉。Z对晓苏的依赖我一点带你看在眼里,晓苏对Z的温柔我也一点点怀恨在心。
过马路,Z会拉着晓苏的手。吃饭,晓苏给他细致地剔骨头。在展馆,Z看到兴奋处会大喊大叫,只要晓苏能叫他平静下来。那就是拥抱。她抱他时,他的眼睛会闪现出湖蓝的色泽,深情得叫人心碎。即便他不记得晓苏是谁,意识的最深处仍有最直接的反射。
撇开Z的症状,他们俩其实蛮匹配的。只要有感情,谁怕付不起?说不定哪一天,Z就好了。
我又想象他们孤男寡女共居一室……想不下去。我说,算了算了,她也不是理想对象……可偏偏脑海里全是她的一颦一笑。我不得不用全副力气制止自己说出“我要她”三个字。
我开始查询精神分裂症的治疗方法。我没那么好心,也不是闲到发昏。我为得到苏笑殚精竭虑。
有天,我朋友给我电话,说是看了我给他的画很兴奋。
我告诉他是一个精神病人画的,他目瞪口呆后,说,我靠,我说色彩怎么用那么大胆。炒作炒作,可以卖个好价钱。要同意的话,我们这边来给他策划包装。
我正好把晓苏约出来。她只有中午的时间,就近安排在我家开的会所吃饭。
晓苏来得迟了点,“问了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个地方。外面看着普普通通,里边原来别有天地。”这天,她穿了件荷叶边的衬衫,一条淡色短裙。平底鞋面上镶嵌着一颗亮闪闪的红草莓。看上去如邻家女生。她的长相一直是偏小的。大概是那双慧黠的大眼睛总是传达与成年人不相符的好奇。
“是我家开的会所。不上牌。都是做熟人生意,以后你带朋友来报答我名字就可以了。”
“打着还是免费?”
“我买单。”
晓苏嘿嘿笑起来,笑得很傻。她从不试图隐藏那点小心情,但她其实不会来贪这个小便宜。
侍者将我点的牛排套餐送上了。在吃饭前,晓苏“哎哟”了声,从包里掏出钱,“差点忘了,今天发工资了,我先还你一千块。分十个月还完,可以吗?”她殷勤地点着钱,推到我面前。
我皱皱眉,“不如待会你结账吧。”
“一顿饭要这么多?我不请。你的皮夹呢?”她知道我素有洁癖,不愿意动钱,要帮我塞。
我指了指挂着的西服,她从暗兜里掏出钱夹,一边把那叠钱鼓囊囊地塞进去,一边感叹,你好可怜啊,一毛现金都没有。
又说,最近你老人家很忙嘛?很久没见你。
我叹口气,“谢你老人家记挂。”
“哇,这名片做得讲究。我可以看看吗?”她又一惊一乍起来。
“请随便翻。”
是荆沙的名片,她自己设计的,像片叶子,很雅致。
“荆沙的店叫末事啊,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还是觉得蛮有味道。”晓苏把名片装好,不晓得为什么有点意兴阑珊。
她坐回座位,我皱皱眉,她意会了,跑去卫生间洗手。
接下的话题就全是Z了。晓苏不希望别人拿Z的精神状况说事。认为是对Z是不尊重。我说,“你也许忽视了Z的想法?你可以问问他。是不是远离走到镁光灯下。他反正看不出人家的眼色。”
“他很敏感的,分辨得出善意恶意。要不算了,成名对他来说,有什么意义呢?他连成功是什么都不知道。”
“晓苏,”我沉吟了下,她终于说出我此行的目的,“你想不想他回复正常?”
“当然。但这种病,我问过医生,似乎……”
“我医生跟我说美国那边的新技术……”我说出一堆专业术语,这是我最近研究的成果,“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可以试试。”
“美国,那么远?”
“你倒不必担心他没人照顾,我家在美国有公司,我可以雇专人照料他。”
“需要多久,还有费用。”
“半年就可以。费用是比较大,我可以先垫着,等他成名了。再还我。”
“你为什么这么好?”
我沉默了下,说,“我没那么好。我跟你有条件的。”
晓苏倏地抬头,“什么?”
“Z赴美的半年,我希望你,能跟一起一样搬到我那边。”
“什么意思?”晓苏的大眼睛保持一样盯着我。
我很犹豫,但此刻我心心念念都要晓苏,管它卑鄙还是无耻。“你明白什么意思,还能有什么意思。”
晓苏没有声音。半响后说:“我想陪Z去美国治病。等他以后有钱了,我加倍还你。能不能——”
“Z有没有钱,还是个未知数。我是生意人,不能担那么大的风险。”
“可是,我怎么可能让Z一个人在美国待那么久。”
“那就别去了,我看你们现在这样挺好的,继续过下去吧。”我放下刀叉站起来,“我饱了,先走。”
“等等。”晓苏追出来,脸扭向一边,费劲地说,“你对我,就是那个念头吧。其实何必要半年这么久。”
我对她是什么念头?我但愿我对她只是那个年头。我说:“你倒是提醒了我。今天晚上,你去我哪儿。我们再商量商量。”
【晓苏】
那顿饭吃得我消化不良。端木舍是够王八蛋的。但他们这群人,连绑架都玩得起,还有什么做不出来。要去吗?跟他做这个交易,太没尊严了。坚决不能去。但是,Z一辈子就这样了吗?一声说,能控制住,不能根治。是不是会复发。
Z在倒药片,对我说:“晓苏,我不想吃药了,吃了恶心。”虽然这么说,他还是把药片吞下去了。
他现在可以在小区买东西,会打电话,做简单的饭菜,如果不说话,并不会暴露自己的病情。但,依然会忘锁门,辨不清方向,看到兴奋的东西大喊大叫,偶尔犯病的时候,会把人往死里掐。
“你想不想把自己的病治好。”
“想。那样我就可以找一份工作,你就不用这么辛苦。”
“要去美国。”
“美国……你去吗?”
“我争取跟你一起去。”
Z咧开嘴笑,“好,我们一起去。”
我哄Z睡觉,心里游移不定。“我要出去一趟,到端木那里去,商量我们去美国的事。”
他听到端木的名字,嚯地从床上坐起来,“我也要去。他上次给我买画册还请我吃蛋挞,他是个好人。”
是个混蛋。我心里说。把z摁下去,“下次吧,今天太晚了。”
“那你几点回来?”
z必须知道我下班的时间,到点他就会到窗台守候,风雨不误。我每次下班看到他这个风向标,就会生气暖融融的感觉。有时候,我的确会想,这样跟老师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但我对他却不复以前的感情,我把他当亲人。
我看着表,“你别等我,会比较晚。今天真是说不好。”
“必须说个时间。”
“而我争取十二点回来。”
Z看着柜子上的闹钟,“还有四个小时,那我可以睡一晚。”
我换了身衣服出去。
坐的士的时候,还是心神不宁。除了愤怒,总还有点别的,让我心慌意乱。我把车窗打开,仲夏的风钻了进来,带着一股浑浊的热烘烘的气息。那是一天收稍的尘烟气。
我拘谨地看了眼自己,白衬衫、长裤,平底船鞋。中规中矩,没有任何可以的成分。也没有反其道而行之的不修边幅。我希望自己的心情平稳如碗里的水,但还是晃晃荡荡,溢了出来。那是端的人走路姿势不对。
我双手搅在一起,深呼吸,对自己说,无论如何,先要跟他签好协议,不要让他白占便宜。
事情的发生,总是跟预订的程序不一样。
门一打开,端木就过来抱我了。他不说话,只顾亲我。把我的包扔掉,衣服扔掉,还有内衣,我不止一次地想开口说话,他不止一次地把我说话的念头打消。他身上有淡香,不是切维浓,我不熟悉的品牌,很清爽,很悠长,让人想起淡蓝的天空。但只在一杯之内才能闻到。
“我等你很久了。”他在床上对我说。
“等下——”
“不能等。不会等,就不等。”
“端木,你要答应我……”
“我都答应你。”他的喘气大得像锅里沸腾的食物,而我就像某根排骨被噗噗的水泡淹没。
被褥跟枕头很松软,我小小地睡了一觉。醒来时,端木支着头在看我。一只手搭在我的胸口。偶尔会轻轻地抚摸。
床头灯散发着蛋黄一样的晕,雾一样泼洒下来。端木背阴,但研究宛若月光下的水面,波光粼粼。
“嗯,几点了?”
“不知道,十二点过了吧。”
“哦。”我连忙跳下床,四处找衣服,“我要回去了。”
“别走了,明天我送你去上班。”端木过来拉我,从后面抱住我,我实在感到不好意思,但也不是没有一点点留恋。他的身材很结实,花样又多,刚刚差点没把我弄散架,我实在累到没有勇气即刻起床。
“说好了,你送我和Z去美国。钱的事以后有机会还。我一定还的。”
“嗯……不过,在去之前,你要多陪陪我。”他把我的身体掰过来,贴身抱紧我,在我耳边吹着呼吸,“随叫随到,五星级服务。”
“别这样——我晚上要给Z做饭。”
“我的要求一点都不高,我要花一百多万,还不包括给你们找房子,搭人情……”
“你,不可以借故延迟。我们还是签个协议好。”
“宝贝,协议就放在心中吧……”
“我还要回去。你放开我。”
他再度抱我到床上,全身亲吻我。亲道我再一次失去回家的力量。
我知道,我知道,我能够过来,是因为我对他也不是完全的无动于衷。但是我,知道跟他是不可能的,所以,就算这个建议很荒诞,我也过来了,至少给自己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我想听听你和Z的故事。越详细越好。”
这是第二次聚会的时候,他提出的要求。我就一五一十告诉他。说到我故意考坏,抱着猫去见Z宿舍,Z第一次亲吻我的时候,他说,不要说了。他代替Z,不仅凶猛地亲我,还咬了我。
看着胸口殷红的血丝,我倒抽一口凉气,用脚踹他,“你是畜生啊。”
“在你身上留个记号。端木舍,到此一游。”
“太过分了。混蛋。”
第三次聚会,我对他说:“我想听听你和荆沙的故事。越详细越好。”
“想听吗,来吧。”
他把我带到那间不许别人包括我踏足的房间。那地方,是普通书房布置,但是可能常年没人进,也不透光,有点阴森。
他向我展示收藏的关于荆沙的一切。有断掉的橡皮筋,用过一次性牙刷,有现在很少见的小开本的书,抄满流行歌曲的本子,有揉成一团的餐巾纸,没有拆封的围巾和手套,还有一片干掉的叶片……
可以说无一处无来历。他每拿一样东西就是一段或甜蜜或忧伤的记忆。有关于暗恋。嫉妒及其他。
“这是荆沙吗?那时候好清秀。”我翻出一张旧照片;一个女孩子提了鞋在海边行走,后边有个男孩正依依瞅向她。一轮太阳正从海天交接出跃出,跳荡如男孩的心情。
他把我揽到他怀里。他魁伟的身子很有分量地贴着我。双手从我腋下穿过,用一种非常亲昵的姿势指着照片上的女孩,说:“这是我和她唯一一次外出,在北戴河。他不会有用,就在沙滩上搭城堡、抓螃蟹。我的目光一直在追随她。后来我带她去滑沙,她非常喜欢这项运动,你难以想象他那么安静的一个人会喜欢这么刺激的运动。她一次一次挑战着难度,最后冲进海里。那截海岸是私人的,没有多少游客,等我们把她救上来时,她已经昏迷了。是我给她做的人工呼吸,某种意义上讲,那是我的初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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