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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瑜 长河吟断-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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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累赘也好,总算是个伴儿。孙策天生就话多,没事儿就跟爹妈叨叨点啥,或者给阿权编编故事什么的,这回闷头走了二十来天都没说过话了,差点憋死,好容易逮着个做伴的,虽然瞅着像哑巴,但孙策还是忍不住把话大把大把掏出来,也不知道说到了哪儿,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只是说着说着,觉得脖子凉凉的,刚想奚落他,转念一想,也觉得怪惨的。从小起,闯祸他是一把好手,但安慰人着实不是他强项,他胡乱扯了两句,那孩子似乎哭的更厉害了,虽然没出声,但浑身都在颤。孙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闭了嘴。闭了一会儿又闲不住,便开始哼歌儿,小时候孙策一哭闹母亲就哼这歌给他,后来他就学会了又常用来哄孙权。背上的孩子也抽泣了一阵,慢慢睡着了。 
  三月天白天有太阳还不觉得什么,到了晚上真挺凉,再加上肚里没货,更觉得连心里都凉凉的。他们就躲在溪边的一棵很大的香樟树下,身下是层层的腐叶,有种糜烂的香气,倒挺好闻,只可惜不能吃。那孩子早就醒了,执拗的下来,跌跌撞撞地跟在他后面又走了老远,这时候瘫坐在地上,累的一动不动。孙策看他不动,叹了口气想,我不能不动啊,不然非饿死啊,想着就挣扎起来,挽了挽裤腿,踢飞了草鞋,跳进溪水里。好凉。虽不刺骨,仍然足以带走人大部分的热量。借着月光,孙策看到颇有几尾金鳞闪动,但怎么抓都抓不住,气的直跺脚,一跺脚,鱼更是老远就惊散了。他正兀自骂骂咧咧,就听见扑通一声,回头一看,人参娃娃也跳了进来,脱了外套的丝衣,一头递给他,孙策一拍脑袋说:“我怎么没想到!”便和人参娃娃一起弯腰,在溪流下游拿丝衣做渔网。 
  收获谈不上多丰盛,但比之前自己单打独斗可强多了,孙策兜了两兜落叶,在石头上点起了火。一线炊烟升起,烤鱼的香味也直往鼻子里钻。孙策翻弄半晌,顾不得吹凉就一口咬下来鱼肉,又烫的一口吐出来,大口大口吸气。人参娃娃看他的狼狈样,咬着嘴唇偷笑。月光很亮,他看见那双凛冽的眼睛弯弯的,满眼□□,粲然生辉,和白天冷冰冰的样子判若两人,不禁笑说:“你笑起来可好看多了!”人参娃娃听了一愣,脸有点红,孙策看他挺有意思,便说:“我还没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心想,也省的我老管你叫人参娃娃了。 
  那孩子伸出细细白白的手指,蘸着溪水在石头上一笔一划的写了一个“瑜”字。孙策定睛看了看那个字,又抬头看了看那张雪白的小脸儿,然后摸摸脑袋难为情地说:“什么字儿那么复杂,我不认识!”那孩子微微摇头微笑,指着他手里的烤鱼。孙策恍然大悟说:“哦!我还以为什么呢,原来你叫鱼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 章

  于是孙策就跟偶遇的周瑜一路同行往舒城奔去了。要说去舒城,周瑜比他还心切,只是走不快,跌跌撞撞的,到后来,走一步就疼的钻心,直吸凉气。孙策逼他坐石头上,给他脱了鞋,一看好家伙,小脚上满是水泡,也不知道他怎么忍下来的。 
  “你也够行的,长水泡了怎么不说?就你这样走,没两天脚就烂了!”孙策把周瑜的木底丝履扔到一边说,“这破鞋,还不如不穿呢,”说着,脱了自己脚上趿拉的大草鞋,给他穿上。周瑜瞪着他想,两人总共一双鞋,他脱了不知要穿什么。孙策看他纳闷,又笑了,说:“我不穿也没事儿,看我的脚!”说着一脚伸到周瑜眼前,周瑜一看,孙策的脚底长着厚厚的硬茧,满是泥,倒像穿了双鞋似的。孙策得意的说:“厉害吧!”周瑜连忙点头,不防备孙策又不知想起了什么,伸手就剥他的衣服,周瑜赶紧挣扎,孙策笑着说:“看你穿成这样,万一遇到强盗,还不起疑?”说着掰开他的胳膊就把他外衣扒了下来,在地上糊了点泥,又狠狠踩了几脚,看糟蹋的差不多了才拾起来扔个周瑜说:“现在行了……我看你的脸也太白!”说着抓起一把泥就糊了周瑜一脸。周瑜差点跟他打起来,孙策哈哈大笑着跳开了说:“要有镜子一定给你照照!现在你跟小乞子差不多了!”周瑜只好拿袖子狠狠擦了把脸,一瘸一拐地尽量跟上孙策欢跳的步伐。 
  路上的景物渐渐变得熟识,周瑜明白终于快要到舒城了。短短一段路,他和孙策走了二十多天,一是怕遭强盗,二是辨别方向不准,绕了不少冤枉路。两人打兔子,抓鱼,偷粮食,摸鸟蛋,为了有口吃的什么都没少干。孙策干的驾轻就熟,周瑜跟着他也干的兴高采烈,心里越来越佩服这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流浪少年,甚至比从前佩服周晖更甚。 
  舒城附近地势渐渐平坦,良田千里,阡陌相交。只可惜近年来遭了黄巾,农人被掳走或逃跑,田地都荒芜了。许多农庄也废弃了,地上满是牲畜粪便,间或还有人畜腐败的尸体,到了傍晚,死气沉沉的看不到一丝炊烟。 
  皖城被黄巾占领,官军正在发起围攻,而离皖不远的舒城也自危起来,大白天城门紧闭。两人站在巍峨的城门下,抬头只看到城楼上守军来回走动,孙策大喊大叫命他们开门,守军只向他们张望了一眼,却毫无所动。孙策气的跳着脚骂,骂了一个多时辰脏字儿都没重样儿的,周瑜一旁听着大为感佩。守军也冲着他们笑骂了几句,却还是没有开门的意思,孙策又兜了一兜石头,带着周瑜噼里啪啦地砸门,一直折腾到太阳西斜,两人都投累了,只能无可奈何地离开舒城,另寻住处。 
  舒城附近没有密林来充当庇护所,两人便只好寻了处被遗弃的农庄,找了间勉强还能下脚的屋子。孙策拿火石点亮了一簇柴火,周瑜便就着火光打量着简陋的空屋。如果就地面来说,尚算整洁,虽然地上有下雨后留下的积水,和成了一摊泥,散发着挥之不去的鸡屎味儿,但比起外面来还算好得多。甚至还有快木头板子,不知是干嘛用的,但不宽不窄,刚好能挤下他们两人。两人二十多天来都没挨过床铺了,虽然屋里和外面一样潮湿冰冷,但毕竟四面有墙,心里就觉得有点家的意思。 
  孙策熄了火把,从怀里摸出前两天从军营里偷的糗粮,掰了一半递给周瑜。糗粮干的要命,两人又饿急了眼,每次吃都差点要噎死,不过孙策觉得噎死也比饿死强,就这破玩意儿,还只剩了最后一块了,明天还不知道何去何从。三口两口咽下,孙策拍打着胸口才让干粮慢慢滑进胃里,叹了口气,一头倒在木板上。周瑜拍了拍手上的渣,也挨着他躺下。两人都没说话,或者说,连孙策都不想说话了,两人并排躺着,透过屋顶的窟窿看着天上的星星冲他们眨眼。没过多久,不知是谁的肚子又开始咕咕叫,安静的黑暗里,在这悲凉的气氛中乍一听,怪可笑的,俩人又忍不住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搂着滚成一团。 
  忽然,孙策捂住周瑜的嘴,轻声说:“别出声,你听!” 
  悉悉索索的,像是老鼠在爬,不,老鼠的声音没有这么鬼鬼祟祟,周瑜想起了奶妈的鬼故事,吓得紧紧搂住孙策的脖子。要搁平时,孙策又该揶揄他了,说不定还要吓他一吓,可这时候,孙策不知道觉察到了什么,僵着一动不动,仔细听着门外的声音。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过一阵就再也听不到了,周瑜松了一口气,孙策也放下捂着他的手,正要笑他刚才的怂样,忽然听见一阵喧哗由远及近,火把照的很亮,听声音似乎有很多人马。两人在黑暗里对视一眼,孙策便抓住周瑜的手拉他躲在窗户下面,偷偷探出头向外面看去。 
  怕什么来什么,如果外面是官军还好说,偏偏是一队黄巾!看人数,怎么也有三五百人,孙策暗暗祈祷他们只是过路歇歇脚。周瑜也悄悄站起来向外看去,这一看不要紧,他觉得好像一只冰凉的手攫住了他的心脏,差点尖叫出声——那就是二十多天前他们遭遇的强盗,领头的男人面带刀疤,腰上挂着李英的剑!而他身后的牛车上挂着一圈头颅,那些尚未腐朽的脸他全都认得出来,眼泪当即夺眶而出。孙策扭头,冷不防看到周瑜一双灼灼的浸着眼泪的双目,吓了一跳,一想,明白那大概就是之前虐杀他父母的人,赶紧捂住周瑜的嘴,拉他蹲下。周瑜在孙策臂弯里哽咽不止,摸出怀里的匕首,挣扎着就要摆脱他,孙策急得低声说:“你疯啦!”更加使劲儿把他抱住。 
  他们俩正在窗户下扭打,就听见有人声音洪亮地说:“去,看看附近有没有人,再打扫出几间空屋歇脚!”似乎是头领在下命令。 
  “是!”七八人同时应答,四散跑开,孙策和周瑜对视一眼,不禁一凛。 
  又有一个声音响起:“我们来得及在孙坚攻城之前赶到皖城吗?” 
  孙策听到他爹的名字,打了个哆嗦,原来孙坚在打皖城! 
  “来得及!探马说皖城固若金汤,孙坚围了快一个月了,纹丝不动。再坚持几天不算个事儿,等那帮官军困顿疲乏不堪的时候,我们正好赶到,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我□□们敢偷袭我爹?!”周瑜还没反应过来,孙策一骨碌就冲出去了。周瑜赶紧抄着匕首也跟着跑了出去,刚出屋门就被提溜着领子揪了起来,明晃晃的火把直往脸上戳,烫的睁不开眼睛。 
  “你们都听到什么了?!”领头的男人用那张骇人的刀疤脸盯着他俩厉声问。   
  孙策不知道有没有后悔行动的唐突,只是不肯说话,也学着周瑜执拗地沉默着。刀疤脸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问:“你刚才说什么?孙坚是你爹?” 
  孙策一双大眼睛里再无善意,也恶狠狠地盯着对方,朝他吐了口唾沫。 
  刀疤脸拽着他的头发狠狠往地上一摔,仰头擦了脸上的口水哈哈大笑说:“孙坚有这样儿的公子?你爹是他手下哪个泥腿子吧!”说着,眼睛瞟向周瑜,不由得一怔,快步凑近了握住他的下巴仔细打量。周瑜的脸上满是泥污,这时候就是他亲爹来了,也不一定能认出来。 
  刀疤脸盯着他的脸,头也没回厉声说:“打盆水来!”
  手下急忙端过来水盆,刀疤脸抓住周瑜的发髻就往水里按,周瑜挣扎着,呛得差点窒息,孙策想冲过来,被人拽住,不停地破口大骂。就在周瑜觉得自己快不行了的时候,被一下拽出来。 
  泥被水冲掉后,露出他原本皎洁的肤色。刀疤脸盯着他看,又仔细看了看他的衣服,猛地掐住他的脖子问:“说!你是不是周家的孩子?!” 
  周瑜咬着嘴唇不回答,刀疤脸见状,狠狠抽了他几个耳光,抽的他耳朵嗡嗡直响,只听到孙策嗷嗷直叫,大喊着:“别打他!他是我弟弟!” 
  “你弟弟?你这样的小乞子有这么细皮嫩肉的弟弟?”刀疤脸狞笑着,拾起周瑜掉到地上的匕首,看了看说:“连匕首上都镶着白玉,卖了你都买不了!——不过,”他霍地把匕首刺向周瑜说:“可惜你不是他弟弟。周异那个□□养的带人砍死了我老婆孩子,还把我的脸弄成了这样,你要是他儿子,你说我该怎么拿你报仇呢?”说着,就狞笑着要横着割开周瑜的脸颊,周瑜紧紧闭着眼睛,觉得仿佛一场噩梦。 
  有什么东西划破空气向这边飞来。接着啪嗒一声,匕首掉在湿黏的泥地上。周瑜睁开眼睛,看见那张刀疤脸正中央贯穿了一柄利箭,几没箭羽,他仍然大睁着眼睛,似乎想质问究竟怎么回事,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颓然仰面倒地了。 
  第二支箭,第三支箭……纷纷快且准地向这队人马射来,人群叫骂诅咒着纷纷拾起武器,寻找庇护所,乱成一团。火把也被迅速熄灭了,混乱和黑暗中,孙策一瘸一拐地摸过来,一把抓住周瑜。 
  周瑜的心还在砰砰直跳,孙策紧紧抱住他,凑在他耳朵旁边说:“别怕!有我呢!”隔着衣服,周瑜感受到孙策那小小的胸膛里,心也在狂跳,他也无声的对孙策说,别怕,有我呢…… 
  两个人弯腰躲开乱箭和混乱中黄巾军漫无目的砍杀,跑出农庄,直到再也跑不动,伏在草丛里,互相紧紧地搂着,浑身都在颤抖。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终于开始发亮。很快太阳冲破云层跳了出来,驱散了昨夜的噩梦。 
  周异领着人马,在农庄里打量着昨夜的战果。黄巾的大旗倒得满地,沾染着粪便的污秽。农庄中央的空地上,七倒八歪的全是尸体。周异看着那挂满周府人的首级的牛车,痛苦地咬紧牙,命人解下来,一一洗干净安葬。 
  “报告大人!” 
  “找到了吗!”周异立刻扭头急切地问。 
  “找到了!”探马满脸笑容地点点头。 
  周异看见周瑜的时候,他把脸贴在孙策的耳朵上,正睡得沉酣。两个孩子十指交扣,互相依偎着。周异不知道该不该叫醒他们,他看着周瑜那张饿瘦了的小脸,心里说不出的疼。 
  孙策素来警觉,先被这些人马的喧闹惊醒,一睁眼,冷不防看见一个魁梧而衣着华贵的中年人在眼前站着,正盯着自己看,吓得一哆嗦,也把周瑜给晃醒了。周瑜揉着眼睛,一看周异,连忙又揉了揉眼睛,没错,那就是父亲! 
  他目瞪口呆,觉得又是在做梦,周异扑通一声跪下,抱住他就揉进怀里。哽咽着,说不出整话,只是一个劲儿说:“瑜,我的瑜……”
  “父亲……”感受到父亲的体温,他才知道不是梦,那么多痛苦和恐惧一齐涌上心头,在周异怀里放声大哭。 
  孙策在旁看着,当即明白了几分,但是又想起自己的父亲孙坚,心里更难受了。 
  周瑜父子哭够了,周异才红着眼睛转过脸来看他,笑说:“这位小英雄,多谢你一路照顾我儿子!” 
  孙策撇撇嘴说:“这有什么,顺手的事儿。” 
  周异看他有趣,笑问道:“敢问小英雄尊姓大名?”
  孙策一梗脖子说:“我尊姓斯——”转念一想,又不愿意说了。孙坚常说,在外敌友难分,看着人模人样的,转头就能冲你捅刀子,这人不知底细,要是跟自己爹有什么梁子,说出来还不自投死路啊! 
  所以孙策把“孙”字咽回肚里,说:“项籍!” 
  周异差点笑出来,揉着孙策一头乱发说:“原来是个小霸王。” 
  孙策挣扎着站起来,抱了抱拳说:“既然你们父子相会,我也不便打扰了。后会有期!本霸王还有要事,先走一步了!” 
  说着,抬腿就走,又嗷的一声摔到了,周异周瑜一看,原来他小腿上插着一根断箭。 
  “小霸王还是先在寒舍养好伤再走吧,你要去哪里办事,我派人马送你!”周异笑着把他两个抱起来,高高举在肩膀上。孙策有点莫名其妙,周瑜生来第一次看见父亲这么快乐的样子,也高兴的脸都红了,紧紧抓住周异的手臂。 
  初夏的田野,战争凛冽的气息尚未消散,而大地氤氲的生气也逐渐蔓延开来,化作雨,化作露,化作阳光与清风,吹拂着一行人向舒城行去。荒芜的田地里盛开着成片的野花,而战争中死去的人,已经化为滋养它们的沃土。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 章

  年长的婢女把孙策按进木桶,拿着鬃毛刷蘸着皂角水使劲儿刷洗着他皴了的皮肤,热水烫的孙策嗷嗷直叫,扑腾的水溅了满地,夹杂着婢女的骂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屋里杀人呢。 
  换了三遍水婢女才把他放出来,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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