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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色生死恋-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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淙淙,驻马遥观天地窄,万山回首拜英雄。”
罗平安的家就住在云锦山半山腰,一座简陋的农舍,老远就能见到土墙上刷着“农业学大寨”的红色标语,黑瓦屋顶布满沧桑的青苔,屋檐下放着几件沾满黄泥的农具,门前是一条通往山下的石板路,石板缝中,沾满雾水的小草在顽强生长。
罗平安风尘仆仆地走进家门。一进门,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昏暗的堂屋里弥散着中药的味道,就像走进了中药铺。再抬头一看,堂屋正墙上挂着父亲的大头像,父亲从未进过照相馆,大头像是用炭笔手绘的。在当地,如果亲人的大头像挂在正墙上,那一定是遗像。
罗平安双膝一软,跪倒在父亲遗像前,声嘶力竭喊:“爸——!”他做梦也不曾想到,当兵五年没有回过家,第一个迎接他的,竟然是父亲的遗像。
罗平安好几个月都没收到家信了。父亲说过,收不到家信是好事,说明家里没啥事,不要惦记,有事才会给儿子写信。
罗平安的父母都不识字,信要由别人代写。勤俭持家的老爸认为,写信要麻烦别人,还要花8分钱买邮票,太奢侈了。
一位妇女听到屋外有动静,拄着木拐杖从旁屋走出来。她头上包裹着白长帕,几缕黑白混搭的长发从白布露出来随风摆动着。身穿一件斜襟盘扣黑色布衣,脚上趿拉着一双大几码的军用解放鞋,连袜子都没穿。
这不是母亲吗?50岁不到,怎么衰老成这个模样。罗平安又是一惊,连忙上前扶住母亲:“妈,我爸他……”
“你老汉(爸)走了,扔下我们不管了,去阴间受福了(享福了)。”罗母的话还没有说完,泪水就淹没了浑浊的眼球。
“他什么时候走的,他得了什么病,为什么不告诉我?”罗平安激动地摇着母亲的胳膊。
“我前几天给你写过一封信,可能还在路上,所以你没有收到。”一位年轻女子从灶房里走出来说。她手上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中药,肩上挎着一个红十字大药箱,不知是大药箱太沉,还是她身材太矮,压得她的双肩都倾斜了。
罗平安上前接过女子手中的药碗,生怕汤药溢出来烫到她的手,顺便近距离注视她一下。
年轻女子的脸圆似一轮满月,细眉细眼,小圆鼻头,嘴角一字型咧开,既使不笑,也挂着一对浅浅的笑靥,五官还算可爱,没什么不顺眼。只是身材又矮又胖,完全失去了曲线,如秤砣一般壮实。她身穿一套洗得发白的蓝色布衣裤,衣袖和裤腿挽得高高的,露出光滑古铜色的皮肤。罗平安觉得她既眼熟,又陌生。
“这碗中药是我煮给你妈妈的。”胖女子又走到罗母身边说:“嬢嬢,我怕你嫌苦,还放了红糖,你趁热喝吧。”
“你是……?”罗平安问年轻女子。
罗母从儿子的手中接过中药碗,说:“她都不认识了,她是……”
“别说。”女子摆摆手,打断罗母的话。
罗平安绞尽脑汁想着,头脑里冒出一位赤脚医生的形象,电影《春苗》里的李秀明,与眼前这位赤脚医生相比,反差实在太大了。
“你是大队的赤脚医生吧。”罗平安说。
赤脚医生是文革时期的产物,一般都是自学成才,常住农村,不拿工资,只记工分,看上去和农民没啥区别,却是农村最受欢迎的人,除了有一颗全心全意为村民服务的心,还要经常主动上门送医送药;不但会医治发烧咳嗽拉肚子,还会扎针灸,采草药,甚至给产妇接生,是名副其实的全科医生。
罗母不想为难儿子,将答案告诉他:“她是杨院长家的幺妹,现在是我们大队的赤脚医生。”
“哦,你是杨秀云。”罗平安一脸惊喜。
杨秀云是罗平安的小学同学,也是初中同桌,后来因为罗平安家中缺少劳动力,他不得不辍学回家务农,才与杨秀云分开。
在罗平安的记忆里,杨秀云有着令农村孩子羡慕的城镇户口,吃的是国家供给的商品粮,住在云锦乡最繁华的云锦场,还有一位高干父亲——公社卫生院的杨院长。杨院长也是一名老中医,医术高明,内外妇儿通治,因此很受当地百姓爱戴。
罗平安还记得,1971年他入伍时在公社卫生院体检,当时体重未达标,他找到老同学杨秀云走后门,让她父亲将0改成了8,使他的体重增加8斤,这才混进革命队伍。
罗平安入伍后,就再也没见过杨秀云。在他的印象中,她又瘦又矮,就像田埂上一株不起眼的豌豆花,排队不是站第一,就是倒数第一。可现在,除了个头还那么矮,体型和脸蛋都发生了巨大变化,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走样了。
“你是子继父业,也当上医生了。”罗平安羡慕说。
“我可没有走后门。”杨秀云解释说:“你当兵走了不久,我也高中毕业了,先在你们大队当了两年知青,后来经过群众推荐,才当上赤脚医生的。”
“你老汉(爸)走了,你又没回来,幺妹就住在我们家,天天给我煮中药。寄给你的信,也都是她写的。”罗母说。
“哦,原来信是你写的,怎么不告诉我?老同学。”罗平安没想到杨秀云还能写一手好字,他还以为那些工整有力的字是男人写的。
“雷锋做好事留姓名了吗?”杨秀云一脸俏皮。
“对,你就是活雷锋,记得读书时你就喜欢助人为乐。”罗平安说。
早在初中时代,早熟的杨秀云就暗恋同桌罗平安了,那时候她还不会写情书,就经常帮他写作业,罗平安没时间写作业,放学后要下地干活,但他对同桌的暗送秋波毫无察觉。后来他辍学回家务农,杨秀云的青春小骚动也随之消失了。
看到杨秀云体贴入微地照顾母亲,多少减轻了罗平安失去父亲的悲痛。
罗平安从杨秀云的口中得知,父亲死亡已有半个月了。
那天是个大晴天,罗父上后山砍柴,不慎踩到一条五步蛇。五步蛇毒牙长,排出的毒液多,传说人畜一旦被它咬上,行走五步就会昏倒。
罗父踩到的是一条雌性五步蛇,正卧在枯叶中产卵,它身上的菱形褐色花纹与枯叶颜色差不多。产卵的雌蛇极具进攻性,它一口咬在罗父的小腿上,腿肚子立刻留下两个清晰牙印,一个牙印里还插着半颗毒牙,五步蛇将毒牙都咬断了。
当杨秀云背着药箱赶到罗家时,罗父腿上的伤口仍流血不止,血色乌黑,整条腿肿得跟大象腿一般粗,鼻子嘴巴都在流血,面色青紫,呼吸困难。
杨秀云立刻切开伤口排毒,冲洗伤口,打止血针和强心针,凡是她知道的急救办法都用上了,但还是无法挽回罗父的性命。五步蛇毒液中含有大量溶血毒素,一旦进入人体,迅速导致多个器官出血,坏死,衰竭,丧命。
处理完罗父的丧事,杨秀云才想起给罗平安去一封信,催他火速赶回。不过这封信还在路上。
在罗平安未回家之前,杨秀云一直住在罗家照顾罗母。若不是她一直守护在老人身边,为她治病熬药,嘘寒问暖,罗母是熬不过这个打击的。
现在罗平安回来了,杨秀云觉得可以放心走了,她对罗平安说:“你回来得正好,多陪陪老妈子,她看到你,心情会好一些。”说完走进卧室,去收拾自己的衣服,还不忘拿上那本从不离身的《赤脚医生综合手册》。
“幺妹,不要走,舍不得你走。”罗母堵在门口说。
杨秀云从罗母的身边挤了出来:“平安哥回来了,他会照顾你。”
罗母拉住杨秀云的手:“他住几天就会走,还是你陪我的时间久,你比我女儿还亲。”
罗平安有一个姐姐,已嫁到邻近的石马乡,除了逢年过节,平时很少回娘家。
“嬢嬢,你放心,我会经常来看你的。”杨秀云嘴甜说。
罗平安想起了什么,打开旅行袋,从里面取出艾冰送的两瓶西风酒,递给杨秀云:“太感谢你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谢啥子嘛,留着自己喝。”杨秀云甩开罗母的手,快步走出房门,沿着石板路飞快跑下坡,胖胖的身子并不显得笨。
罗母站在门口,望着杨秀云的背影喃喃自语:“这女娃儿好安逸,又行实(能干),又靠实(老实),不知哪个小伙子能娶到她,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喔。”
罗平安瞥了母亲一眼,但愿她只是随便说说。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罗平安回家没几天,嫁到石马乡的姐姐也回娘家来了,回来给父亲过三七。
三七是指人死后的第二十一天,按照当地风俗,这一天须由出嫁的女儿回来祭拜逝去的亲人。这个旧风俗文革已当“四旧”废除掉,姐姐听说弟弟回来了,才偷偷回家过一回“四旧”。
罗平安当兵那年,姐姐刚出嫁,现在已经是三个娃儿的妈,最小一个娃还没有断奶。不过姐姐一个小尾巴也没带回来,她想多一些时间陪陪娘家人。她的背篓里装着一些祭品,两瓶自酿的米酒、两条腊肉、十多块黄糕粑、几挂鞭炮,还有几坨烧纸钱用的马粪纸。
到后山拜祭过父亲的新坟后,姐姐没有急着回石马乡,与一家人坐在堂屋里,坐在父亲的遗像前摆龙门阵。父亲生前话就不多,大家都觉得他还健在,在听家人聊天。
罗平安继承了父亲的内向性格,很少说话。男人手多,女人话多,因此姐姐和母亲的话最多,说到伤心时抹眼泪,说到开心时哈哈笑,两个女人简直比唱二人转还要热闹。
母女俩聊了一阵子,姐姐才想起弟弟被晾在一边,于是将话题转移到他身上:“平安,老汉(父亲)走了,长子为父,以后你就是这个家的顶梁柱。”
“姐姐放心,我会孝敬老妈子,也会照顾好两个弟弟。”罗平安说。他还有两个弟弟,一个有小儿麻痹症,是个瘸子,另一个未成年,尚不懂事。
“你怎么孝敬我,你在部队,五年才回来一次。”罗母不满说。
“我们要支持平安当兵,没有人保卫国家,哪里来的安逸生活。”姐姐说完母亲又劝说弟弟:“不过平安,农村像你这个岁数的男人,娃儿都有好几个了,你也该考虑考虑了。”
罗平安低头玩弄着手指,将每一个指关节都摁得啪啪响。他的脑海里蹦出了艾冰的名字,但现在告诉家人还不是时候,他和艾冰仅互存好感,还没发展到谈婚论嫁的程度。
罗母见儿子闷头不语,心想他整天在山洞里施工,别说女人,母鸡都难见到。于是她说:“我看有一个人,跟平安最活(合)适。”
“是哪个?”姐姐问。
“婚姻是我的事,我心里有数,不用你们费心。”罗平安岔开母亲的话,生怕她节外生枝。
“别扯朵子(别找借口),你心里有数?说出来嘛,她住爪子(做什么的)?”罗母问。
“她和我是一个部队的,也是军人。”罗平安只好坦白,生怕母亲再提其他人的名字。
“哦,女娃儿也是当兵的,她家是哪里的?”姐姐问。
“她家是西安市的,听说父母都是工人。”罗平安对艾冰的了解只有这么多。
“西安市在哪里?离这远嘛?”罗母问。她希望女方家离自己近些,将来串门方便。
“远着呢,西安不在四川,在陕西,坐火车要走好几天。”姐姐说。姐姐读过几年书,有些见识。
姐姐又问罗平安:“女娃儿是军人,又是外地人,你以后退伍,打算在哪儿安家?”
“还早呢,我没有你想得远。”罗平安说。
“没有远虑,必有近忧。如果你将来去外地安家,谁来伺候老妈子。”姐姐担心说。过去父亲健在,她不会想那么多。现在父亲不在了,这成了她的心病,自己是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照顾母亲,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家里还有弟弟,或者……或者将来老妈子愿意和我们住,我把她接出去。”罗平安说。
“涮坛子(开玩笑)。”罗母连连摇头:“我不出去,外面不好耍,我就住在云锦山,哪儿也不骑(去)。”
“哎,我和她的事,八字还没有一撇,你们急啥,以后再说。”罗平安慰母亲。
姐姐的眼睛一亮,“既然你和她八字还没有一撇,我看,不如就在家乡找一个婆娘,像我这样,又可以照顾公婆,又可以经常回娘家,两头都能兼顾到,两全其美。”
“斗是(就是)。”罗母赞同说:“不同的山唱不同的歌,不同的树结不同的果,夫妻不是一个地方的人,在一起过日子好恼火(困难),她搞惯(习惯)不了你,你搞惯(习惯)不了她,日子过得悬吊吊(不稳定)。”
“平安,如果你相信姐姐,我就在家乡帮你找一个,四川女子不会比西安女子差,唐代大美人杨贵妃就是在四川出生的。”姐姐说。
“要得,家乡的女娃儿多得很,还怕找不到活(合)适的。”罗母高兴说。
“别扯把子(别开玩笑),现在是老汉的忌日,不说这些了。”罗平安说着站起身,不想再听两个女人的唠叨。他正打算离开,门口又闪出来一个女人。
“嬢嬢,……哦,大姐也回来了!”杨秀云出现在门口。这次她没有背药箱,而是身穿白大褂,手上捧着一个热水瓶。
“是幺妹,快进来坐。”罗母热情说。
“不坐了,我还有事,搞不赢(忙不过来)。”杨秀云走进屋,提起热水瓶对姐姐说:“大姐,去找一个碗来,这是给嬢嬢煮的中药。”
姐姐走到灶台前,找来一个粗瓷碗,说:“麻烦你太多了,我带来一些黄糕粑,你拿一些去吃。”
“再吃黄糕粑,我也变成黄糕粑了。”杨秀云扭动着粗壮的腰杆开玩笑。
黄糕粑是当地一种美食,制作工艺并不复杂,家庭主妇都会做,类似书快粽,只是外面裹的是当地特产姜黄叶,没放任何防腐剂,也可以存放一个月。
一听到“黄糕粑”,罗平安立刻想起上小学的快乐时光。那时候他的座位在杨秀云身后。一次,杨秀云站起来回答老师提问,恶作剧的他将一块黄糕粑放在她的板凳上,结果被杨秀云坐在屁股上。下课后,同学们都捂着鼻子离杨秀云远远的,后来一个耍得好的女同学告诉她,她的裤裆上沾有“屎巴巴”。直到现在,杨秀云也不知道这是谁干的好事。
“嘿嘿。”罗平安忍不住笑出声。
“笑啥子?”杨秀云不解问。
“我看你好安逸。”罗平安随口说。
杨秀云的脸唰地红了,肉肉的脸蛋就像生孩子报喜的红鸡蛋。“安逸”这个词在四川话中有多个意思:喜欢、舒服、很好、精彩……,不知道罗平安说得是哪一个意思。
“你是看我胖得好安逸吧,我比小时候胖多了,没办法,喝一口水都长肉。”杨秀云自嘲。
“胖人有福相,你看观音菩萨,也是胖嘟嘟的。”罗平安再也找不出更合适的词来夸奖老同学。
“幺妹就是我们大队的观音菩萨,医术好得很,啥子病都会治,像她老汉儿一样。”罗母总是不放过任何机会赞美杨秀云。
“我比老汉儿差远啰。”杨秀云打开热水瓶塞子,将中药倒进碗里:“这付中药是老汉儿开的方子,他说补气补血,对嬢嬢的身体很有好处。”
“谢谢杨医生,老妈子有你关心,我斗(就)放心啰。”为了表示对老同学的衷心感谢,罗平安特意说了句家乡话。
“莫方起我(别难堪我),还是叫我幺妹吧。照顾你妈是应该的,我愿意当个拥军模范。”杨秀云冲罗平安挤了挤眼睛。
姐姐走到两人身边:“军民团结如一人,你俩就当一家人算啰。”
“要得。”罗母乐得合不拢嘴:“幺妹,你要当拥军模范,就到我屋头来当撒。”
杨秀云的脸色刚恢复平常色,被她们一说,又臊红了。她拔腿就往门外走,“我走了,下次再来。”
“急啥子,耍一哈嘛。”姐姐和罗母一起追到门口,但杨秀云已经跑远了。
姐姐推了一把罗平安:“快,去送送老同学。”
“送什么,她又不是稀客,天天都来我们家。”罗平安说完又补充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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