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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神像的碎片(全文完)-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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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乃伊倒退一步,没有回答。
赛西达以悲伤而温柔的目光端详着他:“何苦呢,表哥?别装了,大家都知道是你。为什么又要这样?杀害人类是不对的。假如有什么困难,就说出来啊,我们不可能不帮。告诉我嘛,究竟怎么回事?”
隐修会的善男信女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昏睡。不过不要紧,我非常清楚,顶多二十分钟后,他们就将恢复知觉。
然而,谁也没有预料到的一件事情恰在此刻发生了。
贝尔出现在木乃伊的身前。
她手持镶有黑水晶球的鸡爪棍,红发赤瞳,穿低胸的茄紫色紧身拖地裙,俨然仍是两年前的老样子。
“你先走,老公,这群人交给我。”扭过头,那女人风情万种地朝木乃伊一笑。
咦?
……她……叫你什么?
我大为震惊,不禁打了个趔趄,差点一头栽倒。
这可不能乱喊!
遐想之际一绺蛇一般的长发冲我袭来,飞速缠住我的脖子。我连忙抽剑去刺,谁知砍不断、理还乱,我愈刺,它勒得愈紧。
望望另几位同伴,情况都和我一样,呃……有的甚至比我更糟。
我们使出吃奶的力气,连踢带踹,又拉又扯,折腾半天,终于摆脱那团红毛的纠缠。但这时,两个敌人早就不知去向。
这件事把我完全搞糊涂了。你究竟有什么打算?你到底是哪一边的?前一阵子你还像一名标准的受害者,弱柳扶风、楚楚可怜,甚至一度命若游丝,怎么这会儿又生龙活虎得跟健康人似的?真是咄咄怪事。
另外,贝尔几时成了你的老婆?
难不成之前的一切全是假象?全是谎言?医院的诊断报告、住院部的治疗记录,都是不真实的,都是捏造的,是早就策划好的阴谋的一部分?不,此番推理太离奇,我不敢相信,然而我无法彻底排除它存在的可能性,其概率哪怕再微乎其微,也不会等于零。
*********
伊斯克拉啊,其实搞定她很容易,一切皆如我设想的那样顺利:她通过我得到王储的地址,兴冲冲地赶去,结果扑了个空。不过倒也并非全无收获。附近的人们告诉她,确有曾一位叫地场卫的年轻男子在此居住,不久前刚搬走。
所以,贝尔自然没有任何理由怀疑我刻意提供虚假的情报骗取她的信任,只能够怪自己时运不济,晚来一步了。
“我很好奇……”叼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她以一副猫一样慵懒的姿势斜倚在门框旁,透过袅袅青烟似笑非笑地端详躺于沙发上的我,炯炯有神的目光锋利如箭,笔直地射进我的灵魂深处,“你如何想通的?”
这女人企图看穿我的思维。但她办不到,我不允许。
我抱着肩膀撇撇嘴:“明知故问。”
“不能这么讲啊。要知道,毕竟我希望获得的是一位忠诚的得力部下,而不是心怀鬼胎的双面间谍。嗯?”
……真多疑。倘若这样,好呀,我给你答案。
出院时,我带回来一沓将来或许用得到的各种文档,像诊疗记录、化验单、手术报告、药品列表等等之类的,统统装在一个黑色的公文包里。进屋后,因为遇到不少突发事情,没工夫整理,我就顺手把它往茶几上一扔了之。
我冲公文包扬扬下巴。
“请瞧瞧这些,尊贵的公主。我不愿再来一遍了,我也是人。”
她照着做了,她看得十分认真。
近两分钟的沉默。
然后,她掐灭烟蒂,丢进垃圾篓,把那堆纸塞回包里,岔开话题:“你不该回家,你的情况……还是继续留在医院较妥。”
“你没有命令我的资格。”
“符拉季连!”
“劳驾,别大嚷大叫,我不舒服。”
为了自己目前的处境着想,或许我应当学习影视作品中那些奴颜媚骨的仆从,表现得谦卑一点,低眉顺眼、语调温柔、态度恭敬。即使做不到,至少不能跟她正面冲突。然而,不知何故,当时我就是没法管住我的嘴。
搬一把椅子坐在我身边,伊斯克拉摸摸我的额头:“嗯,有些烫,可能是低烧。没关系,不要紧的。”
某种难以用语言描述得物质沿她的纤纤五指流进我的肌体并迅速弥散,犹若掉于纯棉毛巾上的一滴水珠。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惬意地眯起眼睛,深深吸入一大口空气,我觉得,从发梢至脚尖,从五脏六腑到每一寸皮肤,皆无比舒坦、充满活力。
“谢谢。”
“要不要去我那儿住?我可以……代替护士照料你哦。”
冷淡地甩给她一句“不用”,我翻了个身,将脑袋埋进沙发的靠垫。
“老大不小的,莫耍小孩子脾气啦。”
“……”
“喂,少得寸进尺!不错,我晓得你心里不痛快,可你难道以为我就好受?若非那个时候被你的叛徒行径惹恼,我也不至于……人都会犯错的嘛!无论如何,赐我一个改正和弥补的机会吧,这对你又没有坏处。怎么样?”
“我不相信你。”
“我愿证明给你看,假如你同意,亲爱的……”
她低下头,扳过我的脸,与我对视。长长的、波浪状的红发轻柔地垂落于我的面颊,炽热而明亮的火苗在深不见底的瞳孔中跃动。
我最终回到了伊斯克拉位于莫斯科西郊的别墅。屋内的陈设仍保持着我离开时的布局,毫无变化,冰箱上的便条、清洗干净后倒扣的咖啡杯、床前的拖鞋……甚至连那张华丽温馨的席梦思大床,似乎亦残存有我和女主人交欢之际遗留的汗液。
不久之后因为体质太过虚弱,在她的不断劝诱下,我再次加入艾斯诺尔隐修会,继续干着用别人的能量维持自身健康的勾当。
大概真是出于愧疚,从那时开始,伊斯克拉一直对我不薄:每日三餐总是丰盛得像招待外宾的国宴,花样繁多的营养品几乎吃到反胃,不仅如此,她还替我在储蓄银行办了一个新的账户,打进一大笔钱,轻而易举地将我的债务、医药费等一并解决。
然而凡事有得便有失,享受这一切的同时,我也必须支付一项代价——被她限制人身自由。
伊斯克拉生成一个闭合的结界,密实地包裹住整栋别墅,禁止任何生物未经她的允许采取任何方法自行出入,包括瞬移。
除非……我用更大的精神力将其破坏,或者干脆杀死其创建人。
记得水手水星于我家布置过类似的东西,水手火星亦曾在古舒达家如此行事,但若论强度及坚固性,二者都远不及伊斯克拉的。
至于她为什么唤我“老公”,我也不清楚,我俩虽已同居,可并没领结婚证书。我问她,她就轻描淡写地敷衍说是随便喊着玩的。
☆、Debris。51 宣传画
Debris。51 宣传画
我很不高兴,非常非常不高兴。你先是未经我的同意就莫名其妙抛出一堆不靠谱的破烂理由要与我断交;然后,又无缘无故地不接我的电话,不回我的短信,把我的号码拉进黑名单;现在居然还跟贝尔那个臭名昭著的女人搅在一起狼狈为奸,简直过分之极!
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越琢磨白天的事,我越觉得窝火。
混蛋!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你!我一定得把这事搞明白,不是为你,更不仅仅是为我自己。要知道,这可不是儿女情长的小事,而是牵扯到主人的安危以及地球的生死存亡的大事,我——前黄金帝国的世袭贵族、安狄美奥王储的侍从武官,有责任也有义务不惜一切代价彻查此事,不能因往昔的私情对你心慈手软!我必须知道,你到底是敌是友,和贝尔到底什么关系。
好,既然你如此不识大体,如此执迷不悟,如此绝情,就休怪我不义!
眉头一皱,我计上心来,连忙蹬开被子,抓过手机,飞快地敲出一条几近恶毒的信息。
——符拉季连!叛徒!限你五分钟之内打电话过来解释清楚你今天投靠贝尔和祸害人类的行为,如若不然,我就将你发给我的那条下三滥的、令人反胃的彩信印刷成广告宣传单贴到你的公司去!你别觉得我不敢,告诉你,兔子急了也得咬人呢!
然而你并不理会。
于是……我就真的急了。
你凭什么不重视我的严正警告?你以为我只是信口胡诌,根本没胆量将其付诸实施?才不是!我要让你尝尝小瞧我的后果,哼。
想不到吧,我的收件箱内依然保存着那条彩信。我也不晓得怎么会一直没删……总之我说干就干,翻出一大摞A4复印纸,启动打印机,一气打了五十张。这款老喷墨打印机的打印效果还算差强人意,固然不如激光的,但反正能看清你的脸。
但如何派发?我不会笨到光天化日之下亲自跑去大肆张贴的,那样容易落人口实。
因此,第二日,趁天尚未亮,我精心地乔装打扮一番,租一辆计程车驶至霍姆房地产公司的大厦附近。不等车停稳,立刻有一帮衣衫褴褛的半大孩子举着抹布、吹着唿哨,像一群狼崽子般欢叫着冲过来。我要找的正是他们。
“早安!先别擦车,我另有一件事劳驾各位!你们瞧见这些宣传画没有?拿走,不管用什么招数,只要能贴到前面那栋大楼里就行!地板、门缝、墙,随便哪儿都可以!懂吗?很好!这是你们的报酬,喏,每人三美元。甭抢,大伙全有份,呵呵……”
“如果被盘问,我们怎么讲呢?”一名小女孩接过钱,请教道。
我冷笑着把早就准备妥的答案给她:“这还不简单,实话实说嘛!有人新入行,生意不旺,所以急需朋友、同事光临捧场!”
*********
是的。当天中午,我趴在床上用手机玩俄罗斯方块之际接到尤拉的电话。他说公司有紧急情况发生,吩咐我务必尽快去销售部一趟,他在他自己的部门经理办公室等我。我问他具体是怎么回事,他却表示无可奉告,声称我去了以后自然就会清楚。
消息一贯灵通的伊斯克拉立即闻声而至。她锐利的目光在我与手机之间游移片刻,随即点点头。
“没问题,我马上到。”
既然此次外出计划已经幸运地获得女主人的恩准,我便毫无顾虑地一口答应,然后刷牙、洗脸、梳头、换衣服。
但刚走到公司门口,我即被一位同事拦住。我认识他,不过跟他不熟,基本没怎么说过话。他叫瓦尔福罗梅,亦是销售部的。
“嗨,宝贝!”
他轻佻地冲我弹了个响指。
“您好。”
我有些反感,不愿理他。可不打招呼总是不礼貌的,便皱皱眉,勉强回应一声。
“不晓得今天是开张的第几天?能给我内部优惠价吗?”
“……什么意思?”
“别在大伙的眼前继续装模作样啦,符拉季连·彼得罗维奇,现在整个公司的人都知道你是哪一路货色喽。”他拍拍我的肩膀,“恭喜你找着一条新的生财之道!然而,风险与机遇并存,干活的时候不采取保护措施可不行啊!”
瓦尔福罗梅的身后爆发出一阵张狂的哄笑。
我的心里一沉。
莫非他或别的某位同事瞧见小区内那些不堪入目的海报了?
当我发愣的时候,他掏出一美元,往地下一扔。
“最近我的业绩颇佳,攒得不少钱,打算寻些刺激。每天十五美分的话……这应该够一周用的吧,宝贝?不知可有优惠?另外,我还准备带几位朋友一块玩,假如我们两个人或三个人同时扌臿你的小洞洞,能不能仅算一个人的价?哈哈!”
“抱歉,您的问题我无法理解。我有事情要处理,尤拉还在等我,告辞了。”
没兴趣与这种人纠缠下去,我一边说,一边绕过他,径直走向电梯间,摁动楼层按钮。
不料,他突然一把拉住我的胳膊,讪笑着竖起大拇指:“你真行!有心智!我们的尤里·斯捷潘诺维奇可是年轻有为、前程似锦的栋梁之才,倘若博得他的青睐,做他的情人,甚至被包养,这辈子肯定衣食无忧啦!”
他的话又惹来一阵哄堂大笑。
这时只听“叮”的一声,指示灯一亮,电梯终于抵达。我奋力甩脱瓦尔福罗梅,飞快地冲进去。谢天谢地,里面空无一人。
尤拉并没像往常一样热情而愉快地起身欢迎我。他冷着脸,十指交握,端坐于办公桌后面宽大的皮革高背椅上。这相当不寻常。
走入屋内,关好门。接着,我一眼就瞥见了桌前的不祥之物。
是我的海报。虽然画面分明来自那条群发的彩信,跟海燕小区的不一样,可内容如出一辙。
霎时间,我心如明镜。
怪不得瓦尔福罗梅等人会有如此荒诞的举止。怪不得尤拉急着找我。
对,正如你所言,我以为你不会。然而事实证明,你会。
为何对我这么残忍?你其实早已获悉真相,不是吗?
没错,我承认,未能回复你是我的失策,可我亦是有苦衷的啊。当时我住在伊斯克拉的别墅里,一举一动皆受她的暗中监视。稍有不慎,就将招致她的怀疑,使我前期精心制定的周密计划功亏一篑,没法顺利完成,甚至会危及我的身家性命。
“很遗憾,但奉上级领导的命令,符拉季连·彼得罗维奇·茨托洛尼柯夫,我不得不通知您,鉴于您不检点的行为严重影响了本公司的形象,给我们霍姆房地产公司的名誉造成不可弥补的损害,自即日起,您被解雇了。”
他干巴巴地宣布。
意料中的结局,可以理解的处理方式。就算他们不撵我,我也会主动辞职的。
“……好的,我接受安排。不过,这些传单是有人背着我贴的,是完全违背我个人意愿的,请相信我。”
尤拉厌恶地瞟我一眼,接着迅速挪开视线:“没必要解释,我懒得听。您让我失望透顶,符拉季连!真是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由同学到战友,再到同事,朝夕相处十几载,我一直未发现你竟……罢啦,多说无益,把你的手机拿来。”
接过不明就里的我递去的摩托罗拉,他轻车熟路地翻开通讯录,毫不客气地将自个儿的号码删除。
“谁都有权利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无论多么离经叛道,只要没触犯法律,不妨碍别人。因此,我没资格指责您。可恕我实在无法认同您惊世骇俗的价值观,所以我觉得,您我大概不适合做朋友。我们今后别联系了,就当从不认识。”
不要啊!
我已经失去玛莎,失去哲旭,失去你……现在,又要失去尤拉吗?
难道这十年来弃我而去的东西还不够多?
办公室的推拉窗很大,通透明亮。六月初的天气,阳光灿烂。宛如海水般墨蓝的窗帘于暖风中飘荡,仿佛是一种无言的邀约。
这儿是大厦的七层。
我费了不小的劲才克制住冲上前砸碎玻璃往下跳的冲动。
徒劳地翕动着嘴唇,我想申辩,却不敢贸然开口。事实并不比谎言更容易叫人接受。最终,我什么都没跟他讲。
两手叉腰的伊斯克拉静静地打量现身于卧室的我。她带有些许同情意味的眼神告诉我,她已然洞悉一切,通过那神奇的黑水晶球。
我没管她,脱下外套,往床上一倒。
好累,身心俱疲,似乎连呼吸也成为一项艰难且繁重的体力劳动。我闭紧双目,期盼可以尽快睡着。
但我前世的未婚妻偏偏要捣乱。
“给我起来!一回家就装死,你还是不是男人啊?”她严厉地责备道,“他们那么作践你,你为什么没反应?!快起来!”
不想为此浪费口舌,我抓过抱枕挡住耳朵,希望清净一会儿。
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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