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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成] 青山遮不住-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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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樱美捕捉到了黑木话语间对刺客问题的片羽表态,这是个强硬的军人,有着简单的军人思维,她顺势而上,“黑木叔叔,您可能觉得我的观点有些小孩子气,可是我知道,您对中国文化是有研究的,中国的刺客和日本的忍者一样,都是象中国古代的荆柯那样,是做好“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思想准备的。这样的人,再怎么审讯也是没有结果的,对付这样的刺客,最好的处置结果就是立即处死。”
林樱美的话让一边的父母吃惊的睁大了眼睛,这是他们头一回听到一向不问政治的女儿说出如此偏激的观点,父亲赶紧出声呵斥:樱美,你胡说什么呢!
不料,黑木却赞赏地连连点头,“林桑,你的女儿很有见识,说得不错!”说完把头转向樱美,“樱美,你说的那个刺客现在还没有处死?”
林樱美装作有些糊涂有些事不关己的样子,“好像吧,反正我好几天没见着76号的那位朋友了,我刚才给他打电话,他还说,陆军联络部的小原长官明天还要继续审讯,听说那人人已经快不行了。”
黑木听了沉吟了一下,然后像是自言自语地抬起头,谁也没看,“这样不行,这个刺客,必须立即公开处决,对于抵抗分子,只有杀一儆佰才能起到震慑作用!”
《青山遮不住》第二十一章(下)
这是成才被捕的第三天,林樱美一早的电话给“死亡通道”计划的尽早实施带来了机会,一大早,袁朗就来到颐和路21号的办公室,尽管他知道,黑木的命令不会下得那么快,但是他还是希望小原能够晚些出现。
然而,黑木的命令到达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十二点,电刑却已经进行四个小时了。
短短的四个小时,却让袁朗感觉三天一样的漫长。
小原一早就到了,徐恩峰叫上袁朗一起进了刑讯室,小原炫耀地向他们展示着新型的电刑具,袁朗眼睛的余光却一直关注着刚刚被带进来的成才。两天的时间,小伙子仍然象过去那样长身玉立,一如他过去熟悉的挺拔和坚定,血污的衬衣碎片下却隐约看得见昨天刑讯的遍体鳞伤
,英俊的面庞苍白浮肿,掩不住的憔悴和疲惫,原本清亮的眸子也像蒙上了一层纱,不再灵动和发光, 让袁朗看着莫名地揪心。
看见成才被带进来,小原停止了介绍,矜持地走到刑讯室里放着的一张办公桌后面,好整以暇地坐下,伸手指着办公桌前方三四米的地方放着的一张带扶手和靠背的木椅,“成先生,请坐!昨天,你给我印象太深了!你骨头很硬,我们费了很大劲,也很难让你叫喊出声,真了不起。不过,今天我要让你试试帝国的新式电刑,是刚从大日本运来的,据说这玩艺儿很厉害,让人很难受的。我给你三分钟时间考虑。只要你说出鱼鹰小组在南京的联络点,还有下一步的计划?我们就放了你。你不说,你将会成为华东地区第一个尝试大日本帝国科学成就的人,它会让你说出来的。记住了!我只给你三分钟时间,要想清楚。”
刑讯室里一阵沉静,谁也没有说话,只有墙上 “滴嗒”“滴嗒”的时钟摆动声和偶尔喘出的大口粗气的声音。
袁朗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拳头,片刻的功夫攥出了一把汗水。所有的人都盯着刑讯室中央,那个破旧木椅上坐着的年青人,所有的人都注意到他原本笔直的上身微微抖了几下,呼吸开始有一些急促吃力。神情仍然是像以前一样坚定冷漠,但是有那么一瞬,袁朗分明看到了成才苍白的脸庞还是闪过那么一丝恐慌和悲哀的神色。袁朗攥着一拳头的汗水,有点喘不过气,袁朗理解成才掠过脸庞的那一丝恐慌情绪――他显然知道他要面临的所谓新式刑具的残酷和残忍,痛苦程度或许超出任何人的想像,换作是谁,心里都会下意识地产生恐惧感。
三分钟到了,刑讯室仍然一片沉静,成才并没有开口说话,双唇倒是更紧地合在一起,脸上的神情却愈加坚定,明显是已经下定决心承受即将到来的Rou体折磨和痛苦。
小原挥了一下手,两个面无表情的陆军联络部特高股的日本宪兵走上前,把成才从木椅上架起来,绑到另一侧的刑架上,然后给成才夹上了电极,小原站起身,准备亲自操纵电流的开关。
特高课宪兵的举动一下子让袁朗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他觉得热血直往脑袋上涌:这帮杀千刀的小鬼子,原来他们说的人体最敏感的部位竟然是~~!TA妈的!我CAO小日本他娘!”袁朗心里一遍遍地用最恶毒的词语咒骂着小日本,一边快步走出刑讯室。他生怕自己头脑一热,会掏出手枪把刑讯室的日本人全部突突了,其实,他倒是真想抄起一把冲锋枪把他们全都突突了,然后救出成才,开上车,杀出一条血路,冲出南京城!可是,多年的地下工作训练出来的几乎已经成为生存本能的自律和警觉却让他慢慢地在深秋的寒风中冷静了下来――杀出一条血路,死的不仅仅是他和成才,死的还有两个人卧底这么多年的努力,死的还有党组织苦心孤诣在军统和国民党军队高层建立起来的情报渠道,他的一时冲动,可以称得上义薄云天,情深意重,却也可以被定性为不顾大局,误了大事,真要那样,死的还会有更多的同志。
刑讯室里没有人注意到袁朗的离去,他们的全副精神都集中在受刑的那个年青人身上。随着一股股毫无规律地电流涌进身体的敏感部位,那个年青人浑身不住地抖动着,随着电流频率的加快,全身肌束震颤的频率越来越大。伸在半空的双手,不时地紧紧的攥成拳头,然后又松开,没有指甲的十指颤栗着向前伸挺,慢慢撑裂了还未愈合的瘢痂,一滴滴血珠从一根根光秃秃的手指头的裂纹中细细地沁透出来。
每当发现那个年青人的痛苦即将达到极限,肌肉发硬,全身抬起,快要昏过去的时候。小原就敏捷地调弱电刑力度,并慢慢断开电流,清醒一会儿后,再接通电源。就这样一次次地变换,一次次地断开,再一次次接通。小原的算盘正是这样――受到的痛苦和折磨停不下来,处于欲死不能,求生不得状况,一直到了精疲力竭,频于崩溃的程度,受刑的人不得不吐露出深藏在心底的秘密。
电刑造成了连续不断的剧痛,已超过了任何人能够耐受的极限,小原终于等到了他所期待的痛苦Shen吟甚至嘶哑的惨叫,但是他依然等到那个年青人开口说话。虽然有些焦急,但是他却没有灰心,这个死硬的年青人终于忍受不住剧痛,连续不断地Shen吟和惨叫了,那么,下午再持续几个小时,自己或许就可以从他的嘴里如愿以偿地得到份量很重的情报了。
想到即将实现的拷问计划,小原有些兴奋,他暂停了用刑,吩咐一起过来的日本军医给成才注射强心针和樟脑酊,并且给他强迫喂灌掺有咖啡因的盐水和含有高纯度甲基苯丙胺的葡萄糖液,准备让成才迅速恢复体力,头脑清醒,精神亢奋后,下午再继续用刑。
袁朗一直木然地站在办公室的窗户前面,大脑一片空白,眼神空洞而迷茫,唯一的动作是机械地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着烟,他不知道自己此刻要干些什么,能干些什么,林樱美早晨电话所带来的希望到现在也没有看到影子,精心安排的死亡通道计划似乎看不到一丝通道大门开启的光亮,第一次,他像一个盲人一样,知道自己的职责知道自己的目标却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迈步!
走廊里有小特务的对话声透过虚掩的房门传了进来。
“军统那个小白脸还挺硬,看着长得跟个大姑娘似的,没想到倒真挺爷们的!”
“那小子准是军统新招的,我可是一早就跟着徐主任和袁处了,当初在中统的时候,没少跟军统的人打交道,我不记得有这么个人。小日本真够损的,你说,电刑电哪儿不好,专门就电男人那家伙,啧啧,这谁受得了啊。”
“是啊,你说,受这刑,还不如死了好呢,那天一块进来的,有个家伙不就把舌头咬断了,死了省得受罪。”
“舌头咬断了,你以为日本人能放过他,一样上电刑,不会说话,还会写字呢”
·····
小特务还在走廊时争论着,袁朗盯着窗外的空茫的眼睛却突然地亮了起来,因为他真切地看见两辆挂着日本军旗的摩托车驶进了21号的院门,直觉告诉他:黑木的命令来了。
小原有些颓丧地坐在徐恩峰的办公室里,作为华东区的最高军事长官,黑木将军的命令毋庸置疑地必须执行,但是他自以为功亏一篑的计划却着实让他失望。不过小原是个古怪的人,别人说他变态,疯子也正是因为这个――他迅速地从残忍的电刑施刑者的角色中摇身一变,竟然带着充满感情的口吻对徐恩峰和袁朗说,“徐桑,袁桑,银杏树,你们喜欢银杏树吗?”
徐恩峰和袁朗莫名其妙地对视了一下,没有说话,一齐点了点头。
“南京的银杏树也很多,不过都不成阵势,三棵,两棵,零零落落,显不出美感,你们没有见过的,东京靖国神社外面有好多好多的银杏树,一到这个季节,一大片一大片的金黄色,风一吹,一片片的小扇子从树上慢慢地飘落,高贵地,安详地,像在带着微笑地飘落,看着那些银杏树,你突然就明白了那个印度大胡子泰戈尔说的:死如秋叶之静美。唉,我们日本人喜欢在死亡中发现美丽,银杏树叶就是样,很高贵地死去。”
小原的大段抒情让这个特务机关的首脑办公室突然变得一片安静,徐恩峰和袁朗都不知道这个变态的日本特务头子此刻为什么“变态”?
小原似乎也觉出了两个中国同行的尴尬,他自负地笑笑,“徐桑,袁桑,你们俩都很尽职尽力,陆军联络部对你们的工作还是比较满意的,这样,黑木将军的指示是明天早晨公开处决。徐桑,关于处决地点和处决方式,你有什么建议?”
徐恩峰看了一眼袁朗,清了一下嗓子,看上去很镇定地建议,作为下属,他和袁朗理应为皇军分忧,所以不如由袁朗亲自执行枪决,一来可以表达他们俩人对大日本皇军和南京政府汪主席的忠心,二来可以儆戒其余抗日分子;至于枪决地点,建议选在雨花台一带,那里一直就是刑场,南京百姓对那儿很熟悉。
小原听罢,看了一眼袁朗,袁朗迅速调整身体姿态,一个日本式的鞠躬,表明自己无言的决心,小原满意地点了点头,缓缓开口,说出的话却让袁朗震惊,“好,袁桑,就由你来执行吧。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跟你们说起银杏树吗?你们不觉得,那个叫成才的刺客很像银杏树吗?虽然我很残忍地对待他,可是我第一眼看见他,就觉得他的气质太像我故乡的银杏树了,高贵、俊美、隐忍、平静地迎接死亡。那么,袁桑,既然他忍受了这么多常人无法忍受的酷刑,那么就让他安静爽快地死吧!”
《青山遮不住》第二十二章(上)
有些话语我不说
宁肯溶化在风里
每当我感觉到你
就听到有花开放的声音
如是我选择沉默
每当风轻轻吹起
心里所有的美丽心愿
都已溶在蓝天里
正是黄昏,古城的秋色苍凉,风吹得街边的梧桐落了一地,金黄中带着一点墨绿,脚踩上去,脆脆地哗啦啦响一片。袁朗从面包店出来,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老白是个外表风趣内里却十分严谨的老特工,这两年的合作,袁朗对他非常信任了。
听着脚下树叶的响声,走在寂寥的街上,袁朗突然想:信仰这个东西真的无法说清楚,不同的出身和遭际会让人走上不同的道路。就像老白,接触多了,会发现,其实是个传统的好人,坚定地相信着孙中山的三民主义,却并不被戴笠重用;一直在不同的城市做着危险的外勤联络工作,也因此他从未参与过捕杀共产党的活动,言语中对共产党有政见上的误解,却并没有刻骨的仇恨。又如成才,一个出身富裕的留过洋的工程师,如果不是遇见自己,恐怕会在安稳的环境里从事着体面的职业,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有一个看得见前景的平静生活;可是,冥冥中谁也说不清的一只手领着他,走上了这条曲折艰难的路,他和自己都应该记得陈赓那一年初见时说过的话吧:你知道你将要走上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吗?充满艰险,荆棘遍布,生可能不如死,死却会更惨烈,可能要隐姓埋名,可能要忍辱负重,你想好了吗?
陈赓的话,并不是一语成谶,而是天天发生的事实,正如成才和自己现在正在经历的事实。
这些年,工作需要分分离离,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袁朗却在一年一年叶黄叶绿中一点一点咂摸出成才的心思。初次相遇时清亮发光的眼睛,在上海并肩战斗的日子里,任务完成之后默默含笑的眼睛,他记在心里,却没有往心里去;是长汀的相遇让他从成才的眼神里读到了一份与众不同的情感。不止是战友,不止是朋友,不止是信任,不止是思念,
有一点依恋,有一点不舍,有一点牵挂,有一点期待,更多的是一种袁朗曾经熟悉的自我牺牲――一如傅明月当年的眼神――愿意为眼前的这个人放弃一切甚至生命。
地牢里的光线比前一日来时还要暗些,秋天的夜色浓重而急促地笼罩下来,那一盏昏黄的灯光下,看不清牢房里的情形,只看得见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半躺在墙角的地上。
袁朗站在牢门外,迟迟没有迈开步子,走进牢房。
徐恩峰命令他通知成才:明天执行枪决,顺便带点好酒小菜给他送行。接到这个命令,袁朗有些筹躇:要不要透露一些明天的计划给成才?左思右想,他否定了自己的冲动,他能保证的只有自己的冷静,为了计划的顺利实施,成才必须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走向刑场才能让监刑的小原和最后要验尸的徐恩峰不产生怀疑。
随行的特务走进牢房,粗鲁地对着躺着的黑影捅了一脚,“起来,袁处长有话问你!”
那团黑影动了一下,然后有些艰难地挪动了一下shen体。
超出常人忍受程度的酷刑之后,正常的反应是昏迷不醒,然而小原昨天中午为了继续用电刑,命令日本军医给成才注射了大剂量的强心针和樟脑酊,成才的头脑似乎比平时还要清醒,只是头脑支配不了受伤严重的身体。
他费力地用胳膊支撑在地上,往上坐了坐,靠在墙上,睁开眼睛看见牢门前那个熟悉的身影,这两天他在心里想忘掉的名字,想回避的人,他还是来了。
成才轻轻地咧了一下嘴,想牵出一点笑来,不想忍痛不禁时咬烂的唇轻轻一动就刺心的痛,他无奈地闭着唇,静静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慢慢地走进牢房走到离自己一米多的地方站定。
袁朗回过头吩咐随行的特务把一个小桌子搬进牢房,放在成才跟前。
“徐恩峰主任让我带点酒菜过来。”
猛一开口,袁朗吃惊地发现自己的嗓音如此沙哑,他苦笑一下,抽了一上午的烟,加上急火攻心,不哑才怪。
他看见靠在墙角的那个年青人半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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