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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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嫩如雨后新生玉笋的修长手指微微弯曲,手抬起来,凝固在古筝上的半空,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忽然那只手落了下来,开始在琴弦上飞快的舞动,左手抚弦,右手拨弦,每一只都那么灵巧。她的左手像一尾幽山清池中无人忧扰的游鱼,在水中蔓延缠绕的水草中肆意穿梭停留。她的右手却像是一只深山密林中的飞鸟,忽而展翅翱翔,忽而俯身疾速冲向地面,灵巧地啄食地上散落的米粒。而在这游鱼与飞鸟动作之间,美丽的乐曲从琴弦上缓缓流淌出来,这泉水包容了游鱼的不安,也滋润了飞鸟的干渴,自然与音乐融合成和谐的一幕壁画,甚至无法形容。只有感动。
乐声渐渐慢了下来,白衣女子轻声吟唱,有若天籁,又如珠玉落满盘叮叮当当:
晴雪小园春未到,池边梅自早。高树鹊衔巢,斜月明寒草。山川风景好。
自古金陵道,少年看却老。相逢莫厌醉金杯,别离多,欢会少。
虽然白玉泓自幼不喜好读书写字,但毕竟出身书香门第,对诗词多少晓得一些,他已听出这是冯延己的词《醉花间》。他心生一念,暗自咽了口唾沫,算是润润嗓子。然后他缓步走向白衣女子的古筝前,行步中吟道: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白玉泓吟的词牌是《蝶恋花》,同样出自冯延己之笔下。他看到白衣女子讶异的眼神,以及这讶异背后隐藏的一丝浅淡笑容。自此白玉泓与他宿命中注定的第一个女子凭借大词人冯正中的两首词邂逅,他们的相爱到后来已经沦为一个简单的符号,因为他们心早已彼此融合归属。
白玉泓又喝醉了,他本以为会在醉后再见到白衣女子,可直到他喝的昏晕过去她也未曾出现。然而在白玉泓又一次午后酒醒时惊愕地看到面前织锦的棉被中拥着他睡熟的完全赤裸着的美丽身躯,她那么美,身体的曲线如此圆润可人,皮肤白皙而娇嫩,若凝脂一般吹弹可破,她竟是如此放肆地去爱恋。白玉泓清楚地看到被子下洁白的床单上那两三点殷红的血迹,他清楚什么发生了。时间终于证实了他出行时的预感,这就是要发生的,而她,就是他注定要遇到的那个女子。白玉泓不发一语,只是合上织锦棉被,紧紧拥着她,他的纤长手指穿过她墨般乌黑的长发,就像她的美丽穿过他沉寂的思想那样。
她是罗老大的女儿,她叫罗敷,与那个秦汉古乐府诗中美绝的女子同名,也有与古时的那个罗敷相媲美的容貌。罗老大疼爱她胜过自己的生命,没有人去猜度他会否愿意为他的女儿罗敷放弃他拼了一辈子打下的江山,因为那答案是不容置疑的肯定。白玉泓做好了求死的准备,无法想象在这一夜后他已愿意为她放弃自己的生命,但天下间愿意为罗敷放弃生命的痴心男子又何在少数。
白瞳回忆起曾祖的这段往事,不由得吁吁长叹。男人们,总是幻想着自己能拥有那样一个美丽可人又识书礼,可以令所有人惊艳的女子。他们的一生,除了权势以外无时不在争夺着这些,他们拼抢着,他们厮杀着,他们用血用金钱垒铸着欲望的长城,绵延尽天下。而或者,到头来,败的人亡,胜利的得到一纸空名,那个女子已不是他所爱的,她蜕变成一个符号,一个胜利的符号,那个男人的所爱也蜕变成了这个符号,除此别无其他。爱情,是一场太多是非的游戏。
篇外篇
第43节 灰(6)
罗敷这个女子的坚毅与对爱的执着使白玉泓感动,这是第一个甘愿为他献身的女子,但罗敷不顾一切的献身同时使白玉泓陷入了一个动荡混乱的困境。国有国法,帮有帮规。西北“海山帮”之所以能壮大至此,其主要原因便在于此,罗氏兄弟对帮规的执行从无苟仁,对所有人无论其有多大功绩均一视同仁。罗氏兄弟这一“信”字便是西北“海山帮”的招牌,他们从不滥杀无辜,更不会像其他的匪帮头目甚至滥杀自己帮内兄弟。土匪也是人,他们也懂五常知廉耻,没有人甘愿做土匪,都是生活所迫,所以他们懂得投奔明智的主子,就是罗氏兄弟的“信”征服了他们。
如果不是政局混乱,连年大旱将大地晒得龟裂成一条条深邃的沟壑,他们都会在自己的家里暖热的炕上安心坐着,匝叭一管自制的草烟,看着自己虽不很美丽却心灵手巧的女人缝制着破旧的布衣,儿子圆乎乎的脸蛋总是在笑着哭着和他的姐姐妹妹打闹,幸福而平静的人生,那是每个土匪心中的梦想。可没人知道,即使知道,也无人愿意相信。
依照西北“海山帮”的帮规,奸淫女子者斩,白玉泓虽不是帮内之人,但他侵犯的是大当家罗老大之女,应按帮规处罚。白玉泓没有多少惊惧,面对如林的刀枪他依旧稳如泰山,只请求死后能将尸首送回白家告示。毕竟是好一阵子的忘年之交,罗老大爽快答应了他的请求。而在将斩白玉泓之时,一个白色的熟悉身影闪现,是她,罗敷。
罗敷手执一把利刃,利刃的寒光将她的脸色迎成青碧,脸的轮廓清晰坚毅,像她的眼神。白玉泓看到她只幽幽说了一句,是我自己作贱寻他,该死我死。她声音虽然很轻,堂内之人却个个听得很清楚。罗敷这个女子,她只说了这句话,便再不做声。她举起利刃,缓缓在自己手腕处划了一刀,像春风拂过,鲜血汩汩而出。白玉泓看到当利刃划过手腕时罗敷的眼神,像一粒微小的石子落入一潭碧波中,只浅浅漾起几道涟漪,便重新恢复平静。许多年后的白瞳不止一次的在心中描绘当时的情景,曾祖母美人罗敷割腕时的眼神令她神往,她甚至也想有这么一个如曾祖父的男子出现在她的生命中,相遇三天后便可以为他撕裂自己的身体。那样的爱情一定是前世命格中早已注定的,今生只是按宿命的轨迹找到对方,像两个不完美的半圆,凑到一起,合成一个完美的圆,为此可以付出一些,包括鲜血,包括生命。
罗敷这个女人的智慧无法比拟,她的一刀同时拯救了她和他两个人,白玉泓无法定罪,斩刑可免。罗老大命手下鞭打其五十大棍,以示惩戒。白玉泓虚弱的身体拼命承受住暴风雨般落下的棍棒,意志支撑着他站起身来,不能倒下。他没有走,他径直走到罗老大面前,他的身体虽因无法支持而左右摇晃,眼神却像平日一样平静而坚定。他说,罗大哥,给我生死轮盘,我若有命活下去,请让我娶罗敷。罗老大看着他的眼神,许久未动,罗老大忽然拍拍白玉泓的肩膀,他的眼中愤怒云消雾散,却多了几分赞许,他说,好汉子,俺总算没有看错你。
生死轮盘是西北一种有宗教味道包含在内的游戏,与其说其是一个游戏倒不如说其是一种刑罚,它的规则是将被惩罚的人蒙黑布遮住眼睛,整个人呈大字形,分手,脚,和头颅捆绑在一扇可以转动的大轮盘上。执行惩罚者也被黑布蒙住眼睛,用已经架好瞄准在轮盘外圈的火枪凭感觉随意打三枪,如果三枪后被惩罚者还没有被打死在轮盘上,那就是老天注定他命不该决。这是一场没有情面的赌博,以生命为赌注,一个人的成败,胜者生,败者死。
对于白玉泓的选择,无法说他到底是明智的还是失去理智的,只有让上苍来决定。白玉泓很快被绑上了轮盘,手,脚,与头均被铁制的钳具固定在巨大的木轮盘上,轮盘开始逆时针转动。一大片一大片的灰尘像落雪一般从轮盘上飘落下来,很明显,这个轮盘已经闲置了太久,没久没有人傻到用这种器具来证明自己了。
灰尘沾在白玉泓洁白的白袍上,白袍被污成了土灰色的一块块班驳,但白玉泓自然无暇顾及这些事情。他试图透过黑布去确定面前发生的一切,却什么也看不到,一幕茫然的黑,黑色的虚无,就像回到天地初开时的混沌。他的身体开始随着轮盘旋转,而他的意识也跟随着轮盘旋转起来,难以抑制的昏晕感却趋散了恐惧,白玉泓想起儿时打败的那条午后阳光般臃懒的蛇,他记得最终是他战胜了。他在一片黑色的虚无中静默体会,他听到灰尘落地的声音,似乎漫天的灰尘飘落,整个世界都成了灰的世界。天是灰的,地是灰的,空气也是灰的,房屋覆满灰尘,树木覆满灰尘,似乎随手在面前的虚无中抓一下,都会抓到一大把凝固的灰。这个灰色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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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的世界。这同时也是后来白瞳对她印象中白家大宅,以及白家大宅中与她虽没有直接关系却丝丝纠葛的白家历史的唯一评价。她给它们统统一个色彩,那就是黯淡的灰。灰色的世界。
白玉泓的生死轮盘由罗老大亲手执行,罗老大的眼睛也被黑布蒙起,他架起枪,连开三枪。火药味充斥全场,硝烟升起,又缓缓飘散。罗老大暂时不及解掉黑布便问结果,白玉泓没死。
白玉泓没死。
白玉泓没死。
白玉泓没死,却伤了。轮盘是逆时针旋转的,第一枪打在他头的右侧,第二枪打在左臂旁边,第三枪击中他的腿,白玉泓只是闷哼了一声。其实第一枪的时候,枪弹已经擦伤了白玉泓的耳朵,在后来的两枪,他都已经听不到了,耳中只有混乱旋转着的嗡嗡鸣声萦绕不绝,再加上身体的不断旋转,整个思维都混乱起来。白玉泓不知道是否还有一枪,他只知道耳边打过一枪,左腿的一阵剧痛大概也是中了一枪,是否还有一枪呢,这一枪会否就正好击爆他的头,像个熟透的西瓜一样爆裂开来,稀巴烂的瓜瓢和瓜瓤泼洒一地的血红。
这时他被解了下来,直觉告诉他一切都结束了。他没死,他还活着。罗老大是守信的人,他拍拍白玉泓的肩膀,从今天起,我女儿是你的人了。
晚上的宴席比前几日更胜,罗老大和罗老二只留下看守大寨的兵丁,其余的全都犒赏一大坛一大坛的好酒。整个罗家寨里灯火通明,酒香与欢乐的气氛将这里染上迷幻的美,似乎酒中人眼看这世界都层叠起来,诡异而美丽的幻影笼罩着整所大寨。白日里生死轮盘时的硝烟已不见踪影,这些绿林的汉子们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似的。
罗敷依在白玉泓身畔,像只疲倦知返的归鸟。白玉泓换了一身新衣,依旧是同式样的白袍,他知道,在以生命为赌注后,他胜利了,眼前他心爱的罗敷便从此注定是他的,与他不离不弃直至终老,再无人能使他们分开。他想到这里,不由得臂上轻轻用力,将罗敷抱的紧紧的。尽管他仍旧付出了一只耳失聪和一只腿瘸掉的代价,他觉得值,为追求幸福,失掉生命都值,毕竟他还是得到了她。关于这点,同样是后来他的曾孙女白瞳所偏执的。
篇外篇
第44节 灰(7)
白玉泓在罗家寨又呆了一阵子便赶回家去,他知道他终于可以与他的罗敷长相厮守,静看风云变幻沧海桑田,把所有的青春为她写一首诗,然后陪着她一起缓缓老去。他甚至在路上采下一片竹枝,做成简单的指环戴在罗敷纤细的手指上,他答应她一回到家就跟父母商议娶她的事情,他说到时候要把这竹制的指环换成真正的戒指,换成那只母亲专为他娶妻准备的翡翠绿宝石戒指。说完这些,白玉泓用右腿支持着俯下身子采了一朵鲜艳的五片花瓣的小红花,他把花朵轻轻插在罗敷耳鬓上,花朵的艳丽映衬着罗敷满足的面容,使她显得更加迷人。
事情却远非白玉泓想的那么简单,出门几天回家时便带回一个女子,还是老土匪的女儿做媳妇,这是一向住在白家大宅里接受正规正道的书香门第教育的白家人所无法接受的,虽说罗敷的美丽与大方得体的举止也是所有人所不得不承认的。白玉泓对于娶罗敷做妻子的意志十分坚定,他们以生命为筹码换来的珍贵爱情是不容许任何人拆散的。白玉泓的父亲白世贤对儿子不经过自己同意便私定终生的混帐行径——这是白老先生的原话——表示了强烈的愤慨,他又一次雷霆大怒,在“竹香居”内专门为此召开家庭会议,白老先生摔东西的方式已经明显有些老套,就连白家其他人,包括白老先生的几位同样年迈却依旧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姨太太也这么觉得。白玉泓看了看父亲因愤怒而纠结成团状缠绕的皱纹,那些风霜磨练的痕迹,他忽然想起父亲年轻时那张英俊帅气的脸。他微笑,然后拉着罗敷的手转身拂袖而去,只留下堂中目瞪口呆的父亲与众人。
在家人同意他们的婚事之前,白玉泓与罗敷双双住在白家大宅的“幽园”中,这个“幽园”是一般白家招待来客的客房,却因久未有来客而闲置下了。说是闲置着,白家人不喜欢环境太脏,仆人偶尔也会应吩咐过来打理一下,虽不如打扫其他两园悉心,倒也落得干净整洁。白玉泓吩咐下人做了一次彻底清理,整出两个房间来,一个做罗敷的睡房,另一个做书房,也寻着一质地上乘的古筝,毕竟白家里怎么说也是不缺这些东西的。善解人意的罗敷没有流露任何嫌弃的意思,甚至在白玉泓搬来古筝后还笑的阳光般灿烂,她的光芒也遮过了白玉泓心头的阴霾,白玉泓一言不发,紧紧抱住她。
白玉泓一次又一次向家人提起娶罗敷,他们总是敷衍了事,似乎这并不是他们儿子一生的大事,只是捡拾地上的一片落叶而已,可推可就。又或者他们只是为了白家的门楣,白家的祖宗香火,他们不愿被一个女人乱了白家的香火。他们对白玉泓的要求十分低,哪怕他随便娶个内族的人都行,就是不可以娶罗敷这个土匪的女儿乱了香火,让他们出门在外也面上无光。
白玉泓再一次失意后,搂着罗敷立在“幽园”内的雕花栏杆下,看着这片略微显得有些荒漠的园子。园子很大,后院有一圈木篱笆围着。院子里长着好几棵大树,却都是松树,在春日清晨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松脂的清香,而棵棵围在砖块垒成的围坛里的松树根下,落满了厚厚的松针,上面又压上了尘土,不知几世几年过去了,竟似无人扫过一般。后院西边的一侧,有一个别致的木头小棚,上面放着一个旧的兔笼子,里面却什么也没有。院子的东侧开过一小片花坛,但早荒了,七长八短竖着早先留下的颓枝残茎,看不出长的是些什么。
白家人终于觉得阻止白玉泓娶罗敷实在是无法继续下去,因为白玉泓似乎没有一丝要改变主意的迹象,此刻在他的心目中,或许这个迂腐不堪的白家在白玉泓心灵的天平上甚至压不过罗敷这个柔弱的女子。他们却毫不罢休,一面僵持着,另一面开始想另外一种计谋。他们对于世俗的目光看得无比重要,在某些时候甚至愿意牺牲生命来保存自尊,这也是白家淀太多自杀者的原因,那些人因某些原因走上穷途末路,而那些原因,恰恰来自于白家的这股潮湿得快要溃烂的所谓家族荣誉。白玉泓恨透了这些东西,打骨头里刻着的深深的恨,他知道,虽然他已经努力改变了白家大宅的外表,但白家大宅中居住的白家人数百年来的思想实在是无法改变。
白玉泓的面容硕大而眼睛极其小的姨母想出了一个折衷的办法,即使嘴上说是如此,实际上还是让白玉泓妥协。她的想法是为白玉泓在白家淀中另媒一个女人,先将将这女人娶入白家为大,再筹个吉祥日子把罗敷娶过来为小,如此一来既不失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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