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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千重变-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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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什么嘛，果然是个狐狸精啊，到处惹下的情债可真是不少。
莲子愤愤之余，忍不住有点同情起九莲公子来了，你一个小小妖孽，拿什么跟一个上仙、一个冥界太子比嘛，人家可是公务员和官二代啊，根本不用说“你知道我是某某上仙么”或者“我爹是冥帝”之类的话，只要随随便便拔一根汗毛就足够把你压死了啊呆子！
她凑过去，腆着脸问那个老妖：“请问您可知道素徵帝姬现在在哪？”
“谁知道呢！”老妖又把两手一摊，鼻孔朝天：“天家有云，不可说也！”
*
紫桑山的夜空，苍碧如一片墨海，略有些松软的大片浮云，仿佛有谁将地上的芦花丛移到空中摇曳着，一轮弯月挂在半空上，像一只新烙出来的大饼，明亮金黄，只是已经被什么贪吃人啃去一大半。
盈盈的皎洁月光，照透了莲子的全身，在地上描出浓黑的影子来。
莲子立在洞外，把所有的事情在脑子里翻来覆去想了又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想不出来，只好长吁短叹地踌躇了半晌，却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怎么不进去？”她回头，对上九莲公子疑惑的双眼，又忍不住脸一红，哦了一声，却站在原地不动。
“嗯？”九莲公子奇怪地瞧她，这丫头怎么喝了顿喜酒回来变得甚惆怅，居然还学会对月空相顾了？
莲子摸着那只套在她臂上的玉圈，瞧着月下的人儿，扭扭捏
7、七 。。。
捏地开口：“你上次说这个玉圈叫什么？”
“散霏玉圈。”
对，太子华胥送给素徵帝姬的信物，散霏玉圈，怎么会经他的手到了她的胳膊上？一句话想也未想便脱口而出：“那它怎么在这？”九莲公子一阵风似的卷过来一把攥住她的手，喝道：“你说什么！”说不清他到底是惊还是怒，只是脸色更白了几分，眼底烁烁地闪着一线光，倒像是……期盼？
可莲子着实被吓到了，不知自己又触了他哪片逆鳞，更不敢将那个饭桌上听来的八卦说给他听，铁了心不动声色，惶恐地装着糊涂：“什么什么，我说了什么？”拿手捂着额头，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哎哟我醉了我说胡话我不知所云，我要去睡了……”心虚地绕过他往洞里去。
九莲公子冷冷道：“站住。”
莲子忐忑，转身看他，谄媚又狗腿地笑：“公子还有什么吩咐？”他心情颇复杂地将她瞧了又瞧看了又看，是呵，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她早就忘在尘埃里，全是自己想得太多。
“明日是花神节……”九莲公子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叫莲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愣地瞧着他，他原本一心盼某人顺着话接下去，却发现她半天没反应，火冒三丈地在心里大骂一句不解风情，然后故作姿态地清一清嗓子，和蔼可亲地道：“碧落吵着要去放花灯。”
猛地被点到名的碧落从一旁探出个脑袋，碧如翡翠的杏核眼忽闪忽闪地，讪讪道：“公子，我、我什么时候吵着要去放花灯……？”被他一瞪又赶紧缩回头去。
莲子努力打起精神来，笑一笑：“好啊，涪嵯山往东六百里有个琴川镇，那儿花神节的晚上可热闹了。”
8
8、八 。。。
作者有话要说：
《东邪西毒》里有句台词我很喜欢，套用一下。
蓬莱仙海岸，琴川镇。
正是初夏时节送花神，花树红紫，落英纷飞，原本就不大的小镇，此时熙熙攘攘，沿街满眼都是迎送花神惜春归的贡花，琳琅地摆在窗口门前，就连街旁路边的树木，都扎着红绫绿缎，好热闹。
放眼望去，目力所及处皆弥漫着颜色明艳的轻烟薄云，全由女子身上所着的各色春衫组成，海棠红、浅雪青、松花绿、丁香色、鹅黄、樱草色、月白……一片万千娇嫩的彩云里，莲子牵着碧落在人群中与九莲公子前后跟随，今日他照例穿了件绯红锦衣，衣料轻薄，衣角在春风里起伏，一路引来颇多瞩目，三人这样慢慢地走着，沿着长街一路行去，十分逍遥自在。
今日碧落化作一个五六岁小女孩的模样，娇憨可爱，她从未离过紫桑山，正是瞧什么都新鲜，中午在琴川最大的食肆里，将各色菜肴、点心样样尝了一遍，撑得捧着肚子唉声叹气，一到长街上又将卖首饰、卖书画、卖花灯的摊子一个个挨着看过去，眼睛拔都拔不出来。
卖花的阿婆慈眉善目，手里擎着两支石榴花递过来：“这位公子，给你家小娘子买两朵花吧，多新鲜呐。”
莲子尴尬地欸了一声，忙摇手，却瞥见九莲公子已经伸手接下，唇角微扬，似笑非笑地瞧她：“娘子，相公给你带上可好？”嘴上用的是疑问句，手上却已经不由分说地将她拽至跟前，细细地将两支艳似流火的榴花插在她微微有些散乱的发髻上。
莲子垂下眼帘，突然有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这算什么？她莲子虽然没爹没娘，孤苦无依一个人，但凭什么被他这样不明不白地占了便宜？
找你的素徵帝姬去吧！永远别再招惹我！莲子怒气冲冲地将发间的石榴花一把扯下，扔在地上，尤不解气地狠狠踩了两脚，不顾周遭人投来错愕的眼神，猛地推开九莲公子，撒腿便跑。
“公子，姑姑她……”碧落手里捏着一只花钿怯怯地问，她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九莲公子摸摸她的头，神色如常地低头垂目——地上静静躺着两朵狼狈不堪的石榴花，灼目如血，方才还娇艳鲜活，转眼就支离破碎，一如他那颗谁也不曾看见的心。
*
暮色四合，夜霭已沉。
贯穿琴川镇而过的桃花河上早放了许许多多形态各异的花灯，一时间桃花碧水上宛如星河，星光疏落，远远望去好像哪位仙娥不小心在天庭打翻了满斛明珠，坠入人间，碎玉般的璀璨随碧波沉浮荡漾。
“姐姐买个花灯吧，”一个小孩不遗余力地向独坐在河边的莲子推销他自制的花灯：“来个
8、八 。。。
莲花灯吧，姐姐，多好看啊，我亲手做的，有满满的心意在里面哦，放在水里包准不会沉，许愿也是绝对灵验！”莲子瞧瞧他手里那盏做工粗糙的红色莲花灯，点点头：“多少钱？”
“十文钱，还送你一支笔，把心愿写在灯上，河神会保佑姐姐的。”小孩子笑嘻嘻地说。
莲子掏钱买下，瞅着手里那盏丑丑的莲花灯，默默地坐了一会，起身找人借来了墨，认真在花灯上写下几个字，颇虔诚地将莲花灯放入水中，双手合十，目送它顺水远去。
突然嘭嘭地几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琴川的夜空上灿然升起一朵朵巨大璀璨的烟花，像是瞬间被描绘于苍穹的巨幅绘画，光影变幻，撼人心魄。
烟火将琴川照得雪亮，夜游的人群中乐声四起，灯烛纵横。
“师妹，你方才许了什么愿？”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莲子怔愣地看宁远与她擦肩而过，他笑语晏晏，眉眼温柔地问身边那紫衣女子，二人携着手，你侬我侬。
仿若感应到背后的一道灼灼目光，那紫衣女子回头，眼神与莲子撞个正着！
好犀利的目光，莲子坦然自若地自唇角扯出一个微笑，慢慢把头转向河面上：没料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宁远师叔，亦没料到他身边已有佳人相伴，更没料到的是——自己的心竟然……全无波澜。宁远今日于她而言，好像仅仅只是师叔而已，再不是那块吃不到嘴、心心念念的天鹅肉。
这样也好，原来自己什么都可以忘掉，那么终有一天，自己也会忘了九莲公子。
*
河边围了许多人，面露讶色地朝河面上指指点点。
莲子探个头过去看，原来粼粼如星河的水面上，一盏莹莹如火焰的莲花灯竟朔流而上，她定睛仔细瞧了好一会，险些叫出声来，那不是自己方才放的那盏莲花灯么！不会错，那粗糙又幼稚的花灯，几乎找不出第二个。
围观群众错愕万分地看一个姑娘扑通跳进河里，奋力朝那盏莲花灯游过去。
初夏夜里的河水冰凉地紧贴着每一寸肌肤，莲子牙关打着颤，伸出手去，拿到那盏花灯，迫不及待地朝灯上看去——“愿九莲公子和素徵帝姬早日终成眷属”，正是她丑而潦草的字迹，可旁边却多了一行清秀的小字：“那我的小莲子怎么办？”手上的水迅速洇湿了花灯，字迹变得一片模糊，莲子站在冰凉的河水中，捂住了脸。
心底有一块小小的坚冰迅速地融化了，莲子，你就这么贱？她问自己。
可这不是贱，这是爱情，就像喝醉了酒一样，心里明明什么都明白，偏偏
8、八 。。。
行为不由自主。人生苦短，莲子有莲子的人生信条，有美食就吃，有美酒就喝，有美男子就认识——有爱就应该抓住，即使没抓住那又会怎样，会死么，不会，更不会在多年以后因自己没有努力而后悔。
浑身水淋淋的莲子爬上岸，不顾别人指指点点，拔足朝下游飞奔。
她心急如焚，一点也不觉得冷，不时与人撞到肩膀，她全然不顾，只咬着牙睁大眼睛四处搜寻那一个绯色身影，没有，没有，没有，她终于觉得气馁，抬头却看见那人如一团火焰狠狠撞进她的眼里，撞得她眼睛发酸。
九莲公子站在桥上，笑吟吟地看着她，莲子在原地站住，他们之间隔着半座桥的距离。
“啧啧，小莲子怎么成了落汤鸡？”他故作惊诧地挑眉，语气还是那么欠扁，她却觉得格外顺耳，哎，贱骨头啊。她举起手里同样水淋淋揉成一团的莲花灯，铁了心要给自己讨个说法，冷冷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九莲公子看她嘴唇发紫，瑟瑟发抖，恨不能立刻将她搂进怀里暖着，却又存心继续逗她：“便是字面上的意思，小莲子不识字么？”
“你……”莲子闭了闭眼睛，声音不自觉地打着颤：“莫再诓我……”因为我会当真。
他走过来，替她捋开贴在额前滴水的刘海，拈了个决，她身上的水霎时便干透了，他低头柔声问：“我几时诓过你？”他对她，从来都是恨不能捧出一颗滚烫的真心，可她回头得太晚太迟，他险些等不到她来发现这个事实。九莲公子拉起她的手，十指相扣：“我说过，你只是忘了一些事，总会想起来的，你信么？”
莲子吸吸鼻子，点头，却不敢抬头看他，他太耀眼，她太过自卑。
如果有一天你等回了素徵帝姬，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她的替身，如果有一天我忍不住问你，你最喜欢的人是谁，你一定要骗我，无论你心里有多么的不情愿，也请你一定要说，你最喜欢的人是我，那样我才能带着你的谎言，心满意足地离开。
*
“华——”旁边传来一个惊诧的声音，又生生地掐断了。
莲子回头，出乎她的意料，原来是方才宁远身旁的那个紫衣女子，现在却是独自一人，手里还提着一盏快要燃尽的花灯，她面露疑惑地打量了莲子一番，转而对九莲公子莞尔一笑：“不曾想到会在这儿遇到殿下，不知这位姑娘是……”
居然是熟人？
莲子偷眼看九莲公子一眼，才发现他面若寒霜，冷漠至极：“九莲亦不曾想到会遇到上仙，想必上仙也不是独自一人吧？”那紫衣女子低头掩唇轻笑：“是
8、八 。。。
，殿下大概是知道了，我师兄已经重回天庭。”
“是么？他的事，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那女子往后略退一步，福了一礼：“斯人已去，真相早已水落石出，殿下还为当年之事怨恨我师兄么？”九莲公子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径直拉着甚糊涂的莲子下桥去了，好生无礼。
一直走了一炷香的功夫，莲子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人……是谁？我方才放灯的时候瞧见她和宁远师叔在一起。”宁远唤她“师妹”，那她口中重回天庭的师兄可是宁远？呵，原来宁远师叔也是下凡历练的仙人啊。
“哦？你看见宁远了？”九莲公子驻足，思付了一会，“她不是什么好人，以后若再是独自遇见她，定要绕得远远的。”
“为何？”
他伸手搂住她：“我怕小莲子被她欺负了。”莲子不信：“怎么会，那个姐姐一副好温柔的样子。”
哎，傻瓜，懂不懂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
9
9、九 。。。
作者有话要说：昂~出现了中文的“bitch”被理所当然地和谐了~
近晚时分，憋了一天的倾盆大雨终于从阴沉灰黑的天空里，倾泻下来，大得仿佛不是雨，而是发出乱响的、令人几乎站不住脚、直直从天上倾倒下来的水，周围树上的叶片被雨砸得朔朔响，碧油油的叶子被洗得翠绿透亮。
碣苍洞内，九莲公子端坐在案边，铁青着脸，瞅着外面的瓢泼大雨默不作声，浑身上下散发的森森寒气几乎让旁边的柳树精瑟瑟发抖，它心里后悔自己何必多此一举，摸着自己光溜溜的下巴，哭丧着脸退出洞去：“小的这就告辞，还请公子为小的主持公道啊。”瞧着柳树精的背影，九莲公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身边这两只雌性动物怎么就这么不让他省心呢，不是今天拔了柳树精的胡子就是明天烧了黑熊精的洞府，简直成了紫桑山双煞，每天来他这里哭哭啼啼地告状的人络绎不绝，叫他这张素来淡定的老脸往哪搁？
外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他头也不抬地冷然道：“你们还知道回来？”
不见有人应，这才抬眼朝门边扫了一眼，只见有人分花拂柳地冒雨而来，身上却一丝线也不曾淋湿，在门外笑盈盈地朝他施礼：“小仙朝珠拜见太子殿下。”正是花神节那日，与宁远携手放灯的紫衣女子——九重天的朝珠上仙。
九莲公子原本就烦躁，瞧见她脸上那副滴水不漏的笑容更觉得心里堵得慌，将手里的书卷扑地往案上一扔，也不让她进来，只拧着眉，双臂交错在胸前，沉声问道：“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本殿与上仙并无交情，不知上仙来此究竟何意？”朝珠笑得一片灿然，娓娓道：“小仙无意得知殿下隐居于此，今日恰好经过，特来拜访殿下，”眼睛四下打量周围：“殿下可是独自在此，前些日子遇见的那位姑娘呢？”
哼，来探虚实为何不用些更高明的手段，一副做贼心虚的嘴脸。九莲公子暗想着，唇角轻蔑地向下一撇，避重就轻地回道：“劳上仙费心，本殿一向独来独往惯了，不愿有人叨扰清净，上仙没什么事的话请回。”见朝珠站在门外不动，更是和颜悦色，笑眯眯地说：“此番若上仙是为某人求情而来，那么还是趁早死心吧。”就算那人在他面前跪上千年，他也懒得看一眼。
朝珠不死心，趁他不注意递了个神识往洞里送，岂料九莲公子是何等精明人物，一颗七窍玲珑心把她的肠子看得清清楚楚，背地里拈了个诀布下结界。
“殿下！”朝珠上仙碰了一鼻子灰，戚戚然道：“殿下若能对师兄不计前嫌，朝珠愿为殿下万死不辞。”他心里暗自嗤笑，慢慢站起身，负手踱到她身边，撩起她颈间一缕青丝放在手指间缠绕，眉目含情，风情
9、九 。。。
万种地轻轻一笑：“哦，是么？这么美的朝珠上仙，本殿怜惜还来不及，怎么会舍得让你去死，正好本殿正妃之位空悬多年，打算这就去跟天君讨了上仙，”他凑在她耳边轻声道：“朝珠，你愿是不愿？”
朝珠上仙愣了一愣，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应答：“我……”半晌才咬牙道：“……好！”
“哈哈哈哈哈！”九莲公子觉得自己的眼泪都快笑出来了，朝珠啊朝珠，你真是爱千灯爱得入骨啊，连这种鬼话也会答应？哈哈，他活了两千多年再没听过比这还好笑的笑话了。他兀自笑了一会，脸色倏然一变，寒如冰剑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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