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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侠纳兰故事-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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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剩下的番子登时四散而逃。
  那汉子在月下抚剑,像追思什么似的,忽然问:“你们可以出来了吧!”
  “好剑!”“躲”在“老鬼子酒馆”的雷便推门而出。
  “好剑法!”莫痴远道。
  “好武功!”夏阳亦衷心佩服。
  “好汉子!”车利子跃下树来,道:“却不知酒量好不好?”
  那汉子豪笑起来,震得手上的剑呜呜发声,就像发出好痛快啊的共鸣一般。
  那汉子当然就是章大寒。
  于是他们就一起喝酒,酒酣耳热之际,他们聊起“孔雀楼”的婊子,章大寒对一个叫“白娘姨”的念念不忘,于是车利子就以嘲笑他的口吻说了那句话。
  结果章大寒就要与他决斗。
  他实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得罪了章大寒,可是又不能不应战:
  ——因为章大寒决定的事情,也一如他已经刺出去的剑一样。
  车利子没有办法。
  他也不欲江湖好汉他人取笑他是“无胆匪类”。
  他只好选择地点:
  老农溪畔。
  河宽十一尺、深十四尺之地。
  天气潮湿,雾大而浓,烟水茫茫。
  章大寒在河西。
  车利子在河东。
  “好,我们不见胜负决不罢手;”车利子说,“谁先走作负论。”
  “好极了。”章大寒豪笑。
  然后车利子便笑吟吟的拔剑,等章大寒越过河来。
  章大寒自然不会客气——他的轻功虽不如何,但十一尺宽的河流,还决难不了他。
  可是,每次他要越过河来的时候,车利子都发出暗器,同时间,夏阳扔出河边的石块、莫痴远在半空截击他,雷便更以长鞭迎击他。
  只要他一回到河西,他们便决不过来追击他。
  章大寒几次闯不过对岸,气了,急了。
  他又不会游泳。
  对方也不想(要)过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章大寒吼道,“这算哪门子的决斗!?”
  “决斗是你自己要的;谁先走便作负论,也是你自己说的。”车利子好整以暇的道,“你过不了河,你走吧。他们没帮我以众欺寡的决斗,只不给你过河,不算群殴,并无毁约!”
  章大寒一向没有耐性。
  他十九次硬闯,但十九次都给迫了回来,有次还溅得衣衫尽湿,狼狈异常。
  “算了吧,”车利子悠然的说,“咱们还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的相看两不厌,相对无言吧。”
  过了几个时辰,车利子、雷便、莫痴远、夏阳等人居然还轮流守着河岸,烤肉饮酒,吃得津津有味;还在剑上串着烧肉,香味四溢,来引诱章大寒:“你饿了吧?不如到街口那小镇去吃点东西再来吧——不过,谁先退就认输哦。”
  他们都知道豪侠章大寒一向嘴馋。
  章大寒块头大,也确是特别容易肚饿。
  ——这一来,眼看人吃得酒醉肉香的,他却没半点东西填肚,真的是心无战意、斗志大灭了。
  (真想就此不打了。)
  可是章大寒一向顽强、固执、性子拗得很。
  他不肯认输,就只好眼巴巴的任人奚落,看人大快朵颐。
  车利子等人知道:只要守得住河岸,便不怕章大寒不认输,因为他们已守了整整一天一夜了,他们就不相信一向贪吃的章大寒能憋得往三天不吃饭。
  ——就算他能够撑下去,亦早已手足无力了,要制胜有何难哉!
  “认输吧,”车利子半调侃半劝告的说,“你快要变成河边一颗化石了。可怜!”
  ——要章大寒不服气而认输要比登天还难吧?
  马在河边吃草,不时发出低嘶,踢着蹄子,似乎在嘲笑章大寒。
  (不管了!)
  (忍无可忍!)
  章大寒决意要全力出击!
  他将“寒食神剑”刺入水中。
  月芒下,水流立即全黑,就像倾住了一百桶墨汁入河水里一般!
  车利子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剑光已挑起了水花。
  黑色的水。
  黑光。
  (没有比在黑夜里的黑点更难应付的暗器了!)
  ——车利子的暗器再多再密,雷便的鞭再长再辣,莫痴远的轻功再高再快,夏阳扔的石头再重再劲,也断断截不往这些比烟花更快而密、比鞭子更疾而无定、比轻功更飘忽而刁钻、比石头更灵动而细碎的“黑光”!
  当车利子、夏阳、莫痴远、雷便分别用剑芒护住全身、躲在巨石之后,以急鞭卷开“黑水”、或急退以避开这些黑色的水花之际,那把黑色的剑,已越过河东来,架在车利子的脖子上。
  “我是服输的。”车利子长叹,望定身前这名大汉,“可是我不明白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
  车利子一说服输,章大寒马上收剑。
  “以后别在话里辱及我妹妹。”章大寒的语音变得极有感情而且极痛苦,“小寒她尸骨未寒”
  车利子等人立刻明白了。
  “对不起。”他说,“为了表示我的歉意,并为了表示你接受我的道歉,我这匹马,名叫‘飞月’,你收下吧。只要你对它好,它是不会摔你下马的——你是真壮士,已有好剑,唯缺良驹。”
  章大寒眼睛发了光,手上的剑也发出一种黑色的光芒:“那真的是一匹好马。”
  那马在月下,长嘶一声,像回了一句话。
  三天后,章大寒在“可以茶庄”里,得意洋洋的跟他的挚友游侠纳兰和浪子方柔激在推介他的马:如何好、如何出色、骑上去如何腾云驾雾
  忽见一个铁桶一般的大汉闯了进来,正是雷便:“不好了,车十一哥在集集镇给人狙杀了,伤口骨赤肉黑,大家都说是你杀了,要找你寻仇,我特别来通知你一声,还是快些儿逃跑吧”
  话未说完,章大寒已马上上了马。
  马悲鸣一声,似知故主已遭毒手,怒蹄而去,还差点撞倒雷便。
  雷便急闪之际,听到纳兰跌足道:“他一定是赶上集集镇去了。”
  方柔激喃喃的道:“他这样去,可要出漏子的。”
  就这两句话之间,“飞月”已风驰电掣,只剩下远方的一点儿似是一抹就去的灰影。 
 

  
第二章 凶手追凶
 
  他是凶手。
  所以追凶。
  章大寒赶到集集镇的时候,看到一群人围在镇口。他下马,走近,人群散开,便看到“天机组”里主持“十一月”分堂的“烟花神剑”车利子的尸体。他背后中剑,剑自肩胛直裂开至盘骨,伤处肉焦、骨折、皮黑、筋碎。那一道伤口不但几乎把他斫成两爿,余力还震碎了他五脏六腑,好霸道的剑!章大寒觉得那伤口很有点眼熟,然后觉得为死者可惜,才发觉人群已散了开来,并在较大的距离外形成另一包围圈:没有人说话,没有人上前;人人都恨恨的盯着他,人人都狠狠的把手扣在随身兵器之上;他听到沉重的呼息声,他听到爱马“飞月”不安的低鸣。
  他扪了扪鼻子。
  还用手拨了拨乱糟糟的胡子。
  然后才发现这些人里除了有“天机组”十一月分堂的“初七”:“独行天下”莫痴远、“廿八”:“阳光巨石”夏阳之外,还有“蜀山神君”、“化骨龙”尤一般、“大漠一点蓝”于星若、“孔雀王子”廖非同、返璞道长、还空大师等这一众武林高手。
  章大寒咧嘴一笑,算是打了招呼。然后以一指捺住左鼻翼,“飕”的一声,右鼻翼喷出一道青涕,落入道旁草丛。
  众人唬了一跳,有的还退了一步,都以为章大寒要发放暗器动手。
  “奶奶的,这几天,很火燥!”章大寒咕哝地说,“不是上痰就是塞喉,气起来一剑把鼻子割下来,把喉咙切断算了!”
  大家目光烁烁,都没作声。
  “你们看出来没有?”章大寒煞有其事的说:“他是怎么死的?”
  “你说说看。”其中返璞道长以他衰弱已极的声音说。
  “他当然是给暗杀的,对方在背后斫他一剑,要不然,以车某人的武功,还未必会丧在这里!”章大寒说得头头是道:“这种剑法,这种手法,天下能为者,也不过三数人而已。”
  “化骨龙”尤一般冷哼道:“那么说,有能而为之的,兄台认为有谁?”
  “简单,”章大寒洋洋得意的道:“单以武功论,像‘武林帮’的帮主敖独、‘江湖派’掌门李太绝、‘意思堂’总堂主李意思、‘武学功术院’院主善战大师、‘振眉诗墙’墙主直立掌柜、‘刀一出手、人鬼不留’舒星一、‘游侠’纳兰,还有我‘豪侠’章大寒本人,要杀车利子,都轻而易举。不过,要是车利子所信任的人下手暗算,他可防不着!”
  “孔雀王子”廖非同也冷笑了起来,眼神充满了敌意:“有意思,你自己承认,要是杀车利子易如反掌,那就好了。”
  “你错了,是轻而易举,不是易如反掌;”章大寒更正道:“反掌,太容易了,那也未免太不把老车放在眼里了;至少是轻而易举——毕竟要举:举一样东西,多少得费点气力,有时候,也不是说要举就举的,有些东西也不是能举就举的——你奶奶的,你要不信,你现在就‘举举’看!”
  “孔雀王子”廖非同出身世家,养尊处优惯了,对章大寒这种粗言豪语,当然受不了,一时变脸。
  还空大师忙合什道:“阿弥陀佛。”
  章大寒瞠目对之:“是不是每个出家人在要说话前都要先念一回佛才能导入正题的?”
  还空大师干咳一声:“檀越说笑了。车大侠生前为人行侠仗义,而今给人狙杀,咱们正在此地商议,为他找出凶手来,以还公道。”
  章大寒笑道:“听来,大和尚身在空门,心在江湖,怀挟恩怨,恐怕犹比江湖中人还烈呢!我看你不是四大皆空,而是四大皆凶呢!”
  “放肆!”尤一般怒叱一声。
  还空大师倒不懊恼,只微笑扪髯,道:“迷时三界有,悟后十方空。出家人也是人,当得成人才成得了佛。老倒疏慵无事日,安眠高卧对青山,对老衲而言,最是相宜。不过,佛就是爱,普渡就是行侠,而今车大侠惨死道上,尸骨未寒,遇此不平事,不管释家道家,是人就该管一管,理一理,这才是佛心道意。”
  章大寒睁大双眼,瞪了还空大师好一会,才感悟了什么似的,道:“我找到了!”
  还空大师又合什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想必是施主大彻大悟了。”
  章大寒道:“不是我找到了!是我替老和尚你找到了。”
  还空大师和返璞道长在武林中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但气量、涵养、修行均佳,故不以为忤;还空大师怔了一怔,反问:“施主替老衲找到了什么?”
  章大寒道:“我替和尚找到了知音了。我有个朋友,叫白小痴,他说话也跟你一样,说话有一截没一截的,听来听去,都不像是人话,跟你正好成一对,你们相谈起来,可能还相交莫逆呢。他奶奶的!我交的朋友,尽是些说话夹缠不清的,那个纳兰小子,色狼方柔激,莫不如此!”
  这次,在场的人莫不变了脸色。
  连返璞道长也忍不往说:“道友,你忒也太过份些了——”
  章大寒一抬头,却“哈”一声的说:“说曹操、曹操就到;讲死人、死人复活!”
  这时,纳兰和方柔激还有“神鞭”雷便,都急急赶了过来。
  “孔雀王子”廖非同嘿声道:“好哇,来帮手了!”
  章大寒怒眼虎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廖非同长吸一口气,暗里退了半步:“你做了什么事,自己清楚。”
  章大寒怒问:“我做了什么事?”
  廖非同跟尤一般一齐冷笑了起来:“看来,你明知故问,说话玄之又玄,才是装疯卖傻,跟你那位白痴朋友才是天生一对呢!”
  章大寒手按剑柄,踏前一步,虎虎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廖非同马上按住镖囊,尤一般的脸上和手背,也忽然渐次的浮现出逆鳞来。这时候在场中不论是谁,都有想对章大寒动手之意了。
  纳兰正好赶到,忙劝解道:“什么事?大家别动手,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独行天下”莫痴远道:“他在三天前跟车大哥交过手,因而起恨,所以暗杀了车大哥。”
  纳兰“哦”了一声,说:“那一次交手的情形怎么了?”
  莫痴远半晌才答:“输了。”
  方柔激鼻孔里“嗤”的一声:“谁输了?”
  莫痴远胀红了脸:“是车大哥输了,可是,车大哥已把座骑‘飞月’赠了给他,化敌为友,他也接受了——却来暗算人,算不得好汉!”
  “什么!?”章大寒吼了起来。他一向最注重“英雄好汉”这四个字,认为那是他本人“最好的写照”。
  “别忙。”纳兰连忙道:“他既然当时赢了车大侠,为何不马上杀了他,而留到现在才下手呢?”
  莫痴远一时语塞。
  看来他也想不明白这一点。
  “阳光巨石”夏阳则答:“他当时下手,大家都知道是他。咱们不管武林中人、‘十一月’的人、‘天机’成员,还会放过他吗?”
  纳兰顺他之意说:“所以他才要偷偷下手?”
  夏阳有点嗫嚅的道:“大概便是。”然后又理直气壮的说:“这般的剑法和功力,加上能这般接近车大哥,而车大哥一向都很谨慎防范,我想不出还有谁!”
  纳兰看了看伤口,心中为章大寒倒抽了一口凉气:“——章大寒既然能击败车大侠,他又何必从后暗算呢?”
  众人一时语塞。
  尤一般忽道:“因为他卑鄙!”
  章大寒虎目发出要把他熔解的怒焰。
  尤一般又吓退了一步,这次,连额角部挣出龙鳞来。
  “一句话,就定了章某人是罪犯,不得翻身!”章大寒却突然咧嘴笑了起来,翘起了大拇指,露出了厚肉的牙龈:“好,有种,敢当面骂我,不是小人!”
  尤一般为之气结。
  “你说的对,”章大寒嘻嘻笑道:“是我杀掉车利子的。”
  他这句话一出,真是惊天动地。
  连纳兰的心都似给人踹了一脚。
  一向悠然自适的方柔激,喉核也迅速滑动了一下。
  章大寒像无时不爆出惊人之语。
  他本身就像一桶爆炸物,只要点着火线,真是爱炸就炸,决不必选择黄道吉日。
  “我跟他们三人一起做的,”章大寒宛若在说一件他们三人一起去吃饭喝酒般的平常事,笑嘻嘻的说,“你们跟我一起做了车大哥,可别只往我一人身上推嘛。”
  他指的“三人”,当然就是:
  “阳光巨石”夏阳。
  “独行天下”莫痴远。
  还有刚赶到的“神鞭”雷便。
  夏阳的脸色,立时像三年没照过太阳。
  莫痴远的眼神闪过一丝狠色和恨意。
  雷便全身“格”地一响,怒道:“你这是反咬一口?”
  “笑话!车利子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他只不过骂了一声我妹子,都道歉过了,我又何必杀他!”章大寒居然振振有辞的道:“我不像你们,杀了车利子,大有好处!”
  这回倒是莫痴远忍不住问:“什么好处?”
  “他死了,你们便能当老大,‘十一月’的老大!”章大寒咕哝着道,“当然我不知道为何人人都要当‘老大’,当‘老大’有什么好处,但就是谁都爱当‘老大’就是了。”
  夏阳吼道:“我不爱当老大!我敬爱我的老大!我为什么要杀他!”
  章大寒一句反挫:“你说不杀他就是没杀他,谁信!”
  夏阳大声道:“你说我杀他便是我杀他,谁服!?”
  章大寒忽然咧嘴一笑,摊摊手,不言语。
  夏阳怒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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