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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宵月下剑-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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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金花为了确定她是否送到齐天恨房内,先悄悄地立在她身后注视了一会儿,发现到银川儿果然是朝着齐天恨的房门走来,她即纵身袭近。

银川儿忽然觉出项后冷风袭背,还来不及回头,身上一麻,顿时被点了穴道。

她的手一颤,托盘离手下坠,却被梁金花一只巧妙的手,由背后接了过来。

梁金花非但接过了她的盘子,而且把她身上一件挺长的青布衣裳也脱了下来。

她迅速地把那件布衣裳套在自己身上,然后一只手把银川儿夹到树下站好,遂又把长剑拔下来,比了一比,剑与托盘的长短相仿佛。

她把这口剑靠边平置在托盘之内,一只手压着剑柄,另一只手压着剑鞘,在必要时候,只要一振腕子,就可抽剑出鞘。

即使他有鬼神不测的武功,在丝毫不设防的心理下,遇见了厉害的杀手,可就难免有杀身之危!

梁金花端着托盘,略微定了一下心,遂从容地向齐天恨的房前走近!

在门前,她伸手叩门,道:“先生,面来了。”

室内道:“进来!”

梁金花推门步进,却见齐天恨正在运笔写字,室内设置十分简单,一坐一几,一张桌子。

齐天恨笔走中锋,正在聚精会神地写着一篇小楷一一这是他每日必行的功课之一。

小楷练习他的定力、耐力、手力、目力,正是一门揉合上乘内功,手、眼、神的不二法门。

梁金花轻移莲步,走到了他背后,道:“放在哪里?”

追风侠本是聚精会神地在写一个“中”字,原是意不旁属,可是梁金花的猝然移近,却使得他护身的“游潜”起了一种特别的感应。

可是他到底不会联想到其他方面。

就在他有意无意偏头看向梁金花的一刹那,梁金花的一口长剑,矫若游龙,亮似闪电,在梁金花的一举手间,劈向他的背后。

追风侠一惊道:“啊!”

他坐着的身于,疾如旋风似地一个快转,可是梁金花剑身上贯注的实力非同小可。

追风侠移身回闪的一刹那,事实上已经太晚了,可是这位武林极享盛誉的异人,毕竟有其超乎常人的能耐!

就在他旋身的一刹那,掌中毛笔向上一撩,向对方剑锋上架去。

如果以追风侠正常的功力来说,只要力道提运均匀,这支寻常斑管,足可当得天下最利的宝剑,只是此刻却太仓促一点了,他的力道方提贯了一半,已与对方的剑锋交接在一块。

只听得“嚓”的一声,毛笔齐腰而折,闪着奇光如电的剑身,有如闹海的银龙,斜劈直下,追风侠连闪身的机会都没有。

剑锋过处,左肩连胸处,血光迸现。

他嘴里狂啸一声道:“好丫头!”

足顿处“飕”的一声,已蹿上了房屋横梁,一片鲜血,像雨点儿似地洒落下来。

梁金花十拿九稳的一剑,仍然没有伤着对方要害,她还不死心,身子反弓着用“海燕蹿天”的轻功绝技,紧跟着追风侠的身势拔空而起,长剑“笑指天南”,直向齐天恨心窝扎了过去。

齐天恨一时大意,竟然在对方手里挂了彩,这是他出道江湖数十年第一次负伤,内心之愤慨悲怆可想而知。

他决定不容许对方再伤他一根毫发。

梁金花的剑势一到,只听得“啪”的一声,已为他夹在掌心之内。“你是谁?”齐天恨眸子里现出了凌厉的杀机。

血把他半边身子全都染红了。

梁金花咬着牙不发一语,她用力地推送着掌中的剑,却不能拔出丝毫。

两个人身子都站在横梁上,彼此运用内力在争拉着。

追风侠眼睛里灼射着无比的惊异。

“现在的样子不是你真面目,你戴的是一块人皮面具……你是谁?为什么要向我行刺?”

梁金花更加显得慌张,她忽然侧身,用鹤道人昔日传授,最拿手的“摄魂三踢”,飕!飕!飕!一连三脚。

追风侠面色大变,双手猝开,梁金花连人带剑,堕下屋梁。

追风侠齐天恨大喊道:“慢着!”

他身子紧跟着飘身而下,大叫道:“站住!”

梁金花早已穿窗而出,身法之快,确属武林罕见。

齐天恨愣了一下,喃喃道:“摄魂三踢,鹤道人的传授,莫非她是……”

他倏地闪身外出,月影空荡,早已失去了对方的身影。

“千里追风侠”齐天恨又闪身纵回,才发觉到自己身上的血,他显然大吃了一惊,急快地在伤处附近穴道上点了几下,流血顿止。

只是他半边身子,也就为之麻木。

撕开了衣服,发觉到伤处足有半尺多长,约有三分深浅,只要再前进一分,可就保不住肋骨折伤,想一想四十年的威名几乎毁于一旦,不禁使他冷汗涔涔而下。

把伤处包扎了一下——这位执武林牛耳的一世奇侠,内心却泛起了层层波澜。

“莫非是梁金花脱狱而出,对我心生仇恨,是以下此毒手?”

这个猜想,是相当合情理的。

但是不像,齐天恨回忆着那日在“厚德福”与梁金花(江芷)动手的模样,再与今夜这位姑娘动手的情景互一印证,就发觉到二女的剑法二致,绝不是一个人。

他静静地想着,就武功而论,这个少女的身手,却是近年来江湖所罕见,由她方才那一式“摄魂三踢’;来判定,一定是鹤道人的传授。

鹤道人一共只收有三个弟子,秦双波、任剑青、梁金花,这是自己所确知的。

那么,假定这个人就是梁金花,那么前些日子被自己擒住送交衙门的那个少女,可就不是梁金花了。

他生平从来不做一件有愧良心的事情,果真被擒的少女不是梁金花,自己可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错了,对于对方人格名誉,以及身心的痛苦,将因为自己一时的疏忽,构成了难以补偿的损失,自己又将何颜去面见那个受害的少女!

他想到了这些,一时五内如焚,内心的懊痛竟比胸侧的剑伤还要来得厉害。

如果今夜潜入行刺的少女,果然是梁金花,这也同样是一件令自己痛心而不敢相信的事情,由此也就证明了这个女孩子的心意是何等的毒辣了。

无论如何,齐天恨相信今夜她是不会再来的了。

大堂上光亮如昼,襄阳府的正堂王子威,即将要夜审那个由樊城押解过来的江洋女寇梁金花。

这已是第三堂过审了,由于犯人一口咬定她不是梁金花,又没有足以证明她是梁金花的物证和人证。

虽然她身上带有一块所谓的“翡翠解语令”,可是一定要说有这块东西的人,必定就是梁金花,那也未免太武断了,况且这种江湖流言,自不能为官场所认定。

王大人对这样一件大案子,自是不能草率从事。

三审下来,这位朝廷的四品命官,实在感到很为难,他很想在这件案子上,建立声望,可是他为官的良知,却不忍心以“莫须有”的认定,粉碎了对方这个少女的一生。

两旁的衙役分班站定,大堂上鸦雀无声。

王正堂手拍惊堂木道:“带人犯!”

“带人犯!”

“带人犯!”

“带人犯!”

声音传出了大堂以外,盘算着人物押解上堂,还有些时候。

这当时,王子威大人却偏过脸,向他那位素有智囊之称的马师爷低声道:“这个梁金花来了几天了?”

马师爷翻了一下案上的公文道:“十九天了。

王大人浓眉微皱着,摇头轻叹道:“这一堂要是仍然定不了案,如何是好?”

马师爷不愧是智囊,冷冷一笑道:“大人对这名女寇,太留情面了,依晚生之见,就该重刑侍候,三木之下,不怕她不招。”

王大人又叹了一声,道:“这……云飞,你忘了十天前,那个叫齐天恨的侠客投书托请的事么?”

“嘿嘿!”冷笑了几声,这位叫马云飞的师爷吹着了纸媒,先为王大人点燃了烟,才轻轻地道:“大人哪,这件案子不宜再拖了,拖久了,对大人只怕不利。”

一听到这里,王大人怔了一下。

“这个……只是那位叫齐天恨的侠客,曾经提到了按察使端大人……恐怕不便用刑吧!”

马师爷道:“大人怎可轻信这些江湖人的话?按察使端大人不一定就真的认识他,就算他真的和端大人有交情,这件事大人做得是名正言顺又怕他何人?况乎现在端大人还没有信来,大人就给他来个假作不知,先套了她的口供定了案子,往省里一送,以后的事可就不是大人的事!大人要是做得漂亮一点,就不必送省,给他来个先斩后奏,也无不可。”

王大人吸了一口烟,却听得两旁衙役喊起了堂威来,在眼前喷出的一片烟雾里,可就看见了一身大刑的姣姣少女迈进了大堂的头道儿坎儿。

王大人本来还有些话与师爷商量,见状也就暂时忍住不发。

紧扣着犯人锁链子的正是那位拿“寇”有功的大捕头——“一条棒杆”赵铁松,另外两个一一“铁翅鹰”孙化、“粉面金刚”胡大海左右侍立。

三个人都吃过江芷的苦头,是以一丝也不敢粗心大意,刀剑出鞘,如临大敌。

犯人在大堂正中站定,“一条棒杆”赵铁松嘴里轻声道:“过了这堂就完了,跪下吧……”

一抖锁链子,大吼一声,喝道:“跪下!”

江芷原本也就没打算倔强,双膝一弯,顺着赵铁松的一带之势,噗地一声跪倒在地。赵铁松向上跪叩道:“女犯梁金花押到。”

王大人点一点头,说道:“你们退开一边。”

赵铁松恭应了一声,挥手带着孙、胡二人退后十来步,却是采取三角的部位,暗中监视着。

王大人就着大堂两侧的一十八盏宫灯,打量着这位艳容四播的女犯人,心里着实地吃了一惊,记得初过第一堂时,对方是何等标致的一副容颜,全堂上下,就连知府大人在内,哪一个不惊为绝色,怦然心动?而现在只不过是十来天的间隔,看上去已判若二人。

犯人的长发披散着。多天没有梳洗了,白皙的面颊染了一层污垢,双目红肿,衣衫褴楼,虽说是未曾落刑,可是加料过重的几副刑具,把她的细皮嫩肉,也却磨肿磨破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相当楚楚动人惹人怜爱。

王大人一拍惊堂木,道:“梁金花,本府夜审三堂,你也折磨得不成个样子了,还是从实招了吧!”

江芷白中泛青的脸,蕴含着无比的疲倦,她苦笑了一下道:“我本来不是梁金花,大人你要我招些什么?我又能招些什么?”

王大人冷冷笑道:“好个刁蛮的女寇,本府因怜你年纪轻轻,一再地对你容让,你却是这般的不知好歹……来呀,大刑侍候!”

大堂上立时扑过来数名衙役,将一截夹棍套在她双腿之上。

王大人一狠心,手拍惊堂木道:“上刑!”

绳索绞盘一经绞动,只听得木夹棍上吱吱响动,江芷那张苍白的脸上一阵泛青,只疼得全身上下簌簌一阵颤抖。

一旁那马师爷却凑近座前,道:“大人,梁金花是有功夫的女人,这点刑怕吃不住她。”

王大人一声叱道:“用力!”

四个衙役,各施全力,只把儿臂粗细的两根绳索绞得成了麻花卷儿,江芷身子陡地站起,又坐下来,只痛得全身连连打颤。

她总算幼学内功气力,这番刑迫,虽使得她痛穿心肺,要想伤害她的筋骨却是不易。

在四名壮役的全力绞盘之下,只见她修长的身躯,扭动得像一条蛇,冷汗涔涔直下。

王大人眼看如此,生怕把她弄成了残废,一拍桌案道:“停!”

只听得“崩!崩!”两声,夹棍上粗如儿臂的绳索,竟然当堂折断,绳索一断,夹棍自然地松落,江芷颤抖的身子乍然一松,又坐了下来,身躯由不住向后倒下去。

“一条棒杆”赵铁松上前一步,伸出一只右腿抵住了她的后背,大声道:“姑娘,你还是招了吧!”

江芷陡地向后仰首,头上长发,就像是一条软鞭似的,只听得“唰”的一声,扫在了赵铁松面颊之上,一个是无防,一个是有意。

这一下子可还真不轻!

赵铁松“啊”地叫了一声,踉跄后退,右脸上顿时现出了一片紫红颜色。

众目之下,他岂能吃这个亏?怒叱一声,一脚踢在了江芷背后,满身刑具的江芷,休说是还手招架就连闪避也是无能。

这一脚踢了个正着,江芷身子就像皮球般滚了出去,项上的枷具,足下的锁扣哗啦啦一阵大响。

王大人一拍惊堂木道:“大胆!”

四名衙役早扑上去,狠狠地将江芷按在了地上。

赵铁松厚着半边脸,当着府台大人面,他却也不敢过分放肆。

当时上前一步,跪下一条腿来道:“大人,这女犯人泼辣得很,请大人赐准交由卑职在牢房内询问,必能招供!”

王大人冷冷地道:“这案子本府审得正大光明,岂能容你私下刑罚——赵头儿你这话说得太离谱了。”

说到这里,那位马师爷又伸过脖子来,轻声嘀咕道:“大人不要忘了提证人毛三。”

一言惊醒梦中人。

王大人嘿嘿一笑,望向江芷那边道:“梁金花,你上次不是向本府要人证么,今天本府已找了一个,你可愿与他对质公堂么?”

江芷挣坐而起,冷笑道:“证人?还会有什么证人?”

王大人手拍惊堂木,喝道:“提证人毛三!”

“提证人毛三!”

“带毛三!”

“毛三”早就在大门外等好了,一声“提毛三”,他就立刻走了进来。

三十来岁的一个矮个头,生就的小鼻子,小眼睛,一眼看上去就是个奸巧狡猾之辈。

这个人在两个衙役陪同之下低着头狗也似的窜了进来,跪在大堂上,叩头如捣蒜般地向着堂上,大声嚷道:“青天老大人,冤枉呀!冤枉呀!”

王大人沉下脸怒叱道:“放肆!”

那汉子就像吃了烟袋油子般的一个劲儿地打着哆嗦,连连地胡言乱语道:“是……我……大人……”

王大人冷笑道:“你是毛三吗?”

“是……大人!”

“用不着害怕,本府提你不过是个证人,你只要老老实实地把你知道的据实说出来,画了押,就可以放你!”

“小人……小人一定照实说,大人……恩典!”

“好!”王大人扭脸向江芷道:“犯人带过来!”

一阵子锁链声,将江芷前拉后推地带到了跟前。

王大人手指向江芷,向那个叫毛三的矮个子道:“这个人你可认得?她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你要看清楚了再说,听见了没有?”

毛三叩头道:“是,是!”

然后就站起来,走到江芷面前,煞有介事地看了半天,然后回身跪倒!

“看明白了没有?”上头问。

“看明白了!”毛三结结巴巴地道:“她是大盗……梁金花!”

“你没有看错?”

“没有……看错。”

“你怎么会认识她的?”

“这个……”毛三咽着唾沫道:“小人有一亲戚,素行不良……在长江落草……为寇,有一日带小人到他住处,曾经指与小人看过他们的首领梁金花。”

“只看过一次吗?”

“不……还有一次!”

“说!”

“是……第二日我那亲戚说是有一趟买卖,小人……一时好奇,也跟着我那亲戚前去观看。”

“且慢。”师爷抹着嘴,向一旁的笔吏道:“一个字一个字记下来。”

然后他转向发怔的毛三道:“你用不着怕,说下去。”

毛三叩了个头道:“是……小人那个亲戚在杀人,小人在一旁观看,这个梁金花也在现场。”

“她可曾杀人?”

“她……好像也杀了人。”

“混蛋!”堂上一拍惊堂木,喝道:“杀就是杀,没杀就没杀。好像算什么意思?”

“是……杀了。”

“杀了几个?”

“很多……好……”

他又想说“好像”,却临时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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