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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刀行-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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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这一点的”任我杀轻叹一声,缓缓抬起左手,目光盯着那枚奇特的指环,“本来我就一直在怀疑,这枚指环究竟有什么秘密,为什么‘天残地缺’夫妇见到它,竟好像见到了鬼魅?非但对我手下留情,还把‘万劫重生’交还给了龙七先生。”

他目光灼灼,紧紧盯着欧阳情的眼睛:“我曾经问过你,‘银丝拂面随风去,铁骑踏月入梦来’这两句诗是什么意思,你一直不肯说,现在,我想已经不用你来解释了。”

欧阳情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微笑道:“你已经猜到了吗?”

“据说‘银狐’天生一头银发,貌似天仙,所以便得了个‘银狐’的绰号;‘铁狼’一身古铜之色,身世苍凉,所以自号‘铁狼’。这枚指环白色的一半刻着一只狐狸,黑色的一半刻着一匹狼,显然这就是他们的标记。这两句诗的首字,一个是‘银’,一个是‘铁’,岂非正暗隐着他们的名号?”任我杀又轻轻叹了口气,沉声道,“你曾经说过,这枚指环是你的家传之宝,就算我再如何愚笨,也能猜到你的身世来历。”

“这枚指环,其实是我爹当年赠送给我娘的定情信物”说到这里,欧阳情忽然住口不语,只是垂下了螓首,手指不住地折弄着衣角,眸子里却绽放出一种奇异的光芒。

看着她娇羞无限的摸样,任我杀忍不住心神一荡,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缓缓移开目光,轻叹道:“为什么,你一直不肯说?你你瞒的我好苦。”

“我本来想告诉你的,但又不敢我害怕说出来反而会伤害你。”

任我杀脸色微微一变,沉声道:“伤害?你凭什么认为这对我是一种伤害?”

欧阳情一怔,抬头望着他,幽幽道:“我”

任我杀脸上明显有一种很受伤的表情,冷笑道:“因为我是杀手,你却是一代女侠?”

“你又误会我了”阳情幽幽叹道。

“不错,你的确是人中之凤,是花中之魁,而我却是远离芬芳的淤泥,是个双手沾满血腥的杀手”任我杀凄然一笑,惨声道,“我们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也许,相遇根本就是一个不该发生的错误”

欧阳情眼神已变了,变得忧伤而难过,颤声道:“没有人瞧不起你,是你自己在作践自己。”

任我杀脸色惨白,痛苦地甩甩头,沉声道:“对,是我自甘堕落,像我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你为我付出什么。你为什么要来?你本不该来”

欧阳情眼中已有泪光,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小兄弟,欧阳姑娘这么做,自然有她的苦衷,她只是只是”米珏目光一瞥,看到欧阳情泫然欲泣的摸样,有些于心不忍,苦笑道,“她的良苦用心,你怎会不明白?这时候你还在逃避什么?”

我是在逃避吗?她的心事,我怎么会不明白?可是明白又如何?只不过是徒增烦恼而已!任我杀脸色一变再变,默然不语。

“你是不是一直都无法忘记过去?无法忘记那个女孩?”

任我杀目光一冷,颤声道:“为什么要忘记?”

“斯人已逝,活着的人若是惦记着一辈子,就变成了一道枷锁,越挣扎,就越痛。”

任我杀缓缓垂下了头,心又一次痛了起来。活着,的确是一种痛苦。他的心已经死了,这痛为什么还在延续?

“我想,她一定是一个很好的女孩。”米珏脸色严肃,目光无比的真诚,“过去的,毕竟已经过去,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珍惜现在。”

任我杀咬了咬牙,缓缓道:“我已经没有将来,唯一拥有的,就是过去。”

“她既然是你的过去,难道我就不能成为你的将来?”欧阳情忽然大声道。

任我杀没有回答,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欧阳情的心就像是被千百万枚锋利的针不停地刺着、刺着,一阵又一阵的痛很快就淹没了她,让她迷失,让她彷徨

任我杀的嘴唇已经被他自己咬得发白,过了很久才道:“我知道,我欠你的太多了,你你放心,我一定会还的。”

欧阳情黯然轻叹,缓缓别过了头,一转头间,泪水却已似晶莹剔透的珍珠,断了线一样掉了下来,染湿了面纱。

还?怎么还?用一辈子的时间去还,让她一辈子都在等待?等待总是遥遥无期,当它变得和死亡一样只是一片空白的时候,又何必再还?更何况,感情的债,是永远也还不清的。女人,有多少青春可以拿来等待?红颜老去,美人迟暮,是一种悲哀的结局。

曾经的倾国倾城,曾经的沉鱼落雁,到最后变成一头白发、满脸沧桑,却只能独守孤灯,长伴寂寞,终是不能与心上人双栖双飞,岂非就是一种莫大的讥讽?

高处不胜寒。有时候,寂寞的不止是英雄,不止是王侯,美丽的女人,同样摆脱不了这种无奈的命运。

第十一章 暗香浮动兰如馨

 小镇的确很小,“悦来客栈”是这里唯一的客栈,任我杀四人走进来的时候,客栈里只有七八个被风雪阻断了行程的江湖过客。在这样的的地方,当然不会有好酒,但只要有酒,这就已经足够了。

烛光摇曳中,欧阳情的眼睛依然温柔似水,却又透出火一般的热情。她似乎已微有醉意;她并不喜欢喝酒,更不懂如何喝酒,但现在,却好像存心醉一次。

一个人如果无情,固然不是一种好事,但太多情了,又何尝不是一种美丽的错误?爱一个人,就应该无怨无悔,欧阳情宁愿让这个美丽的错误,一直在错下去。陷入情网的人,总是无法自拔的。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但勇往直前,却也未必就是一条绝路。人生岂非也正是如此,既已选择了前方,何必一再回顾身后的风景?

任我杀也在大口地喝着酒,似乎要把往昔一切的伤痛都咽到肚子里去。他放下手中海碗,低声道:“这一路来,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关于一个女人的故事?”

米珏道:“你说的这个女人,是不是紫罗兰夫人?我们还听说她对你发出了江湖追杀令,其中原因却是众说纷纭。”

“以讹传讹,每个人说的当然都不可能相同。”

“你和她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非杀你不可?”

“这都怪我太喜欢多管闲事,没想到我的一个不经意,却改变了我的命运。”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只要不违背江湖道义,不违背自己的良心,什么都应该管一管的。”米珏正容道。

“我途径一个小镇的时候,无意中听说镇上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一夜之间,竟有五个少年一起失踪,等到被人发现时,他们都已经死了,而且死得很蹊跷,犹如风干了一般,经过仵作验尸,认定是被吸干元阳,精竭气衰而死。”

米珏皱起了眉:“这件事一定不简单。”

“乡下人大都迷信,以为是狐仙显灵把他们召唤成仙了。我觉得其中必有古怪,决心查个究竟。第二天晚上,终于发现了端倪,原来竟是有一个女人掳走这些少年,供她修炼一种邪术。据说这种邪术是从东瀛传过来的,至淫而又至恶,只要不断地吸取少男纯阳精元,就可以起到驻颜的作用,从而永葆青春。”

米珏脸色微变,咋舌道:“这是什么邪术?真是闻所未闻。”

任我杀摇摇头,苦笑道:“我出手狙击了那些夜劫少年的高手之后,就开始不断地遭到伏击和追杀。逃亡,绝不是一种很舒服的生活方式。”

米珏脸色又已变了,失声道:“那个女人,莫非就是紫罗兰夫人?”

“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个可怕的疯子。”

“你知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人?”

“虽然我还不敢确定,但隐约也猜到了七八分,她就是”任我杀的声音忽然中断,目光一瞥间,就看见一个人大步走了进来。

这人薄雪沾衣,一脸憔悴,但这一切仍然不能掩盖他眼神的锐利,和凛然的冷峻。他一眼看见任我杀四人,脸上立即喜形于色,大声道:“你们都在一起?好,好极了!”

任我杀却皱起了眉:“龙七先生,你怎么也来了?你不是去了京城吗?”

龙七的笑容立即黯淡了下去,苦笑道:“我是来找你的;那东西又丢了。”

“怎么回事?这一次劫镖的是什么人?”

“那东西失而复得,不容再有任何闪失,我们日夜兼程,赶往京城。大年初五的那个晚上,我们连夜赶路,途经一片密林的时候才稍作小憩。这一歇,就出了事儿。也许是连日来赶路,实在太苦太累,一坐下来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我一觉醒来,已是清晨,正想催促他们继续赶路,却发现自己居然是躺在一家客栈的床上。”龙七喘了口气,昂首喝了一大口酒,“我找来小二一问,他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告诉我,是两个既年轻又漂亮的女人把我送到客栈来的。我马上意识到出事了,立即赶回密林,就看见司马如龙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睡得正熟。我过去一看,才发现他早已气绝多时。”

任我杀皱着眉,失声道:“他死了?怎么死的?”

“中毒,一种无色无味的剧毒。”

“海总镖头和‘武林三侠’呢?难道他们也已遭到了毒手?”

“那东西不翼而飞,他们四人也一齐失踪了。”

“龙七先生追踪之术独步天下,难道一点线索也没有吗?”米珏忍不住道。

“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个东西。”龙七缓缓摊开手掌,脸色凝重,“这枚玄铁紫罗兰,是从司马如龙身上找到的。这一路来,我听说过不少有关紫罗兰夫人的传说,我想,这件事一定和她有关。”

“嗯!这是紫罗兰夫人的江湖追杀令。这个女人神秘可怕,海总镖头他们落在她的手里,只怕凶多吉少。”

“我就是知道这件案子很棘手,所以才赶来华山寻找任兄弟帮忙。”龙七的脸色突然变得更加严峻,“这次护镖之行,本来极为隐秘,为了完成任务,我们处处小心谨慎,连路线也改了,想不到这消息还是泄露了出去。我认为,在我们六个人之中,一定有一个人是紫罗兰夫人的奸细。”

“依你之见,这个人会是谁?”

“每一个人都有嫌疑”龙七皱着眉,轻咳一声,“当然我也不能例外。”

“这个人,也许是司马如龙,紫罗兰夫人一得手,就将他杀人灭口。”

“这个推测合情合理,但据我所知,司马如龙为人忠诚可靠,既不贪财也不恋色,他没有理由背叛师门,出卖良心,毕竟这件事关系到‘金狮镖局’的生死存亡。”

“司马如龙尚且如此,海总镖头当然更不会这么做了,莫非是”说到这里,米珏回头看了杏伯一眼,忽然闭上了嘴。

龙七苦笑道:“‘武林三侠’名望极高,声誉极好,我实在不愿相信他们会弃江湖道义而不顾”

他话未说完,忽听杏伯沉声道:“他们岂是这种卑鄙小人?你怎么可以怀疑他们?”

“是是,在下实在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龙七一眼瞥见杏伯手中的“乌龙鞭”,失声道,“啊?原来是‘鞭侠’方四侠,该死该死,失礼失礼”

“这件事你一定要查清楚,免得冤枉了无辜之人。”

“此事关系重大,自然要查个水落石出的。”

夜如泼墨,风雪正狂,一种浓郁而淡雅的花香突然随风传来,薰人欲醉。

客栈的大门外,突然亮如白昼,从敞开的大门望出去,每个人都看见了一顶软呢彩轿。轿子的布料大都是用高贵的丝绸制成的,颜色姹紫嫣红,七彩相间,紧垂的布帘绣着龙凤呈祥,一龙一凤栩栩如生。

抬轿的两个轿夫高大健壮,精赤着上身,冰冷的风雪扑扑地呼啸而过,他们竟似毫不在乎,连眼皮都不曾眨动一下,脚步依然坚定。彩轿的两边,各自站着一个容颜艳丽、身材娇娆的妙龄女子。左边的女子手中端着一只大如拳头的香炉,燃的仿佛是上等的龙涎香,香火点点,香气氤氲;右边的女子,手里却端着一盘美丽而奇异的花,在这个百花凋零的季节,那花竟不凋萎,反而开得正艳。在她们的身后,又各自站着两个英俊潇洒、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手里捻着一颗猫眼般大小的夜明珠,把雪地照成一片素白。他们的脸上绝无半点笑容,却充满了恭敬和谦卑之色。

持花女子腾出右手在空中一扬,满天的七彩花瓣忽然如天女散花般片片飘落,刹那间落英缤纷,遍地花香。

端香女子微一躬身,娇声道:“兰夫人,请下轿。”

轿中有人慵懒地轻应一声,这声音是如此地娇柔无力,却仿佛充满了一种不可抗拒的魔力。那四个美男子眼中突然流露出一种醉意,仿佛这声音简直比美酒更容易让人迷醉。

持花女子伸手轻轻掀开布帘,一个女人盈盈而起,缓缓走了出来。她穿着纯白的丝袍,蛾眉淡扫,不施脂粉,漆黑的头发随随便便挽了个髻,全身上下找不出一块金珠翠玉,清雅正如兰花。对她来说,珠宝和脂粉仿佛都是多余的——无论多珍贵的珠宝都不能分去她本身的光彩,无论多高贵的脂粉也不能再增加她一分美丽。没有人可以否认,这是一个美丽得让人窒息的女人——没有人可以形容她的美。

欧阳情的美,已经是人间的极致,但这女人却更成熟,更妩媚,举止之间,仿佛都充满了万种风情,和一种无法描述的绝代风华。她的娇躯并不丰满,但也绝不纤瘦,看起来却好像弱不禁风,就像一枝柳梢,只要风一拂来,就要随风而去。

那两个妙龄女子本已美如出水芙蓉,此刻却好像变成了刚刚从泥土里钻出来的野草。

香气随风飘送,那兰夫人竟莲步款款,施施然走进了客栈。刹那间,烛光为之黯淡;刹那间,每个人的呼吸都为之停顿。

这个兰夫人,她的魔力仿佛可以征服整个世界。有时候,就连女人也不能不承认这一点。欧阳情摒住呼吸,瞪大了眼珠子看着这个美丽的女人,仿佛连妒忌都已忘记,如水的双眸,分明流溢出一种羡慕,一种向往。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食色,同样是男人的天性。看到那些男人们痴迷的目光,兰夫人的脸色虽然依然一片冷淡,但眼神却温柔如水。这时候的她,仿佛是一只伫立于群鸟之中的孔雀公主,骄傲而高贵。她本来可以对这些凡夫俗子不屑一顾的,但眼波流转间,她的脸色竟突然变了。

她一眼就看见了任我杀;任我杀不停地喝着酒,始终没有向她看过来,在他眼里,兰夫人仿佛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泥娃娃,纵然美得无可挑剔,也只不过是一种陈设。

美丽的女人,都是骄傲的;骄傲的女人,都有一种通病。她们希望可以利用自己的优势,去征服男人,如果她们反而被男人征服,那绝对是一种奇耻大辱。

现在,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悄然袭上兰夫人的心头。这世上,视金钱如粪土的人并不少,但对美色视若无睹的男人却不多。多少年来,从未有一个男人拒绝过她,但这头发凌乱、醉眼朦胧的落拓少年,居然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兰夫人似乎连眼睛都已经被气红了,但她非但没有发作,反而轻轻笑了起来。这一笑,如冰河解冻,如春风乍展,如她的笑,她的笑只能说,她的笑已非任何语言可以描述。

“你为什么不看本宫?”她轻轻咬着樱唇,就像一片白云般飘然走到任我杀面前。她虽然在生气,虽然问得莫名其妙,但在别人看来,她的神态却像是在对她的情人撒娇,又像是一种责备。谁又能够明白,其实她的每一个动作,说的每一个字,都蕴藏着不可触动的杀机?

任我杀恍如未觉,连眼皮都未抬起。

“你是瞎子?”兰夫人脸上的笑意已渐渐变得僵硬,声音依然充满了不可抗拒的魔力,谁也看不出她是不是已经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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