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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满京华-第2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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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阳大步出了门,等到随那小厮从小道走了老远出去,他才突然倬下了脚步。
那小厮一不留神险些撞在了他的后背上,忙不迭往后退的时候,却不防一个黑影突然袭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脸上就着了重重一巴掌。见面前的主人满脸愠怒,他慌忙捂着脸跪了下来,就只听头顶传来了一声怒喝。
“既然已经知道是曲公公,为何不先寻个由头,要在门口那么大呼小叫!”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那小厮吓得连连碰头,直到又挨了一脚,这才停下来双手抠着地面不敢再辩解。直到没了动静,抬起眼睛发现自家老爷已经走得没了踪影,他这才坐倒在那儿吁了一口气,又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许阳这一走,水榭中没了主人,气氛自然而然就显得僵硬沉闷。尽管许家两位公子都在,但之前许阳和方翰萧朗交谈时都不曾带挈他们,任谁都知道这两位公子并不知道多少内情,因而此时尽萃长子许遨竭力想提起话头,奈何没人接话茬,他也只好讪讪住口。反而是一旁的次子许进几次三番地打量安坐喝茶的陈澜,眉眼间闪过了一缕戾气。
突然,他石破天惊似的问道:“敢问海宁县主,杨大人直到现在还不知所踪,连带荆王殿下也是音信全无,不知道县主可有什么最新的消息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抽凳子,送天梯
水榭中一下子一片寂静。
哪壶不开提哪壶,此时这突如其来的言语,无疑是这句古话的最好写照。众目睽睽之下,陈澜捧着那汝窑青柚小茶碗,竟是连眼皮子都丝毫没有抬一下,只是用手指轻轻拈着盖碗拂去了上头那茶叶沫子,随即送到嘴边轻呷了一口,这才好整以暇地将茶碗搁到了一旁茶几上。
“荆王殿下是身负皇上旨意行事的,行踪如何,自然是直接向京城禀报,我又怎会知道?至于我家老爷……”,她顿了一顿,扫了一眼四周的宾客,这才举重若轻地盯着许进问道,“许二公子真的很想知道我家老爷上哪儿去了么?”
刚刚那话说出去之后,许进自然察觉到了四周射来的各种目光。其中有的是恼怒,有的是不满,有的是责备,更有的是警告……总而言之,他想看到的赞赏等等竟是一概没有。这会儿陈澜轻飘飘一句反问过来,再加上那看似淡然实却暗藏锋芒的目光,他立时有些招架不住,使劲握了握拳”这才勉强笑了笑。
“杨大人去了何处,岂有我打听的道理。我只是奇怪,杨大人既然不在,朝廷要在南京设国子监这样的大事,海宁县主不但知道,还居然四下里对别人说?”说到这里,他仿佛壮了胆气,旋即就提高了声音,“男主外女主内,海宁县主出身名门,总该知道朝廷法度。莫要说是还没公布的事,哪怕公布了却没有明发上谕,岂有往外传的道理!”
话说到这个份上,别说陈澜面色微变,在座的一众人等竟是齐齐色变。就当陈澜嘴角一挑打算说话的时候,随着门帘一挑,一声暴喝就立时传进了屋子。
“小畜生,这等地方哪有你胡言乱语的资格!”,许阳在院子里就听见了次子的大放厥词,一时又惊又怒,跨进屋子就怒声斥道,“让你和你大哥学看待人接物,让你们接待贵客,不是让你卖弄嘴皮子的!你才学过几句四书五经,就敢胡言乱语教训人了,不知天高地厚!大郎,把你弟弟带下去,既然他要卖弄你那些浅薄的学识,那就给我去闭门读书,一年之内不许踏出书房半步!”,这一番凌厉呵斥,让刚瞪就鸦雀无声的厅堂中更充斥着一种沉闷的宁静。而始作俑者许进见陈澜头也不抬地安然坐着”大哥许遨正一边答应一边拽着他的胳膊往外走,而一众旁人竟是没有给他求情的,他只觉得心里涌出了一股更大的怨气。眼看走过父亲身边的时候,他冷不丁大声嚷嚷道:“爹,圣人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他这话还没说完,就只觉得面上一道掌风扫过,随即就是一阵难以抑制的火辣辣剧痛。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他只觉得整个人都懵了”想要开口时却只觉得腮帮子发麻,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下一刻,他就被大哥许遨强拖着出了屋子,还没站稳,就听得旁边传来了一个淡然却(阴)恻恻的声音。
“年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是好事,但一味年轻气盛,就是给自己招惹祸事了。孔夫子的话那是特指”又不是泛泛而言,更何况当初太祖爷就说过,天下之大英才辈出,纵使女子小人亦是有不世之才。你小小年纪懂得什么?”,许进正被父亲的斥责和巴掌气得整个人直发抖,又听得这样居高临下的教训,他自是越发怒不可遏,可是当看清楚来人时,他却被那一双仿佛蕴含着无穷杀意的目光给逼得整个人都有些站立不稳。一旁的许遨总算是比弟弟沉稳得多,看清楚那人的装束就拉着许进后退了一步,又恭恭敬敬地说:“可是司礼监曲公公?”
“不错。”曲永淡淡地点了点头”随即背着手上了台阶,临进门之前方才头也不回地说,“不管是谁在背后怂恿的你这蠢货,你都给我记住。才能本领尚不及女子和小人的”没有拿这句圣人之言招摇过市的资格!”
哗毗——
随着人影消失在了门内,许遨这才松了一口大气,随即几乎是连拖带拽地把弟弟拉了出去。待离开那水榭老远,他才一下子转过身,看着许进那肿得老高的腮帮子没好气地斥道:“你是不是疯了?上次的事情还是爹带了你去负荆请罪才好容易摆平的,而昨天要不是人家,你那名声立马就臭不可闻,你竟然还敢当面对那位海宁县主说这样的话?要不是今天还有那许多要紧客人在,凭爹的脾气,只怕立马就传板子打死了你!”
“凭什么,凭什么那个女人得意,我就倒霉丢脸!”许阳伸手擦了擦嘴,那龇牙咧嘴的样子显得那张脸更扭曲了些,“什么给我挽回了名声,分明是她买通的人在路上造势,然后又居高临下前来施恩,爹是老糊涂了,竟然相信这种伎俩!大哥,爹相信你,你去对爹说,不能上那女人的当,他们杨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许遨虽说不是什么善于机变的人,可看着满脸戾气的弟弟,他终于没再说什么,径直拉着人就往前走。待到了兄弟俩读书的外书房,他径直把许进推进了东厢,随即竟是叫来自己两个心腹书童锁上了门,直接把钥匙揣在了腰里,又去叫'文字诺秋网更新'了两个父亲的家丁来看着。转身要走时,他听见里头传来了许进又是敲门又是摔东西又是嚷嚷的声音,他便没好气地停住了。
“二弟,我劝你消停一点,有些话少说两句。爹这会儿是没心思来处置你,你要是想不通,过后有的你受的!你说爹是受了人蒙骗,那我问你,你这些乱七八糟的想头是从哪里来的,别告诉我说是你自己想出来的!给我好好在屋子里呆着,否则过后别说是我,就连娘也救不了你!爹一个条子送了你去辽东从军,那时候我看你怎么办!”
话音刚落,屋子里就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虽然接着就是几句骂骂咧咧的声音,可终究是再没什么不堪的言语。这时候,他又叮嘱两个家丁务必牢牢看好,随即才疾步出了院子。可在到了门口的时候,原本打算径直回水榭的他却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来人!”
“大少爷有什么吩咐?”
“把从昨天到今天跟过二少爷的人给我全部提过来,我要一个个挨个问!”
许家长子次子一个忙活着查问之前的事由,一个苦于被关在屋子里而自怨自艾的当口,水榭当中,众人都把刚刚那一幕暂时抛在了脑后,目光全都集中在司礼监太监曲永身上。
本朝的内官间或会出几个有实权的角色,但总的来说在人前的曝光却很少,而永熙年间,字中的太监真正出名的只有曲永一个。传闻当中,天子登基之日,那位安国长公主往京营调兵,而曲永则是带着两个小太监夺下了御马监亲军的军权,听说还杀过不少人,再加上前一阵子还掌过锦衣卫,自然是凶名在外。
于是,此时不管是谁,脸上都(露)出了恰如其分的恭敬,就连陈澜也不例外。让她有些捉(摸)不透的是,曲永扫了一眼她,竟是微笑颌首,随即才摇头婉拒了许阳请他入座的话。
“我一介内宦,此来不便多留,只说两句话就走。我此下江南,领的是巡查诸书院,另外便是南京国子监选址的勾当。请金陵府立时命'文字诺秋网更新'人贴出榜文去,三日之后,南京诸官于金陵府探讨选址一事,我奉旨旁听。好了,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不打搅诸位在这儿商量事情,告辞。”
眼看着曲永一点头就要走,陈澜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张口叫道:“曲公公留步!”
见那人影停在了门边上,她一按扶手站起身来,只是那心中的诸多狐疑不解涌到喉咙口,最后变成了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不知道曲公公是何时到江南的?”
曲永这才回转身来”见其余人亦是异常关切地看着自己,他这才淡淡地说:“不过就是这一两日间刚到,身负皇命,岂敢怠慢?”
可之前张冰云来信就提起了曲永下江南的事,算算时辰,人少说也该到了十天半个月,甚至更早也有可能!陈澜心里一突,此时却再没有追问,只是含笑点了点头。等到曲永施施然出了门去,一众人等方才面面相觑了起来。良久,许阳一下子醒悟到自己竟忘了送人,可站起身才想起追出去也已经晚了,只得又讪讪地坐下。当他和方翰的目光突然撞在一起时,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又看向了陈澜。
看那位曲公公的架势,怎么越看越像是给陈澜助威来的?
他们想到这一茬,陈澜自然不会没想到。觉察到聚焦到身上那越来越多的目光”她也顾不得去想曲永此举究竟是何用心,当即似笑非笑地说道:“刚刚许二公子还质疑说,我这消息透得太早了,想不到曲公公立时就来了。如此一来,江南便是百huā齐放,不再是一家专美于拼了。以后诸位的子弟进学,也是选择多多,可谓是条条大的……,…皆坦途。”
尽管她临到最后三个字方才紧急改口,但这丝毫未曾削弱这话的力道。
在短暂的沉寂之后,四座宾客竟是一片附和点头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合纵连横
第一百九十四章合纵连横
尽管这一日的南京守备府特意把南京城赫赫有名的怀月楼主厨一股脑儿请来了四位,打下手的伙计无数,整治出来无数珍馐佳肴,但是,对于受邀而来的宾客而言,哪怕这时候端上来的是龙肝凤髓,也及不上今天得到的消息。
若是家中子弟进了国子监,想来在国子监脱颖而出,应当比几乎被金陵书院把控的江苏和浙江乡试要容易得多,只要家里有了在朝堂说得上话的人才,何惧家业不兴?
于是,当饭后上了茶时,陈澜笑问江家如今的情形如何时,三老太爷一下子就警醒了过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手压在了江大老爷的手背上,随即满脸为难地说:“家里那点不上台面的事闹到现在,老朽实在是惭愧得无地自容。原本我是有意相帮侄儿一把,谁知道几个晚辈吃了人撺掇,竟是胳膊肘往外拐帮起了外人。偏生那几家要账的后头是金陵书院……”
他这话还没说,许阳便冷哼了一声:“又是金陵书院。这江南地面究竟是谁家的天下,处处都是他们的影子说是教授圣人之道的地方,却一心钻到了钱眼里头去,如今这掺和江家的事务,不外乎就是瞧中了那份家业而已”
“许兄慎言。”方翰眼角余光不lù声sè地瞥了一眼陈澜,这才打哈哈道,“今天可是有客人呢朝廷要册封的话,金陵书院可是头一位,况且下头门生不知凡几,何必得罪了人?要我说,江家你们主事的几个亲自到书院去求恳求恳,再送一份厚礼,想来事情就能过去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江大老爷就是再愚钝,也能从别人的脸上看出几分端倪来,忙也站起身,诚惶诚恐地躬身一揖道:“平江伯,哪里是我不肯求情送礼,却是旁人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那几个隔房的兄弟都恨不得立时把我赶离了族长之位,就连三叔也领了老大的不是,人家已经伸出了手,哪里就愿意缩回去?这么多年来,江南还剩下多少世家望族,可只有那院子屹立不倒,唉,我江家倘若是落魄了,也不知道接下来又该轮到哪家。”
尽管江大老爷的表情太过于声情并茂,流lù出了刻意和作假来,可今天被请来的宾客中,都不是和金陵书院走得最近的人,反而家中子弟大多有过被书院拒之于门外经历的,在生意场上也常有吃亏挫败,因而,江大老爷这番话,一时jī起了不少共鸣。只是,此时此刻仍是窃窃sī语的多,绝大多数人都仍在犹豫观望。
面对这一幕,萧朗终究有些忍不住,隔着桌子歪了歪脑袋,向一旁的陈澜轻声道:“县主,是不是现在就……”
“再等等。”陈澜敏锐地注意到,作为主人的南京守备许阳突然看了过来,便轻轻摇了摇头,“不着急,猛药不妨留到最后。”
就在这时候,外间突然通传道大公子来了。有了之前曲永突然莅临那教训,许阳自是吩咐了人进来。果然,许遨进门之后行过礼后就匆匆上前来到他身边,弯下腰紧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道出了一番言语。听清楚了之后,他一下子就死死捏住了扶手。
“爹,跟着二弟的那几个小厮伴当书童我全都一一审过了。他前些日子和江家四房的十八老爷走得近得很,两人一块吃饭听戏,还去过……今天早上,十八老爷派人给二弟送了几盒怀月楼特制的杏仁酥。我刚刚又去严词质问过二弟,是那位送信挑唆的他。”
“该死,真该死”
许阳终究不是什么喜怒不形于sè的xìng子,突然迸出了这么突兀的一句,随即深深吁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对众人团团一揖,这才怒声说道:“刚刚二郎无礼,大放厥词,我已经着大郎仔细逼问过这小畜生。原以为这只是他自己一时糊涂,谁知道竟是吃了人撺掇想当初他强买扬州城郊小桃源,又不合冲撞了杨大人和海宁县主,原也是被金陵书院教习邓冀撩拨,他这xìng子无能浅薄暂且不论,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计我,这却最是可恨今天我一句话请各位帮忙带出去,如今我虽不再是辽东总兵,手底下也就这些人,可我的气xìng还在”
这话尽管只是说了个邓冀,但在座的总是有几分见地的人,知道金陵书院教习邓冀现如今还不知所踪,闻言之后三三两两互相交换眼sè,一时间全都明白了过来。这时候,陈澜方才轻咳了一声,又看着萧朗微微颔首道:“萧世子刚刚提到的那件事,不妨对大家说说?”
许阳正不解陈澜突然开口岔开话题,萧朗便用一种极其平淡的口气说道:“从今年起,奴儿干城打算放开通航令。”
这可谓是真正的满座哗然。须知奴儿干城附近盛产皮货、人参、药材等等林林总总在江南最受欢迎的东西,然而,往日只能等待奴儿干城商船南下,然后在江南各地交割这些。而他们为奴儿干城备办的粮食货物等等也都是由那边的货船运走。虽然镇东侯府的出手并不小气,但这利钱哪里能比真正放开通航来得大?
当下竟是方翰第一个饶有兴致地打破了沉寂:“此话当真?萧世子可禀报了朝廷?”
“自然是得朝廷核准了方才算数。”萧朗言简意赅地答了一句,却没有再解释下去的打算,只是淡淡地说,“和金陵书院有涉的人家,不在放开通航之列。”
继江大老爷和许阳之后,萧朗再次明明白白点出了那四个字,一时间四下里又是鸦雀无声。这一次的沉寂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就有人把话头拐到了之前的江家事务上头,又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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