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守在繁华落尽时-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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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姐！”玄风的眼里有了一丝困惑，似懂非懂地唤了一声小七。
小七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说道：“玄风现在不必想太多！有七姐在呢！”
小皇帝的手紧紧地拽住了小七的衣袖，略带了一丝无助，头却在小七的怀里蹭了蹭，轻轻地嗯了一声，又慢慢地睡去了。
小七看着怀里逐渐沉睡的孩子，眼里闪过一丝歉疚。为了保住祁国一时的安定，是她把这个才八岁的孩子推上了这个位置，以至于间接害死了他的母妃。她忽然觉得无力，在这个祁国她真正在意的人并不多，可是却无法理直气壮地説服自己放弃那些不在意的人。
“王妃！”万德忠在门外低声道，“南边有紧急军情传来！”
“进来！”小七轻声道。
万德忠看到小七怀里的小皇帝，似乎是略微愣了一下，才把手里的奏折放到了御座上。
“怎么了？”小七把玄风安置在榻上，轻声问道。
“碧梧姑娘在帝苑没有看到皇上正急着到处在找呢！”万德忠道。
小七拿起御座上的奏折，看了一会儿脸色微变，对着万德忠道：“万公公去叫一下碧梧让她来照看一下皇上。我现在马上要回定南王府。”
“是！”万德忠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急急地领命而去了。小七出了御书房，低着头，还在想着刚才奏折上的事，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转过廊亭一角的时候却撞上了一个人。
“小心！”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她欲倒的身子，温文尔雅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哥！”小七扶住他的手，镇定了心神，望入那双带着淡笑的眼中，心底的那一丝慌乱渐渐转为安定，“你也看到那份奏折了？”
“嗯！”他伸手理了一下刚才小七因差点倒地而微有凌乱的发丝，才道，“皇羽此时出兵对于祁国确实不利！”
“不只是如此，我还担心——”小七有些烦乱抬头望向远处，突然讶然道，“萧逸！”
余晖微红，不远处的走廊上，萧逸正负手而立，薄唇微抿，眼中似透着一丝凌厉，目光定定地落在了两人相握的手上，仿佛已经伫立了很久般只是那么站着却并不走近。
小七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坦然地抽回手，抬步走向萧逸，道：“你怎么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呢！”
萧逸终于也向前走了几步，两人之间还差几步路时他突然伸了手把小七迅速地拉到了自己的身侧，目光却看向了慕晟风，淡淡道：“慕相好兴致！”
慕晟风温和的眼底中隐了笑意，坦然道：“落日余晖，佳人相携，确实不错！”
“哦！”他低了头似是把玩着小七的手，低沉道，“慕相口中的佳人可是本王的王妃？”
“佳人当属王妃，王爷好福气！”慕晟风仿若没有听出其意，眸色沉静，嘴角却溢出了一丝浅笑。
萧逸的脸色逐渐显出一点柔和，目光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小七，缓缓道：“确实是本王的福气！”
小七看着自己的手在萧逸的掌中揉搓，微微不悦，想用力抽出，却被他握得紧紧的。
萧逸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却依然没有放开她的手，盯着她的眼中带了不悦的神色。
“王爷也是为了皇羽出兵的事进宫的吧！”慕晟风开口道，似是无意间化解了两人之间若有似无的僵持。
“此事有什么好商量的，要打就打便是！”他忽然松了小七的手，转身欲拂袖而去。
“萧逸！”小七急急地拉住了他的手，道，“你难道不觉得此事恐怕有诈吗？”
萧逸低头凝眸锁住她拉着他的手，静默片刻终于反手拉住，道：“小七，这次不管有没有诈，我们已经无路可退！”
“若是楚中林和陈云天他们联合皇羽准备除掉你的话……”小七担忧地说道。
萧逸忽然凑近她，低低地说道：“你在担心我吗？”仿佛不指望她的回答又回头对着慕晟风道，“此事慕相也是赞成迎战的吧！”
“不错！”慕晟风缓缓说道，“此事如果真的是他们两人的谋划，那么就更要继续了。”
萧逸接着道：“小七，我们先前做的那些事不就是为了逼他们出手么？”
小七沉吟片刻，道：“那么我们这次成功的几率是多少？”
“不知道！”萧逸和慕晟风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
话音刚落，两人都情不自禁地转头看了对方一眼。慕晟风淡定的眼中是云淡风清的潇洒。萧逸清俊的脸上是了然于胸的随意。
小七似乎看明白了什么，终于释然而笑，淡淡道：“人生总要一搏的。”
那一刻，祁国新的开始便这样在他们三人展开。除了他们三人，谁都不知道在一切风暴来临之前，在他们从容地站在众人面前的时候，此刻他们的心里竟然也是如此的不确定。



风住沉香花已尽
瑞和二年，祁国内乱之际，皇羽却乘此出兵，在其边疆屯兵二十万，虎视眈眈，欲想趁虚而入。
是战还是和？朝堂之上，百官纷纷进言，意见相左时争锋相对，一时之间混乱不堪。
一开始就中立的官员在看到萧逸与七公主联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手段除掉了楚中林的大半势力后，本打算向其靠拢，却因为此次这场近在眼前的战争又开始摇摆不定。只因为身为定南王的萧逸在百官争执不下时自动请缨挂帅。
如今的朝堂波涛暗涌，风云变幻，在任何人眼里，此刻的离开都是不明智的。千里之外，即使手握重兵，若是被别人取得先机，那么想要再赢回局面都会变得难如登天。可是在这关键时刻，定南王萧逸的举动却让人一下子目瞪口呆，无法看透内里的玄机。
而此刻百官退朝之际，抬眼望去却蓦然发现定南王与慕相走到了一起。光华殿前的太明湖畔，波光粼粼，华光反射，身着朝服的二人微微侧首，似乎在说些什么。萧逸微敛锋芒，静听颔首，慕晟风唇畔含笑，隐去了三分疏离。众人看到这一幕，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直觉它隐在了暗处，让人捉摸不定。
已是帝师的楚中林看到这么一幕心头似乎也划过一丝不安，缓缓走到陈云天的侧首，道：“陈将军，如今看来你我这一计是事在必行了！”
陈云天蹙了眉，道：“按理说，他们难道就没有怀疑？此次挂帅人选原本还打算费一番周折才能让萧逸出兵。但是如今……”
“太顺利了？”楚中林接口道，“这个时刻他确实不该离开。”楚中林低头沉思片刻，才又说道：“但是不管如何，我们的目的已经达成了！陈将军莫要半途而废了？”
陈云天抬头向他瞥了一眼，道：“成王败寇，即已开局，自然无悔棋！”
楚中林这才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两人也自然而然地并肩步出了光华殿，百官心里不觉又一惊，就在这短短的片刻时间里，已有数人看懂了真正的权利之争已经在他们不知不觉中早已拉开了序幕。

九曲回廊之上，在一片流苏锦帘中，刚刚下朝的小七牵了小皇帝的手准备回帝苑。
“小七！”女子轻柔的声音自后面的人群中传来，熟悉中又带了几分陌生。
小七顿住了脚步，却并未急于转身，只是望着前方的眼里忽然有了浓浓的厌倦。
“公主！”碧梧低低地唤了她一声，“是三公主！奴婢要不要……”
“碧梧你先带皇上去帝苑！”小七侧过身，淡淡地打断了碧梧的话。
“可是三公主她……”碧梧却担忧地看着小七，踟蹰着不肯先行。
“有些事情避得了一时却避不过一世！”小七轻声地说道，终于转过身去朝着那个最末的人影走去。
人群悉悉索索逐渐远去，寂静的回廊上只剩了她们两人，细碎的阳光照在两张些微相似的脸上，印出似水年华，，彼时深宫似海，她们却也曾在一起谈笑风生，宫中虽是人情淡漠，至少还可以在彼此的脸上找寻到一丝真诚。可是如今，她们就这么面对面地站着，却再也找不到当初的亲密无间，世事无常，总不如人愿，即使意难平却终究怨不了谁！
“三姐！有事么？”她望着蒹葭问道，恍惚想到有多久了——即使同处在宫中，她们两人竟然将近有一年未见面了。
“小七，”蒹葭望着她的目光中是淡淡的疏离，道，“我——此次出征，我想和萧逸一起去！”
小七微微一愣，开口急于想辩解什么，却又在一刹那停住，半晌终于开口道：“三姐，这事毓太妃若是同意，我自然也没意见！”
“我母妃那里我自然会去说，只是……”蒹葭偏首，目光似是不敢再看着她，只望向了迷蒙的天际，缓缓说道，“小七，萧逸是我先遇见的，我……不能把他让给你，我……无法做到放弃！”
“三姐！”小七垂了眸，掩盖了眼底的那一丝幽暗，“如今朝局动荡，三姐多多留心，凡事执着了未必是好事！”
蒹葭晃神，片刻才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早知今日，当初我未必有如此勇气，只是世事难料，交出了心便再也收不回了。”
小七默然而立，寻不出任何安慰的话，窒闷的空气中，只余下彼此的呼气声，轻缓沉滞。
“三姐若无其它的事，我就先走了，此次出征尚还有一些事宜要安排。”小七开口说道。
“嗯！”蒹葭轻轻地应道，转身走了数步，忽然回头望着那白色的衣角掠过栏杆，逐渐远去不见，喃喃自语道，“小七若是没有你……若是没有你……”那声音隐在未出的口中，嘴角的苦涩终于转为凄凉与决绝。

瑞和二年，四月初十，定南王萧逸再次领兵出征，马蹄践踏，卷起沙尘万里，从安广门出发，二十万雄狮浩浩荡荡挺进南岭。辅政大臣四去其一，朝堂之上渐渐透出一股微妙。
“碧梧！”刚刚将二十万大军送出京都回来的小七在经过毓黎宫的时候，忽然沉声问道，“我三姐她怎么样了？”
碧梧说道：“奴婢听说三公主今天早上还是好好的，辰时的时候，三公主去向毓太妃请安，太妃娘娘忽然招了太医后就把三公主禁足了，说是三公主偶感恶寒，需要静养！”
小七听后，眼底划过一丝了然，抬步走进了毓黎宫。
毓黎宫的前殿里，椿依看到进来的小七，向来沉稳的人眼里忽然慌乱一片，急急地迎了上去，看似恭迎，却似有意无意地阻了小七的脚步：“给王妃请安！娘娘正在寝宫里安歇，奴婢这就去通报！”
小七虽然微觉诧异，她以前进毓黎宫若是碰上毓妃在安歇向来都是在偏殿等的，不过也未曾在意，点了点头，她便站在了窗台边等着。窗户的外边是一处幽密的树林，茂盛的枝丫层层叠叠遮挡了阳光。小七稍嫌无聊，眸光转动，四处观望着窗外的那一片树林。
稍过片刻，忽然听到椿依的声音，小七原以为是椿依回来了，本想转过身去，却在听到树林处传来的脚步声后顿住了身形，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稍隐在了不显眼的地方侧耳倾听着。
“梁太医，今日之事……”椿依的话只说了一半，便听到一个年迈的声音，带了颤意，回到：“微臣……明白！”
小七微皱了眉，分明听出椿依那未说完的半句话里隐着一种威胁的意味，身为毓妃——现已是毓太妃的贴身丫鬟，这么明显的要挟，不难确定应该是毓太妃的意思，但若只是要寻个名目把蒹葭软禁起来，不让她去南岭也根本用不着如此。就在小七思索间，身边忽然响起一个丫鬟的声音：“王妃！娘娘醒了，椿依姐姐让奴婢带王妃过去！”
小七略微一惊，回神再次往那边的树林望去，树影晃动，微微作响，却早已不见了一丝人影。
那个丫鬟看到小七的出神地望着外处，不觉又唤了一声：“王妃！”
小七这才敛了心神，淡淡道：“带我去吧！”
寝宫的偏殿里，毓太妃坐在软榻上，眉宇之间有着凝重，看到进来的小七露了笑意，那笑却未到眼里：“小七，”她拉了小七的手，把她安置在身旁，才道：“你这丫头倒是很久都没来看我了！”
小七浅浅一笑，道：“近来朝里事务颇多。”
毓妃却敛了笑容，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小七今日来看我竟也是有目的的么？”
此话一出，一室的空气仿佛凝滞了般，两人之间竟似一下子生出了一道长长的鸿沟，刚才的柔和荡然无存。
小七站起了身，今日她其实并未想要捅破她们之间的那一层几乎一戳就破的纸。只是刚才在看到椿依那一幕时，心里忽然觉得不安。毓太妃清心寡欲，淡薄于心，对于朝堂之上的局势从不插手，也向来不会微置一词，。小七也从不为难她，若她只想做一个旁观者，她也不想拉毓太妃进这个混乱的局面，但是今日小七却开始怀疑，那样的毓太妃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只是不动声色呢？
“娘娘，我从来就不想为难你，父皇把祁国交给我，宁氏血脉，我总是想着要尽力保住的，不管是谁。”小七缓缓地说道。
毓太妃眼色复杂地望着她，道：“一个是我的家族，一个是他的天下，小七，我总是不愿看见其中的任何一个倒塌的。”
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微一松，小七听出了她心里的无奈，略带了愧疚道：“小七自知今日鲁莽了，不该这么跟娘娘说话。”
毓太妃脸色稍缓，道：“小七，今日的你对我说的话，我倒希望你莫要忘记了。”
小七不解地望向她：“娘娘说的是……”
“宁氏血脉不管是谁，你都会尽力保住！”
小七为毓太妃眼里严肃的神色一怔，终于缓慢而又坚定道：“我永远不会忘记！”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预报我们这里停一天的电，估计不会更新了，夏季高温到了啊~~~~~~~~~~~~~~~~~~~~~~~　

宫廷幽幽深几许
烟波亭畔，茫茫天际之中，细密的雨丝飘然而落，尽数滴入那一片清光粼粼的湖中，荡起丝丝涟漪。空气中是微冷的气息，偶尔几滴雨滴飘在脸上，透着凉意。
刚下了朝的慕晟风手中执着一把伞，握着伞柄的手清秀而削长。顺着伞边滑落的雨丝溅到他衣服的下摆，湿了一大片。他却混不在意地走着，略显匆忙的脚步带起地面上的雨丝，又湿了衣服的下摆。在离烟波亭还有三四步距离的时候，他却缓缓地放慢了脚步，嘴角不自觉地弯曲一个温柔的弧度。
亭中一身淡雅清装的女子背对着他，望着不远处那一池的湖水，似是陷入了沉思。慕晟风的心里忽然一紧，怅然的情绪中又隐约带了一点苦涩，扩散开来渐成一种不安。天地之间，她卓然而立，远远望去竟似与天色沦为一体，出尘遗世般让人恍惚。
他看着她，时光流转，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女子，她也曾这样临湖而立，面色淡然。彼时，他身边还牵着一个小女孩，那女孩轻扯他的衣角，细声细气地问他：“晟风哥哥，母妃不开心么？”那时即使年幼，小女孩竟然也明白了这样的姿势透露着怎样的寂寞。他弯腰轻柔地抱起她，安慰道：“蓝姨只是在想一些事情，我们莫要打扰了她。”女孩却倔强地抬了头，望着他的眼神格外认真，道：“母妃是因为父皇不在身边才不开心的么？”慕晟风楞了一下，伸手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莫要瞎想！”女孩伸手搂了他的脖颈，把头乖顺地靠在他的肩，躺在他的怀里终于不再说话了。在他以为女孩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怀里的孩子忽然撇了撇嘴角，模模糊糊地在睡梦中嘟哝了一句：“要是晟风哥哥不在的话，小七也会不开心的！”那时他什么都没有说，可是唇畔那抹笑意却越发显得温柔。
当时他毕竟还小，一定未曾想到世事无常，也许有朝天各一方！而当年那个还需要他抱在怀里安慰的女孩如今已是眉目清朗，风起云涌间飒爽而立，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他应该是高兴的，他母亲临死之前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处在深宫之中的小七。他到祁国考取功名，上朝为官为的也是可以让她在深宫之中可以有个依靠。可是今日他在她的身上却恍惚看到了和当年他那个蓝姨一样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