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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塑国魂-第2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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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目光迷离着,似是沉醉在一方美景当中,更似冥思着那个被自己一手毒死的儿子光绪。打从四岁抱进宫里,光绪身子骨就不太好,夜夜啼哭汗。慈禧紧张这个亲侄子,特意将其安置在自个儿宫内,悉心照料。这一晃就是几十年过去了,先前的母子亲近不见了,倒是反目成仇到了兵戈相见的地步。有道是养恩大于生恩,这几十年的感情,岂是那么容易割舍的。现下天各一方,人鬼殊途,倒是引得慈禧不胜唏嘘。她突然有些害怕,怕将来自个儿也有那么一天。要知道她也是过了花甲之年,就算身子骨再好,还能维持几年?

缀后的奕劻,始终斜着眼睛,查看着慈禧的声色。奕劻这人胆小而贪财,先头摆了刘坤一一道,回头想想,自个儿倒是先害怕了。这个时候,江宁城里刘坤一绝对是说一不二,就算是慈禧也不敢轻易得罪。他一个南逃过来的王爷,手里没什么实权,真要得罪了刘坤一,能有好果子吃?琢磨了半宿,清早起来又派人打探了一番,索性来了个恶人先告状。

“老佛爷,您瞧!那是德国公使特意从奥地利运过来的白天鹅。”奕劻总算找机会插了一句嘴。

顺着奕劻的手指,便见湖心之处,两只白天鹅在翩翩起舞。万籁俱寂的天地间,陡然就平添了一分灵气。慈禧瞧着高兴,点了点头:“这天鹅倒是真好看……也难为克林德,大老远的,这份心意难得。小李子啊,回头从我那箱子里找个物件,算是还礼。”

“喳。”李莲英低声应了。

奕劻挑起了话头,又见慈禧心情舒泰了一些,立马旁敲侧击地说了起来:“老佛爷,这说起来,各国洋鬼子,也就数德国有点儿人情味。”

“哦?”

“自打朝廷蒙尘南迁,李中堂在上海多方斡旋,求爷爷告奶奶,好话说了个遍,愣是没人搭理。平时最跟咱们交好的英国人,压根儿就不见李中堂。说起来,也就是德国公使克林德,分外热心。不但帮着张罗,还率先表态要帮咱们大清。”

慈禧依旧笑着,只是眼里多了一些阴冷之色。“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帮洋鬼子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主儿,克林德这么热络,怕是有什么要求把?”

奕劻神色一僵,随即笑道:“要求是有那么点儿,可比较起来,这可是对大清好处大大的!前天克林德找了奴才,奴才仔细看了看条约。克林德公使说了,只要割让了胶东半岛给德国,德国就帮咱们大清剿灭反贼。后一条军费什么的都好商量,绝对不能让大清伤了根本。老佛爷您想想,那胶东半岛,早就落在何绍明手里了,咱们拿一块飞地换大清国的太平,这买卖做得划算啊!”

“是挺划算的。”慈禧肯定道。

奕劻一听高兴了。“奴才可是打探清楚了,说是一个月前德国人就派了舰队兵船,搭载着上万号德国兵开往胶东。估摸着再有月余时间就到了。说起来,那条件也是当初李中堂应承下来的。可李中堂不幸早亡,克林德找不到人签字,这不,前日才从上海赶到江宁,找到了奴才府上。”奕劻说得兴高采烈,说到这儿,陡然黯淡下来:“可惜啊,奴才也叫不准这事儿,当时就把克林德让到了刘中堂府上。谁知道……人家克林德一番好意,刘中堂不但不领情,反倒奚落一番,把人家给撵走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竟有此事?”慈禧脸色平淡,看不出喜怒。只是盯着远处的湖心,愣愣出神。

奕劻继续添油加醋道:“老佛爷,不是奴才多嘴。刘中堂北上勤王,这份忠义大家伙都看在眼里。可自打任了军机辅,凡事大包大揽。朝廷上要有什么变动,都得私底下走刘中堂的后门。圣主去的早,新君未立,如今市井坊间都传着一句话……说……说刘坤一是二皇上啊!”

“大胆!”

“没错,这刘坤一的确太过胆大妄为了,依着奴才……”

奕劻说不下去了,他骤然现,慈禧盯着他的眼神,冰冷冰冷的。“老……老佛爷……”

慈禧恨声道:“奕劻,你就不怕哀家治你个毁谤朝廷重臣之罪?坊间传言,本就不可信。你一个堂堂王爷,不思如何为大清效死,见天琢磨着这些,哼!我看你日子是过得太舒服了!”

“老佛爷,这……这……,不关奴才的事儿,都是外头流传的啊!”奕劻已经吓得跪在了地上。

慈禧深吸一口气,冷言道:“滚出宫去,回家反省一月。降一级,罚俸半年!滚!”

“奴才谢老佛爷……奴才谢老佛爷……”奕劻连滚带爬,屁滚尿流地逃了出去。一路上,脑门子上满是汗水,他琢磨不明白,今儿老佛爷到底撞了什么邪性。p

奕劻已经不见了人影,慈禧逐渐平静下来,对李莲英道:“小李子,哀家这般处置可还得体?”

“奴才不敢妄议朝政。”

“滑头!”慈禧笑骂了一句,而后眼睛里满是无奈道:“咱们如今寄人篱下,得处处小心。奕劻这人,贪财怕死,但知权利,不思进取。唯一一点,倒是有份忠心。要不是冲着这点,哀家方才也不会这么保着他了。”她停住脚步,侧身询问道:“小李子,你倒是,这奕劻与刘坤一,到底谁对谁错啊?”

李莲英小心答道:“回老佛爷,既然老佛爷处置了庆亲王,那自然是庆亲王的错了。”

慈禧缓缓摇了摇头,继续前行。“都有错,都不对。奕劻贪恋权势、搬弄是非;刘坤一包揽朝政,即便是出于好心,可终究遭人忌惮。小李子,这大清自从八旗入关,从来都是满人治天下。再难的时候,也没有让汉臣坐大的道理。旗人是咱们的根本,断了根子,咱们就是无根之浮萍。长久不了啊……洪杨之后,朝廷渐渐重用汉臣,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到如今,大清南迁江宁,就更得重用汉臣了……可这重用了,就得提心吊胆,生怕汉臣坐大,亡了爱新觉罗;不用,亡的就是大清。难,难啊……事到如今,哀家也只能和稀泥,勉力维持罢了。”

三三九镇山东(一)

山东,德州。

年关将近,蓬莱客栈里头没了往日的繁华,上下两层的酒楼,不过三两桌十来个汉子在吃酒。一名账房打扮的中年人,领着一名小厮,就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上,自斟自饮着。这人却是晋商太古号的总账,姓戴名膺。

他一边细细品着杯中之物,一边儿在沉思着。今次四年合账,业绩出人意料地好。戴膺已得到太谷老号的嘉许:可以从济南分号提前歇假,回家过年,东家要特别招待。

戴膺当然很想回去过年,接受东家的嘉奖。他离家也快三年了,要到夏天才能下班回晋歇假。老号准许提前下班,那当然叫他高兴。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太谷过年了。但年前听到的许多消息,令人对时局忧虑不堪,他哪敢轻易离开济南?这么一拖,就拖到了现在才动身。

在许多令人生忧的消息中,山东的义和拳已成燎原之势,最叫人不安。

鲁省巡抚李秉恒,几年来对拳民软硬兼施,又剿又抚,结果还是局面大坏。义和团非但没有遏制住,反倒野火般壮大,连许多州县也落到拳团手中了。各地洋人教堂被烧无数,教士信徒死伤多多。加上关东军入关,朝廷难逃,这义和拳更是没人管得了。现如今整个山东,四邻八乡,到处都是扎着红腰带,缠着辫子,坦胸露乳的义和拳大师兄。这些人纠结在一起,刚开始还只是跟洋鬼子教堂过不去。慢慢的,人多势众,逐渐开始吃起了大户。关东军从山东登6,鲁地官吏正想奔逃。到了现在,这帮子人占了衙门,当起了大老爷。瞧谁不顺眼,轻易就能要了人的性命。过往客商,都得掏腰包上孝敬,要是少了,得罪了大师兄,保不齐就来个人财两空!

戴膺一帮子从山西过来走商的,起初对义和拳还有几分好感的。义和拳在山东起事,仇教杀洋,专和洋教洋人过不去,那也是因为值钱朝廷太一味纵容洋人了。听说西洋的天主教、基督教,几乎遍及鲁省城乡。乡间的土民,哪有几个能晓得天主和基督是什么神仙,洋教教义又有什么高妙?一窝风跟了入洋教,还不是看着人家的教堂教士,官家不敢惹吗?所以入了洋教的教民,就觉有了不得了的靠山,横行乡里,欺男霸女,夺人田产,什么坏事都敢做。一般乡民,本来过日子就艰难,忽然又多了这样一种祸害,官府也不给做主,那民怨日积月累,能不出事?一般乡民气急了,谁管你列强不列强?朝廷不能反,西洋鬼子还不能反?

乡民受洋人洋教欺负,揭竿啸聚,出口恶气,实在也没有什么不可。谁叫朝廷不能给子民做主呢!就说那些西洋银行吧,步步紧逼,欺负晋商,朝廷哪里管过?

只是,拳民敬奉的那一套左道邪术,实在愚之又愚。他们扬言天神附体,刀枪不能入。可信奉的天神,大都采自稗官中的人物,穿凿附会,荒诞不经得很。戴膺多次请教过武界镖局的高人,凡深谙武功的人,对义和拳都不屑得很。但也正因为如此,才叫人觉得十分可怕:愚民而自视为神兵,必是无法无天,什么都不顾忌!

教民依仗洋教,横行乡里,逼出一个义和拳;拳民更倚仗了神功,无法无天。一边是横行乡里,一边是无法无天,两相作对,还不天下大乱啊?

当年的太平天国,就是越剿越大,以至丢失了半壁江山。正逢改朝换代,这山东一时间成了三不管地带,义和拳愈壮大。之前的满清官吏,一番剿杀,这义和拳不但没消亡,反倒冲出山东,涌入了直隶京畿。当年洪杨的太平军,就是从广西给剿杀出来,一路移师,一路壮大,一直攻占了江宁,定都立国。义和团看来比太平军要简捷,逃出山东,就直逼京畿了。

他们这些走商的以天下为生意场,最怕乱起天下了。看今日义和团情形,还没有洪、杨那样的领袖人物。但这次生乱,将西洋列强拖了进来,实在也是大麻烦。

要说关东军何帅问鼎中原,那真是众望所归。起码对他们这些生意人来说,却是如此。不说别的谣传,单单说眼下一条废除厘金,这一年下来就得为商号省下不少的银子。只是如今何帅刚刚入主京城,怕是无暇顾及这山东的局面。这义和拳,一时半会儿估摸着还得闹腾着。诶,流年不利啊……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底下跑堂的喊道:“老客七位,楼上请了您呐!”伴着拖长的音节,蹬蹬蹬脚步声连响,一群汉子呼啦啦涌了上来。领头的是一个矮胖子,身后六人个顶个的彪悍。羊皮袄向外翻番着,头戴着狗皮帽子。一看这副打扮,有点儿经验的都知道,这是关外来走商的。只是这年关将近,东北的老客大多猫了冬,这几个人又怎么跑到这山东地界来?戴膺心里头纳闷儿,抬头仔细端详了一番。衣着打扮没问题,可脚底下,这帮人却是同一的小牛皮靴子。戴膺倒吸了口冷气,这小牛皮靴子可不是一般人能穿的,这可是关东军的特例。这么看来,这帮人怕是军中之人了。

领头的矮胖子眼珠乱转,上楼先扫了一圈,随即找了张桌子随意坐下。“伙计,两壶老白干,热乎菜给弟兄们都上着,少不了你的赏钱。”说着,从怀里一掏,啪的一声,将一打银元按在了桌子上。

伙计眉开眼笑,接了银钱,颠颠儿跑去忙活。

矮胖子品茶水的工夫,眼珠依旧乱扫着,最终停在了戴膺身上。现戴膺也在打量自个儿,矮胖子嘿嘿一笑,提了茶壶走了过来。

“老兄,这冰天雪地的,相逢就是个缘分,咱们人多热闹,老兄凑一凑?”不待戴膺反驳,已经一把抓住了其胳膊,拖着就走。

三四零镇山东(二)

“这如何使得?这……这如何……”任凭戴膺如何颓唐,攥着自个儿胳膊的那双大手,如同铁箍一般紧,根本就由不得他多说什么。戴膺从商二十几年,最忌讳的就是跟官家打交道。从前大清的时候,山西太古号总号,每年都会来这么几波打秋风的官家。新官上任、任满离任、钦差巡查,这些都得送上程仪。时不时的,朝廷还开捐。这一年到头下来,商号的运营成本,到有三成多落入了这帮子当官儿的手里。戴膺人精一般的人物,早就从靴子里瞧出了端倪,这帮人,绝对是关东军的人物。因此,根本就不像与其扯上关系。

矮胖子笑呵呵的,可做起事儿来根本就不容他人质疑。将戴膺按在座位上,就坐在其身旁,为其斟茶。貌似随意地闲聊起来:“仁兄相貌儒雅,眸子里透着一股精明劲头,怕是走商的吧?”见戴膺唯唯诺诺,矮胖子拍着胸脯道:“不瞒仁兄,咱们哥儿几个是关外走商的。赶上关外雪灾,冻死了不少的牛羊。咱们就收了一批皮货,打算运往济南。兄弟初来乍到,不知这山东情形……”

矮胖子说话说三分,话里话外在探听消息。戴膺心思电转,这矮胖子一口咬定自个儿是个商人,这程仪是免不了了。与其不明不白,倒不如把话挑明了。想罢,戴膺反倒是笑了:“这年关将近,鄙人可从没见过大老远从口外跑来走商的……大人,咱们还是挑明了吧?”

矮胖子还是神色如常,可同桌的几个伙计无不浑身一震,齐刷刷将手探向怀里。戴膺留心一看,这几人胸口都是鼓鼓囊囊的,显然是揣着家伙!顿时吓得出了一头的冷汗。

矮胖子一摆手,一众伙计这才停了掏枪的动作。随即笑呵呵解释道:“口外走生意的,总得防备一二。”说着,做了个手枪的手势:“没了这玩意,别说买卖,就是性命都不保准啊。”盯着戴膺不放,见其虽然惊骇,却认定了自己的身份,矮胖子踌躇一下,随即低声询问道:“仁兄怎会认为咱们是官家?”

戴膺朗朗道:“却如大人所言,鄙人却是商人无疑。俗话说,蛇有蛇道,既然做了这一行,自然识得同行中人。这数九寒天的,关外商户早就猫了冬,哪儿还有千里迢迢跑济南的?我观大人与诸位弟兄,器宇轩昂,一身官气,这才认定……最最重要的一条,大人足下穿的可是小牛皮的靴子,这,可只有关东军中人才穿得。”

随着戴膺的话,矮胖子陡然缩了缩脚,神色一僵,随即释然:“老兄真是眼力非凡啊,哈哈……”矮胖子倒也磊落,索性认了下来:“不错,在下关东军袁世凯!”

此人正是袁世凯无疑。这话还得从几日前说起。何绍明见了凯泰,随即又见了袁世凯。与对凯泰的态度不同,何绍明没有给袁世凯任何选择的余地,直接就告诉袁世凯,朝鲜他不用回去了,直接接任山东。刻下新政府没有成立,袁世凯的官职也不是什么省长,而是山东督导专员,军政大权一手抓。这换在前清,可就是巡抚总督的衔头!(1**ap1)

接下来所有的话题,都围绕着山东。何绍明干脆就挑明了告诉袁世凯,来日山东必有一战,对手可是新兴的强国德意志。这仗不好打,既要胜,又不能打疼了德国佬。何绍明手下众人,要么就是过于耿直,要么就是纯军人做派,如袁世凯这般长袖善舞的人物奇缺。而山东的问题,非得袁世凯这样的人物不可!

袁世凯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他心里头,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进入了关东军的权利中心。这是一次挑战,更是一次机遇!办好了这桩差事,不愁日后飞黄腾达!在京城只待了两天,袁世凯便带着护卫马不停蹄直奔山东。可刚出直隶,关东军的信使就追了上来。两寸宽的纸条,上面赫然是大帅何绍明的硬笔书法:小心民变!

这四个字砸得袁世凯有些摸不着头脑。山东多灾多难,当年何绍明开关,闯关东的大多都是山东的难民。这里朝廷的统治基础极其薄弱,按理来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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