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河图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藏獒不是狗-第1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但是不管我怎样愿意虔诚地信仰喇嘛闹拉,总觉得他说错了,小藏獒斯巴不是活不成了,而是一定能活下去。我说:“念经啊,喇嘛阿爸快念经啊。”我扑通一声跪下,咚咚咚地给喇嘛闹拉磕起了头。

喇嘛闹拉平静地说:“娃娃,起来,我这就给它念经。”

我起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喇嘛闹拉的嘴,仿佛只要那张嘴吐出经声,小藏獒斯巴立马就能活蹦乱跳起来。

喇嘛闹拉看出了我的心思,和蔼而无奈地说:

“现在念经也就是给它送行,我们一起来超度吧,让它早早转世,在你还没有长大的时候,再转世成一只小藏獒,跟你一起长大。”

我哀求道:“喇嘛阿爸,你就念让它好起来的经。”

喇嘛闹拉诚实地说:“没有这样的经。”

我看看在喇嘛闹拉面前一脸敬畏的鹫娃。鹫娃点点头,似乎他早已知道没有把必死变成必不死的经。我心说既然念了经也得死,那你把斯巴抱到麦玛寺来干什么?我哭起来,听着喇嘛闹拉嗡嗡嗡地念起度亡经,心里的晦暗就像整个草原!所有的人都来到了生命的末日。小藏獒斯巴还在勉强呼吸,但眼睛和嘴巴完全闭实了,能感觉到由于失血过多它的生命正在游丝一样一点点消失。我趴在斯巴身上,闭上了眼睛,似乎也想跟它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鹫娃拉起我,用巴掌擦擦我的泪,用手背揩揩他的泪,叹口气说:“色钦,走吧,这是佛的意思。”

我喊起来:“喇嘛阿尼(祖父)啦!喇嘛阿爸啦!喇嘛阿永(舅舅)啦!喇嘛阿赫(伯伯)啦!喇嘛阿古(叔叔)啦!喇嘛阿吾(哥哥)啦,你有救活斯巴的经,你念,你念。”我把我熟悉的所有对长者的敬称都喊了出来,期望喇嘛闹拉使劲想一想,想起那个经来。但我很失望,不仅喇嘛闹拉的表情和经声没有任何变化,他还嫌弃地朝我摆摆手,示意我不要干扰他。我突然抬起胳膊,用非常不恭敬的样子指着喇嘛闹拉大声说:“你不是喇嘛,救不活斯巴的喇嘛,你不用念经啦,你的经连狗都不想听。”

鹫娃一巴掌扇到我嘴上:“不准对喇嘛这样说。”

说罢,赶紧跪下,飞快地给喇嘛闹拉磕了几个头,祈求他原谅我那孩子气的鲁莽。

喇嘛闹拉淡然一笑,挥了挥手,安静地说:“去吧,把这只小藏獒丢到老熊河里去吧。它的灵魂已经离它而去,在中阴界七七四十九天没有归属的游荡中,它将成为最孤独的风淡淡地来去。不要思念它,不要为它而哭泣,该走的不走那是罪赎的心太沉太沉,不该走的走了那是折断了眷顾的翅膀。”

鹫娃抱起小藏獒斯巴离开了麦玛寺。我跟在后面,仇恨着放弃救治的喇嘛闹拉,也仇恨着鹫娃:凭什么你要扇我一个嘴巴?我舔着已经肿起来的嘴唇,一口咬烂了它:看看我的血吧鹫娃,你打烂了我。鸳娃来到老熊河边,回头看了我一眼,就要把斯巴丢到水里去。我仇恨的火焰突然忿忿然喷涌而出,跑过去,钻到水里,挡在鹫娃面前,朝他踢着水说:“斯巴是我的藏獒,不是你的藏樊,你凭什么要把它扔到河里?回去,回去,你把它给我抱回去,我要跟它睡觉,要给它喂牛奶。”听我的口气,鹫娃哪里是我的老师,是我的仆从还差不多。大概鹫娃也在为刚才扇我的一巴掌而后悔,看看我又肿又流血的嘴唇,嘟浓一声:“色钦,对不起。”然后抱着斯巴离开了河边,似乎他想用服从我的举动消除我对他的恨。

鹫娃后仰着身子,吃力地走着,中间休息了两次。我觉得走了很长时间才走到他家的院门口。我有些吃惊:伫立在他家门口的不是他的亲人,而是我的亲人。我的父母出现了,他们一人牵着一匹马,风尘仆仆的样子。我有些发呆,他们也有些发呆。母亲突然丢开马组绳,走过来把我揽到了怀里,用沙哑的声音说:“儿子,你大了,大得我们都不认识了。”我清然泪下,小藏獒斯巴带给我的悲伤和鹫娃一个嘴巴的委屈,一股脑变成眼泪滚洒在母亲怀抱里,母亲的衣服湿透了。

母亲说:“想我们了是不是?我们这不是看你来了吗?”

我断然说:“我没想。”

“那你哭什么拐叨哭,别哭……”母亲也硬咽起来。

我说:“我的小藏獒死了。”

父亲和鹫娃i沽起了话。他已经从学校了解到我住在鹫娃家,鹫娃是我的老师。他想感谢鹫娃对我的关照,眼睛却盯着他怀里的小藏獒一刻也没有离开。我说过父亲和母亲都是搞畜牧兽医工作的,他们面对草原上的动物就像医生面对病人,有一种职业的亲近和敏感。父亲主动问道:“这就是我儿子的小藏獒?”看鸳娃点点头,便摸了摸斯巴的鼻子!嘴巴和胸脯说:“它还没死嘛。哎哟,伤口这么深。快放下,让我看看。”

鹫娃放下又抱起:“还是去家里看吧,家里走,家里走。”然后跌跌撞撞过去,一脚踢开了院门。

第五章 斯巴

1

喇嘛闹拉和鹫娃不知道,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那时正处在人生的一个关键时刻,无意识的选择已经出现:要么我像父母那样不信神明不拜佛,要么我像鹫娃和几乎所有的同学那样,做一个以礼拜佛菩萨为生活内容和理想目标的人。

我父母虽然也是藏族,但他们是第一代从青果阿妈草原走向大城市(对草原人来说,西海府就是大城市了)的藏族,他们在很早的时候靠了自己的藏族身份被保送到大城市里读完了中学和大学,又在大城市工作了几年后,才回到草原牧区。这时候他们变了,不知不觉变得跟佛菩萨没有关系了。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汉化吧?他们回到草原在藏娘县待了几十年,天天面对着虔诚拜佛的牧民,甚至有时候会因为消除了牲畜瘟疫或救活了濒临死亡的牛羊狗马而被牧人们称为活菩萨,但他们自己却从未有过礼佛拜神的举动,似乎想都没想过。他们所从事的自然科学让他们更注重实际操作而轻视虚幻寄托,忙碌的工作也让他们没有精神空虚的时间,此岸和彼岸根本不是他们要考虑的问题。我从小受他们的影响,没拜过佛,也没念过经。但是就在我做了麦玛一中的住校生后,我便开始有意无意向神佛靠近了。父母毕竟不在身边,在那些似乎跟他们无关的时间里,他们的影响正在渐渐消退。鹫娃和同学们以及浓烈的信仰环境潜移默化地改造着我,我和多数人一样说着藏话!吃着藏饭!享受着在他们看来是佛菩萨恩赐的一切,怎么可以另类于他们而自陷孤独呢?我是说,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我从中学开始就一定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了。

然而生活就是这样,总有一个机会让你把失去当作正常,总有一个事件让你和你的本该拥有擦肩而过。我在一个空气里充满佛的气息,连草枝草叶都会朝着活佛喇嘛弯腰鞠躬的地方过日子,却没有像一个真正的草原人那样获得阪依的力量,就是因为一代高僧喇嘛闹拉放弃了对小藏獒斯巴的救治。佛不是法力无边吗,就像5西游记6里的释迩牟尼佛和观世音菩萨,可是草原上的佛怎么连小藏獒斯巴都救不了呢?更让我难以接受的是,喇嘛闹拉居然说斯巴的灵魂已经离它而去,要我们赶快把它丢进河里。幸亏我拦住了鹫娃,我用一个孩子的执拗抓住小藏獒斯巴就要逝去的性命,让它继续和我在一起。是的,喇嘛闹拉的预言失败了,我的父母救活了我的小藏獒斯巴。

我的父母从青果阿妈草原最边远的藏娘县骑马来到州府所在地的麦玛镇,说是先要在州上开会,完了再去省会西海府开会。开什么会我毫不在意,我在意的只是作为畜牧兽医方面的专家,他们对儿子的藏獒就像对儿子一样好。他们几乎天天来鹫娃家,给小藏獒斯巴打针换药,精心治疗。我知道他们之所以这样,除了他们有能力!有可靠的职业道德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在他们看来,治好了小藏獒斯巴就能弥补长期无法照料我的亏欠。一个星期后,斯巴就可以自己吃东西了。我很庆幸,也很得意,为有能让小藏獒起死回生的父母而骄傲得不得了。

更重要的是,父母的影响又回到了我心里。或许可以这样说:斯巴受伤了,就要死了,无形中的角力出现了,就像父母和喇嘛闹拉的拔河,中间的红绸子就是我的心,最后随着父母的胜利,我把我的心毅然放到了信仰之外。在无数有神论者营造的环境里,一个无神论者就这样诞生了。以后的日子里,我一直不知道我是应该感激小藏獒斯巴,还是应该责备它。

孩子的心没有理智只有情感*现在我情感的力量百倍于理智地让我在有无信仰这个生命的支点上变成了父母的翻版。我在鹫娃面前不止一次地说:“你说,说呀,喇嘛闹拉厉害还是我父母厉害?你就不要信他了吧,他差一点让斯巴死掉。”

鹫娃厉声制止道:“不准你说喇嘛闹拉。”

我知道鹫娃无法回答谁更厉害的问题。喇嘛闹拉救不活的小藏獒斯巴被我父母救活了,在这样的事实面前,连他也感到疑惑:佛祖啊,喇嘛闹拉到底怎么啦?在他眼里,喇嘛闹拉跟佛一般无二,佛是不会没有法力的,之所以说斯巴的灵魂已经离去,一定有别的原因。鹫娃很想知道这个原因,如果让他一直蒙在鼓里,就连吃饭睡觉的精神也没有了。为此,莺娃买了一条印有吉祥八宝的上等哈达,从家里带了一些最好的酥油,走向了此刻在他心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神圣崇高的麦玛寺。

鹫娃打老远就弯下了腰,捧着哈达,口诵六字真言,来到喇嘛闹拉跟前,虔诚地献上了哈达和酥油,然后甸甸在地,以极其恭敬的口气说:“喇嘛,为什么死去的藏獒还能被人救活?”

喇嘛闹拉呵呵一笑说:“因为它并没有死。”

“可是你说它死了,你要我们丢到河里去。”

“那是我说错了。”

“喇嘛,你是佛,你怎么会说错呢?”

喇嘛闹拉诚实地说:“为什么不能说错?在这个世上,人的错误不少,佛的错误也不少。法力比我高的人出现了,一比较就把我比错了。”

鹫娃觉得这话是闻所未闻的,一时不知道再问什么好了。

喇嘛闹拉说:“有些人叫佛,有些人不叫佛,很多时候,不叫佛的比叫佛的更是佛。你信的是真佛,真佛不叫佛,叫什么呢?叫救苦救难。现如今,叫佛的都不能救苦救难,能救苦救难的都不叫佛。不是谁会念经谁就是佛。河里淌的是水,哗啦啦,哗啦啦;雪山上的冰一点声响都没有,难道就不是水了?打雷闪电的是云彩,静静飘动的也是云彩,都在天上,都是佛。地上需要雨的时候要雨佛,地上需要阳光的时候要阳光佛。如今你跪在我面前恨不得把头磕烂,受头的是佛,磕头的也是佛。佛啊,起来吧,回去吧。你今天来对了,从此你就不用再来见我了。我呀,我是一个光会念经的佛。光会念经的佛是最没有本事的佛。佛的错误,都是念经念多了才犯下的,但我当着僧众的面,又不能不念经,所以你就叫我错佛。”

鹫娃心情沉重地离开了麦玛寺,一路念叨:佛怎么会错?佛怎么会错?

这天晚上,我跟鹫娃发生了一次彼此伤害很深的冲突。

虽然父母来到了麦玛镇,我却仍然住在鹫娃家,因为小藏羹斯巴必须待在鹫娃的房间里。鹫娃说他从麦玛寺出来时,碰到了斯巴的原主人。他问道你叫什么?斯巴的原主人说我叫贝囊。他又问你为什么叫贝囊,听说贝囊地方有文成公主庙,你是公主庙附近出生的吗?贝囊说噢呀,又说这些日子他天天来寺里磕头,乞求神佛保佑他的小藏獒不要因为主人的一刀而死掉。

我听了很不高兴,红着脸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跟他说话?为什么见了面不把他揍一顿?”

鹫娃奇怪地反问:“我为什么要把他揍一顿?”

“他捅了斯巴一刀,就应该狠狠地揍,往死里揍。”

“你就知道揍,有本事你去揍吧。”

“你当然不心疼斯巴,斯巴不是你养的。”

鹫娃大声反驳道:“别忘了斯巴是贝囊的藏獒,就算贝囊杀了斯巴,也跟主人杀了自己的牛羊是一个样子的。他有这个权利,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恼火地说:“谁说斯巴是贝囊的藏獒,贝囊的藏獒叫贝囊杀死啦。我父母救活了斯巴,它就再也不是贝囊的藏獒啦。你又不是瞎子你没看见吗?”

鹫娃显得更恼火:“斯巴是你偷来的,你这个贼快去把斯巴还给贝囊。你要是不还,我就去还。”

我没想到鹫娃会这么说,一下子戳到了我的痛处。我是一个讳疾忌医的人,我偷了小藏獒就绝对忌讳别人说我是贼。我说:“畜生才是贼,我不是贼。斯巴是我养大的,谁要是还给贝囊,我就跟谁拼命。”

鹫娃吼起来:“我现在就去还,我等着你跟我拼命呢。”

后来我意识到,此刻的鹫娃一定是一种宣泄。

他宣泄的是喇嘛闹拉带给他的失望,他在感情上决不允许自己对佛失望,但又不得不失望。他因失望而怨恨,怨恨我和我的父母,无理地认为完全是因为我们的出现才让他如此郁闷。郁闷的背后却是一种格外清晰的怀疑。这怀疑大步走来,让他一直以来的坚信陡然出现在临界点上。难道喇嘛闹拉说对了:他就是一个光会念经的最没有本事的错佛?喇嘛闹拉,他的偶像!他的神抵,给了他迄今为止最为残酷的打击。他要回击,又不能冲着喇嘛闹拉,只好冲着我了。

鹫娃抱起斯巴朝外走去。我扑过去抱住了他。他说:“放手,放手。我告诉你,贝囊是佛菩萨的信徒,一个信徒是不会放弃他的藏獒的。藏獒是他的护法神,必须还给他。”他编造出护法神来对付我这个不信佛的人,我就更要死死抱住不放了。他又说:“你还在上学你在哪里养?反正我们家是养不了啦,我们家不是贼窝子。”说罢,身子抖了几下,把我摔倒在地上。

等我爬起来时,鹫娃已经冲向了门外的夜色,只听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从院门外的马路上传来。他在奔跑,以为我会追上去。但我没有追,我知道已经追不回来了,小藏獒斯巴注定要离开我了——如果没有鹫娃的庇护,偷来的藏獒怎么还能属于我呢?我在愤恨之中来到平房门口,手脚并用摧毁了当初鸳娃搭起来的那个狗窝,然后抄起作为狗窝脊梁的一根木棍,在鹫娃的平房里一阵乱砸。好像这是我自己的家,我有权利这样发泄。

我砸毁了桌上的碗盏!佛完前的供品!悬顶的电灯,房子里顿时一片黑暗。我挥动胳膊,让木棍在黑暗中飞翔,一抬头,看见门外的月光下,伫立着鹫娃的阿爸和阿妈!姐姐和妹妹。他们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想过来劝阻又不敢,只好面面相觑着互相询问:色钦这是怎么啦?我猛然意识到我在这里不过是一个白住白用的寄居者,我在疯狂地损坏别人的东西。

我害怕他们会扑过来打我,或者抓住我让我赔偿毁掉的东西,丢下木棍就往外跑。我跑出院门,沿着马路跑出去很远,然后停下来,号陶大哭。

这一夜,我没有回到蟹娃家,也没有去寻找住在州府招待所的父母。我在麦玛镇的马路上溜达,累了就蜷缩到一家店铺的门口,打了几个哈欠,便睡着了。醒来时已经天亮,我看到我身上盖着鹫娃的皮袍,看到鹫娃站在五十米远的地方。我知道他一直跟着我,在暗中保护我,但我不领他的情。比起他送走斯巴的举动,这样的关心算得了什么,抵消不了的。

我掀开皮袍,扔到地下,起身离开了。

2

从此我和鹫娃断绝了来往。我不想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1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