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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行者-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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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英才的第三个愿望是看电影。他发现电影院居然不清场,看了上一场,只要不出去,就能接着看下一场,虽然是同一部电影,张英才还是一口气看了三遍,直到电影院关门为止。
从电影院出来,张英才去了那家农友旅社。过去父亲来学校看他时总住那儿,同学们还用此事笑话他。他和父亲说了几次,父亲不肯改,仍住农友旅社。张英才不去想为什么自己也只能住农友旅社,找到地方,交了两元钱,登记了一个床铺,也不去看看,拿了号码牌,出门买了一碗清汤面,三下两下吃完,回到旅社,蒙头就睡。
后半夜,那些要赶早去集贸市场上抢占位置的人,早早地就将张英才闹醒了。他跟着那些人起来,去车站搭车,到了候车室,才发现自己也起得太早了点。候车室里只有几个要饭的躺在那儿,他在那里坐下也不是。站着也不对。
幸好候车室的报栏上还夹着一张旧报纸,张英才站过去,从头开始看,连最小的标点符号也要看清楚是顿号还是逗号。看到第二版,突然发现一篇通讯员文章,是说这次贯彻义务教育法工作大检查的,从头到尾全是好话,居然还点名表扬了万站长,自他任教育站长以来,西河乡义务教育工作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张英才将这张报纸看完之后,又集中注意力来研究这篇文章。连着看了好几遍,脑子里的思索次数就更多了。
随着有人将要饭的人撵出候车室,车站里慢慢热闹起来了。
好不容易回到西河乡,没想到刚下车就遇上蓝飞。张英才夜里没睡好,有些恍惚,想躲开已经来不及。更想不到蓝飞会主动迎上来,问他何时回去上课。
张英才一时大意,脱口说了句:“上个鬼的课!”
再听蓝飞说出来的话,张英才忽然明白,自己的事已被大风从山上刮到山下来了。
蓝飞说:“鬼才不上课!你是教育站用红头文件批准的教师,不说为万站长争口气,也要为自己留点尊严!”
蓝飞胸有成竹地为张英才出主意,要他回去后。装出一副准备进行转正考试的样子。蓝飞断言,不出三天,那几个民办教师就会想尽办法来巴结他。到了那一步,他就是界岭小学的阿弥陀佛了。
蓝飞说完自己的想法后,不清楚是叹息别人,还是叹息自己,或者只是发泄心中郁闷,他将嘴张得大大的,对着太阳长长地吁了一下。一直侧面对着别处的张英才,情不自禁地随着他的表情看过去。刚刚还是万里无云的天空,仿佛也被触动了伤
心事,变得阴阴的。他俩都没有将心里想到的话说出口,似他们这类只是民办教师初级阶段的人尚且如此,界岭小学的那帮民办教师,少的干了十几年,多的干了二十几年,日日夜夜对转正的渴望,早已化为一种心情之癌,成了永远的不治之症。
张英才在心里接受了蓝飞的主意后,回家吃了顿中饭,又让母亲准备几样可以存放的菜,便赶回学校。路过细张家寨时,张英才看到万站长的自行车放在一户人家的门口。不用猜他也明白,那一定是蓝小梅的家。过了细张家寨,便全是上坡路。脚步一慢,就有时间想事情了,特别是遇上一阵大风,吹得身上凉透了,他才恍然大悟:蓝飞也是高中刚毕业,凭他的心智,就算将那些从学校图书室偷出来的厚黑与权谋方面的书背得滚瓜烂熟,也难以在这么短时间里,将民办教师心理摸得如此透彻。所以,一定有高人在背后指点。
张英才冲着滚滚袭来的林涛大吼一声。心里却在暗暗叫苦:若是在万站长心里,亲外甥连老情人的儿子都不如,这符合天理吗?这时候,他已经认定,蓝飞的突然出现,一定是奉了万站长的旨意。他忍不住骂万站长是老狐狸,又骂蓝飞的母亲蓝小梅是老狐狸精。
9
回到界岭小学时,余校长他们正在落日之下发呆。张英才有意从三人中间穿过,竟然被视作无物。更别说让他上课的事了。
张英才也就顾不上再生蓝飞让的气了。他就将初中和高中的课本以及学习笔记,全部铺开,陈列在桌面上,窗户也用报纸封死,不露一点缝隙。一连两天,除了上厕所和必要的室外活动,譬如升降国旗等,其余时间决不出屋,即使要出屋也要随手锁门。第三天早上,他去上厕所,回来后,发觉窗户上的报纸被人抠出一个小洞。他什么也没说,找了一块纸,将那个小洞补上。
中午,张英才正闩着门在屋里做饭,听见叶碧秋叫他。
叶碧秋站在门外说:“张老师,你怎么不给我们上课了?”
张英才说:“都是学校安排的。要不你去问余校长。”
叶碧秋说:“同学们都在想念你,想听你讲的课。”
张英才打开门说:“当学生的可不能挑选老师。”
叶碧秋红着脸说:“不,不是我要挑选老师,是邓校长要我这样说的。”
叶碧秋虽然还在读小学,因为启蒙晚,身体发育情况是全校学生中最明显的。张英才不经意间看到那微微挺起的胸脯,也有些脸红,便赶紧说:“邓校长随口说的话不能当真。”
张英才转身将桌子上的复习资料整理了一遍,这也是故意做给叶碧秋看。他明白邓有米指使叶碧秋来,是有目的的,也说明自己的故弄玄虚已经初见成效了。待叶碧秋将屋子里的情形看清楚了,他又故意说:“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不要再来敲门,我要专心复习。”
叶碧秋走后,张英才忍不住一阵窃笑。
下午放学后,张英才听到外面笛声有些三心二意,就有意走出去。邓有米立即放下笛子,冲着他极不自然地笑一笑。张英才装出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继续喃喃地背着数学公式。一向很会说话的邓有米,犹豫再三才凑上来,却说了一句不大得体的话。
“这几天你没到课堂上去。叶碧秋表现有些奇怪,总是下意识地在纸上不停地写张英才、张老师和张英才老师。”
张英才心里一惊,想好的几句呛人的话,都没法说出来。
天一黑,张英才正要关门,孙四海来了。
“明天我要下山一趟,配副眼镜,班上的课由你去上。”
“我请了一星期假还未满呢!”
“我这是私人请你帮忙。”
“如果是公对公,那可没门!”
孙四海走到桌边,拿起那副近视眼镜:“你这眼镜是几多度的?”
张英才说:“四百度。我告诉过你。”
“我记性差,忘了。”孙四海一边说,一边将每一本书狠狠盯了一下。
孙四海果然是下山去了,直到临近天亮时才回来,还背着一大摞书。
张英才装着好奇地问李子:“孙老师是不是背了好多小说回来?”
李子说:“连小说的毛都没有,全是中学数理化课本。”
自从有了那些书,孙四海就不再在半夜里吹笛子了。张英才每次从梦中醒来,都能听到孙四海的读书声。有一次,张英才迎着夜风轻轻地推开门,看到一个读书人的身影,映在窗纸上。正好有一颗很大的流星划破天空,落在后山那边,他心里不由得一阵颤抖。
邓有米也请假下山去了一趟,回来后神情忧郁,背后和余校长嘀咕:“可能是这次转正的面很窄,名额很少,所以上面保密,一点口风不透。”
邓有米说过那话的当天,余校长就亲自找张英才,问他最近以来,对民办教师的工作安心不安心。张英才矢口否认,还装出委屈的样子说,自己本来已经适应了。不再有别的想法,希望余校长别搅动一池春水了。余校长只好单刀直入,指着桌上的书本问这是干什么。张英才就用当老师更要打好基础作为解释,还说万站长每次见面都要叮嘱他,想要当好小学教师,必须全面掌握高中水平的文化知识。见问不出什么,余校长走出去,和守在外面的邓有米一起仰天长叹。
“别的行当越有经验越是宝贝,偏偏只有民办教师越老越不值钱!”后来几次,张英才听到余校长恍惚地自语:“邓有米相信可以花钱买通人情后门,孙四海可以凭真才实学霸王硬上弓,张英才既有本事又有后门,我老余这把瘦骨头能靠点什么呢?”
由蓝飞说出来的这一招数,让张英才一夜之间成了界岭小学镇校之宝。张英才有时候会独自发呆,一遍遍地想,民办教师转正到底是鲤鱼跳龙门,还是阎王爷设下的鬼门关?张英才本来就不是真的在看书,那天他在纸上胡写乱画了好久,回过头来再看,一张白纸上,几乎全写着:尊严!
在他对着这两个字发愣的那段时间里,先是余校长,然后是邓有米,最后是孙四海,就像值班巡逻那样,轮番找借口到他屋里来转转。最特别是孙四海,别人早已放下了架子,唯独他,人虽然跨过了门槛,灵魂却不肯跟进来,所以,每说一句话,嘴唇都要紧张地哆嗦好一阵。让张英才想不到的是,孙四海刚走,王小兰就像风一样溜进来,二话不说,将床上的被子抱起来就往外面跑。等到张英才明白过来,她人已经走远了。太阳落山后,王小兰将洗得干干净净、并用米汤浆过的被子送了回来,还暧昧地笑着说,他在被子上撒播的那些种子全洗掉了。王小兰走后,张英才摊开被子细看,以往在家里连母亲都没有洗掉的那些青春斑痕。真的找不见了。虽然屋子里只有他自己,张英才的脸还是红得快要涨破了。不仅为自己害臊,也为王小兰害羞,以孙四海一向的清高,如果晓得王小兰也开始用那种半荤半素的话语挑逗别的男人,万一失态了,出手痛打她一顿也不足为奇。
夜深人静之际,张英才睡在芬芳的被窝里,脑子里总在想着自己后来在纸上补写的一句话:没有转正的民办教师连在别人面前笑一笑的权利都没有。
往后的一个月中。邓有米往山下跑了七八趟。每次都是失望而归,可见了张英才仍要做出笑脸,声称又见到了万站长,万站长真是个好领导,等等。
余校长哪里也没有去,唯一的变化是一到天黑就在空无一人的小操场上,绕着旗杆踱步。这天
晚上,余校长终于踱进了张英才的屋子。
寒暄一阵,余校长就把目光转向凤凰琴:“最近一段怎么没听见你弹琴,是不是弦断了?”
张英才说:“弦断了不要紧,主要是没工夫。”
余校长从口袋里掏出一卷琴弦:“我这里有四根旧琴弦,不知合适不,你上上去试试看。”
张英才也不推辞,伸手接过来,并说:“只怕过不了两天又会弄断的。”
余校长说:“不会的,再也不会的,以前主要是明老师听不得凤凰琴响,听了就犯病。现在我将门窗堵严实了。”支吾几句再转过话题,“张老师。这次转正,是不是对一些特别的人,譬如像——像我这样的人,有什么优惠政策?”
张英才说:“没听说呀,真的一点消息也没听说。”
余校长忧伤地转过脸:“没听说就算了!你先忙,我到孙主任那里去转转。”走了几步又回头,“我考虑了很久,决定向上报你当教导处副主任。”
张英才心里想笑,嘴上说:“多谢校长栽培。”
余校长敲不开孙四海的门。孙四海声明过,这一段放学后,他谁也不见。余校长本也无事,隔着门说几句就打了回转。
正在这时,黑洞洞的操场上传来成菊的哭声:“余校长,余校长喂!你快救救邓有米吧!”
成菊跌跌撞撞地扑过来。一把抓住余校长。
余校长有些急:“你放开我,有话慢说,这黑的天,叫别人看见了如何说得清!”
成菊仍不放手:“我不管这些,邓有米让派出所的人抓去了,你要想法救他出来。”
张英才这时从屋里钻出来:“派出所的人怎么会抓他呢?”
成菊回答:“还不是为了转正的事,别的人不是有学问就是有靠山,邓有米他什么也没有,好不容易找了一个关系可以走走后门,家里没什么好东西,没办法,邓有米就到山上砍了一棵红豆杉,没想到被林业派出所的人逮住了。余校长,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哇!”
余校长一听急了:“这不是丢学校的脸吗!上次先进没评上,这次又来个副校长偷树,真是斯文扫地哟!”
张英才在一旁劝:“事已至此,想办法救邓老师才是上策。”
余校长像只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成菊坐在地上哭嚎,声音又长又尖。
张英才不耐烦地说:“你哭得难听死了,像死了人一样,搞乱了别人的心,怎么想主意呢!”
张英才这样一说,成菊的哭声低了下来。
余校长终于沉重地说:“只能这样了,就说学校要修理校舍,又拿不出钱,只好代学生忍辱负重,做此下策之事。”
张英才说:“行倒行,就怕孙四海不同意。”
余校长说:“你去喊他过来。我刚才去过,他不肯开门。你一去,他就会开门的。”
张英才过去一叫,那扇门真的开了。说了经过。孙四海露出一脸鄙夷相:“没本事就认命罢了,干吗一人做鬼,还要拖着大家一起去阴间呢?”
余校长说:“行还是不行,你表个态。”
孙四海说:“我没态可表,就当我不晓得这事。”
余校长说:“这也算个态度。将一切推给我得了。”
成菊叫起来:“姓孙的,别以为自己就那么清白,想坐在黄鹤楼上看帆船,是入总有栽跟头的时候!”
孙四海将门掩到一半才说:“我同意,就算是学校决定的吧!”
余校长连夜独自下山,第二天下午才和邓有米一道回来,邓有米脸上有几道疤痕,开始还以为是让派出所的人打的,说过后才知道,是被倒下来的红豆杉枝条划伤的。邓有米彻底灰心了,一连几天,见人就说自己愿意当一生的民办教师,再也不想转正,吃那公办教师的天鹅肉了。
乡教育站的黄会计又送工资来,还透露说,上次被抢一案有线索了。
黄会计走后第三天,成菊娘家的一位亲戚就被逮捕了。说起来,还是因为邓有米盗砍红豆杉而发现线索的。界岭一带总共有十几棵大的红豆杉树,小红豆杉树就说不清了。自从发现这种树特别抗癌之后,大红豆杉树没有敢动,小红豆杉树难免受到盗伐。断断续续的盗伐事件中,大多数没有被发现。成菊娘家那位亲戚也盗伐过红豆杉,林业派出所的人下去调查,本是为这件事,对方心里慌张,就自动坦白了。这两件事一发生,邓有米的背驼了许多,还向余校长递交了辞去副校长之职的申请书。不过,余校长没有接受。
只有孙四海无动于衷,继续在那里夜以继日地复习。
周末下午放学,照例是老师送寄宿的学生回家。
余校长见邓有米情绪不好,害怕出事,就叫张英才陪着邓有米。一路上很顺利,返回时,碰上了王小兰。王小兰慌慌张张地往学校里去找李子。张英才记得很清楚,学生们站好路队后,孙四海是牵着李子的手,带着那支路队出发的。王小兰仍不放心,她感觉要出事了,非要到学校看看。
到了学校,孙四海的窗口亮着,有人影一动不动地透出来。
叫开门,王小兰气喘喘地问:“女儿呢?”
孙四海说:“她不是回你那儿去了?”
王小兰说:“你们是在哪里分手的?”
孙四海说:“半路上,我想赶早回来复习,就没有送到家。”
闻讯赶过来的余校长当下急了,大声指责孙四海:“你这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呀!”
早已眼泪汪汪的王小兰,终于哭出声来,顾不上擦眼泪,扭头就往门外跑。
在场的人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即分成两路:一路是孙四海和张英才,顺着路队走的路寻找。一路是余校长和邓有米,沿着近路寻找。孙四海跑得飞快,一会儿就超过了王小兰。张英才跌了几跤,还是跟不上,幸亏孙四海不时到沿途路边人家打听,才时断时续地没有跟丢。到了张英才上次跟着路队走到过的那道山岭上,月亮正好出来了。
跑得飞快的孙四海站在山梁上不动,等张英才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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