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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花六照--梁羽生-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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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气”才好了不过一年,第二年又变坏了。十九岁那年,华罗庚母亲因病逝世,他自己也染上极其可怕的伤寒病。这场大病,几乎毁了他的一生。

大病不死 变成残废
这场大病,从旧历腊月的廿四日开始,足足病了半年。请采的老中医对他父亲说:“不用下药了,他想吃什么就给他吃点什么吧。”但即使是在病重的时候,他也还是神智清醒的。家人在楼下替他占卦算命,他都知道。
“奇迹”出现,他并没如医生断定那样夭亡,到了第二年端午节那天,他终于能够起床了。这“奇迹”或许正是由于他那顽强的求生意志,才能战胜死神吧。
但可惜“奇迹”的出现也未能使他恢复如初,而是造成了一个“终身缺憾”。他左腿胯关节骨膜粘连,变成僵硬的直角。从此,他是必须扶着拐杖走路了。金坛中学会计的职位当然也丢了。
对一个残废的人来说,谋生都有问题,还能够“梦想”攀登学术的高峰么?

为伊消得人憔悴
他变成跛子,但并没有倒下去。就像艾青《礁石》一诗说的那样:“一个浪,一个浪,无休止地扑过来,每一个浪都在他脚下,被打成碎沫,散开……他的脸上和身上,像刀斫过一样,但他依然站在那里,含着微笑,看着海洋……”礁石含笑看海洋,他在数学书籍中也发现了广阔的天地。
多年后有个记者问他,为何选中数学自修,他说:“我别无他选择。学别的东西要到处跑,或者要设备条件,我选中数学,因为它只需要一支笔,一张纸——道具简单。”
于是他就凭着一支笔,一张纸,和从王维克那里借来的几本书,后来又添上了上海出版的《科学》杂志,每天在杂货店关门后,在昏暗的油灯下,不管家人的埋怨,苦读,钻研。他能够得到的数学书籍虽然不多,但根基却是极为扎实。现在他还保留有过去在自学中一本厚厚的习题簿,墨迹都已褪色变黄了。
他好学,又能深思。读过的书在他脑中由繁化简,真正做到了触类旁通。这种自学的锻炼,造成了他一种独特的本领,研究问题,一抓就抓到了问题的核心(西方数学家称之为华罗庚所特有的“直接法”)。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这个境界他是已经走过了。现在他正进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境界了,这个“伊”是对学问的追求,这个境界是王国维说的“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所必须经过的第二个境界。第三个境界:“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注二】是成功的境界。华罗庚现在是达到了。

注二:这几句词出于辛弃疾的《青玉案》。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把第二句误作“回头蓦见,那人正在”。

从第二个境界跨到第三个境界是最难的,现在就让我们看看他是怎样跨越的吧。
经过了五年的自修(从十六岁那年开始算起),他开始写些数学论文投稿。他的投稿也并非一帆风顺的,往往收到退稿的信件,编者指出:这一个题目是法国某一个数学家解决了的,那一个题目又是德国某一个数学家解决了的,等等。这非但没有使他气馁,反而令他充满自信。因为他并没有看过那些数学家的文章,但同样可以解决那些难题。这证明了他的智力并不在那些著名的外国的数学家之下。

一篇论文惊动熊庆来
终于他有一篇论文——《苏家驹之代数的五次方程式解法不能成立的理由》——在上海的《科学》杂志刊登出来了。《科学》杂志是当时中国在自然科学方面最权威的杂志,经常在《科学》上写文章的有李四光、竺可桢、翁文灏等等名家。而苏家驹也是一位相当有名的大学教授。
这篇文章惊动了清华大学的数学系主任熊庆来。

他是哪国留学生
熊庆来坐在他的数学系主任办公室,打开《科学》杂志,随手翻阅这篇文章,越看越被吸引,脸上的神色也凝重了。看完这篇文章,他抬起头来,问周围同事:“这个华罗庚是哪国留学生?”没人能够回答。再问:“他是在哪个大学教书的?”同事们仍是面面相觑。
也是“无巧不成书”,恰好有江苏籍的教员在旁,忽然想起了他的弟弟有个小同乡名叫华罗庚。他接过熊庆来手中的杂志,一看,没错,是这三个字,便道:“这个华罗庚哪里教过什么大学,他只念过初中,听说在金坛中学当事务员。”
熊庆来惊奇不已,迅即作出决定:“这个年轻人应该请他到清华来!”
出幽谷而迁乔木,华罗庚终于离开了杂货店的“暗室”,第二年(一九三一年)夏天,来到了北京的清华大学。限于资格,他只能当数学系的助理员,月薪四十大元,比起他在金坛中学的薪水多了一倍多了。
重要的不是收入增多,而是清华大学提供给他更好的自学条件。有个记者写他这段期间勤学的情形:“清华的藏书比金坛自然丰富多了,对他来说有这个就足够了。他每天徘徊在数学海洋的岸边觅珍探宝,只给自己留下五六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一个自学者对知识的巨大吞吐力,这时惊人地表现出来!他甚至养成熄灯之后,也能看书的习惯。乍听起来不可置信,实际上是一种逻辑思维活动。他在灯下拿来一本书,对着书名思考片刻,然后熄灯躺在床上,闭目静思,心驰神往。他设想这个题目到了自己手上,应该分做几章几节。有的地方他能够触类旁通,也有的不得其解。他翻身下床,在灯下把疑难之处反复咀嚼。一本需要十天半个月才能看完的书,他一夜两夜就看完了。真好似:“风入四蹄轻,踏尽落花去!”(理由《高山与平原》)
这个助理员可不寻常,他的座位在熊庆来办公室隔壁,熊庆来碰上难解的题目时,也往往朝着隔壁喊道:“华先生,你来一下,看看这个题怎样解呀……”
他的论文也开始在国外著名的数学杂志陆续发表。
第二年他就升任助教,初中学历当助教,破了清华先例,但却是教授会一致通过的。再一年半升讲师,然后当了两年研究员。一九三六年,他二十六岁,就获得清华保送他到英国留学了,就读的是最著名的剑桥大学。但他不愿读博士学位,只求做个visitor(访问者)。因为做访问者可以冲破束缚,同时攻读七八门学科。他说:“我来剑桥,是为了求学问,不是为了得学位的。”所以直到现在,他拥有的唯一的一张文凭,就是初中毕业文凭。
他没有拿到博士学位,但在剑桥的两年内,他却写了二十篇论文,论水准,每一篇论文都可以拿到一个博士学位。其中一篇关于“塔内问题”的研究,他提出的理论甚至被数学界命名为“华氏定理”。英国著名的数学大师哈代是这方面的权威学者,他听到这个消息,兴奋地说:“太好了,我的著作把它写成是无法改进的,这回我的著作非改不可了!”华罗庚被认为是“剑桥的光荣”!

同是一粒豆 两种前途在
“华罗庚传奇”写到这里似乎应该告一段落了。不是说他以后就没有可“传”之“奇”,而是在他成名之后的事迹,世人知道已多,他在数学理论上的贡献,以及他把数学应用到生产上对中国现代化的贡献等等,也都已有不少人写了专论和报道文章了。我对数学是门外汉,我也不想人云亦云了。
但还有一点我要说的是,他追求的不是个人的成功,他对培养后进是不遗余力的。他的许多著作,也起了带动后进之功。例如他写了《数论导引》,就引导了陈景润和王元从事数论研究;写了《典型群》,就“带出”了一个万哲先;写了《典型域上的调和分析》,又“带出”了陆启鉴和莫升。上述的他这几个学生,如今亦已成为国内外知名的数学家了。列入数学辞典的“华王法”,就是他和王元在研究“数论方法在数值分析中的应用”的成果。
最后,让我们拿华罗庚自己写的一首诗作结束吧。这首诗是可以概括他的“传奇”的由来的。

同是一粒豆,两种前途在。
阴湿覆盖中,养成豆芽菜。
娇嫩盘中珍,聊供朵颐快。
如或落大地,再润日光晒。
开花结豆荚,留传代复代。
春播一斛种,秋收干百袋!

(一九八零年六月)

金应熙的博学与迷惘
作者:梁羽生   

正文之前的闲话
金应熙似乎是一位颇有争议性的学者。比如说他是否“背叛师门”,又比如说他在学术上的“定位”等等。
但有一点应无异议,他是地道的“港产”学者。中学读的是“名牌”的英皇书院,在香港高中会考中名列榜首;大学读的更是港人公认为最高学府的香港大学,年年都考第一,获奖学金。用“港话”来说,即made in hong kong,货真价实。
或曰:“货真”我无异议,他确是“香港制造”的“好噑”!但说到“价实”呢——尚无“定价”,“价实”又从何说起?
这是内行人的话。金应熙在学术领域涉猎之广,收获之多,单以史学而言,正如“金门”大弟子陈华(暨南大学退休历史系主任)所说:“几十年来,他在中国古代史、中国近现代史,中国哲学史、印度哲学史、中俄关系史、东南亚史、华侨史、菲律宾史、香港史等许多领域都写下大量论著,作出重大贡献。”【注一】且还有外文专著《中国古代史纲》、《国外关于中国古代史的研究》等等【注二】。但方面虽广,却又似乎都未达到“成家”的地步。

注一: 陈华《资之深,则取之左右逢其原——悲悼金师》,《岭南校友第二十期》(岭大广州校友会编)。
注二:广东社会科学院《深切悼念金应熙教授》(一九九一年七月)。该院成立于一九八零年,金应熙担任副院长。在他的倡议与主持下,同时建立了港澳史研究室,开中国大陆“香港学”热潮的先河。

但也并非全无定评,最少在“香港学”方面,他就是当之无愧的开创者与奠基人之一【注三】。纵然说到“成家”,言之尚早,整个“香港学”都还是“新生事物”呢。这里顺便说说“香港史”和“香港学”这两个名词。“香港史”是总称,包含有研究香港的各门专史在内(经济史、社会史、政治史、法律史、宗教史、文化史、教育史等)。这些多元化的发展,就构成了今天的“香港现象”。“香港学”是研究“香港现象”的一门学问,它和香港史的研究范围一致。这是依据“历史编纂学”所作的注释。若就一般人的观念来说,把“史”只限于“历史事件”的话,前者的范围就窄得多了。不过对金应熙来说,不管“通史”也好,“专史”也好,每一方面,他大概都可以应付裕如,尤其在香港经济史方面。这有《香港概论》可以作证。

注三:与“注二”同。

他生前有许多衔头,最后一个衔头是《香港概论》的编撰员。
“香港为何这样香?”自邓小平提出“一国两制”以来,许多学者都在探讨“香港起飞的奥秘”(借用中国早期的“香港学”学者黄标熊、梁秩森编著的一本书名)【注四】。香港在战后的经济发展很快,经过五十年代的恢复期,六十年代的工业大发展,到了七十年代,就几乎全面起飞了(多元化和现代化),种种“奇迹”令人目为之眩。一般人对“香港现象”的着重点,也在经济发展方面。

注四:黄标熊,前华南师范学院教授。梁秩森是他的助手。他们编著有《香港起飞的奥秘》(一九八七年七月辽宁出版社初版)。

《香港概论》分上下卷,上卷集中在经济方面,主要的编撰员就是金应熙。下卷(政治、文化,社会等方面)出版时金应熙已去世。“编后记”最后一段说:“在本书下卷编撰完成的时候,我们特别怀念为《香港概论》的编撰工程鞠躬尽瘁的金应熙教授。金教授是我国和国际知名的历史学家,也是学识渊博的香港学专家。作为本书的一位主要编撰员,他为本书编撰工作作出了重要贡献。他以古稀之年,不计名利,不避艰苦,夜以继日,默默耕耘,务求高质量地完成极其繁重的任务,不幸因急性心肌梗塞于一九九一年六月与世长辞。”【注五】《香港概论》的编撰,可以说是香港学的奠基工程。

注五:《香港概论》,杨奇主编,香港三联书店出版。下卷的编后记写于一九九二年九月三十日。

金应熙在人生的旅途中本来可以有许多选择,作为史学大师陈寅恪的接班人就是其中一个。如果在学术界作民意调查,相信大多数人会认为这应是金应熙的最佳选择;虽然创建香港学的价值是否就逊于“陈学”的继承,见仁见智,也是难说得很。不过,价值纵难言,心愿终未了。或许金应熙本人也会兴起一点“人生无奈”的感觉吧。
但无论如何,这位made in hone kong的学者,得以为香港而终其一生,也总算是和香港有特别的缘份了。
金应熙和香港有缘,我和金应熙似乎也有点特别的缘份。
我在学术上毫无成就,但平生有幸,倒也曾遇过不少明师。对我影响最深的两位,一是简又文,另一就是金应熙(为了行文简洁,请恕我省去“先生”二字)。
简又文和香港关系之深,恐怕还在金应熙之上。虽云“宦海飘流二十年”【注六】,最后还是在其香港老家——九龙施他佛道的“寅圃”【注七】,完成其名山事业【注八】。在学术成就上,他是应无遗憾的。

注六:简又文《西北从军记?宦海飘流二十年》(台北传记文学出版社一九八二年五月初版)。
注七、注八:简又文最重要的两部著作《太平天国全史》及《大平天国典制通考》于一九五四一五九年间,在其香港祖业“寅圃”完成。列为《猛进书屋丛书》,由“简氏猛进书屋”印行。“寅圃”因其父昌沛号寅初而得名。“猛进书屋”则因简氏藏有隋代名碑“刘猛进碑”而得名。

两位对我影响最大的老师,相同之处不是没有,但相异之处,却更大更多。
首先是辈份不同。简又文和金应熙的老师陈寅恪是同辈。我拜他为师时(一九四四年),他早已是名满全国的太平天国史学者。而金应熙在岭大历史系开始当上讲师之时(一九四六年),还只能算是“初出茅庐”的年轻学者;虽然这位年轻学者,已足以令老一辈的学人刮目相看(简又文和冼玉清都曾向我提过他)。老一辈的学人颇重辈份,所以当后来(一九四九年)冼玉清为我引见陈寅恪时,她只介绍我是简又文的学生,却没提及我上过金应熙的课【注九】。

注九:梁羽生《名联谈趣》(上海古籍出版社)页十二。

其次是信仰不同。简又文是基督徒,金应熙是马列主义者。简又文曾在冯玉祥的西北军中传教,人所共知,金应熙在岭南大学,亦是早已以“左倾”闻名。他们都有“包容”精神,或多或少则是另一个问题。
除了这两点最大的不同之外,我和他们的师生关系也有很大的不同。简又文是先父的好友,抗战后期(一九四三年),他避难赴桂,曾在我的家中住了一年多。我是以中国传统的方式,在先父主持下行拜师礼的。简又文在他的回忆录中记有此事【注十】。抗战一胜利,我就跟随他到广州求学。两代交情,他视我有如子侄。

注十:《宦海飘流记?二五》,(违难蒙山)。

至于受教于金应熙,则又是另一番机缘巧合了。我在岭大读的是经济系,金应熙则是历史系的讲师,经济系允许学生选读一科文科课程,我就选了金应熙开的“中国通史”。何以选他,一来因为兴趣,二来亦多少有点偶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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