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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者与死者 作者:诺曼·梅勒[美]-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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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会儿我老婆又在干什么呢?此时此刻,她说不定正在床上跟个野汉子说体己话呢,他们也许就在合计等我一命呜呼之后,他们得了我一万块钱的抚恤金怎么用呢。呸,我偏要给他们一场空欢喜,我偏要把命保住,挨到了战争结束,就回去把她撵走,到那时,我就要好好干出点名堂来。战后赚大钱的门路多——只要你不怕苦干,敢担风险。我就不怕。弟兄们谁不说我是个好士官。论开路侦察的本领我或许比不上马丁内兹,要象克洛夫特那样摆出一副铁石心肠我或许也办不到,不过我也很不错了,而且我干事认真。我不象雷德,雷德不好好干,总是吊儿郎当,要不就想出些俏皮话来挖苦人。我倒是真的卖足了力气想把这个士官给当好,因为,在部队里干好了,将来到别处就可以无往而不利。不能不干的事,索性好好儿干,这就是我的一贯宗旨。
接连打了好几分钟的炮,布朗听得紧张起来。他心想:这一下可真够我们的部队受的。不用说这准是日本人在进攻了,侦察排该赶上热闹了。我们这个排就是晦气,有什么话好说呢。但愿今儿晚上可别有人伤着才好。他直瞪瞪地望着黑暗里,心中还在自思自忖:我能留下真是走运,马了内兹的那份差使我才不想要呢。今儿晚上的这场仗可是够扎手的,我能不沾边就好。我差点掉脑袋的仗打得还少么?我曾经冒着背后机枪的扫射逃过一片开阔地.那口日本人用高炮向我们平射,我落海袱水才得了命——那种危险,谁碰上了都是够受的。我当了中士,这当然很有面子,不过有时候我倒巴不得能当个小兵,象罗思那样,什么都不用管,不高兴就发发牢骚。别人谁也不会来照应我,我只好自己当心,打了这么多仗,总算都顶了下来,平安无事的一直到现在。
他摸了摸嘴边的一块“丛林疮”,心里默默祝祷:但愿今儿晚上弟兄们都安然无恙,千万千万!
卡车队在泥泞里行动艰难,怎么也开不快。侦察排的一班战士离开营地至今还不过一个多小时,可是在他们的感觉中却象已经过了老大半天了。他们这辆卡车里总共挤了二十五名战士,车上只有十二个座位,所以半数以上的人就席地而坐,枪支背包、胳膊大腿,都乱糟糟地挤在一起。黑暗里人人都是汗流不止,空气似乎无比稠厚。大路两边的丛林里不绝有水气散发出来。
大家都默默无言。在卡车上侧耳静听的话,可以听见前队车辆费劲爬坡的声音。有时后面的车子悄悄靠上来,近得连车头上两只防空灯都看得见,好似迷雾里的两支小蜡烛。丛林始终笼罩在一派雾气里,战士们门坐在黑暗中,觉得心灵仿佛离开了躯壳。
怀曼坐在自己的背包上,闭上了眼睛,听任身子随着卡车隆隆的节奏而晃动,恍若在坐地铁。克洛夫特来叫收拾装备、准备出发时他感觉到的那种紧张、那种亢奋,眼下已经消退了些,他不知不觉的,正处在一种异样的心情中,时而似感厌烦,时而又朦朦胧胧掠过一串奇想和回忆。他想起有一次陪母亲从纽约坐长途汽车到匹兹堡。那时父亲刚去世未久,母亲因为经济困难,想去找亲戚请求接济。结果是白跑了一趟,他和母亲就坐半夜班长途汽车回来,在车上谈起今后怎么办,商量下来,只能由他去干活挣钱。今天想起这件事,他感到有点惊奇。原先总觉得那天晚上是他一生中最关键的时刻,可是现在他又要跑一趟了,这一趟愈加关系重大,前途如何,他心中一点都没有数。想到这里他闪过了一个一刹那的感觉,觉得自己现在已经不是个嫩小子了,那些虽不过是三两年前的事,今天看来都已经无足轻重了。可那打仗的场面到底又是怎么样的呢?他苦苦设想了半天,觉得光凭猜想实在猜不透。他本来一直以为打仗嘛,一定是大打而特打,打上几天也不歇一口气。但是他来到侦察排一个多星期,却始终没有看到一点动静,一切都是那么平静、安闲。他就轻轻地问雷德:“雷德,你说咱们今儿晚上会有大仗打吗?”
雷德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你问将军去。”他对怀曼心里倒是颇有好感,不过总不想跟他亲近,因为这小伙子使他想起了汉奈西。雷德对今夜的这趟任务反感透了。他仗打得多了,形形色色的恐怖经受得多了,打死人的场面也看得多了,内心早已不存幻想,他不信自己竟会有枪弹不入的好运气。他知道自己完全有挨枪子儿的可能,在他心里这种想法早就生了根,日久根深蒂固,所以他也总是只管眼前这一时半刻的事,往后的事就往往不大考虑了。不过他近来好象又悟到了一些道理,嘴上从来没说,胸中却闷闷不乐,一直难以释怀。汉奈西还没炸死的时候,雷德遇有相熟的弟兄战死,虽也觉得是件大事,非常不幸,不过好象关系还不大。战死了,也无非就是眼前少了这么个人,渐渐的,也就只当譬如是老朋友进了医院再也没有回来,或是老战友调到兄弟部队去了。有时听人说某个相熟的弟兄不幸阵亡或受了重伤,他固然也很关切,甚至还有点记挂,不过这种感情就好比是听说一个朋友结了婚,或赚了大钱、亏了老本什么的,无非是他认识的这么个人有那么回事,如此而已,他往往听过就算。但是汉奈西一死,他内心深处却冒出了一重忧虑。特别是一想起汉奈西说过的那些话,他觉得命运太会播弄人了,这玩笑开得也太露骨了,展望前途真有无限恐怖之感。
要是在从前,他遇上这样的局面,知道艰苦的战斗即将临头,心里不过是畏其艰,嫌其苦,至于打仗死人的事,却可以硬着心肠,无动于衷。可是现在,这脑子里的“死”字却又触目显眼,咄咄逼人了。
他就对怀曼说:“你真要我给你指点指点?”
“嗯。”
“那我说这号事你也根本管不了,还是少过问。”
这话伤了怀曼的心,他不吭声了。雷德也马上懊悔了,他就掏出一块防融巧克力,巧克力早给压弯了,还在口袋里沾了不少散落的烟末。“来,吃点巧克力吧?”“好,谢谢。”
他们都感受到四外黑暗的压力。卡车里没有一点声息,只有车子狂颠乱跳时,才偶尔有谁嘀咕一句,或骂上一声。若是孤立地来看,凡是卡车能闹出来的声响,这里每一辆车都闹到了家了;又是叽叽嘎嘎,又是蹦蹦跳跳,车架子给泥坑水洼折腾得叫苦连声,轮胎也拖泥带水的一路哼个不绝。但是整个车队合在一起,那百十种不同的震动、不同的调门,凑成了一个五花八门的杂拌儿,听来倒象海浪在不断缓缓拍打船身。那声音勾起了人的忧思,何况黑咕隆咯中战士们坐在车底板上又感到那么局促,前面人的背紧靠着后面人的膝头,枪支都摘得七歪八斜,有的就架在本人的膝盖上,一晃一翘的。克洛夫特还非要大家戴上钢盔不可,钢盔沉甸甸的压在头上,别扭极了,压得雷德都出了汗。他对怀曼说:“叫人戴这玩意儿,于吗不叫人顶个沙袋!”
怀曼听这话头松了些,就乘机问道:“看样子今儿晚上要够呛了吧?”雷德叹了口气,不过还是把心里的懊恼压了下去。“也没有太大不了的事,老弟。你只要沉住气,到时候别吓得屎尿直流就行,至于别的,放心,船到桥门自然直。”
'正文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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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6节'
雷德骂了起来。“下回再走,干脆就喊‘一、二、一’吧,”他说。火炮连又打炮了,声音响得震耳。威尔逊放下背包,咕哝了一句:“大炮一响,不知道哪几个可怜虫就要遭殃!”说完叹了口气,就在湿地上坐了下来。“上面总不见得是吃饱了饭没事儿干吧,难道真的就找上一班人,拉到东牵到西的,叫逛上这么一夜?弄得我呀,也说不出到底算是热呢,还是算冷。”地面上飘浮着一层浓浓的潮湿的雾气,他们时而感到湿衣裤粘皮贴肉,冻得发抖,时而又感到这黑夜间热难当,神昏脑胀。约莫一英里以外落下了一阵日本人的炮弹,他们就都听着,没再吱声。一支队伍列队走过,人数有一个排,枪撞着钢盔和背包扣,叮当作响。不多远以外一颗照明弹腾空而起,强烈的光芒照得这一队人看起来就象一串黑色的剪纸在聚光灯下移过。枪背得七歪八斜,背上都还隆起个包,看去怪模怪样的,好似一个个驼背。脚声杂沓,乱成一片,也象刚才车队在路上行驶,听来有如轻轻拍打的海浪。一会儿照明弹熄灭了,队伍也过完了。人渐渐走远,却还拖着一串轻轻的枪声叮当。远处发生了小接触,传来了日本人的步枪声。雷德扭头对怀曼说:“你听。咚!咚!一听就是。”美军方面也有几支步枪还击,那枪声听来就要猛得多,好象皮带在桌子上抽。怀曼坐不定了。他问克洛夫特:“你说日本人离咱们这儿有多远?”“我怎么知道!反正也快了,老弟,你就可以会会他们了。”
“快个屁,”雷德说。“坐到天亮咱们还走不了呢。”
克洛夫特啐了口唾沫。“走不了你就高兴了是不是,梵尔生?”
“我当然高兴啦。我怎么能跟大英雄比呢,”雷德说。
几个士兵在黑暗中走过,又有几辆卡车驶进了营地。怀曼在地上躺了下来。参加战斗的第一夜,就昏昏沉沉,直想睡觉,他觉得有些懊恼。衬衫本来就是湿的,这一躺下就更是浸了个透,他打着冷颤,重新坐了起来。天气闷热得很。能抽支烟该有多好呢。
又等了半个钟点,才接到前进的命令。克洛夫特爬起身来,跟着向导领头走了,其余的人在后边跟着。向导带领他们走进一片矮林,矮林里有一个排的弟兄,围着六门反坦克炮。那是六门“三七式”,炮不大,约有六英尺长,挺细的炮管。要是在硬平地上,一个人拉一门炮是不会有太大困难的。
克洛夫特说了:“咱们要带上反坦克炮到一营去。六门炮咱们拉两门。”说完他就把大家叫到身边,作了布置:“我不知道前边的小路到底怎样泥泞难走,不过那是可想而知的。咱们编在队列的正中,所以我打算把一班人分成三组,三个人一组,这样每次可以有一个组换下休息。我带威尔逊和加拉赫,马丁内兹带梵尔生和里奇斯,剩下的归托格略带——托格略,你带戈尔斯坦和怀曼。”顿了一下,又冷冷的补上一句:“现在也逼着咱们只能这样办了。”
他走过去跟一个军官讲了几句,回来说:“托格略的那一组先休息吧。”说完就来到一门炮的后边,猛地使劲一拉。“好家伙,拉起来还挺重咧。”威尔逊和加拉赫就跟他一块儿拉了起来,那另一个排的弟兄也早已化整为零,每门炮上簇拥着几个人,开始了行动。就这样,一行人拉着六门炮,穿过营地,通过铁丝网上的一个口子出去了。出口处有个机枪工事,工事里的机枪手拿他们打趣:“快活去啦,伙计。”
“放你的屁,”加拉赫骂了他一声。他手上已经渐渐感受到这炮的分量了。这支五十来人的队伍,就顺着一条狭隘的小路穿越丛林而去,一路走得极慢。走了百来英尺,就后队看不见前队了。两边树木夹道而立,顶上枝桠交错,他们觉得就象在一个到不了头的地道里摸索着走。路又泥泞,脚一踩下去就陷进去好深,走不几步鞋子上便粘满了大块大块的泥巴。拉着炮的,只能硬是用力冲,冲几步停一停,再冲几步停一停。每次走不了十来码,炮就会陷进泥泞里,于是炮上的三个人便只好死拉活拽,直拽到手脚酥麻。好容易把炮起了出来,便趁势向前冲去,可惜往往才冲得十五、六英尺,势头就没了。这时就只好再连拉带抬地走,可走不了几码,又会再次陷入泥坑。一溜队伍就这样顺着小路,以可怜巴巴的速度苦苦挣扎着往前走。天暗路黑,前后队往往会搅到一块儿,有时后面炮上的人不知不觉把炮撞上了前炮的炮口,有时后队却又落下很远,弄得队伍断成了几节,各自慢慢地爬,好象一条蚯蚓给切成了好多段,都还在那里扭动。最苦的是后队的人。等到他们走过时,小路早已给前队的炮和人捣得差不多成了一片沼泽,有的地方一门炮得要两组人一起边抬边拉,才过得了最烂的泥潭。
小路不过几尺宽。粗大的树根老是绊人,树枝和荆棘划得他们脸上、手上都淌了血。他们两眼一抹黑,对小路的曲折转弯根本没有一点数,有时遇到下坡,就让炮顺势冲上一段,可是到得底下一看,哪还有一点小路的影子。于是只好用胳膊护着眼睛,在藤蔓刺人的林子里摸索。把炮搬回到路上,这又是一场艰苦的搏斗。这种地方埋伏上几个日本人是大有可能的,但是拉炮却不可能不出声。炮的本身既有轧轧声,又有隆隆声,轮胎陷进泥泞还有咂咂声,拉炮的人急得直骂,大口喘气,好象摔交选手经过长时间的相持,刚摔完了一个口合似的。话声和号令声真算不得什么,那一片怨天骂地,大声抽泣,干重活挥汗用劲的嚷嚷,把这些全淹没了。拉了一个钟头,他们只觉得世上已经什么都不存在了,唯一的现实就是手里这门不能不拉着往前走的细脖子炮。汗水浸透了衣裤,迷住了双眼。连摔带骂,苦苦拼命,他们拉着这几门小小的炮,一次挪上个几尺,脑子里已经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
轮到换下休息了,使拖着踉跄的脚步,跟在炮的旁边走,喘上一口气,有时也索性退下去歇一会儿。队伍每隔十分钟就要停一停,好让掉队的人赶上来。队伍一停下来,拉炮的人就会当路趴下,沾上一身泥巴也顾不得了。他们觉得象是已经跑了几小时的路,怎么也喘不过这口气来,胃里想吐又吐不出来。有些人追随身的装备也扔起来了;特别是那头上的钢盔,大家都一个接一个的,不是脱下来往边上一扔,就是任其掉在路上。那繁枝密叶的天篷封得底下实在闷热难当。天黑,可杀不了白日的炎威。反倒使人觉得,过这小路就象在一个挂满黑丝绒长袍的无底衣橱里摸索着走。
有一次队伍停下时,在前面带队的军官特地辛辛苦苦摸回来找克洛夫特。他边走边喊:“克洛夫特上士在哪儿?”一路里大家帮他传话,一直传到克洛夫特那里。克洛夫特应了声:“有!”两人在泥泞里跌跌撞撞地各自迎着对方赶去。那军官问:“你的班里怎么样?”
“没问题。”
两人在路边坐下。那军官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干这号事是失算。事到如今也只好干到底了。”
瘦小精壮的克洛夫特,总算比较顺当地把那么重的活儿顶了下来,不过现在他说话也嗓音发抖,声气短促了。他问:“到底有多远哪?”
“还有一英里……还有一英里就到。估计一大半路已经走过来了。这号事,真不是人干的。”
“这些炮要得很急?”
那军官顿了一下,想把话说得象个样儿。“大概要得很急吧……前沿没有打坦克的炮。两个钟头前,三营那边打退了敌人一次坦克的进攻。上头就来了命令,叫送些‘三七式’到一营去。大概上头估计敌人会在那一带发动攻击。”
“那还是赶快送去吧,”克洛夫特说。这个军官憋不住跑来找他发牢骚,他觉得挺看不起的。这家伙,他又不是完成不了自己的任务!
“是得赶快送去。”那军官站起身来,在一棵树上靠了一会。“你这里要是有炮卡住了,快通知我。前边……还得过条小河呢。怕不大好对付。”
说完他就摸到前队去了,克洛夫特也转过身来,再费劲地闯回去拉他的炮。这时候队伍从头到尾已足有两百多码长。一会儿队伍动了,于是苦差使又得重新干下去。空中偶或有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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