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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者与死者 作者:诺曼·梅勒[美]-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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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似的。
日本人的迫击炮又打起来了,把他吓了一大跳。炮弹就落在左邻兄弟排的阵地附近,爆炸的声音叫他听得刺耳揪心。他睁大了眼睛直瞅着那洒满月光的河上,瞅着瞅着眼都花了,只觉得黑沉沉打旋的河水里仿佛有人的脑袋在浮动。克洛夫特连忙低下头去,对着自己的膝头瞅了小半晌,然后再抬眼向对岸望去。他没有直接就看他疑心有日本人的地方,而是偏左点儿瞧瞧,再偏右点儿瞧瞧;他根据长期积累的经验,深知在黑暗里要看清一样东西,径直举眼望去是不行的。他看到椰林里似乎有东西在动,背上顿时沁出了新的汗珠,往下直淌。他不安地把身子扭了两扭。心里一方面是紧张得受不了,一方面却又感到这种滋味倒也不无快意。
他正在忐忑不定,猜不透威尔逊注意到了这些声息没有,疑问使马上有了解答。耳边只听见一声响亮,分明是一挺机枪的枪栓卡嗒一拉。在克洛夫特高度敏感的听觉听来,那声音简直震动了小河上下。他不觉怒火直冒:岂有此理,威尔逊把自己阵地的位置暴露了!矮树丛里的声音更响了,克洛夫特相信他没有听错,对岸是有人在打耳语。他摸到了一颗手榴弹,拿来放在脚边。
他紧接着又听到了一个声音,顿时听得浑身皮肉象被刀刺一样。隔河明明有个人在呼唤:“美国佬,美国佬!”克洛夫特愣住了。那嗓音又细又尖,愈是因为压得低,就愈是令人觉得可怕。克洛夫特立刻听了出来:“那是一个日本佬!”这一下他连手脚都动弹不得了。
“美国佬!”那是冲着他喊的。“美国佬!我们你抓来啦,美国佬!”黑夜有如一大方厚厚的毯子覆盖在河上,压得人透不过气。克洛夫特拚命想喘过一口气来。
“我们你抓来啦,美国佬!”
克洛夫特觉得仿佛有只大手猛然在他背上击了一掌,然后顺着脊梁一路往上撸去,过了后脑勺,一把揪住了他前额的头发。他就象做了个恶梦,想叫却叫不出声来,只能心如火燎地干着急。嘴里不觉俏声自语;“‘我们你抓来啦,美国佬’?是说‘抓你来啦,美国佬’!”
他浑身一阵狂抖,双手似乎就凝住在机枪上了。脑袋里只觉得有股强大的压力,叫他受不了。
“我们你抓来啦,美国佬!”那个声音简直是在失声嚎叫了。
“看你们敢来抓我,猴儿崽子!”克洛夫特用足了全身的力气大吼一声,那股劲头就象对准了一座栋木大门一头撞去。
随即有十来秒钟工夫没有一点动静,但见月光还照着河水,只有蟋蟀还气也不歇地叫得正欢。接着那个声音又来了:“好啊,我们来,美国佬,我们来。”克洛夫特把机枪枪栓一拉,顶上了膛。一颗心还在那里狂跳不已。他竭尽了全力高声大叫:“弟兄们……弟兄们,都快上来!”
突然对岸一挺机枪冲他打来,他赶紧把头往掩体下一低。机枪在黑暗中吐出一道凶厉的白光,活象一支喷火的乙炔吹管,那声音在黑暗中听来更是动魄惊心。克洛夫特靠着他意志的力量,才沉住了气。他扣动扳机,机枪马上在他手下连蹦带跳的,吐出一连串子弹,拖着一道道光,向对岸的丛林里猛扑进去。
贴耳的枪声,加上枪身的震动,倒使他平静了下来。日本人的火力点他刚才见过一眼,他就把枪口对准那里,打了一梭子。单手把着枪不行,机枪的把手在掌心里弹弹撞撞的,他只好用双手把机枪牢牢把住。枪管发出一股热烘烘的金属昧儿飘进他鼻子里,使他的头脑完全清醒了过来。他打完赶紧把头一低,等着对方还击,果然,子弹呼呼地擦顶而过,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别——别——!……别——别——!子弹掠过泥地,溅起些松土打在他脸上。
克洛夫特却根本没有一点感觉。这是人在搏斗时常有的现象;皮肉麻木了。他一听到声音就会打个间缩,嘴唇也会忽而咬紧忽而松开,眼睛一直瞪得大大的,可就是对自己的肌肤毫无反应。
克洛夫特又起来狠狠地,结结实实地打了一梭子,打完又一低头伏在工事里。一声惨叫刺破了黑夜,克洛夫特嘴边掠过了一丝淡淡的冷笑,心想:到底把那家伙撂倒了。他仿佛都看见了自己的铁弹火辣辣地穿透了那人的皮肉,把一路碰到的骨头都击得粉碎。“哎——唷——!”又是一声绝叫,叫他听得汗毛直竖,他不禁想起了给牛犊子打烙印,于是就有那么奇怪的游离的一刹那,给牛犊打烙印的声、味、景,一时杂然纷呈,使他宛如又身临其境。“弟兄们,快上……快上!”他狂叫一声,一口气连续射击了十来秒钟,好掩护他们进入阵地。机枪一停,听得见背后有人爬来了。他就悄声问道;“侦察排的?”
“嗨。”加拉赫跳进工事,在他身边蹲下,嘴里还念了一声“圣母马利亚”。克洛夫特发觉加拉赫在打颤。
“别做出这副狗熊相!”他一把抓住了加拉赫的胳膊:“都上来啦?”“上来了。”
克洛夫特又朝对岸望去。对岸此刻是一片沉寂,那一阵阵突如其来的射击早已无迹可寻,有如砂轮上飞溅的火花,哪还有一点影踪。孤军作战的处境已经摆脱,克洛夫特如今就可以好好合计合计了。弟兄们既已都来到了自己身边,分散在两个机枪工事之间的靠岸的矮树丛里。他便又想起可不能忘了自己是个带队人。他就沙哑着嗓子,凑在加拉赫的耳边说:“敌人马上就要发动进攻了。”
加拉赫又哆啸起来了。“渥——!这样把人闹醒,真是要命!”他是想说这句话,可已经抖得语不成声了。
克洛夫特小声对他说:“听我说,你一路爬过去,通知大家,不到日本人下水渡河,谁也不许开火。”
“我去不了,我去不了,”加拉赫低声说。
克洛夫特真恨不得揍他一拳。不过他还是小声对他说:“快去!”
“我去不了。”
对岸日本人的机枪冲他们扫来。子弹嗖嗖地飞进他们背后的丛林,打得枝叶纷飞。曳光弹则好似一道道红色的闪电,平直地往丛林里插去。隔河打来的步枪真象有成千上万,他们俩只好把身子紧紧贴着坑底。枪声砰砰地直捶他们的耳鼓。克洛夫特的头都疼了。刚才自己打那阵机枪,把耳朵也震得有点聋了。别——唷呜——!一颗子弹贴地掠过,又飞起好些泥土,劈劈啪啪落在他们身上。这一回克洛夫特觉得背上着实象是着了一阵急雨。要还击就得探起头来,所以他一直在密切注意枪声,窥测时机。枪声似乎稀了些,他就小心翼翼地抬起眼来。别——唷呜——!别——唷呜——!他赶紧又往底下一钻。日本人的机枪在矮树丛里来回扫射,不肯放过他们。
突然传来了一阵尖厉的呼啸,克洛夫特他们都用手抱住了脑袋。卜——隆恩——!卜——隆恩——!隆恩——!迫击炮在他们四面八方开花,加拉赫觉得象有个什么东西把他揪住了,一阵猛摇方才放开,苦得他直叫“老天”。脖颈子里还落进了一块泥巴,刺得他生痛。卜——隆恩——!卜——隆恩——!
有人哇哇地叫了起来:“哎呀,打着我啦,打着我啦。啥家伙打着我啦。”卜——隆恩——!
加拉赫受不住那爆炸的气浪。他大叫:“得啦,我吃不消啦!得啦!……我吃不消啦!我吃不消啦!”此时此际他已经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嚷嚷了。
卜——隆恩——!卜——隆恩——!
“打着我啦,打着我啦,”不知是谁还在那里哇哇直叫。这时候日本人的步枪又开火了。克洛夫特两手抵地,伏在坑底,全身肌肉都已各就各位,准备待机而起。卜——隆恩——!丁——!弹片挟着呼啸,纷纷撒在林木丛中。
克洛夫特拿起信号枪来。敌方的火力并没有一点减弱的样子,但是在这枪炮声中他分明听见有个人在用日本话大叫大嚷。他就把信号枪朝天一指。
“敌人来啦!”
随着这一声喊,他打起了一颗照明弹,还大叫了一声:“快堵住呀!”对岸的丛林里发出一声尖厉的呼喊。就象一个人给车轮压住了脚板在那里惨叫。“哎——呀呀——!哎——呀呀——!”
照明弹亮起的当儿也正是日本人发起冲锋的时候。克洛夫特当时有个一刹那的感觉,他意识到日本人的机枪是从侧翼射来的,所以他不假思索地拉起枪来就打。这回不是看哪儿打哪儿了,而是把枪口压得低低的,反复地来回扫射。别人的枪声他听不见,但是他看到了他们枪口喷出的火光,象汽车的排气管在喷气。
'正文 第31节'
照明弹一亮,日本人渡过小河向他冲来的骇人场面便象拍照一样一下子摄入了他的眼帘。“哎——呀呀——”的叫声又在耳边嚷嚷了。在照明弹的光芒下看去,那些日本人就象给一道闪电突然照亮的人影,轮廓分明,却总有那么一种仿佛静止了一刹那的味道。克洛夫特现在已经看什么都不清楚了;这时候假如要他说一说哪是他把着机枪的手,哪是他手里的机枪,他根本就说不上来。他已经完全淹没在一大片暄闹之中,个别的叫叫嚷嚷在他脑海里顶多只有一眨眼工夫的印象。他也顾不上数一数冲过河来的日本人有多少,他就知道自己的指头已经牢牢地粘住在扳机上,甩也甩不开。此时此刻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危险。他就知道一个劲儿地射击。冲过河来的敌兵一个个倒下了。他们一到水里,速度就大为减慢,侦察排集中火力冲着他们一顿狠揍,有如一阵狂风扫过了田野。前边的人倒下死了,尸体又把后边的人纷纷绊倒。克洛夫特看见在一具尸体的后面有一个敌兵高高地伸起了手,活象要抓住天上的什么东西似的,克洛夫特就对准他打,似乎打了好大一阵子,才看见那挺起的胳膊渐渐软了下来。
他朝右边一望,看见就在小河一拐弯,紧靠山崖流去的地方,有三个人企图偷渡。他就掉转枪口,给了他们一顿猛打。一个人倒下了,另外两个慌忙站住,扭头往回逃。可惜克洛夫特顾不上再冲他们的屁股打,因为这时已经有几个敌兵上了他这边的岸,正向机枪阵地冲来。他赶紧回头来了个近距离平射,把这股敌兵统统打翻在工事前才五、六码的地方。
克洛夫特打了这边又打那边,他转换目标的反应之快,真好比球场上运动员跟着球转一样。这儿的人倒了,马上再打那儿的一伙。日本人乱了队伍,七零八落的,都犹豫了,开始后撤了。
照明弹灭了,克洛夫特一时简直成了瞎子。眼前乌黑一片,又听不到一点声息了。他想再去拿一发照明弹,匆忙间却又摸不到,心里急得要死。他就悄悄地问加拉赫:“放在哪儿啦?”
“什么放在哪儿啦?”
“真要命!”不过克洛夫特到底还是把照明弹箱子摸到了,他就重新上了子弹。这时两眼在黑暗里也渐渐看得见了,所以他也没有便射。后来发觉河里有东西一动,才又一枪打了出去。照明弹一亮,看见水中有几个日本人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克洛夫特枪口一转,马上对准他们开火。有一个敌兵居然撑了好大半天还不肯倒下。在他脸上见不到一点痛苦的神色,当胸中了一大串子弹,唯一的表情却是迷茫和惊异。这一下小河里就再也没有动静了。在照明弹的亮光下,那满河的尸体看去都软瘪瘪的没一点人样儿,倒象一袋袋的粮食。有个敌兵脸没在水里,顺水漂了开去。靠近机枪掩体的河滩上,有个日本人仰面朝天横在那儿,血还在往外淌,地上积了一大汪,腹部穿了个大窟窿,好象一只肚肠尽露的开膛鸡。克洛夫特一时按捺不住,又抓住机枪给了他一梭子。看见那身子一阵抖动,心里感到一阵痛快。
有个人受伤未死,还在用日本话直哼哼。隔不了一会儿就要痛叫一声,在照明弹青惨惨的亮光下,听来格外令人毛骨惊然。克洛夫特抓起一颗手榴弹:“这小子真吵死了,”说着就一拔保险销,向对岸扔了过去。手榴弹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一具尸体上,克洛夫特赶紧拉着加拉赫把身子一低。轰然一响,猛是很猛,听来却空飘飘的,仿佛只震碎了玻璃窗,房屋却没炸塌似的。过了一会儿,哼哼嚷嚷就都停止了。
克洛夫特绷足了劲,用心听着对岸的动静。那种躲躲闪闪的悄悄的响动,表明有人正在往丛林里撤退。他就高叫一声:“集中火力打!”
全班战士又一齐开火,克洛夫特利用短点射,向丛林里来回扫了分把钟。他听得出威尔逊的机枪也一直在狠狠地打。他就对加拉赫说:“这下子大概打得他们够受的了。”照明弹灭了,克洛夫特就站起身来,高声问道:“谁挂花啦?”“托格略。”
“伤重吗?”克洛夫特又问。
“不要紧,”托格略小声说。“胳膊肘儿中了颗子弹。”
“能坚持到天亮吗?”
托格略半晌没有作声,后来才有气无力地说:“不要紧,能坚持。”
克洛夫特跳出了工事。他说:“我来看看。停止射击!”他顺着小路,走到托格略那儿。只见雷德和戈尔斯坦俩跪在托格略的身边,克洛夫特就对他们俩说:“传话过去:大家守在原地,等候天亮。估计今儿晚上敌人是不大会再来的了,不过这事谁也打不了包票。另外要注意千万不能睡着了。现在离拂晓总共只有个把钟点,就是辛苦一点也苦不到哪里去。”
戈尔斯坦悄没声儿说:“反正我是让睡也不睡的了。这样把人闹醒,实在够呛!”这话跟加拉赫说的如出一口。
克洛夫特马上接口说:“是啊,可我守在这儿防备敌人,也不是在快活。”侵晨的凉气袭人,他一时有些哆嗦,想起这回是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感到了害怕,他心头涌起了一阵羞恨。嘴里嘀咕了一句:“这帮日本鬼子!”他腿里觉得累了,于是就一扭头,回他的工事里去了。身固体乏,怒火直冒,心里一个劲儿地想:这帮王八蛋,我恨他们!
他不觉轻轻说出了声来:“总有一天,我要好好宰个日本佬解解我的恨!”小河里的尸体,都缓缓随水漂走了。
只听加拉赫说道:“好,咱们即使得在这儿待两天,也不用怕这帮死王八在河里放臭气了。”
飞回到过去:
山姆·克洛夫特
猎手
他瘦瘦个子,其实只是中等身材,不过因为腰板老是挺得笔直,所以显得相当高大。那狭狭的三角脸上见不到丝毫表情。小而紧实的下巴、瘦而坚韧的腮帮、短而挺直的鼻子,似乎都是那么经济,没有半点浪费。一对冷森森的眼睛大蓝极了……他能干、坚强,通常总是那么冷漠无情,个性的最大特点就是有一种优越感,简直对谁都瞧不上。他最恨懦弱无能,却又几乎什么都不爱。他的心灵深处有个混沌一团、尚未成形的幻想,可是他自己却不大觉得。
话虽如此,可克洛夫特又怎么会变成这么个人的呢?
要说起来,原因还真不少。社会的腐败是一个原因。生性不善也是一个原因。是个得克萨斯佬,又不信上帝,这些都是原因。
他之所以会有这种性格,也可能是因为他平生只爱过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却背着他另有所欢,要不也可能是困为他生来如此,或者因为他总是适应不了环境。克洛夫特的父亲叫杰西·克洛夫特,老杰西常爱说:“要说我那个山姆呀,那可真是个倔小子。我看他“落地就是个倔小子。”说到这里老杰西就不免要想起自己有病的妻子,妻子身体不好,为人却温柔和婉,于是他不定又会补上一句:“当然啦,按说吃娘的奶应当象娘,山姆也是吃了娘奶的,可我看他娘的奶大概一到他嘴里就会自己发酸,因为他的肠胃只能吸收酸奶!”说着就会格格地笑上一阵,撸撸鼻子,用手一抹,顺手就擦在那发了白的粗蓝布工装裤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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