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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者与死者 作者:诺曼·梅勒[美]-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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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9节'
“鬼才知道,”威尔逊说。“那家伙说我肚子里出了大毛病啦。是风流病。”他打了两声唿哨,又接着说:“我的老予就是死在手术台上的,我看这一下麻烦了。”雷德劝他:“哎,不会太严重吧,要不他们也就叫你马上动手术了。”“雷德呀,我真弄不懂。不瞒你说,这种暗毛病我先后已经得过五次了,每次我都是自已治好的。我有个好朋友教我吃一种药,叫匹尔当还是普利洞什么的,我一吃就好,可那大夫却说我没有治好。”
“他是个草包。”
“哼,他是个混蛋那是错不了的!可是雷德呀”,现在伤脑筋的是我肚子里出了大毛病啦。我一撒尿就难受,背上又老是不舒服,有时候肚子里还一阵绞痛。”他手指一捻打了个响,一副后悔不迭的样子。“雷德呀,你看这不是活见鬼么。男女相好,恩恩爱爱亲亲热热,美滋滋的有多好呢,可结果例会坏了身子。我真懂不了,我看一定是那个家伙看错病了。我的病根子不在这儿。男女相好怎么就会伤了身子呢。”
“会伤身子的,”雷德说。
“唉,我准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了,还有什么话好说呢。这样一件好事例会伤了身子,怎么说得通呢。”他叹了口气。“雷德呀,这档子事可真搞得我稀里糊涂了。”两个人一路往回走,回自己的帐篷里去了。
飞回到过去:
伍德罗·威尔逊
打不倒的人
他身材高大,年纪在三十上下,一头漂亮的长发是金棕色的,宽阔的脸庞丰泽红润,五官虽然大些,倒也端端正正。但是他偏又很不相称地戴了一副银丝边圆眼镜,乍一看去似乎有一高高屹立在石座上,以一副深谋远虑的神态望着脚下的一堆水泥炮弹,还有一尊缺了后膛的老式火炮。雕像背后就是黑人区,紧挨着沙土大路,一直伸展到农田里。
黑人区里尽是一色的单双间小木屋,下用支脚撑起,板壁早已枯干起裂,屋子也都下沉了,老鼠蟑螂在发了黑的地板上结队乱跑。好热的天,把这里烤得什么都是蔫头搭脑的。
镇梢头快到田野的那一带,是穷苦白人住的同样简陋的小屋。住在这里的都巴望有朝一日能高升到镇子的另一头去,那边虽然树木还没有茂盛到遮天蔽日,可也街道平直,屋舍方正,是体面职员、银行出纳、工厂领班的居处。
但是无论哪里都躲不过那欲吹无力的五月的风——这暮春天气,到哪里都透不过气来。
有的人却只觉得心里热乎。快满十六岁的伍德罗·威尔逊懒洋洋地躺在沙土大路旁的一根大圆木上,晒着太阳,微微打盹。他此刻正动了情,一种软绵绵、甜丝丝的感觉传遍了他的全身。再过两个钟头我就要去跟萨丽·安相会了。种种撩人的气息,脑海里的女人影子,逗得他心儿痒痒的按捺不定。唉,真是,这天怎么还不黑呢。晒在太阳底下想女人从都会晒化呢。他嘘出了一口气,悠闲地把腿晃了两晃。爸爸大概喝醉了酒在呼呼大睡呢。
背后就是他家,支脚顶起的木头房子正面是压歪晒翘的门廊,爸爸就睡在那里一张锈迹斑斑、摇摇摆摆的躺椅上,湿透的汗衫拱起在胸前。
论喝酒的本事这世上谁也比不上爸爸。不过想想他自己也觉得好笑了:当然除了我啦,过一两年我就不会比他差了。嘿,晒太阳真是惬意,叫人啥都饭得去干了。两个黑人小伙子,牵着一头骡子走过。他翻身坐了起来。
嗨,黑小子,这头骡子叫什么名儿?
小伙子吃惊地抬眼一看。其中一个拿脚板在地上磨呀蹭的,含糊应了一声:约瑟芬!
好啊,小子!他笑嘻嘻的,自得其乐。哈,今天我真快活,活儿都用不到干。他打了个呵欠。但愿萨丽·安不会看出我还不到十九岁。不过她反正喜欢我,这小娘儿,可真不错。
一个约当二九年华的黑人姑娘在他面前走过,光脚板子扬起一团团尘雾,在她身前飞散。紧身衣里没戴胸罩,两颗荡呀荡的奶子看去软柔柔的丰满极了。一张团圆脸极富风情。
威尔逊盯着她看,腿儿又不觉晃悠起来。我的乖乖!他看得津津有味的,目送这黑人姑娘慢慢摆动着饱满的屁股走远。
总有一天我还要开开这号洋荤。
他自得其乐地又嘘出了一口气,还打了个呵欠。太阳晒得他心儿怪痒痒的,弄得他都快按捺不住了。看来要做个快活自在的人也一点不难哪。
他闭上了眼。这世上有的是乐儿,只要自己去找。
自行车行里暗得很,板凳上沾满了车油。他把一辆自行车转过来转过去,仔细研究那手刹车。他以前只见过脚刹车,所以碰到这手刹车就摸不着头脑了。这种玩意儿该怎么修呢,只好去请教威利了。他刚要向老板走去,却又忽然收住了脚步,心想:还是自己想办法来修吧。
在幽暗的光线下,他眯起了眼,捏了捏间把,拉了拉连杆,还把制间往钢圈上推了推。经过细心的察看,终于发现有个地方松了只螺帽,制动钢丝脱开了。他就把螺帽上紧,这样一摆弄,刹车马上就好了。
他暗暗赞叹:谁发明这玩意儿的,倒真聪明!他正打算把车子放好,可又一转念:干吗不拆开来看看呢?我要把这种刹车里所有的花样儿都摸个透。
一个钟头以后,拆好装好,他愉快地笑了。机械这玩意儿真是妙不可言。他在脑海里勾画出了手刹车的一个大致的构造,总共有几根钢丝、几只螺帽、几个拉杆,心里一时真有说不出的得意。
这种机械结构其实都很简单,只要自己多动动脑筋就都解决了。他吹了两声口哨,对自己感到满意极了。过两年管保什么机器到我手里都能修好。
可是过了两年,他却在一家旅馆里当差了。自行车行在经济恐慌中关了门,他找不到别的工作,只好到大街尽头那家有五十间客房的旅馆里去当了个茶房,没有固定工资,只能挣些小费。不过他好歹还是能挣上几个钱,而且那儿一年四季要酒有酒,要女人有女人。逢到值夜班,他几乎夜夜都能在旅馆里找上个女人,鬼混上几个钟头。
他有个好朋友有一辆旧“福特”,周末不当班的话,就跟着他在沙土大路上飞车兜风。调档杆旁边的橡皮底垫已经贴不住了,放上一大壶酒,酒壶就在两人中间直晃荡。他们有时还带上两个女人,到星期天早上醒来,常常会发现自己身在一间陌生的屋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
一个星期天他一早醒来,却发现自己已经结了婚。(睡眼蒙昽地在床上翻了个身,把胳膊搭在身旁的那大圆肚子上。脑袋还蒙在被子里头。)嗨,醒醒哪。他在拼命想她叫什么名字。
你早啊,伍德罗。一个浓眉大眼、面带刚气的女人,不紧不慢打了个呵欠,向他转过脸来。你早啊,当家的。
当家的?他摇了摇脑袋,慢慢就把隔夜的事想起来了。他想起了治安官的话:你们两位真的要结婚吗?他忍不住笑了。真他妈的见鬼!他就苦苦口想;自己是在哪儿碰到她的?
苗条哥在哪儿?
跟克莱拉在隔壁屋里。
苗条哥也结婚啦?没错儿,是结婚了。威尔逊又忍不住笑了。昨夜调情的情景渐渐都记起来了,他觉得心里一阵热乎,就搂着她款款抚摸。你挺好的,亲亲,我记得的。
你真漂亮,伍德罗——她嗓子都发哑了。
是——吗。心里暗暗合计了一下。(我恐怕是早该结婚了。我可以从爸爸那儿搬出来,租下托里佛街的那所房子,就在那儿成起家来。)他又对她看看,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昨儿晚上我人是醉了,做事才不糊涂哩。)他好笑起来。我结婚了,嘿嘿!咱们来亲个嘴吧,亲亲。
生下第一个孩子后的第二天,他在医院里跟妻子商量。
爱丽丝,亲亲,请你给我点儿钱吧。
你要干什么用呀,伍德罗,你知道我把钱存起来是为了啥,我就怕你还会象上次那样胡闹,伍德罗,咱们用得着这笔钱哪,眼下在医院里,孩子身上得花钱哪。他点点头。可爱丽丝呀,做个男人有时也总该痛痛快快喝两杯吧,我每天在修车厂里干活辛苦得要命,你也总该让我松松心儿吧,我对你可是老实得不能再老实啦。
她怀疑地对他看看。你该不是去找什么女人鬼混吧。
你再别跟我说这种话了,爱丽丝,你要是对自己的丈夫都不相信,你那心里还会舒坦吗,你说出这种话来,真叫我有点伤心呢。
她开了一张十块钱的支票,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名字勉强签成。威尔逊知道这支票簿是妻子心上的宝贝。你这一手宇写得可真不赖——他说。
明儿早上你还会来看我吧,亲亲?
那还用说。
到了街上,兑了支票,他就闯进酒店里去喝两杯。酒一落肚,他就大声说开了:唉,上帝造下了多少畜生,最可恶的畜生要数是女人了。娶来的时候是一码事,一娶到手里又成了另一码事,白的包你会变成黑的。娶来规规矩矩的大姑娘会变成个婊子,娶来是个婊子的话,她烧的饭、缝的衣、连她那一套迷魂汤,从此管保都会叫人家受用了去,当然,等侍候完了别人也决计忘不了让你来舔碗边儿。(一阵哈哈大笑。)老实说,这一口我可要做两天“自由人”了。
他逛到了大路上,搭上一段便车,来到了遍地灌木的野外。下车以后,把带来的一大壶玉米威士忌往肩上一搁,便顺着一条不大好走的小路,穿进一片矮矮的松林。到了一所农家小屋门前,他一脚踢开了门。克莱拉,亲亲。
伍德罗——你跑到这儿来啦?
是啊,我想我应该来看望看望。也只怪苗条哥太糊涂:你有活干也好没活干也好,一个星期不回家总太不象话了吧。
他是你的朋友啊。
是啊,可谁叫他的老婆长得比人家漂亮呢。(两人都笑了。)未来,亲亲,咱们喝一杯。他脱掉了衬衫,抱她坐在膝头上。小屋里热得很,他紧紧地搂着她。我跟你说句知心话……
别喝得太多了,伍德罗,小心别喝得倒了下去爬不起来。
我才倒不了呢,我这个人一见女人就来了劲儿。他把酒壶举到嘴边,高兴得一仰脖子,咕嘟嘟的,只见一道细流顺着耳边往下直淌,一直淌到胸前那一堆金黄色的软毛里。
伍德罗,我说你也太没良心了。老婆在医院里刚生了娃娃,做男人的居然在老婆面前掉枪花,把家里的一点积蓄花个精光,你倒说说,天底下也有这样的缺德事么。(爱丽丝说得都快哭了。)
我不想跟你顶嘴,爱丽丝,不过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我这个做丈夫的平日待你还不错吧,你怎么能那样编派我呢,我不过是想寻点快活,所以才拿来用了,你别跟我磨缠不清啦。
'正文  第80节'
伍德罗,我做妻子的对得起你,我打从跟你结婚的那一天起就一片诚心老老实实做个女人,现在你孩子都有了,按理也该收束收束了,可你居然冒了我的名字又开张支票,把存款提了个精光,你想想我发现以后心里该有多难受呵。
我原以为我过得快活点儿你也高兴,谁知道女人的心肠就许男人守在自己身边,一步不离!
看你干了什么好事!通了那个下贱娘们,把病都传染上了。
得了,你别再跟我胡闹啦,我有一种药,叫必立定还是什么的,一吃下去病马上就好,我常常用这药自己治,已经治好过好几回啦。
得了这种病是要死的呀。
你尽说胡话。(他感到一阵心惊肉跳,但是马上就克制住了。)老是闷在个角落里的人那才会害病。经常寻点快活,包你去病消灾。(他松出了一口气,拍了拍妻子的胳臂。)好啦,好啦,我的亲亲,别再跟我叨叨啦,你知道我是爱你的,我常时待你有多好哇。
他暗里又松了口气。(只要目的能够达到,就是弄些花招儿,到头来也包你没事儿。所以我还是得撒谎,得装傻,心里要往北走十码路,就得先朝南走上五十码。)他带着大女儿走在大街上。大女儿今年已经六岁了。梅儿.你在看什么呀?我随便看看,爸爸。
好吧,好乖乖。
他看女儿睁大了眼睛,盯着玻璃橱窗里的布娃娃。布娃娃脚下的标价是四元五毛九。怎么,你想要这娃娃?
想要,爸爸。
大女儿是他最喜欢的,他叹了口气。好乖乖,这一下你要叫爸爸破产了。他探手到口袋里,抓住了那张五块的钞票。这个星期他就剩这五块钱了,今天才只星期三呢。好吧,咱们进去买,好乖乖。
爸爸,给我买了妈妈会跟你发火吗?
不要紧,好乖乖,妈妈发火的话爸爸自有法子对付。他打心眼儿里笑了。(多聪明的小家伙。)他疼爱地拍了拍她小小的屁股。(将来不知是谁家的小伙子有这福分。)来吧,梅儿。
回家的路上,他想起爱丽丝见了布娃娃,一场争吵势在难免。(呸,管它呢,吵我也不怕。她一闹起来,我只要发个小小的雷霆,管保她马上收场。对付女人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她们吓倒。)来吧,梅儿。
他领着女儿,顺着大街往回走去,有时碰到熟人,点点头打个招呼。(我真不明白怎么男欢女爱就会生出孩子来,桥归桥、路归路,那分明是两码事嘛。世上的事情往往不刨根问底还好,真要细细一想就会搞得你晕头转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做人了。算啦,还是一切都听其自然吧,听其自然倒万事顺当。)
孩子的步子跟不上,他就一把抱起了女儿。来吧,好乖乖,你抱着娃娃,我抱着你,你看咱们三个,这样就亲亲热热的。
(做人只要把心放开些,就能过得快活。)他感到心里舒畅,高高兴兴回到家里。爱丽丝问了布娃娃的价钱,果然又数落起他来,他就发了个小小的雷霆,还自己倒上了一杯酒。
第十三章
把侯恩调到达尔生的部门以后,将军足足忙了一个星期。对远役防线的最后总攻一拖再拖,拖了已快一个月了,如今可以说已是不发动不行了。看这一个时期从军部和兵团司令部来的电文,将军觉得那口气已是不容他再耽搁了,再说将军在上级指挥部门中也有耳目,他知道这一两个星期里自己再拿不出一点成绩的话可就要过不了关了。他的参谋班子已经对进攻方案作了最后的修改和补充,预定三天以后开始行动。
然而将军还是闷闷不乐。若是从这个战场区区数千人的作战规模来看,那将军调集起来的这支兵力应该说已是相当雄厚的了,但是他要发动的是正面攻击,上一次进攻失败了,这一次也并没有理由认为就一定可以成功。一开始部队总可以有些进展,可是只要一碰到坚决些的抵抗,只怕就会止步不前,迟迟不进了。到这时候便是天大的力量,也赶他们不动了。
其实将军心里还另有个计划,已经暗暗想了好几个星期了。不过这个计划少了海军的支援不行,而海军能否给予支援,向来是谁也难说的。为此他也作过几次谨慎的试探,得到的答复前后不一,所以他一直下不了决心。既然形势逼着他非要拿出确实有效的办法来不可,二线计划便只好一直搁在心底。不过他真正感到兴趣的倒是这第二个计划,最后,他终于在一天上午的参谋会议上下达了自己的决定:即刻另行制订一套结合海军支援的进攻方案。
这第二个计划虽然简单,却相当厉害。远役防线的右翼一头尽于海边,前距半岛同岛身的相连处不过一两英里,背后六英里处有个小海湾,叫做坊远湾。将军的新方案就是派上千把军队在坊远湾登陆,成斜线向内陆推进,从背后直捣远役防线的中段。正面部队(当然兵力要打个折扣了)同时发动进攻,接应登陆部队。只要登陆能够成功,这场总攻就有胜利的把握。
可是登陆是不是一定能够成功,却就难说了。将军因为日常要从停泊在岛外的货轮上驳运军需上岛,所以手里的登陆艇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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