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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只能独行-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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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个浅薄之辈竟也会有此种美好的经历。
1996.8


安静的位置安静的位置

对于各种热闹,诸如记者采访、电视亮相、大学讲座之类,我始终不能习惯,总是尽量推辞。有时盛情难却答应了,结果多半是后悔。人各有志,我不反对别人追求和享受所谓文化的社会效应,只是觉得这种热闹与我的天性太不合。我的性格决定我不能做一个公众人物。做公众人物一要自信,相信自己真是一个人物,二要有表演欲,一到台上就来情绪。我偏偏既自卑又怯场,面对摄象机和麦克风没有一次不感到是在受难。因此我想,万事不可勉强,就让我顺应天性过我的安静日子吧。如果确实有人喜欢我的书,他们喜欢的也一定不是这种表面的热闹,就让我们的心灵在各自的安静中相遇吧。
世上从来不缺少热闹,因为一旦缺少,便必定会有不甘心的人去把它制造出来。不过,大约只是到了今日的商业时代,文化似乎才必须成为一种热闹,不热闹就不成其为文化。譬如说,从前,一个人不爱读书就老老实实不读,如果爱读,必是自己来选择要读的书籍,在选择中贯彻了他的个性乃至怪癖。现在,媒体担起了指导公众读书的职责,畅销书推出一轮又一轮,书目不断在变,不变的是全国热心读者同一时期仿佛全在读相同的书。与此相映成趣的是,这些年来,学界总有一、两个当红的热门话题,话题不断在变,不变的是不同学科的学者同一时期仿佛全在研究相同的课题。我不怀疑仍有认真的研究者,但更多的却只是凭着新闻记者式的嗅觉和喉咙,用以代替学者的眼光和头脑,正是他们的起哄把任何学术问题
都变成了热门话题,亦即变成了过眼烟云的新闻。
在这个热闹的世界上,我尝自问:我的位置究竟在哪里?我不属于任何主流的、非主流的和反主流的圈子。我也不是现在有些人很喜欢标榜的所谓另类,因为这个名称也太热闹,使我想起了集市上的叫卖声。那么,我根本不属于这个热闹的世界吗?可是,我决不是一个出世者。对此我只能这样解释:不管世界多么热闹,热闹永远只占据世界的一小部分,热闹之外的世界无边无际,那里有着我的位置,一个安静的位置。这就好像在海边,有人弄潮,有人嬉水,有人拾贝壳,有人聚在一起高谈阔论,而我不妨找一个安静的角落独自坐着。是的,一个角落——在无边无际的大海边,哪里找不到这样一个角落呢——但我看到的却是整个大海,也许比那些热闹地聚玩的人看得更加完整。
在一个安静的位置上,去看世界的热闹,去看热闹背后的无限广袤的世界,这也许是最适合我的性情的一种活法吧。
1999。1


安静的位置丰富的安静

我发现,世界越来越喧闹,而我的日子越来越安静了。我喜欢过安静的日子。
当然,安静不是静止,不是封闭,如井中的死水。曾经有一个时代,广大的世界对于我们只是一个无法证实的传说,我们每一个人都被锁定在一个狭小的角落里,如同螺丝钉被拧在一个不变的位置上。那时候,我刚离开学校,被分配到一个边远山区,生活平静而又单调。日子仿佛停止了,不像是一条河,更像是一口井。
后来,时代突然改变,人们的日子如同解冻的江河,又在阳光下的大地上纵横交错了。我也像是一条积压了太多能量的河,生命的浪潮在我的河床里奔腾起伏,把我的成年岁月变成了一道动荡不宁的急流。
而现在,我又重归于平静了。不过,这是跌荡之后的平静。在经历了许多冲撞和曲折之后,我的生命之河仿佛终于来到一处开阔的谷地,汇蓄成了一片浩淼的湖泊。我曾经流连于阿尔卑斯山麓的湖畔,看雪山、白云和森林的倒影伸展在蔚蓝的神秘之中。我知道,湖中的水仍在流转,是湖的深邃才使得湖面寂静如镜。
我的日子真的很安静。每天,我在家里读书和写作,外面各种热闹的圈子和聚会都和我无关。我和妻子女儿一起品尝着普通的人间亲情,外面各种寻欢作乐的场所和玩意也都和我无关。我对这样过日子很满意,因为我的心境也是安静的。
也许,每一个人在生命中的某个阶段是需要某种热闹的。那时候,饱涨的生命力需要向外奔突,去为自己寻找一条河道,确定一个流向。但是,一个人不能永远停留在这个阶段。托尔斯泰如此自述:“随着年岁增长,我的生命越来越精神化了。”人们或许会把这解释为衰老的征兆,但是,我清楚地知道,即使在老年时,托尔斯泰也比所有的同龄人、甚至比许多年轻人更充满生命力。毋宁说,唯有强大的生命才能逐步朝精神化的方向发展。
现在我觉得,人生最好的境界是丰富的安静。安静,是因为摆脱了外界虚名浮利的诱惑。丰富,是因为拥有了内在精神世界的宝藏。泰戈尔曾说:外在世界的运动无穷无尽,证明了其中没有我们可以达到的目标,目标只能在别处,即在精神的内在世界里。“在那里,我们最为深切地渴望的,乃是在成就之上的安宁。在那里,我们遇见我们的上帝。”他接着说明: “上帝就是灵魂里永远在休息的情爱。”他所说的情爱应是广义的,指创造的成就,精神的富有,博大的爱心,而这一切都超越于俗世的争斗,处在永久和平之中。这种境界,正是丰富的安静之极致。
我并不完全排斥热闹,热闹也可以是有内容的。但是,热闹总归是外部活动的特征,而任何外部活动倘若没有一种精神追求为其动力,没有一种精神价值为其目标,那么,不管表面上多么轰轰烈烈,有声有色,本质上必定是贫乏和空虚的。我对一切太喧嚣的事业和一切太张扬的感情都心存怀疑,它们总是使我想起莎士比亚对生命的嘲讽:“充满了声音和狂热,里面空无一物。”
2002。6


执迷者悟悲观·执著·超脱

一
人的一生,思绪万千。然而,真正让人想一辈子,有时想得惊心动魄,有时不去想仍然牵肠挂肚,这样的问题并不多。透底地说,人一辈子只想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一视同仁无可回避地摆在每个人面前,令人困惑得足以想一辈子也未必想清楚。
回想起来,许多年里纠缠着也连缀着我的思绪的动机始终未变,它催促我阅读和思考,激励我奋斗和追求,又规劝我及时撤退,甘于淡泊。倘要用文字表达这个时隐时显的动机,便是一个极简单的命题:只有一个人生。
如果人能永远活着或者活无数次,人生问题的景观就会彻底改变,甚至根本不会有人生问题存在了。人生之所以成为一个问题,前提是生命的一次性和短暂性。不过,从只有一个人生这个前提,不同的人,不,同一个人可以引出不同的结论。也许,困惑正在于这些彼此矛盾的结论似乎都有道理。也许,智慧也正在于使这些彼此矛盾的结论达成辩证的和解。
二
无论是谁,当他初次意识到只有一个人生这个令人伤心的事实时,必定会产生一种幻灭感。生命的诱惑刚刚在地平线上出现,却一眼看到了它的尽头。一个人生太少了!心中涌动着如许欲望和梦幻,一个人生怎么够用?为什么历史上有好多帝国和王朝,宇宙间有无数星辰,而我却只有一个人生?在帝国兴衰、王朝更迭的历史长河中,在星辰的运转中,我的这个小小人生岂非等于零?它确实等于零,一旦结束,便不留一丝影踪,与从未存在过有何区别?
捷克作家昆德拉笔下的一个主人公常常重复一句德国谚语,大意是:“只活一次等于未尝活过。”这句谚语非常简练地把只有一个人生与人生虚无画了等号。
近读金圣叹批《西厢记》,这位独特的评论家极其生动地描述了人生短暂使他感到的无可奈何的绝望。他在序言中写道:自古迄今,“几万万年月皆如水逝、云卷、风驰、电掣,无不尽去,而至于今年今月而暂有我。此暂有之我,又未尝不水逝、云卷、风驰、电掣而疾去也。”我也曾想有作为,但这所作所为同样会水逝、云卷、风驰、电掣而尽去,于是我不想有作为了,只想消遣,批《西厢记》即是一消遣法。可是,“我诚无所欲为,则又何不疾作水逝、云卷、风驰、电掣,顷刻尽去?”想到这里,连消遣的心思也没了,真是万般无奈。
古往今来,诗哲们关于人生虚无的喟叹不绝于耳,无须在此多举。悲观主义的集大成当然要数佛教,归结为一个“空”字。佛教的三项基本原则(三法印)无非是要我们由人生的短促(“诸行无常”),看破人生的空幻(“诸法无我”),从而自觉地放弃人生(“涅槃寂静”)。
三
人要悲观实在很容易,但要彻底悲观却也并不容易,只要看看佛教徒中难得有人生前涅,便足可证明。但凡不是悲观到马上自杀,求生的本能自会找出种种理由来和悲观抗衡。事实上,从只有一个人生的前提,既可推论出人生了无价值,也可推论出人生弥足珍贵。物以稀为贵,我们在世上最觉稀少、最嫌不够的东西便是这迟早要结束的生命。这唯一的一个人生是我们的全部所有,失去它我们便失去了一切,我们岂能不爱它,不执著于它呢?诚然,和历史、宇宙相比,一个人的生命似乎等于零。但是,雪莱说得好:“同人生相比,帝国兴衰、王朝更迭何足挂齿!同人生相比,日月星辰的运转与归宿又算得了什么!”面对无边无际的人生之爱,那把人生对照得极其渺小的无限时空,反倒退避三舍,不足为虑了。人生就是一个人的疆界,最要紧的是负起自己的责任,管好这个疆界,而不是越过它无谓地悲叹天地之悠悠。
古往今来,尽管人生虚无的悲论如缕不绝,可是劝人执著人生爱惜光阴的教诲更是谆谆在耳。两相比较,执著当然比悲观明智得多。悲观主义是一条绝路,冥思苦想人生的虚无,想一辈子也还是那么一回事,绝不会有柳暗花明的一天,反而窒息了生命的乐趣。不如把这个虚无放到括号里,集中精力做好人生的正面文章。既然只有一个人生,世人心目中值得向往的东西,无论成功还是幸福,今生得不到,就永无得到的希望了,何不以紧迫的心情和执著的努力,把这一切追求到手再说?
四
可是,一味执著也和一味悲观一样,同智慧相去甚远。悲观的危险是对人生持厌弃的态度,执著的危险则是对人生持占有的态度。
所谓对人生持占有的态度,倒未必专指那种唯利是图、贪得无厌的行径。弗罗姆在《占有或存在》一书中具体入微地剖析了占有的人生态度,它体现在学习、阅读、交谈、回忆、信仰、爱情等一切日常生活经验中。据我的理解,凡是过于看重人生的成败、荣辱、福祸、得失,视成功和幸福为人生第一要义和至高目标者,即可归入此列。因为这样做实质上就是把人生看成了一种占有物,必欲向之获取最大效益而后快。
但人生是占有不了的。毋宁说,它是侥幸落到我们手上的一件暂时的礼物,我们迟早要把它交还。我们宁愿怀着从容闲适的心情玩味它,而不要让过分急切的追求和得失之患占有了我们,使我们不再有玩味的心情。在人生中还有比成功和幸福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凌驾于一切成败福祸之上的豁达胸怀。在终极的意义上,人世间的成功和失败,幸福和灾难,都只是过眼烟云,彼此并无实质的区别。当我们这样想时,我们和我们的身外遭遇保持了一个距离,反而和我们的真实人生贴得更紧了,这真实人生就是—种既包容又超越身外遭遇的丰富的人生阅历和体验。
我们不妨眷恋生命,执著人生,但同时也要像蒙田说的那样,收拾好行装,随时准备和人生告别。入世再深,也不忘它的限度。这样一种执著有悲观垫底,就不会走向贪婪。有悲观垫底的执著,实际上是一种超脱。
五  
我相信一切深刻的灵魂都蕴藏着悲观。换句话说,悲观自有其深刻之处。死是多么重大的人生事件,竟然不去想它,这只能用怯懦或糊涂来解释。用贝多芬的话说:“不知道死的人真是可怜虫!”
当然,我们可以补充一句:“只知道死的人也是可怜虫!”真正深刻的灵魂决不会沉溺于悲观。悲观本源于爱,为了爱又竭力与悲观抗争,反倒有了超乎常人的创造,贝多芬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不过,深刻更在于,无论获得多大成功,也消除不了内心蕴藏的悲观,因而终能以超脱的眼光看待成功。如果一种悲观可以轻易被外在的成功打消,我敢断定那不是悲观,而只是肤浅的烦恼。
超脱是悲观和执著两者激烈冲突的结果,又是两者的和解。前面提到金圣叹因批“西厢”而引发了一段人生悲叹,但他没有止于此,否则我们今天就不会读到他批的“西厢”了。他太爱“西厢”,非批不可,欲罢不能。所以,他接着笔锋一转,写道:既然天地只是偶然生我,那么,“未生已前非我也。既去已后又非我也。然则今虽犹尚暂在,实非我也。”于是,“以非我者之日月,误而任我之唐突可也;以非我者之才情,误而供我之挥霍可也。”总之,我可以让那个非我者去批“西厢”而供我作消遣了。他的这个思路,巧妙地显示了悲观和执著在超脱中达成的和解。我心中有悲观,也有执著。我愈执著,就愈悲观,愈悲观,就愈无法执著,陷入了二律背反。我干脆把自己分裂为二,看透那个执著的我是非我,任他去执著。执著没有悲观牵肘,便可放手执著。悲观扬弃执著,也就成了超脱。不仅把财产、权力、名声之类看作身外之物,而且把这个终有—死的“我”也看作身外之物,如此才有真正的超脱。 
由于只有一个人生,颓废者因此把它看作零,堕入悲观的深渊。执迷者又因此把它看作全,激起占有的热望。两者均未得智慧的真髓。智慧是在两者之间,确切地说,是包容了两者又超乎两者之上。人生既是零,又是全,是零和全的统一。用全否定零,以反抗虚无,又用零否定全,以约束贪欲,智慧仿走着这螺旋形的路。不过,这只是一种简化的描述。事实上,在一个热爱人生而又洞察人生的真相的人心中,悲观、执著、超脱三种因素始终都存在着,没有一种会完全消失,智慧就存在于它们此消彼长的动态平衡之中。我不相信世上有一劳永逸彻悟人生的“无上觉者”,如果有,他也业已涅槃成佛,不再属于这个活人的世界了。
   1990.10


执迷者悟思考死:有意义的徒劳

一
死亡和太阳一样不可直视。然而,即使掉头不去看它,我们仍然知道它存在着,感觉到它正步步逼近,把它的可怕阴影投罩在我们每一寸美好的光阴上面。
很早的时候,当我突然明白自己终有一死时,死亡问题就困扰着我了。我怕想,又禁不住要想。周围的人似乎并不挂虑,心安理得地生活着。性和死,世人最讳言的两件事,成了我的青春期的痛苦的秘密。读了一些书,我才发现,同样的问题早已困扰过世世代代的贤哲了。“要是一个人学会了思想,不管他的思想对象是什么,他总是在想着自己的死。”读到托尔斯泰这句话,我庆幸觅得了一个知音。
死之迫人思考,因为它是一个最确凿无疑的事实,同时又是一件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既然人人迟早要轮到登上这个千古长存的受难的高岗,从那里被投入万劫不复的虚无之深渊,一个人怎么可能对之无动于衷呢?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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