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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舸争流-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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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小吴，我帮你介绍一下。”赵天林喜笑颜开地跑上来拉住吴晓风，别过脸去对那些客人说：“这位就是我们鹏程集团新任的总裁助理吴晓风。看看，是不是年轻有为？南和大学的高材生呢。”
吴晓风哭笑不得。他这个连硕士学位证也没拿到的人竟然让对方冠上“高材生”的名号。他惟有苦笑连连，摆手说：“赵经理抬举我呢，众位别当真。”赵天林又指着身边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说：“工商局的孔爱民孔大局长。”
吴晓风努力在脸上堆砌出看似充满诚意的笑容，走上去跟孔爱民用力地握了握手，嘴上说着客套话。赵天林一圈介绍下来，吴晓风留意到在座之人以官员为主。其中包括金蕊夜总会所在的田新区副区长庄昌康、C市常务副市长章诚的秘书顾雨，甚至连田新区派出所所长汪开来也在座。还有一个是鹏程公司下属的汽车修理公司负责人江大伟。
显然，这些人在赵天林他们的眼中，还算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对方可能在极力拉拢他。不管怎么说，这样的饭局让吴晓风或多或少有点受宠若惊。不过，他并没有因此失去应有的理智。他一边跟周围的人寒暄谈笑，一边暗中观察这些人，希望可以从他们的动作和说话的方式、以及衣着上大致推测出他们各自的性格特点。
说起来，吴晓风还是要感谢如今的南和大学校长苏南青。若不是这位苏校长讲课讲得好，他那个时候不会对人际交往心理学这门课程产生那样大的兴趣，并且拿到了全班最高分。这段时间，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不得不将压箱底的书本笔记翻出来，烂记于心。费红兵成了他的第一个实验对象。显然，他获得了成功。
大家说说笑笑，包厢里面很快热闹了起来。邱义涛谈笑风生，手舞足蹈的，举止夸张粗鲁，不时跟在座之人开开黄色玩笑，惹起一阵哄笑。他没有半点初次见面应有的拘谨，显然他跟这些人早已混熟了。但吴晓风也隐隐感觉到邱义涛的动作似乎有点做作。吴晓风知道，对方生就一副女相，他在刻意通过这些夸张的动作与放肆的大笑来增加他的阳刚之气，当然，他也确实达到了这种效果。
这时，邱义涛收住了大笑，他看了一眼正在偷偷打量他的吴晓风，心中忍不住暗暗警觉，正如赵天林曾经告诉他的那样，他们想要拉拢的年轻人确实令人害怕。他微微一笑，端起了酒杯，站起来对吴晓风说：“小吴，在公司里，我或许是你的领导，但平日私下里，只要你不嫌弃，你不妨叫我一声邱哥。来，邱哥我敬你一杯。”说着，他先干为敬。
吴晓风也越来越觉得邱义涛这个人不简单，他不敢怠慢，站起身也跟着将酒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邱义涛开了这个头，其他人随后也开始频繁向吴晓风举杯示好。吴晓风只得咬牙接二连三地喝了五六杯。虽然吴晓风非常清楚自己的酒量不是很好，但他更知道自己不能拒绝这些人的好意。
第一轮结束后，紧跟着便是吴晓风的回敬。众人你来我往，你敬我喝，饭桌上的场面越来越热闹。当那位孔局长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后，他笑呵呵地上下打量着吴晓风，赞口不绝地说：“年轻人真爽快，如今这个年代难得啊！”
“孔局长您过奖了，过奖了。怎比得上孔局长您的风范啊。”
“嗳——，连邱总都只敢以大哥自居，我这个小小的副局长哪里还敢以局长自居嘛。一回生，二回熟，大家以后都是自家人了，就不要局长来局长去了。多生份啊。你们说是吧？”
赵天林挥了挥胖乎乎的右手，跟着起哄，连声道是。他的两只大鱼泡眼偷偷地瞟了一眼满脸通红、看起来应该处在半醉状态的吴晓风，然后两只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两转，突然大声说：“要不这样吧。我们几个人情投意合，在此结拜一下如何？”
不过，赵天林不知道，吴晓风并没有真正醉，他的思维依然非常清晰。赵天林说要结拜的建议落在了他耳中时，他不免微感惊愕，一时半刻之内，他无法弄清楚赵天林打得是什么算盘。若是看在提携他进来的费红兵身上，又或者想跟刘信坤套近乎，这未免都太牵强了。
而邱义涛那边也禁不住直感纳闷，他狐疑地看了看赵天林，他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要这样脑子发热，竟然提议要与吴晓风他们结拜，这个玩笑也未免开得太大了些。他不得不屡次朝赵天林使眼色。
虽然赵天林不是没有察觉到邱义涛的眼色，只不过他有他的想法。诚然，邱义涛仗着与狱中资方的关系，可以一时得势成为鹏程集团的副总裁，但想要真正将费红兵取而代之却几乎没有可能，否则资方何必费神绕弯子空降两位高层管理人员呢？即便费红兵从总裁的位置上跌下来了，但也绝不是邱义涛继任，最有可能是这位吴晓风。
当几天前手下的服务员将那天吴晓风与邵菁雯单独在底层包厢相聚的事情告诉赵天林之后，这位嗅觉灵敏的夜总会经理已经隐隐感觉到他们俩之间似乎发生了点什么。而且，这两三年来，他这位夜总会经理也不是白做的。什么小道消息没有听到过？邵菁雯的真实身份大部分人也许早已遗忘了，他的记性虽然也不好，但却用本子记得清清楚楚。他不会忘记邵菁雯的父亲服毒自尽前曾经做过国行HT分行的行长，据说他死后分行有数亿资金不知去向。尽管查无实据，但谁又能保证鹏程集团的大股东韩老板当初没有依仗过泰山的实力？
所以，赵天林隐隐感觉，一旦费红兵做不了总裁了，跟着上去的极有可能是吴晓风。毕竟，对方的资格也获得了那些资方的肯定。对于邱义涛的眼色，他只能浑若未觉了。只要大伙儿成功结拜，相信邱副总也不会真的给他小鞋穿了。当下，他更加卖力了，连声扯着嗓门催促正在迟疑不决的庄昌康等人。
众人到底熬不过赵天林的嗓门，怀着各种心态相视几眼之后，或情愿或勉强地点了点头。邱义涛稍作沉吟，也跟着答应了，但心中却想：这种结义算不得什么，管他呢，也可算作笼络人心了。至于吴晓风那边更不用担心什么，这种结义对他来说，目前完全利大于弊。
在座的八个人各自报出了年龄，排下来四十九岁的赵天林年纪最大，吴晓风自然最小，比今年刚好二十六岁的顾雨小上半岁。赵天林让人摆出来了香案，又宰了一只鸡，端上了血酒，八人歃血为盟。结拜之后，大家喝酒的兴致更高了，而吴晓风也少了些提防之心，来者不拒，直到失去了最后的一线灵智。
第十三章 追捕（1）
刘信坤努力撑开了重逾千斤的上眼皮，揉了揉惺松的睡眼。
熟悉而急促的手机铃声正在响个不停。黑暗中的刘信坤摸索着伸出左手，打开了床头灯。他半躺在床头，去拿放在床边柜台上的手机时，他顺便瞥一眼电子闹钟，上面显示的时间为凌晨3点33分。他记得他睡觉的时候刚好两点半，才睡了一个小时。连续好几个晚上挑灯奋战，他又怎能不困乏疲倦至极。
“老刘，江津县那边出问题了。”一个男性浑厚的声音说。浑厚的嗓音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惊慌。对方是江川市公安局长戚长征，年纪比刘信坤大上六七岁。不过刘信坤并不喜欢对方称呼他刘市长。所以，戚长征只能喊他老刘了，显得不伦不类。
刘信坤一边努力让大脑清醒下来，一边迷迷糊糊地问：“什么问题？”
戚长征稍作沉默，然后费力地回答说：“曹青松跑了。”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自责。
刘信坤身上顿时不翼而飞，他吃惊地叫了出来：“什么？你指派哪些人看押的？我当初不是交待过吗？他们手上有枪！”
戚长征满腹委屈地说：“市长，您先别生气。我刚刚已经组织警力去追捕了。所有能调动的警力全调动了。只不过，我手上的人手实在是不够。我担心力度不够大。希望您能跟部队上的姚司令那边沟通一下。看是不是调点人手过来帮忙？”
刘信坤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点问题。毕竟对方的年纪比自己年长，又有家室。可自从他到任一个半月以来，对方几乎随时都在听候差遣，陪着自己马不停蹄地跑遍了江川市下属的五县一市，还经常熬夜奔到省公安厅汇报工作。而且，江川市目前的警力不够也是事实。江津县半数的警察不敢用，临江县那边也有问题。数个大案同时进行，之前便警力不足的江川市的警力更是空前告急，省厅不得不抽调了二十来名干警赶来支援。
“行！我这就去找姚司令！”刘信坤不假思索地说：“不过，你得尽快就此事写份报告给我，查明事因！我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挂好电话，匆匆地穿上了衣服，稍作洗漱，又在镜子前看了看有没有不整洁的地方。
八分钟后，刘信坤已经钻进了停泊在江川市府招待所门口的奥迪车。他没有叫秘书小葛。一个女孩子家，应该让她多睡会儿。他吩咐司机老罗直赴驻江川市的武警部队营房。奥迪迅速地冲出了市府大门，拐上了安静的街道。他打开车窗，凉爽的夏日夜风呼呼地灌了进来。他打量一眼街道两边闪烁不停的霓虹灯，大脑冷静了下来。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了戚长征的电话，吩咐说：“麻烦你派人将吴晓风的父母送到安全些的地方。我担心曹青松会报复吴晓风。还有，你们斟酌着沿通往C市的各条路线盘查一下！”
给戚局长打完电话，刘信坤接着调出了吴晓风的手机号码，但对方的手机响了两下便关上了。“这家伙在搞什么鬼！”刘信坤嘟囔着骂了一句，抑郁地将手机扔在后座。曹青松逃走的事情在他脑中不停地萦绕，还不时冒出临江县的工程腐败案。
也许，在大多数江川市的父老们为刘信坤凌厉风行的反腐手段欢呼雀跃之时，却不知道他们的刘青天正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省委省府中的要员早已给他打过招呼。“小刘啊，你接手的那些腐败案子，是要查，而且要狠狠地查。可话又说回来，你也要运用你的政治智慧，不要拔了萝卜还带一摊泥出来，这样会给我们的政府威信带来多大的损害你知道吗？不要搞得江川市到处都是贪官污吏、土豪恶霸！弄得老百姓人心惶惶！”
所以，在曹青松父子相继被捕之后，刘信坤曾经考虑大面积隔离审查江津县公安系统的大小官员。可他刚将这个想法向市委、省委汇报请示时，立刻招来了他们的痛斥：“你这是草木皆兵！你是不是觉得天底就你一个好人？！你别忘了，你可是党员。这种大清洗式的做法在我们党的历史上留下的教训还少吗？你要是想做叶若夫和贝利亚第二，那你就卷起铺盖走人！”
（注：叶诺夫和内利亚都是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前苏联大清洗时的内务部头子，充当了刽子手的角色。那次大清洗给苏联造成的损失是巨大的，有人估计有四千万左右的人受到了牵连。当时苏联红军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军官被咔嚓或关押了。导致后来德国入侵时许多部队竟然没有指挥官，进而致使红军的战斗力大幅度下降。另外要声明，小说虽然揭露社会黑暗面比较多，但我个人认为社会上还是好人占绝大多数。）
那一次，走上政治路途三年有余的刘信坤第一次屈服了。他不能不屈服，他清楚，自己别无选择。主要是江津县和临江县的这两个坑实在是太大了，远在省委省府的意料之外。因此，以前的支持变成了压力，甚至绊脚石。刘信坤的内心苦苦地思索了片刻之后，开始倾向于一种观点：这次曹青松的逃脱绝对是那次屈服的代价。
正在刘信坤沉思的时候，奥迪平稳地停了下来。司机老罗轻声告诉他：“市长，到了。”刘信坤“嗯”了一声，愧疚地看了看对方，“老罗，你待会儿先把车开回去，去休息吧。我待会让他们部队上开车送我回去。”
老罗笑了一笑，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而是说：“市长，您快去忙吧。”刘信坤下了车，走上前向营地门口值勤的武警打了一声招呼，后者向刘信坤敬了一个礼。刘信坤将自己的证件掏出来递给对方，说明了来意。
值勤的武警不敢怠慢，立刻按动按钮，升起了钢质的拦车杆，放奥迪车进去。同时示意同伴给值班室挂电话，通知姚司令。刘信坤道了一声谢，回到了车上。
第十三章 追捕（2）
老罗娴熟地驾驶着奥迪在营地安静而尽可能迅速地行驶。刘信坤叹了一口气，再次抓起了手机，给吴晓风拨了一个，然而依然处在关机状态。他不得不暂时放弃尽快通知吴晓风的打算，转而思考着待会见了姚大元司令如何说话。虽然这种要调用武警的事情，犯不上他一个副市长亲自跑上一趟，但出于谨慎和对这位年届半百的大校的尊重，初来乍到的他不敢擅自托大，以免无故树敌。
姚大元到底是军人，动作十分迅速，接到了警卫的通知，以令年轻人都禁不住自叹不如的速度穿好了衣服，站在了部队接待室所在的楼下等候着刘信坤的到来。黑色的奥迪悄然靠近了他，熄了火，刘信坤跳了下来。
借着台阶上的路灯余晖，刘信坤刚下车便见到了一位身材敦实、面容刚毅的中年军官虎步迎了上来，向他行了一个军礼，笑呵呵地说：“刘市长，您好您好，想不到我们两个的首次见面竟然是在深更半夜啊。不知道什么紧急的事情让您深更半夜劳动大驾？”
刘信坤跟对方使劲地握了握手，必要地寒暄了两句，然后直奔主题，说明了来意。姚大元紧缩剑眉，迟疑地问道：“他们确定逃犯手上有枪吗？”
刘信坤摇了摇头，苦笑一下。“还没有确定。”他说：“不过，他们被捕之前，曾经在他们手上缴获了一批枪支弹药。所以，我估计逃犯会很快再次弄得到枪弹。”他稍作停顿，看着姚大元，说道：“我还有些话想跟你私下谈谈。我们可以找个安静些的地方吗？”
“行。”姚大元简短而有力地说：“那您跟我来。”他转身便走。刘信坤紧走两步，与对方并肩而行，询问部队上的情况，譬如有什么困难没有。姚大元含笑表示谢谢，却回答说：“我们尽量自己克服。真的有困难了，再向刘市长您求助啊。”
两人最终在一间陈设简陋的会议室里面坐下。姚大元轻声叮嘱了值班军官一声，对方点了点，跑到外面去站岗去了。等姚大元坐下后，刘信坤对他说：“是这样的。我怀疑江津县公安局的领导班子有问题。这次我希望借这次追捕逃犯的机会，对他们这些人下手突审。并且希望部队上接管对其它六二七大案（指曹青松被捕的日期）嫌犯的看押。我们市局实在是抽调不出人手了。”
姚大元那双炯炯有神的虎目在灯光下闪烁不定，他陷入了左右两难的境地。对方提出来的请求实在是太大胆了。他犹豫了一下，然后为难地说：“刘市长，市委早有交代，江津县的案子不要扩大化。难道刘市长甘愿冒险，不顾个人的前程吗？”
刘信坤叹了一声，苦笑着说：“怎么会不顾呢？可是这件事容不得我姑息下去。当断不断，反受其难。曹青松逃走便是前车之鉴。”
听对方如此一说，姚大元暗生愧意。不过，他嘴上却径直反问道：“那刘市长是否找到了足够的证据？足够指证江津县公安局的领导班子？”
刘信坤再次发出了苦笑的声音。“这段时间同时忙着两宗大案，根本忙不过来，而且阻力重重。咳——这次曹青松可以逃走，肯定是这些人搞的鬼。因为市局上派去的人，我们是绝对可以信得过的。”
姚大元沉吟不语。地方上的事情他虽然不参与，但也不是充耳不闻。这一阵子，外面不少人都在谈论眼前这位意气风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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