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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舸争流-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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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涛说没有，你若是要忙其他的话，可以先走了。吴晓风请完假，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下楼拦了一辆出租车，离开了。虽然他完全可以叫上费红兵的座驾送他，但他为了避嫌，没有这样做。
吴晓风没有直奔高速公路的出口，而是先去了一趟肿瘤医院。他现在这个时候不去看费红兵，稍后便不会有时间了。这一阵子，费红兵是日见消瘦，十几天下来，以前那个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费总消失不见了。不过，对方的生命意志很顽强，吴晓风见到他的时候，在他脸上总是洋溢着慈祥的微笑，神采奕奕的。这让吴晓风禁不住深受病人的精神状态感染。费红兵没有成过亲，父母双亲也早过世了，平常来看他的人没几个，但吴晓风每天必来，总要在他的床边坐上半个小时。而这个时候，病房之内只剩下他和费红兵两个人。
吴晓风跟费红兵闲扯了数句之后，将刘信坤停职反省的事情告诉了他，然后低声询问道：“费总，你在省府里面有熟人吗？”费红兵沉默一下，看着他：“你是不是想打探刘信坤的消息？”吴晓风点了点头，毫不掩饰地心中的担忧，他回答说：“是啊。我有点不放心。担心他真的会就此玩完了。”
费红兵努力地在异常消瘦的脸颊上挤出了一丝笑容。“那你认为问题的症结在哪儿呢？刘信坤为什么会面临这种情况？”吴晓风沉吟着说：“我倒觉得，压力很有可能来自于那个沈副省长那儿。”费红兵吃力地摇了一下头，“我倒觉得最大的问题在于他本身，做事太急躁。而且，他一直在唱黑脸，升得也够快，这样是绝不会招人喜欢的。一旦出了点问题，就容易让人落井下石，好趁机撵他走。——而沈振国只会隔岸观火。倘若他理智的话，是不会动手的。”
费红兵的这番话吴晓风不是没有想到过，只不过他觉得这属于次要的因素，主要因素应该还是来自于沈振国沈副省长那边。可经费红兵一提点，吴晓风通一悟三，他豁然开朗了。据他所知，刘信坤在临江县烂工程的案子上，遇到了难以想象的困难。逮捕张雪林的名义至今只是事故第一负责人，以及收受过几十万的贿赂，并没有从他嘴里取到更多有价值的信息。不管怎么样，在这个微妙的关头，沈振国决不会轻易插手这件事的。他一旦在撵走刘信坤的事情上插上一脚，只会令人怀疑他这样做的目的，让人怀疑他当年在临江县的时候，是不是真的参与到那批烂尾巴工程中去了。
见了吴晓风脸上恍然的表情，费红兵心知他已经想通一些事情，不由欣慰地点了一下头，话中有话地说道：“这个时候，沈振国真的有鬼的话，应该有如惊弓之鸟。表面上，他的警惕心会很高，但实际上，也应该是他脆弱的时候。关键要看你怎样剥开他警惕的外衣了。”无疑，打蛇要打七寸，只要一矢中的，沈振国必定会方寸大乱。这点，吴晓风也清楚得很。看起来，他加入红色之旅的第一仗还是要对准这个沈振国。对付沈振国的念头，其实早在江津县的时候便有过，只不过由于刘信坤的到来，他的念头就此打消。然而，他那时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想不到兜了一个圈子，到头来还是要轮到他来出马。
“沈振国阿沈振国，你倘若清廉则好；可万一有什么把柄落在我手上，我必定让你身败名裂，遗臭万年！”吴晓风暗中喃喃自语。在他脸上透出坚毅的表情，薄薄的树脂镜片底下兴奋而狠毒的目光倏然闪现。这种眼神虽然只存在了不到半秒的时间，但却让一直在盯着对方费红兵看了个一清二楚。他暗暗心惊，忍不住开始怀疑他当初的决定来。这么快指定他为接班人，是不是太匆忙了些？当年，他们选定我时，可是足足考验了五年啊。
正当他这样想时，吴晓风的一番话却打消了他的疑虑：“费总，这个沈振国，也算得上是我们家的仇人了。倘若我们能有幸将他纠出来，也算得上是大快人心的事情啊。费总你说，是吧？”费红兵微微一愣。临江县形象工程的事情他自然清楚。吴敬德的事业从那个时候开始走上滑坡路。他禁不住点了点头。哎呀，我怎么把这档子事给忘记了，他如此地想。于是，他之前的疑虑彻底地打消了。
离开了病房后的吴晓风禁不住感到几丝侥幸。他对自己还不能控制好情绪感到懊恼。那天，当费红兵将代表着红色之旅三大负责人之一的银戒指交给他时，曾经叮嘱过：“加入红色之旅的人，不能有太多的野心，更要心怀仁慈。否则，红色之旅只会沦落到与恐怖组织并无多大区别的地步，令人所不齿。”然而，对于费红兵的这几句话，吴晓风却有着不同的见解：加入红色之旅之类的组织，便是要冒着极大的风险，但倘若不能从中获取什么，实现我的人生目标，那我何必去冒这个风险呢？
刘信坤刚下高速没多久，便打电话给吴晓风了。首次出师不利的他对省委市委的处理意见或多或少有点不服气，在车上的时候，他越想越生闷气，心情也随之变得低落起来。最后，他改变了初衷，并没有马上去找省委组织部负责人高存浩报到。而吴晓风看见刘信坤还是从一辆奥迪车上走下来的，他不由愣了一愣，半开玩笑地戏谑道：“这哪里像是让你停职反省？他们给你的待遇没有两样嘛。”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刘信坤眼前陡然一亮，是啊，省委为什么要大老远地派这辆奥迪来接我，这不明显带着安抚我的意思吗？弄不好这升升降降里头另有玄机吧？想通了这点，他不敢再耽搁，以免惹恼了省委的那些人，向吴晓风匆匆地打了一下招呼，道了一声“对不住”，拦了一辆出租车便直奔省委大院。
吴晓风本来还想跟刘信坤叙叙旧，顺便打探点临江县工程案的进展情况，然而刘信坤这一走让他的希望落了空。他目送那辆红色的Taxi消失在茫茫的夜幕中，自嘲地叹了一口气，“这算什么回事啊！”他心中涌起了淡淡的失落与嫉妒。不过，刘信坤无意间的怠慢反而坚定了他打算亲自搅入临江县案情之中的决心。我一定会抢在你们的前面将这桩工程案的真正内幕昭布于天下的。他想。一阵暮夏凉风掠过了夜色笼罩中的街头，卷起了一张小小的废纸片，迎面朝吴晓风袭来，他伸手轻轻一探，将之撩拨在地上，然后傲然扬长而去。
第十七章 碰头
“我需要你们监控沈振国。你估算一下，这需要多大的开支，我随时会将钱打进账户中。”吴晓风一边轻巧地转动左手中指上的银质戒指，一边小声说道。现在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年纪约摸在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的右臂有点残疾，动作比较僵硬。不过，从他举手投足的动作中不难推测出对方必定是军人出身，表情较常人要更为刚毅。费红兵称他为老夏，吴晓风只得也如此称呼他。
“你说的沈振国是不是沈副省长？”老夏抿了一小口咖啡，然后问道。咖啡的味道不好受，他更喜欢喝茶。不过，吴晓风挑了这样的地方作为碰头地点，老夏只能客随主便了。他皱了皱眉，强自咽了下去。他放下咖啡勺。摸出了一盒香烟，抽出一支送给吴晓风。后者摆手谢绝了。老夏自顾自地点燃了一支香烟。淡淡的青烟冉冉飘了起来，在两人头顶上方盘旋飘荡。若有若无的烟味与咖啡的苦香混杂在一起，味道有点儿古怪。
老夏忙活的时候，吴晓风点了点头。“就是他。”咖啡店内的空调开得比较低，只穿一件白色鳄鱼T恤的吴晓风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从角落的大音响中飘出了悠扬的曲调，吴晓风辨认出那是《风中之烛》。店内的顾客既不算多也不算少，虚座对半开吧。大家三五成群或玩着扑克牌，或谈笑风生。时针恰好指向了八点钟。这是吴晓风跟对方约好的时间。对方是红色之旅在HT省的情报科负责人，他是一名老资格的成员，据说当年在部队里面的时候是搞侦查的，打越战的时候负伤了便选择了复员。只不过因为为人不大圆滑，在地方上不得志，干脆提前退休了。
老夏努力在脑海中搜索所有有关沈振国的信息，希望判断这个人有没有监控的价值。吴晓风也喝了一口咖啡。咖啡的味道并不太好，口感甚至还不如雀巢的那种一次性冰咖。不过，吴晓风也不是一个太挑剔的人，将就应付一下还是可以的。更何况今天到这里来，本意就不是为了品尝咖啡而来的。“你知道临江县的工程案吗？”吴晓风低声提醒说。
老夏点了一下头，“在报上看到过一些。”他扬起了下巴，讶然问道：“怎么？您对这个感兴趣？”对方虽然年纪轻轻，但在红色之旅中的职位比他还高，更是红色之旅的财神爷，他不敢太无礼了，言辞间或多或少还是有点恭敬。吴晓风淡淡一笑，望了一眼窗外的路人，“负责调查这件事的江川市刘副市长被停职了。这证明了这里面问题很大，我们不妨插手吧，一明一暗，调查起来或许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老夏吃惊地望着对方，迟疑地说：“难道您准备跟政府合作？这似乎不符合我们的行事风格啊。”吴晓风作为红色之旅新任的财务负责人竟然亲自下令让组织监控政府高官，在红色之旅成立八年以来这尚首次。老夏不得不谨慎一些。老夏的心情吴晓风感受到了。他暗中冷笑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说：“不合作。我们自己忙自己的。”
老夏不再犹豫不决，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不过，他稍作思考之后，又问道：“刘副市长是不是跟你比较熟络？”吴晓风微感愕然，随后又想到了什么，轻轻地抚mo着戒指上财神爷的头像。这个财神头像象征了费红兵在红色之旅中的职务，掌控红色之旅的经费运转，让内部的人誉为“财神爷”。吴晓风既然接替了费红兵的位置，今后也少不了负责起红色之旅的经费。上百号人，每年光训练、场地经费便要耗掉两百多万。这还不包括成员伤亡后一次性补偿的抚恤金。这也难怪费红兵要监守自盗，先后私自挪用了鹏程集团三百多万的资产。可以说，费红兵给吴晓风留下的是一个烂摊子，并不是什么好差事。不过，让吴晓风哭笑不得的是，对方将实情告诉他之后，竟然如此勉励他：“好好干，我相信在你的领导下，鹏程集团和红色之旅一定会实现双赢！”当时吴晓风心中直嘀咕，双赢？只不过为他人做嫁衣而已。
吴晓风怔了怔神，试探着问：“你是不是想让我从他嘴里套点口风？”老夏咧嘴一笑，点头说：“不错。有了他们的基础，我们做起来可以事半功倍。”吴晓风摇了摇头，断然地说：“这个不行。刘信坤那边我套起来有点困难，可以得到的资料有限。我们要弄就弄大头。”
他沉吟了片刻，眼镜忽然一亮，笑着说：“有了。我记得他在江川市有个秘书姓葛，二十来岁的女孩子。我们不妨从她身上下手。”吴晓风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其实有着更深一层的打算。嗅觉敏锐的他预感到刘信坤的前途似乎不可限量。他应该提前在他身边安上一个棋子。在谈判的时候，他已经看出来刘信坤颇为倚重这位葛秘书，说不定以后复出了，还会选她做秘书的话。而此刻他们正处在低潮时期，拉拢对方是最合算的时候。
老夏赞同说：“这倒不失为好办法。那我们尽快去搜集她的资料，尽快交给你。”他这么说，摆明了要将接近葛秘书的重任交付给吴晓风了。吴晓风近乎无语了，赶紧佯装不知地说：“我看就没必要了。你们去找找她吧。只要把最后的结果告诉我就成了。”老夏不饶不依，嘿然笑道：“这怎么成，您好歹也是成员之一。搞定这位葛秘书，就算作是入门训练吧。”
“可我负责提供组织的活动经费，这才是我的职责。”吴晓风忍不住提醒对方。然而，老夏根本就不吃吴晓风这一套，他阴笑一下，说道：“老费忘了告诉你了，组织规定，红色之旅的成员都得学会自卫，懂得间谍的那一套。很不幸，老费身体不好，只能由我来负责训练您了。我们今天碰面，也是为了顺便商量这件事。您倘若不信，您可以回去后问问老费。”“训练就训练吧。”吴晓风很快投降了。跟这些人打交道，还是不要手无缚鸡之力的好。他悻悻却又十分清醒地想。
第十八章 谈话
“小刘，我们想送你到中央党校去学习，你看怎么样？”省委书记宋大猷开门见山、笑眯眯地说。刘信坤感到非常的意外，他没料到他要找的人竟然是HT省的一把手宋大猷。他不由当场愣住了。
当他踏进组织部长的办公室后，立刻被神秘地告知：“你先到前面的绿色小楼去见一个人。”对省委的情况依然十分陌生的刘信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讶然问道：“见谁？”高存浩嘿嘿一笑，卖了一个关子：“你去了就知道了。门口会有人接你的。”刘信坤只得浑浑噩噩地离开了，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向了那栋绿色小楼。而小楼门口早有一位三十来岁的年轻男子等候着他，一见到他便热情地递了出右手，礼貌地寒暄起来：“请问是刘信坤刘市长吗？我叫彭志强。你叫我小彭就是了。请您跟我来。”
见到这种阵仗，刘信坤直觉他要见的人身份十有八九是省里的某位头头。然而，等他到了之后方才发现他要见的人竟然是吴大猷这位封疆大吏。他以前没有见过吴大猷。他禁不住怀着尊敬的心情仔细却又不失礼仪地打量了对方数眼。吴大猷的年纪应该不低于六十了。个头不高，约摸一百七十公分，体态微胖，两鬓斑白。虽然初一乍看有点其貌不扬，但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威势在。
刘信坤收回了心神，忍不住好奇地反问道：“我、我想知道，组织上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派我去党校学习？您要知道，江川市的工作我实在是丢不开啊。我如果这样一走了之，我实在难以心安。还有……”
宋大猷站了起来，笑眯眯地看着他，摆了摆手，打断了刘信坤的话语，“咱们暂且不谈这个。工作上的事情，可以交给别人去做的。”他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凝视了刘信坤一眼，然后边踱着碎步边说：“小刘啊，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咱们也许换一种思路去看待江川市的问题。学中医的都知道一个道理：沉疴不易下猛药。江川市的问题就是沉疴。病要治，但用药不能太猛，猛了病人会受不了。江川市委市府联名上书，说你拥权自重，目无党性。虽然这里面的是非曲直我也清楚，但我不能不说一句，你太性急了。几个常委这几天都在讨论你在江川市的所作所为，反响很大，对你的意见也很大啊。所以，我想了想，你是我们省最年轻的副厅级干部，我不能让你在这件事载了跟头，所以你现在趁机去党校学习，可以让你有些时间多思考一下。你说呢？”他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刘信坤，又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我可得要声明，我这不是想把你晾在一边。江川市的事情，你既然抓了快三个月了，快熟悉了，以后还是要你去抓！”
听到了最后的那一句话，刘信坤的精神陡然一振。他隐隐察觉到对方似乎有重用他的意思。他想了想，随后问道：“宋书记，那这段时间，江川市的工作交给谁去办？”宋大猷挥了挥手，头也不抬地说：“这个由江川市市委决定。不过，你可以要求他们将案情的进展随时通报给你。你有这个权力！这样也方便你回来后立刻上手嘛！”
刘信坤终于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宋书记这么安排似乎隐含着某种深意。他站在那里，望着眼前的这位老人，禁不住思绪万千。他非常清楚，临江县的工程案调查起来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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