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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剑金钗-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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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你总是见她的面,跟她说一说才好。你是不知道?那位姑娘虽然讲情理,脾气也不坏。可是说起话时,总是绷著脸。不瞒兄弟,我真有点怯她!”李慕白听了德啸峰这话,又是为难。想了半天,就觉得自己若是与俞姑娘见了面,也是不能把孟恩昭逃走的原因说出口去。德啸峰皱著眉,与李慕白愁颜相对,想不出来一点办法,杨健堂在旁倒是说:“就暂且这么支吾著俞姑娘吧!我们赶紧想个法子,把孟恩昭找回来就是了。”李慕白点头说:“也就只有此一法。若没有苗振山、张玉瑾这件事,我早就离开北京找他去了。”德啸峰听了,却摇著头,心说:孟恩昭他一个流浪汉,他骑著快马走了,江湖茫茫,你们哪里寻找他去呀?刚要说话,这时寿儿就进来禀报,说是邱小侯爷来了。

这位银枪将军邱广超,年纪不过是二十七八岁,生得相貌英俊,身材魁伟。当日他穿的是蓝缎棉袍,玄色绒的马褂;足登官靴;头上戴著便帽,帽上镶著一块贾石,更显出富贵英俊。一进客厅,就问哪位是李慕白,德啸峰给李慕白向邱广超引见。邱广超连道久仰,说话时用目打量著李慕白。德啸峰恭恭敬敬地请邱广超在上首坐下。邱广超谦逊了半夭,方在次席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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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

那神枪杨健堂,早先曾作过邱府的教枪师傅,所以与邱广超彼此之间,没有甚么客气,就说:“广超,你跟瘦弥陀黄四是至好,现在黄四托了一个姓冒的,请了吞舟鱼苗振山、金枪张玉瑾,要跟这位李爷并命,眼看著他们就要来了,难道你也不管一管吗?”

邱仅超带著羞惭之色,叹了口气誽:“在前许多日,我就找黄骥北去,劝他不要如此,但黄骥北却绷著脸不认。他说他踉李慕白本来无仇,也不认得甚么姓冒的。苗振山和张玉瑾要来到北京的事,他连听说也没有听说,所以我们为此事还几乎弄得翻了脸!”

李慕白在旁劝道:“邱兄与黄骥北是多年至交,也不要因为我的事,就伤了交情!”邱广超摇头说:“不要这样说,果然黄骥北若是拿出许多钱,由外省请来人,与咱们作对,那我可就不怕得罪他了。我一定要与那苗振山、张玉瑾等辈几个高低,给咱们京城的朋友们争一口气!”

邱广超说这话时,激昂慷慨,真像是要替李慕白打抱不平。神枪杨健堂也说:“对,邱兄弟,你应该这样办。别人咱们可以不管,惟独那个金枪张玉瑾,咱们值得门一斗。要不然,兄弟你的银枪、我的神枪,就都不用再见人了!”德啸峰在旁说:“好极了,我现在倒盼著那金枪张玉瑾快些来了,要瞧著他在你们二位的枪下吃个大亏!”

邱广超、杨健堂二人听了德啸峰这话,越发意气勃勃。这时铁小贝勒又来到,罘人把他迎进客厅,让在上首落座。铁小贝勒笑著向众人说:“你们听见没有?那吞舟鱼苗振山、金枪张玉瑾,还有甚么铁塔何三虎、紫脸鬼何七虎、女魔王何剑娥等人,全都过了保定,三两天就到京都来了。现在瘦弥陀黄骥北整天躲在家里,有许多耳报神给他送信。他又派了许多地痞光棍们到茶馆酒肆去传扬,说是甚么李慕白跟德啸峰快倒霉了,现在河南来了一些英雄,要跟他们拼命来了。这回李慕白非得送了命,德啸峰非要落得倾家荡产不可!”

李慕白听了,气得面色改变,眼睛瞪起,德啸峰却微微冷笑,说道:“不知我怎会得罪了黄骥北?他一定要使我倾家荡产才甘心!其实我这点家产,就是倾了荡了也不足惜,何况还有这些朋友帮助我,还不知鹿死谁手呢?只怕他瘦弥陀黄四爷这回若是栽了跟头,丢了人,我看他还有甚么脸再见北京城内的这些朋友!”

银枪将军邱广超听德啸峰这样挖苦黄骥北,自己不由也有些脸红,就想:自己与黄骥北相交多年,如今他请来这些人,倘若真丢了脸,他自然无脸再在北京住了。可是张玉瑾等人若是得了胜,自己银枪将军的名头也就完了!因此心中十分著急。

这时德啸峰命仆人摆上酒菜,他亲自殷勤地劝酒市菜。铁小贝勒是开怀畅饮,谈论豪放,轨说:“他们那边是张玉瑾、苗振山、何二虎、何七虎和甚么女魔王;咱们这边却是啸峰、慕白、广超和神枪杨三爷,我想咱们也足能敌得过他们了。只可惜那位孟恩昭没有在这里,要不然那可真是慕白的一位好帮手!”

邱广超在旁就问孟恩昭是谁,铁小贝勒笑著说:“孟恩昭就是我们马圈里的那个小俞,这个人……”说到这里,手拿著酒杯刚要往唇边去送;忽见满座的人全都站起身来了,个个面露惊讶之色,直著眼往门外去望。

只见出客厅外走进一位少年女子,头挽云髻,戴著白银的首饰,面上未施脂粉。虽略有风尘之色,但一种清秀倩丽,在女子中实属少见。腰肢窈窕之中显出矫健,一身青布的紧身夹衣裤,弓鞋蒙著白布,纤手提著一对冷森森光耀耀的钢刀,进到厅里来;把两只水灵灵忧栘郁的眼睛一扬,先看见了李慕白,她就脸上略红问道:“李大哥你们诸位刚才说的话,我也都听明白了。我知道孟恩昭是走了,现在不知下落;甚么金枪张玉瑾、何二虎、何七虎、女魔王等人又将要来到。想那张玉瑾等人,原是我们的仇家,因为他们要杀害我父亲,我们才离开了巨鹿,前后不到半年。我的父母全都死了!”说到这里,姑娘不禁泪如雨下;李慕白也感动得热捩欲滴。又听姑娘提刀痛哭著说:“现在张玉瑾他们来了,请你们告诉我他们在哪儿了,我立刻见他们去,给我的父母报仇。还有,就是那孟恩昭……”说到这里,哽咽了半天。德啸峰、邱广超、杨健堂等人,齐都双眉紧皴,彼此相望著没有一语。姑娘又进前一步,向李慕白追问著说:“李大哥,你是跟我的胞兄一样,无论如何你得告诉我,到底孟恩昭是为甚么走的?是他听说我快到北京来了,他才走的吗?”一面说著,一面跺著脚哭泣,把双刀的刀尖在砖地上磕得锵锵的响。

李慕白偌大的英雄,甚么苗振山、张玉瑾,他全没放在心上。可是如今俞秀莲姑娘这样的一哭,这样的一问,真把他窘住了,急得满脸通红,不知要说甚么才好?幸亏这时铁小贝勒离座,向秀莲姑娘一拱手,说:“姑娘别著急,也别伤心!有甚么话慢慢地说!”遂指著旁边一个绣墩,说道:“请坐下,请坐下!”

秀莲姑娘把双刀放在桌上,望了望铁小贝勒,就一面用手绢擦泪,一面娇颤颤地问道:“你贵姓?”铁小贝勒又拱了拱手,说道:“我就是铁小贝勒,那位孟恩昭就是在我的家里住了一年多。”

俞秀莲姑娘才知道此人就是小虮髯铁二爷,便万福了,回身在绣墩上坐下。李慕白及众人也齐都落座,同声劝说:“姑娘别著急!”

铁小贝勒斜靠在一把太师椅上,向众人摆手誽:“你们听我把这件事,详细告诉这位姑娘。”于是就向俞秀莲说:“孟恩昭这回走,谁也不能怪,就得怪我,因为我太大意了,没看出他是个有本领的人。在去年,有我熟识的一个张喇嘛,把他荐到我的府里,也没说他会甚么,就说想要找一个吃饭的地方,甚么事都愿意干。我见他年纪很轻,而且我也用不开人,就叫他在马圈帮助刷马,两顿饭之外,一节给他二三两银子。看他那样子也很安心的干,我就没有留意他。直到他逃走的那一天,李慕白才告诉我,说他不叫小俞,却是宣化府孟老镖头的次子孟恩昭。他有一身的好武艺。

“我听了之后,既是惭愧,又是后悔。因为我府中空养著许多教拳的、护院的,都是些个饭桶。

我却把一位少年英雄屈辱在马厩之中一年之久,我竟看他不出,我未免太对不住他了。因此就想赶紧把他寻找回来,他若有甚么为难的事,我可以给他办,从此我们便作为朋友。

“不想到了那日的晚间,我朦胧睡著,他忽然到我屋中去见我,说是他想要出外,要向我借一匹马骑走。我当时就把他抓住,不放他走。没想到他的身体灵便,转身出屋,蹿上房去就无影无踪了。

我赶紧派人到马圈里去查看,果然他把我的一匹黑马给骑走了。当夜我不等到天明,就派了十几个人分头到九城各门去截他,也不知他是甚么时候混出城去的?直至今日,并无下落。

“据我看孟恩昭他是艺高性傲,是个宁可自己吃苦,也不愿受人怜悯的一个人。至于他为甚么不愿见姑娘之面呢?我想他必是自觉得穷途落魄,无颜来见姑娘,所以他才忍痛著走了。将来他若能在外头闯一番事业,那时候再回来见姑娘,这全是年轻人性傲之故。

“现在我就劝姑娘先在德五爷这里住著。过几天我们必定要分头去找他,一定能够把他找回来。

至于姑娘说是自己要去斗张玉瑾,要到外面去找寻孟恩昭,那我们可不能允许姑娘。虽然姑娘的武艺高强,可是倘若再出了甚么舛错,我们就更对不起孟恩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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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三

铁小贝勒这些话说得十分畅快。俞秀莲心中既是感激,又是悲伤,点头拭著泪微叹。德啸峰,杨健堂又劝了她半天,结果应的是一个月以内,必能把孟恩昭寻回。俞秀莲见众人这样劝慰她,她只得答应了,向铁小贝勒等人一一道谢;她便提著双刀,莲步袅娜地回转里院去了。

这里杨健堂极力称赞铁小贝勒刚才所说的话得当。德啸峰就叹说:“我真怕了这位姑娘了!昨天晚上,姑娘就追问我半天了,可是我怎么能够实话实说呢?”杨健堂道:“其实事情是没有甚么的,不过就难以出口。再说我看那位姑娘又是个烈性的人,倘若要晓得她的丈夫是因为疑她与慕白弟有情,才走开的,她真许寻了短见。”

铁小贝勒摇头说:“那倒许不至于。我看俞姑娘是个明白人,只要能把孟恩昭找著,那就好办了。”邱广超又在旁向德啸峰打听俞秀莲姑娘的身世,和与李慕白的关系。大家谈论了半天,都是这件事情。

此时李慕白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窘得他坐立不安。心中又烦恼众人这样胡乱猜疑,不明白孟恩昭走的意思,又是觉得自己对不起俞姑娘。悔恨当初在家乡时,不该受席仲孝之骗,往巨鹿县去与俞姑娘比武求亲;又后悔既知俞秀莲已许了他人,就不该心里再牵挂她,以至后来无意中把这话向孟恩昭说出,他才决定去志,以不便自己伤心。这些事情不要说俞姑娘不能晓得,就是在座的这些人也未必能够体会呀!想到这里,心中十分难过,闷坐不语了。

良久,这时德啸峰和邱广超,又谈起徐侍郎和胖卢三的事情来了。李慕白就不禁由此又想到纤娘,虽然说纤娘变心嫁了徐侍郎,与自己恩情已绝,但当初彼此确曾好过一番。现在因为史胖子杀了徐侍郎,以至连累得纤娘失去了依靠,受了官刑,并且贫病交加,或许这两天她已经死去了。自己对于一个可怜的女子这样薄情,也未免说不下去,因就暗暗叹息。想自己只因柔情难断,既累了俞秀莲,又伤害了谢纤娘,连一两个女子全都救不了,还有甚么颜面去向江湖争英雄呢?如此自己自责著、悔恨著,真觉得自己龌龊极了。不禁把酒杯往桌上一磕,长叹一声,站起身来,向铁小贝勒等人说:“二爷,邱兄,你们随便饮酒,我现在因为头痛,我要告辞回去了!”说著向众人作揖,转身就走。德啸峰赶紧上前把李慕白拉住,面带不悦之色,说:“兄弟,我今天头一回请来贝勒爷和邱小侯爷,你不等终席就先走了,你这不是成心跟我过不去吗?”李慕白急得连连解释说:“大哥,你不要多心,我现在实在是觉得头痛!”德啸峰说:“头痛了不要紧,你先到书房里歇一歇,哥哥立刻派人请大夫给你治病,哥哥能够亲自给你煎药!”

德啸峰说了这话,李慕白真是没法走开了。邱广超、杨健堂也齐都过来劝说,请李慕白在这里歇一歇,不必即刻回去。旁边铁小贝勒却明白,李慕白他是因为刚才见了俞秀莲姑娘,勾起了他的伤心,所以烦恼得在此坐不住了,就想:与其叫李慕白在这里坐著发愁,使大家抑郁不欢,还不如先叫他回去呢!于是向德啸峰使了个眼色,就说:“既然慕白的身体不舒服,啸峰你就打发一辆车,送他回去吧!”德啸峰满心的不高兴,但铁小贝勒这样说著,他也不愿把事弄僵了,于是就叫褔子套车,把李慕白送回去。

李慕白走后,德啸峰就向众人叹道:“慕白的事,真叫我著急。孟恩昭既然走了,其实要由朋友们说一说,劝俞姑娘嫁给他,也许能够办到。可是他又不肯。既然不肯,就把这件事抛开了也好。可是他一见看俞姑娘,他又忍不住伤心。年轻的人,这个样子,我真有点不佩服他了!”说著拿起酒壶来,给众人敬酒。

铁小贝勒擎杯笑著说:“啸峰,你我都是已经娶妻生子的人,把这些儿女的私情都看得淡了。像慕白那样的英俊少年,哪能免得了这种事?咱们作朋友的甚么都能帮助他,惟有相思病,咱们却给他请不著好大夫。”说得德啸峰也感叹著笑了,遂后几个人继续著饮酒谈笑,就以李慕白作为谈资,倒是畅快。

单说此时的李慕白,他坐著福子赶著的车往南城外走去。福子因为跟李慕白热了,而且觉得李慕白是好脾气,就跨在车辕上,一面赶著车,一面跟李慕白谈天。他就说:“李大爷,听说那位俞大姑娘是你的亲戚,也有一身好本事,是真的吗?”李慕白本来为俞秀莲的事,正在惭愧、懊恼,听福子这样一问,他越发不耐烦,就摇头说:“你不要胡说了,我不过和俞姑娘的父亲有些认识,哪里是甚么亲戚呢?再说俞姑娘会武艺不会武艺,我也不晓得!”

福于一听,李慕白似乎生了气,他赶紧回头,递著笑容说:“我是听寿儿这么说的。”又怕李慕白真个因此生气了,遂就没话找话儿地笑著问说:“李大爷,这些日子我们老爷没在京,大概你也没到韩家潭宝华班玩去吧?”李慕白一听这话,他更觉得头痛了,就点头叹了一声,并不回答。福子落得很无趣。就扬著头,摇著鞭子,嘴里吹著小曲,车声辘辘地一直走去。少时来到了丞相胡同,在法明手门首停住。

李慕白下了车,懒懒地进了庙门。才一进庙门,就见有一个身穿黑市棉袄的人,向李慕白请安,说道:“李大爷,你好?”李慕白一怔,只见此人面黄肌瘦,十分面生,自己并不认识他,便问道:“你姓甚么?你找我有甚么事?”那人暗笑著说:“我姓吴,有个外号,叫小蜈蚣,早先常在酒铺里看见李大爷。现在有一个人来了,他在彰仪门外等著。请李大爷赶紧掌上宝剑,跟我由城,见一见那个人去,有要紧的事!”李慕白听著,更觉得诧异,便问道:“是甚么人在城外等著我?”小蜈蚣说:“李大爷,你一去就知道了,请李大爷快些走吧!”慕白暗想:莫非是吞舟鱼苗振山和金枪张玉瑾来到了?不然就是孟恩昭在那里等著我?遂向那个小蜈蚣冷笑了笑,说道:“好,我就同你去一趟。”到屋内拿上了宝剑,小蜈蚣又说:“你带上些钱。”李慕白发怔问道:“要我带上钱作甚么?”小蜈蚣笑著,低声向李慕白说了几句话。李慕白立刻面色改变,怔了半晌,就草草地带上一个小衣包,提著宝剑,随著小蜈蚣出门,一直往彰仪门走去。此时李慕白心中十分著急,所以走得很快,那小蜈蚣在后却有些追不上他。

少时出了城,到了关葙一家小茶馆门前。只见那门前的桩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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