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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月弯刀-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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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里的日子过得舒适而平静,远比人世间平静得多……

现在丁鹏已经习惯了山谷中的生活,也已习惯把那柄弯刀插在腰带上。

除了睡觉的时候外,他总是把这柄弯刀插在他的腰带上。

一条用黄金和白玉做成的腰带。

但是他知道这柄弯刀远比这条腰带更珍贵。

在他们新婚的第三天,青青就对他说:“奶奶一定很喜欢你,所以才会把这把刀给你,你一定要特别珍借!”

他也没有忘记那天青青在忧愁谷里对那神秘的老矮人说的话:“这把刀是绝对看不得的,看过这把刀的人,都已死在这把刀下。”

那个老矮人现在当然也已死在刀下。

——他是人,是鬼,还是狐?

——他怎么会知道刀上刻着“小楼一夜听春雨”这七个宇?

——这把刀究竟有什么神秘的来历,神秘的力量?

这些问题丁鹏并不是没有问过,青青却总是很慎重地对他说:“有些事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知道了就一定会有灾祸。”

现在他不但已经看过了这把刀,而且已经拥有了这把刀。

他已经应该很满足。

可是有一天他却要将这把刀还给青青。

青青很奇怪:“你为什么不要这把刀?”

“因为我要了也没有用!”丁鹏道:“这把刀在我手里,简直和废铁一样。”

“为什么?”

“因为我根本不会你们的刀法!”

青青终于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你要学,我就把刀法教给你!”

其实她并不想把这种刀法传授给他的,因为她知道凡人学会了这种刀法,并没有好处。

这种刀法虽然能带绘人无穷的力量,也能带给人不样和灾祸。

但她却还是把刀法教给了他,因为她从来不愿拒绝他,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她虽然是个孤,却远比人世间大多数男人的妻子都更贤慧温柔。

无论谁有了这么样一个妻子,都已经应该觉得很满足。

这种刀法绝非人间所有,这种刀法的变化和威力,也绝不是任何凡人所能梦想得到的。

丁鹏从未想到过自己能练成如此神奇、如此精妙的刀法,可是现任他已练成了。

在练武这方面,连青青都承认他是个天才。

因为她练这种刀法都练了七年,可是丁鹏三年就已有成。

山谷里的生活不但舒适平静,而且还有四时不谢的香花,随手可以摘下来的鲜果……

在人世间连看都很难看得到的珍宝,在这里竟仿佛变得不值一文。

小楼下有个地窖,里面堆满了从天竺来的丝绸、从波斯来的宝石,还有各式各样见人梦想不到的奇巧珍玩、明殊古玉。

青青不但温柔美丽、贤慧体贴,对丈夫更是千依百顺。

应该非常满足。

但是他却瘦了。

不但人瘦了,脸色也很憔悴,经常总是沉默寡言、郁郁不欢。

而且他还经常做噩梦。

每次他从梦中惊醒时,都会忽然从床上跳起来,带着一身冷汗跳起来。

青青问过他很多次,他才说:“我梦见了我的父亲,他要用自己的一双手把我活活掐死。”

“他为什么要把你掐死?”

“他说我不孝,说我没出息1”丁鹏的表情悲伤而痛苦,“因为我已经把他老人家临终的遗言都忘得干干净净。”

“其实你没有忘!”

“我没有!”丁鹏说,“其实我时时刻刻都记在心里。”

“他老人家临终时耍你做什么?”

丁鹏握紧双拳,一字字道:“要我出人头地,为他争口气青青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但是青青却不知道他做的噩梦并不仅这一种,另一种噩梦更可怕。他却不能说出来,也不敢说出来。他梦见他忽然落在—个狐穴中,他的妻子、他的岳父、他的岳母,都变成了一群狐,把他整个人—片片撕裂,一片片吞噬。他很想忘记他们是狐,可是他偏偏忘不了。柔和的珠光照在青青苍白美丽的脸上,她面颊上已有了泪光。”我明白你的意思!”她流着泪道,“我早就知道,迟早总有一天你要走的,你绝对不会在这里过一辈子,这种日子你迟早总有一天会过不下去!”

丁鹏不能否认。

以他现在的武功,以他的刀法,柳若松、钟展、红梅、墨竹,实在都己变得不值一击。

凭他腰上这一柄刀,要想纵横江湖、出人头地,已变成易如反掌的事。

只要一想起这些事,他全身的血都会沸腾。

这不能怪他,他没有错。

每个人都有权为自己的未来奋斗,无论谁都会这么想的。

丁鹏黯然道:“只可惜我也知道你的爷爷和奶奶绝不会让我走!”

青青垂着头,迟疑着、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想一个人走?”

丁鹏道,“找当然要带你走!”

青青的眼睛里发出了光,用力握住他的手,道:“你肯带我走?”

丁鹏柔声道:“我们已经是夫妻,不管我到哪里去,都都会带着你的!”

青青道:“你说的是真话?”

丁鹏道:“当然是!”

青青咬着嘴唇,终于下了决心:“如果你真的要走,我们就一起走。”

丁鹏道:“怎么走?”

青青道:“我会想法子。”

她抱住了他:“只要你对我是真心,就算要我为你死,我也愿意。”

要走,当然要计划,于是他们就在夜半无人时悄悄商议。

他们最怕的就是青青的祖父。

“他老人家的神通,除了大罗金仙外,天上地下,绝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

丁鹏居然不大服气,因为他也练成了他们那种神奇的刀法。

青青却说:“你的刀法在他老人家面前连一招都使不出来,他只要一伸手,你就会倒下。”

丁鹏不相信,又不能不信。

青青道:“所以我们如果耍走,就一定要乘他不在的时候溜走。”

丁鹏道:“他好像认来都没有出去过。”

青青道:“可是每年七月十五那天晚上,他都会把自己关在他自己的那间小房里。那几个时辰里,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不会管的!”

丁鹏道:“可是他知道我们走了之后,还是会追。”

青青道:“绝不会!”

丁鹏道:“为什么?”

青青道:“因为他老人家已经立下重誓,绝不走出这山谷一步。”

丁鹏道:“你奶奶好像也很不容易对付。”

青青道:“我倒有法子对付她。”

丁鹏道:“什么法子?”

青青道:“她老人家看起来虽然严肃,其实心却比较软,而且……”

她忽然问了句跟这件事无关的话:“你知不知道我的父母是怎么会去世的?”

丁鹏不知道。他从来没有问过,他们也从来没有提起,那无疑是个秘密,是充满了悲伤的回忆。

青青脸上果然已有了悲伤之色,道:“我母亲也是个凡人,也跟你一样,总是希望我父亲能带她离开这里。”

她轻轻叹息:“找还没有满周岁的时候,她就已去世了,可是我知道她以前不但是江湖中—位极有名的侠女,还是个有名的美人,像这种平淡的生活,她当然过不下去。”

丁鹏道:“你父亲不肯带她走?”

青青道:“我父亲虽然答应了她,我爷爷和我奶奶却坚决不肯,他们走了两次都没有走成,所以我母亲……”

她没有说下去,丁鹏却已能想象得到。

她的母亲若不是因为心情苦闷,郁郁而死,就一定是悄悄地自尽了。

青青道:“我母亲去世几个月之后,我父亲也一病不起。”

他们虽然是狐,虽然有神通法力,有些病却不是任何力量所能救得了的,尤其是心病,因为内疚和悲痛面引起的心病。

这一点丁鹏也可以想象得到。

青青道:“这件事我奶奶虽然从来不提,可是我知道她心里一定很难受。到了万不得已时,我只要提起这件事,她一定会让我们走的。”

一个垂暮的老人,当然不忍再让她的孙女夫妇遭受到上一代同样悲惨的命运。

青青能够把这种事说出来,就表示她和丁鹏夫妻间也有了和她父母同样深厚的感情。

丁鹏的眼睛已因兴奋而发光,道:“这么样看来,我们一定有希望!”

青青道:“可是我们也有问题,最少还有八个问题。”

丁鹏道:“八个问题?”

青青道:“不多不少,正好是八个。”丁鹏终于明白,她说的一定是他们那八个忠心的仆人。

他们一向很少说话,而且始终和丁鹏保持着一段距离。

他们好像从不愿接近任何凡人,连他们主子的孙婿都不例外。

他们每个人心里都仿佛隐藏着很深的痛苦、很大的秘密。

丁田道:“难道他们也很不好对付?”

青青道:“你千万不要看轻他们。就算他们没有我爷爷那种神通,只凭他们的武功,如果到人世间去也绝对是江湖中助顶尖高手。”

她又道:“我知道江湖中有很多成名的侠土和剑客,我也看过几个,却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他们的。”

丁鹏道,“你看见过谁?’育青道:“你说的红梅和墨竹,我就全都看见过。”

丁鹏道:“这两人也比不上他们?”

青青道:“他们之中无论哪一个,都可以在十招之内将这两人击败。”

丁鹏皱起了眉。

红侮和墨竹无疑都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如果说有入能在十招内将这两人击败,实在是件不可思议的事,谁也不会相信。

可是丁鹏相信。

青青道:“幸好每年七月十五的那一天,他们都会喝很多酒。”

丁鹏道:“会不会喝醉?”

青青道:“有时醉,有时不醉,他们的酒量都非常好。”

她笑了笑,道:“可是我恰巧知道有种酒,不管酒量多好的人喝下去,都非醉不可。”

丁鹏道:“你也恰巧能找得到这种酒?”

青青道:“我能找得到。”

丁鹏的眼睛又亮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青青道:“六月三十。”

再过半个月,就是七月十五;再过半个月,丁鹏就已到这里来了整整四年。

丁鹏忍不住叹息:“日子过得真快,想不到一转眼间,四年就已过去,想不到我又活了四年。”

青青轻轻地抚摸他的脸,柔声道:“你还会活下去的,还不知要活多少个四年,因为我活着,你就不能死,你活着,我也不能死,有了你才有我,有了我就有你。”

 第05章 又是圆月

七月十五,晴。

月夜,圆月。

丁鹏绝对信任青青。

如果青青说,有种酒无论酒量多好的人喝下去都非醉不可,他就绝对相信,无论谁喝下这种酒都非醉不可。

他相信这八个沉默而忠心的老人一定会醉,他们果然醉了。

可是他实在没想到第一个醉的,竟是青青的祖母。

今天她看来也有心事,心事比谁都重,所以她也跟他们一起喝,喝得比谁都快,比谁都多。

所以她先醉了。

他们却还在喝,你一杯我一碗,一句话都不说,不停地喝。

他们好像决心要喝醉才停。

这样子喝法,就算他们喝的不是这种酒,也一样非醉不可。

现在他们都已醉了。

小搂旁地这间虽然比宫殿小些、布置得却比宫殿更华丽的花厅,已经只剩下两个清醒的人。

这山谷里也已经只有他们两个清醒。

丁鹏看看青青,青青看看丁鹏,丁鹏的眼睛里充满喜悦和兴奋。

青青眼睛里的表情却很复杂。

这里是她的家,她已在这里生了根,这里都是她的亲人。

现在她要走了,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中去,永远不会再回来,也不能再回来。

她的心然很乱。

她当然不能像丁鹏这样说走就走。

丁鹏忽然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也知道你一定不舍得离开这里。”

青青勉强笑了笑,道:“我的确有点舍不得离开这地方,可是我更舍不得离开你。”

丁鹏当然不会劝她留下来。

就算他本来有这意思,也不会说出口。

青青凝视着他,道:“你是不是真的愿意带我走?”

丁鹏道:“当然是真的。”

青青道:“如果你改变了主意,现在还来得及,我可以让你一个人走。”

丁鹏道:“我说过,我到哪里去,你就到哪里去,有我就有你!”

青青道:“你不后悔?”

丁鹏道:“我为什么要后悔?”

青青终于笑了,她的笑容虽然带着离愁,却又充满柔情蜜意。

一个女性,所要求的就是这么样一个可以终生倚靠、终生厮守的人。

无论她是女人还是女狐,都是一样的。

可是临走之前,她还是忍不住要去看看她那虽然严厉、却又慈祥的老奶奶。

她忍不住跪下来,在她那布满皱纹的脸上亲了亲。

这一别很可能就已成永诀,连丁鹏心里仿佛都有点酸酸的,却又忍不住道:“如果我们要走,最好还是快走,免得他们醒来……”

青青道:“他们绝不会醒。”

她站起来,道:“这酒是用我爷爷的秘方酿成的,就算神仙喝下去,也得要过六个时辰之后才会醒。”

丁鹏松了口气,道:“如果有六个时辰就够了。”

他的话刚说完,忽然听见一个人大笑道:“不错,六个时辰已经足够了。”

人人都会笑。

天天都有人在笑,处处都有人在笑。

可是丁鹏却从来没有听见过这样的笑声,他甚至连想都没有想到过世上会有这样的笑声。

笑声高亢而宏亮,就像是几千几百个人同时在笑。

笑声忽然在东忽然在西,就好像四面八方都有人在笑。

但这类声却又偏偏是一个人发出来的,绝对只有一个人。

因为丁鹏已经看见了这个人。

一个极瘦、极黑、看来就像是个风干黑枣的黑袍老人。

门口本来没有人,绝对没有人。

可是这黑袍老人此刻却偏偏就站在门口。

丁鹏既不是瞎子,眼睛也不花,却偏偏没有看见这老人是几时出现的,更没有看见他是从什么地方出现的。

忽然间,他就已经站在那里。

他的笑声还没有停,桌上的杯盘碗盏都被震得“叮叮”地响,有些竟已被震碎。

丁鹏不但耳朵被震得发麻,连头脑都似已将被震裂。

只要能让这老人的笑声停止,无论叫他干什么,他都愿意。

他从未想到一个人的笑声竟会有这么可怕的威力。

青青的脸色苍白,眼睛里也充满惊惧,忽然道:“你笑什么?”

她的声音虽尖细,却像是一根针,从笑声中穿了出去。

黑袍老人大笑道:“这八条小狐狸都有两手,这条母狐狸更不是省油的灯,我要一个个把他们全都摆平还不太容易,想不到居然有人先替我把他们摆平了,倒省了我不少事。”

青青的脸色变了,厉声道:“你是谁?想来于什么?”

黑袍老人的笑声终于停止,冷冷道:“我要来剥你们的狐皮,替我的孙子做件外衣。”

青青冷笑,忽然出手,拔出了丁鹏斜插在腰带上的弯刀。

青青的刀光,弯弯的,开始时仿佛一钩新月,忽然间就变成了一道飞虹。

丁鹏知道这一刀的威力,他相信世上绝没有任何人能接得住这一刀。

可惜他错了。

老人的长袖卷出,就像是一朵乌云,忽然间就已将这道飞虹卷住。

青青凌空翻身,被震得飞出了三丈,落下时身子己站不稳。

黑袍老人冷笑道:“就凭你这小狐狸的这点道行,还差得远。”

青青脸色惨变,一步步向后退。后面还有道门。

黑袍老人冷冷道:“你是不是想去找那老狐狸来?你难道忘了,七月十五,月圆子正,阴阳交泰,正是他练功最吃紧的时候,就算我当着他的面剥你的皮,他也不敢动的,否则只要一走火入魔,就万劫不复了。”

青青没有忘,她的脸已全无血色。

她知道他们已逃不过这一劫。

黑袍老人忽然转身盯着丁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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