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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宋史 (完结)-第1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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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一环,现在归零了,无论如何都没法和外臣较量。
太监必须得有皇帝撑腰,才有威力。
高天流云写历史——如果这是宋史(1044)
(2009090117:29:52)
史志聪忍了,大臣们在皇宫内院里住了下来。也许是祈祷起了作用,第二天初八,仁宗的神智稍微恢复了些,能走出崇政殿和大臣们见一面。一面之后,马上又消失了,大臣们盯着寝宫的大门开始交换眼色。
各位同仁,都到这步了,还留着这扇门干嘛?
一天之后,大臣们一步步走向了皇帝的最后一层遮盖物——寝宫大门。这时史志聪又冲了上来,不管怎么说,你们不能到皇上的卧室里吧?却不料刚想说话,就被富弼吼了回来:“宰相安可一日不见天子!”
史志聪终于一衰再衰,衰到底,连说话的权力都没有了,直接被吼声赶跑,躲进皇宫的更深处。从这一天起,不仅两府大臣可以随意出入皇宫,问候到皇上的床边,就连两制官都能每天到内东门问安,百官们不管职称大小,每5天也可以进入一次。
皇宫彻底开放,成了宋朝高档菜市场。
这样一来,好处很明显,坏处也立竿见影。皇上的病情公开化了,别说什么官方病例,官场里的小道消息像风一样快,瞬息之间就流窜了宋朝全境,其间当然少不了北京大名府的前宰相贾昌朝。贾大佬狠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这事儿很热闹嘛,怎么能少了他?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这都是天生地造,为他定做的好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几天之后,两府大臣们正聚集在皇宫里说事,突然间闯进来两个人。按说这时天大地大,宰执权力最大,可这两个人谁也不敢轻视,因为他们代表着上天。
宋朝的司天官,专门管理缉查官方民间各种各样的逆天背理的事儿的人,整个就是神仙在人间的代表,比如天上偶然划过一道流星,他们都有权警告皇上,这是上天看你不顺眼,马上自我检讨,你都做过什么坏事了?
这时他们闯进来,说了一句话。“国家不当穿河于北方,致圣体不安。”河,指的是六塔河,它在开封之北。司天官精确计算过了,以官方的风水感应方位,就是你们乱挖,才把皇上挖病的!
高天流云写历史——如果这是宋史(1045)
(2009090217:25:43)
提到六塔河,文彦博的脑子里瞬间就闪出了一条关系网。六塔河——黄河——治水方案——贾昌朝,贾昌朝——宫中侍讲——好多太监——皇上病了!
政治斗争的水平,一定要建立在对官场系统的了解上。文彦博从万千头绪里准确地挑出了敌对分子,贾昌朝贼心不死,要利用当年他在皇宫里当侍讲时结识的太监们搞事,借皇帝生病的机会,来搞垮六塔河计划。
分析出原因,文彦博选择了沉默。真正的危险还没临头,这两个司天官突然来喊了一嗓子,像威胁不是威胁,像控诉不像控诉,真正的目地是什么?
谜底还没揭开呢……
几天之后,谜底揭晓。这两个人又闯进来了,这次不仅重申了六塔河开挖必须停工,还递交了一份解决办法——请皇后听政,这是解决目前状态的唯一正解!
紧接着大太监史志聪出现,从春节开始就灰头土脸的太监大佬变得容光焕发,他从后宫带来了一份书面材料,命令宰执大臣们全体走人,从皇宫内院滚出去,恢复国体。
实事求是地讲,这两条意见都是正确的。在中国的封建时代,皇后与皇帝是敌体,两人是平等的。虽然男权至上,皇帝可以休老婆,但相比于宰执大臣,皇后仍然神圣无比。
所有大臣,都不过是她的家臣!
由此可以推论出,文彦博、富弼等人不经皇后允许就私自闯进皇宫,赖着不走,而且作威作福,呵斥内侍,这都是十恶不赦的大罪。现在用书面文字叫他们滚出去,都是相当温和,甚至懦弱的表现了。
那么宰执大臣们是什么反应呢?富弼怎样不清楚,文彦博照样很平静,他静静地听完司天官的发言,打发他们先回去听信。接过了史志聪交过来的文件,仔仔细细地看,然后脸上浮现出了欣喜的表情,缓缓地点头,像是鼓励,又像是如释重负,以前所未见的和蔼,请史大太监暂时回避。
一切迹象都像文彦博屈服了,贾昌朝的连环计得逞,以皇后压服宰执,一举毁掉六塔河计划,甚至给稍后可能进行的大清算留下了伏笔。这样的大逆不道,罢官都是轻的吧?!
高天流云写历史——如果这是宋史(1046)
(2009090217:27:44)
危机临头,怎么化解?一般人能看出危机在哪里,再想出保全自身的办法,就是相当了不起了。可文彦博不这样。这人的本事之一,就是“驱敌为奴”大法。能让他的敌人为他办事。
最开始是先做了一个小动作,说来那就是史志聪犯的错了。史太监毕竟不是十全大太监王继恩那样在残酷的斗争环境里成长起来的人才,他沉醉在乐观的前景里,没注意到文彦博一边表示赞赏,一边却把文件稳稳地……收进了怀里。
这样重大的决策,没有当场和其它宰执大臣们宣布!更何谈商议和执行?
等到这两拨人分批支走之后,文彦博的反击立即展开,他火速宣召那两个司天官觐见,见面之后劈头盖脸地喝问:“尔等今日有话想说?”
“是。”两人还是那么硬气。
文彦博大怒:“天文异变,这是你们的职责,可以讲。可国家大事是你们有权过问的吗?你们犯罪当斩!”
两个司天官当时冷汗就下来了,他们何尝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有权说话,却无权下命令,这时宰相发怒,真要砍他们的话,无论是贾昌朝,还是史志聪,除非是皇后,要不然没人能救得了。可皇后为他们求情……这个梦不现实!
说话间文彦博把文件拿了出来,交给其它大臣们传阅,只见文件就像病毒,谁看了谁发抖,个个脸色变青。突然间集体怒吼:“奴敢僭言,何不斩之!”这都是几十年官场历练出来的老官僚了,危机指数瞬间就都读懂。你死我活的时刻到来,绝对不能手软。
可文彦博却反对,他说了一句话,就让全体同僚都安静了下来。“若杀这两人,于中官不安。”小心皇后陛下抓狂。
大家一下子就都明白过来了,他们进宫本来就是无视皇后的威权,这时再杀了提意皇后听政的人,难道真是要逼着皇后跟他们势不两立?
可问题是现在己经势不两立了,之所以还平静,只是因为曹皇后是那么的贤德,一辈子也没发过一次火。现在怎么办,要让局势不继续恶化,让曹皇后继续平静,得怎么办呢?
大臣们冥思苦想,文彦博己经转脸,突然向那两个司天官露出了迷人的微笑,该怎么办,你俩知道吗?
高天流云写历史——如果这是宋史(1047)
(2009090317:15:29)
两个小办事员顿时一阵恶寒,后悔得直想哭。他们别的不知道,自己的脑袋快搬家了还是清楚的。真希望时光能倒流,玩什么政治投机啊,老老实实地活着比什么都强!
不想死,就得听话,文彦博给他们指了条路,仍旧还是发挥他们的特长,到六塔河挖掘工地上去,一定要“好好”地计算啊,这个工程到底和皇上的病有没有关系……傻子都知道调查的结果。两个司天官连夜出京赶赴现场,经仔细勘测、精密计算,发现了个根本性地失误。
以前的推论是错的,因为六塔河的方位是东北,而不是正北,和皇上的病没有半点的干系!
紧接着好运临头,皇上在正月十四那一天,就像突然昏倒一样,突然间神智清醒,能上班见人了。这样一来,局势彻底翻转,皇后根本没有理由走上前台了,贾昌朝、史志聪的计划彻底流产。这还不算完,尤其绝妙的是仁宗有了点小变化。他从这一天起就面无表情,沉默不语,对谁都不说一个字。
就算在上朝办公时,也只是点点头,或者摇摇头而已。在这种局面下,想一想写奏章弹劾宰执进大内的臣子们得多郁闷,皇上连理都不理!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皇帝脸上的表情在一点点地恢复,政府在一天天地正常工作,六塔河那边的工程更是紧锣密鼓地实施,终于到了峻工的那一天。六塔河峻工,就意味着黄河上游8年前决堤的商胡终于可以了合龙了。
至和三年(公元1056年)四月初一日,商胡顺利完工,奔腾肆虐的黄河水终于变得温顺,千里之外的六塔河把她多余的水量分走,一切步骤按部就班,实现着最初的计划。千年水祸就此解决,文彦博、富弼还有李仲昌等治水人员终于成功了!
打住,只成功了几个时辰。几个时辰之后,突然间河水猛涨,不可遏制,商胡在刚刚合龙不久,连民工和士兵都没有从堤上撤下来时,就重新崩溃。国家近8年的讨论,半年的施工,数百万贯的钱财,千百条的人命瞬间就被洪水吞没。
高天流云写历史——如果这是宋史(1048)
(2009090317:17:05)
让欧阳修说中了,商胡再次决口,原因就在下游负责减水的六塔河。它实在是太小了,刚开始时还好,一但商胡合龙,水流量突然间增大,它几乎是立即就支撑不下去了。
滚滚洪水倒卷回上游,造成了商胡重新决堤的悲剧。
事故出现,根本没法挽救。宋朝当局只能听之任之,让洪水想怎么流就怎么流,这回算是彻底放弃了。从这之后,黄河不止不一次地决堤,它恢复了远古无人时的状态,循地理地貌,自己完成了重新找路入海的工作。
那是在4年之后,再一次在大名府附近决堤,黄河向东分出了一条支流,它下接界首河,在冀、鲁之间入海。这样黄河在北宋年间就变样了,她成了一条二股河,即中下游之后,形成了北路、东路两条水流。这就像老天爷跟中国人开的玩笑。
你们想要的,他老人家都给了。六塔河减不了水,这条东流来减,但仍然有代价。这条东流实际上走的是西汉时期黄河改道时的一条旧路,朝代更迭,早就荒废,它比原来的故道更加为害,这是后话,以后再说。
回到开封城里,出了这样的大事,就算贾昌朝这些政敌不追究,御史台、知谏院的言官们也不会放过。他们连名上书,要求严惩治水失职人员。
治谁呀?文彦博、富弼都在郁闷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连大内、皇后都得罪了,可结果呢?居然搞到了这步田地。可也没什么,在一个成熟的政治家面前,是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的。还是由文彦博出面,他使出了古往今来,无论是中国,还是外国,都能用的两大政坛绝招。
这两招一但用出来,就从来没有失效的时候。
第一招,永不认错。
请大家留意,可以去随意翻人类各国历史,每一个叫得响的大人物,从来都没有说过自己做错过什么的时候。人可以死,主张可以被打倒,但信念永远无敌!这一点表现在文彦博的身上,就是谁也没犯错,连黄河本身都是无辜的。什么?你真的要追究?嗯,给你看官方文件,六塔河计划是皇上御笔亲批的,我们都是办事人,你想连皇上也追究吗?
查一下资料,会看到事故直接现任人的处罚决定。以李仲昌和内侍张怀恩为例,李仲昌原为殿中丞,被“降”为大理寺丞;张怀恩原为供备库副使,被“降”为内殿承制。几乎跟没有处罚一样。
这一页就算揭过去了。真正厉害的是第二招。
第一招让人恨怒不敢言,第二招可以让人精神抖搂,兴趣盎然地忘记愤怒,重新和宰执大臣们打成一片。那就是传说中的无敌招数——转移视线。
高天流云写历史——如果这是宋史(1049)
(2009090417:24:22)
这一招不是谁都能用的,唯其威力强大,所以难度也极高。使用者得准确地判断出周围空间里里弥漫的空气是什么味道的,大众的意愿里有着怎样的可乘之机。才能寻隙觅缝,达到自己的个人目的。
这还不算,历史上能成功地使用这招的人,还必须在那个时段里超级幸运。因为能转移公众视线的事情实在不多,都是属于可遇不可求那类性质,能找到,不仅得有心,还得有那个命。
文彦博就是那个既有心,又有命的人。这时整个文官系统都对他们这届领导班子怒目而视,那么要怎样才能让他们重新紧紧地团结在他的周围呢?命题很复杂,操作却极简单。
只要找到比他更让文官集团厌恶的人就成了。而这个人,己经整整让宋朝所有文人厌恶了4年之久——当时西府大臣,枢密使狄青。
4年以来,狄青让每一个文人坐立不安,如芒在背。如果详细排列的话,他不仅让东京城里的顶级达官显贵们难受,就连整个宋朝的风气都随之改变。每次他上街,立即就会出现堵塞现象。人潮翻滚,大家争着目睹宋朝自建国以来第一位面有黥文的平民宰执。
那时节,每个百姓都露出了发自内心的仰慕,还有共同出身的认同。他们争着传颂这位百战将军有多神勇,是汉人里少有的好汉。更不用说京城内的禁军,每当此时,他们都激动得难己克制,这是整个武将群落的骄傲,近百余年的欺压和屈辱了,终于有了个扬眉吐气的兄弟!
这些都让文官们愤怒,准确地说,是发自心底的不安。文彦博都看在眼里,在六塔河决口,黄河水灾加剧的局势下,他静静地坐在东府中书省里,仔细计算狄青的敌人到底有多少,文官集团里有谁恨他到了哪一步。
首先就是韩琦。
这位狄青在西北战场上的老领导,在庆历新政失败后,贬出京城好多年了,最近又调了回来。只是职务低了好多,变成了两府之外的三司使。心高气傲,连排名在范仲淹之后都无法容忍的韩相公,居然成了原下属,一个杀胚贼配军狄青的下级,这让他实在忍无可忍!
但还得忍,朝廷名份排在那儿。可韩琦自有他的招数,让狄青难受。
高天流云写历史——如果这是宋史(1050)
(2009090417:26:47)
话说宰相自古为百官之首,自唐代以来,有个规矩叫“礼绝百僚”。就是说,官员不论长幼,见了宰相都要跪下磕头,而宰相平身受拜,只需欠身拱手就可以,送客从来不下台阶。
这个规矩被富弼打破了,他当上宰相之后,无论是官员觐见还是布衣来访,均待之以同样礼节,送客出门,一定要客人上马离去之后,才返回府第。这种谦谦儒雅的君子之风,也感染了当时的朝臣,据说韩琦也一改当年作风,变得非常和蔼可亲。
只是对狄青除外。
他还像当年对下属那样,虽然多了几分客气,但绝无对侍两府大臣应有的尊重。而狄青呢?他是个面子很矮的人,心理总是不那么官僚。就像不愿去掉当年面上留下的黥文那样,也不愿意官升脾气长,对韩琦指手画脚。于是他还是像从前那样,经常去拜见韩琦的老母,并且与韩琦的儿子们平辈相称。
时间一长,他心里也难免郁闷。说出了一句话:“我与韩琦功业官职相当,彼不过多一进士及第罢了。”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也正是文官愤怒的根本原因。何况他还得罪了另外一个人。
当年韩琦得中高榜,长街夸官,同时狄青犯罪入伍。当时别的士兵哀叹,彼等如此荣耀,我们就像粪土。狄青却说,不见得,还得看能力如何。另一场景,韩琦在西北当着狄青的面杀了他的好友焦用,并且叫嚣:“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出者才是好男儿!”
两件事都与一个人有关,就是韩琦那届,以状元唱出东华门外的那位好男儿——王尧臣。这位了不起的状元帅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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