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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宋史 (完结)-第2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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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伟大的宋英宗皇帝终于登基了。
这种时候,西夏和辽国等所有宋朝的友邦都要派人来祝贺的,事情就发生在迎接的途中。这时就看出了宋、辽之间、宋、夏之间的微妙区别。
比如宋朝人见了辽国人,两家拱拱手,笑嘻嘻,大家国土差不多,仗得打不死不活,自然而然的兄弟之国;宋朝人见了西夏人就不同了。
以前的奴才,现在居然成了平级,而且每年还要给钱给东西,无论如何这口气都咽不下去。于是横眉冷对,冷嘲热讽就成了家常便饭。只是这次出格了点。
据说那天西夏的使者吴宗和宋朝的接伴使互相看着不顺眼,吴宗强调他是西夏的大使,宋朝这边的言语不详,估计和“我看你就是一坨屎”差不多。于是你来我往,骂战升级,宋朝的这位突然间火冒三丈,来了句超级威武的宣言。
——“当用一百万兵逐入贺兰巢穴!”
吴宗彻底被激怒了,怎么的,被俺们的前任皇帝李元昊打成那样还不服?现在我们少年老成,威武多情的两岔皇帝上任了,就想不认帐了?!
他回国,把这些话原封不动地转告给了李谅祚。李谅祚的反应是勃然大怒,无法抑制。很多史书把这种心态归为强烈的自尊心,很抱歉,这基本不成立。
回顾党项人从李继迁开始,直到李元昊死去,再到李谅祚的独裁复辟,哪有半点的自尊自爱之心在里面?如果要解释这时李谅祚,以及吴宗的心态,只有一个可能——危机感,和没信心。
西夏人生存到这时,每时每刻都走在刀刃上,就在全盛期的李元昊,都好几次面临亡国灭种的危险。一次次惊险、侥幸地渡过之后,这个民族养成了每时每刻都防范的习性。尤其在所谓的尊严上,哪怕有一点点的损害,都会暴跳起来。
俗话说得好,唯残暴者才胆小,同样,没自信的人才怕鄙视。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尽管李谅祚小同学的怒火发得很没品味,可他终究是一国之君。
他发火,事儿就小不了。
高天流云写历史——如果这是宋史(1206)
(2009121817:24:49)
当年七月,李谅祚带人冲进了宋朝的秦、凤、泾原等州县,成绩是有的,除了杀了些人,抢了点东西外,把宋朝的岁币、榷场又都丢了。
回国想了想,李谅祚决定不能服软,开打是因为面子问题,面子挣不回来,别说自尊心了,就连岁币和榷场这两个命根子,对方也可能收回。
所以一句话,继续打,必须打明白。
之后的两三年里,李谅祚一直没闲着,不管实际得利多少,他始终派人不停地攻击宋朝边境。而在打仗之余,他充分发挥了党项人祖传的无赖精神,一边打着,一边继续派人去宋朝访问。使者们不管会面临什么样的待遇,一直都在两国的边境线上跑来跑去。
时间长了,李谅祚变得更加心虚。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得来一次有力度的打击!这一次,他决定亲自上阵。
公元1066年,宋朝的治平三年,他亲自率领精骑数万人攻打宋朝边境重镇大顺城。连续围攻了整整三天三夜,这次的成绩非常好,他本人都差点死在城下。
当时大顺城头万箭齐发,如暴雨一样射向城下的西夏人。李谅祚的帽子做工非常精良,替他挡住了尊贵的脑袋,可身上就顾不了了,挨了好几箭,带头往回跑。
这一次灰头土脸,可李谅祚就是有种牛皮糖精神,赢了很高兴,输了兴更高。他在边境线上扬言,俺还不回去了,一定要增兵再战。要“先得宋朝岁赐,再打宋朝城池。”
这句话很快就传进了宋朝的国都开封。
当时世间少有的一代孝子皇帝宋英宗己经病重,躺在床上起不来了。为这事他找来了最信得过的老部下韩琦,问下事大了,怎么办?韩琦的态度很平淡,基本上不屑一顾。
李谅祚这个破孩子,纯粹是没事儿找抽。咱们派个人到边境上去,告诉他会永久性关闭榷场,再痛骂他一顿,这孩子就懂事了。
当时宋英宗以为自己病得幻听了,没听错吧,那是西夏国王,就这样对待?同时文彦博也有点慌,他是主管军事的枢密使,觉得这样太冒险,会惹出更大的麻烦……就在他即将展开睦邻友好等等经典碎碎念时,韩琦打断了他。
听我的,就这么干。
于是宋朝的使者就带着份斥责的诏书,和关闭榷场的命令来到了边境。说来真神奇,韩琦终究是当时大臣里唯一还活着的,和李元昊疆场殊死拼杀过的人,他真的摸准了西夏人的底蕴。
李谅祚屈服了,看到宋朝前所未有的强硬,他乖乖地退兵回国,到家后写了份认识深刻的检讨书,送到开封城。重申愿意做宋朝的善良的好朋友,从此和睦相处。
消息传进开封城,宋英宗己经有气无力,他躺在病床上,抬眼望了一下韩琦,只说了一句话——“一如所料。”
高天流云写历史——如果这是宋史(1207)
(2009121917:09:41)
李谅祚时期的宋、夏战争到这里告一段落,其实也有韩琦所料不到的。那就是两岔同学的生命。当时还没满20岁的年轻小伙子,身体、欲望都没达到顶峰的人,居然说垮就垮了。
两年之后,李谅祚去世,时年21岁。
回顾这个人的一生,也算是艰苦奋斗过,并且还成功了。可以说,对内得到了皇权,对外……保住了收入。表面上还是相当可以的。只是稍微深入下,就会发现他错大了,最重要的事被他搞得一塌糊涂。
想想他的苦难是怎么来的,不就是他爹李元昊死得太突然,给他留下了纵欲无度的妈,和贪小便宜贪到死的舅舅嘛。他居然一点教训都没吸取。
21岁就死,没有兄弟可以继任,唯一的儿子才8岁,完全复制了他本人的童年。而西夏的皇权,也就成了一个复制粘贴的过程。
这一次粉墨登场的太后比上一任还要传奇。没藏氏当年是完全被动的,被李元昊偶然发现,无法拒绝,成了两岔的娘。新一代的太后属于婚姻自主,浪漫结合的典范。
就是那位没藏讹庞的儿媳妇——汉女梁氏。
梁氏上台,做得比没藏氏强得多,同样是整个家族鸡犬升天,他们懂得既要重点,更要普及。具体的做法是国相由太后的弟弟梁乙埋担任,其他的梁氏子弟以空前迅猛的速度占据西夏的各个重要职位,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就形成了一个系统。
这个系统牢不可破,它在之后的几十年间一直发挥着作用,牢牢地把持着西夏的权力。
当然,这是他们的内政,怎么玩宋朝管不着,只是他们的对外政策非常的嚣张。对宋朝,本是汉人的梁氏废除了李谅祚制定的汉礼,恢复党项的蕃礼。有人对此不理解,其实很简单,越是汉人,身在西夏想站稳脚跟,就越得反汉。
不然怎样和党项人成一家呢?
在另一方面,他们对宋朝的威胁更大,西夏开始对河湟下手了。
高天流云写历史——如果这是宋史(1208)
(2009121917:25:38)
这就是王韶在《平戎策》里所列举出的周边国情,以西夏这时的统一,还处在建国之初,没怎么滑落的时代里,去攻击分裂成散水的河湟吐蕃更部落,无论怎样对比,吞并都是迟早的事。
宋朝哪怕是出于安全,都要迅速采取行动,不然等待的就是超级难看的死法。这就是为什么王安石改革步子那么快的原因。
河湟随时会被攻破,战争迫在眉睫,宋朝当时要钱没钱,要兵没兵,再说什么按部就班,理顺关系,搞好吏治之后再改革,完全是痴人说梦。
为此,在王韶刚刚提交《平戎策》之后,宋神宗和王安石就毫无保留地支持了他。要职位有职位,把他扶上了西北秦凤路、洮河司的主管,其间所有和他有矛盾的原领导全都撤走。要政策就给政策,王安石新法里倍受争议的“市易法”就是专门为他量身定作的。
打仗要钱,“市易法”的根本就是“均输法”的加深加细,更上层楼的抓钱。在京城设置“市易务”这个专门部门,从内库里提100万贯钱作本钱,由政府接管京城内外的各种物资的买卖。
具体作法是,由市易务召募牙人(商人行会代表),由他们与各地来京城做生意的商人商定货物的价格,可以卖给国家,也可以和国家之前买到的货物交换。京城本地的商人,没本钱也可以参与,用产业、金帛做抵押,向国家贷货经商。
到期归还货款,加上一、二分不等的利息。
公平的说,这条新法是王安石各种新法里最失败的一条,它走了回头路,这不仅是打击了之前操纵开封市场,哄抬物价的大商人,同时也把小商人赶尽杀绝。
国家垄断一切买卖,这还有平民百姓的活路吗?在仁宗时期、英宗时期一直活跃的开封商市,在市易法实行之后,被沉重打击了。到后来,市易务召募的牙人主动辞职,您开恩允许我辞职好吗?为国家服务,我都破产了!
说来这真是残酷,但放在边疆上就是一条再好没有的政策。
王韶需要军费,需要钱,那是军队种田卖粮,自给自足所达不到的。为此,他需要经商,需要全国各地的买卖人到边疆上活动。那么,就只能由国家之力去开拓。由国家拿出本钱,出专人负责,鼓励商人保护商人去变出钱来。
有了钱,就有了一切,就会形成一条有机的运作链条——民间收财,变成军费,打赢战争,扩大国土,回笼资金。
这才是王安石变法的真正目的和手段,不然,以宋朝空前发达的商业系统,比前代先进得多的农业生产,只要像司马光说的那样节省花费,就一定能让国库充实,根本就犯不上这样折腾。
可要保卫国家安全,赢得战争呢?那样慢悠悠的一条一条的节省,和士大夫、大商人商量着办事,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积攒到庞大无比的军费?何况战争只要开打,钱就会像流水一样哗啦啦地流走,是座金山都撑不起几场大战。
那时后续的资金要怎样向各位士大夫要呢?只有抄家才能来得及!更何况,只要提到战争,各位君子们就会搬出孔夫子的圣诫,那是凶器,不到万不得己绝对不能用,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先用!
要仁义、要道德、要教化!
见他的鬼去吧,宋史写到这里,如果还有人相信李元昊、李谅祚之徒能教化、能感动……再次请出门之后上街随便左右转,找到和路面平高的铁盖子,揭开,跳进去。
醒醒神。
高天流云写历史——如果这是宋史(1209)
(2009122107:18:37)
王安石们的准备己经做好,历史上各种观点的对错,我们也都讨论过了,下面应该进行的就是王韶的“熙河开边”。
可是别忙,在做这样的大事之前,王安石们还得再稍微停顿一下。他们的各位政敌在此时都在做什么,是有必要全面介绍的。
让我们从身份、官职的高低为序列,从苏轼开始。这个初入行的士大夫这时只能算是小字辈,由于他不懈地努力,终于抢在熙河开边之前,被贬出了京城。
说他的努力,可真是一浪接一浪,直到死在沙滩上。从职务上说,他这时只能算是京城无数官员里的中下等,但是文笔好一切都好。他可以哪里都去,和谁都能见上面说上话。什么?你不理他?你该死了,这样风雅绝伦,高迈古人的大才子肯赏面子到你家里坐坐,你不理,还是儒林中人吗?
就算你是宰相,在本质上也是读书人,蔑视苏轼,等于忘本!
于是苏轼可以出现在任何场合,就算己经死了大名士范仲淹,他都不放过。特地跑到文正公的故居去临风洒泪,高歌凭吊。
公平地讲,这没什么。范仲淹抛开军事上、政治上的成就,光以文笔来说,也绝不在苏轼之下。这时苏轼的《水调歌头》等名作还没有出现,其实就算写出来了,也没法掩盖范仲淹的《苏幕遮》。尤其是范仲淹的声誉没有半点瑕疵,苏轼与他无论怎样联系,也没有错处。
其它的就两说了。
比如宰相曾公亮被贬,他跑去了,指责前首相大人胆小懦弱,不去管教王安石。曾公亮好脾气,叹了口气,说出了历史上非常有名的那句话——“上与安石为一人。”
皇帝和王安石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我有什么办法?
这次对话之后,苏轼的名声在士大夫群落里直线上升。好青年,说出了俺们想说而不敢说的话,非常勇敢嘛!
但是请问,你是国家公务员好吧,你以什么身份,奉了谁的命令,去质问前首相大人的工作业绩?如果再深究一下,苏轼的用心会更恶劣些。
真有胆子,有责任心,你怎么不在曾公亮还是首相时跑去问呢?那时曾首相有权,才能按你说的办嘛!
高天流云写历史——如果这是宋史(1210)
(2009122107:20:43)
曾公亮之后是范镇。范先生一生都在与国家的顶级大佬作对,文彦博时期因为立太子的事,韩琦时期是著名的濮议,到了王安石时期,他怒火升腾,和新法不共戴天。
这是个有趣的现象。很多人,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一生之中都在无时无刻地反对,不知他真正认同的是什么。更不知道,按照他的办法去做了,国家能成个什么样子。
这个问题太大了,而且没有实际操作性,只好列出现象来,大家有兴趣,可以偶然思索下,或许会有所心得。
回到主题上,话说在他辞职回乡前,苏轼出现了。苏轼就像代表着什么神圣的团体一样,对范镇珍而重之地宣布——你真是一位壮士。
范镇深沉地叹息,自己做得很不够。
说到这里,或许大家会认为我比较刻薄。苏轼这是有良知有义愤嘛,不管是不是官,天下事天下人管得,发些感慨说些话,有什么大不了的,犯得着这样冷嘲热讽吗?
如果没有前面关于新法的各种分析,单就他说的话来说,的确没什么错,甚至年轻人很有激情,值得赞赏。但是有了前面的分析之后,就会知道苏轼的立场越滑越远,彻底抛离了自己原来的出身,变成了喝民血、食民膏、奴役百姓为乐的士大夫。
我们是平民,我们厌恶他!
抛开这种一千年以后的立场关系,回到宋朝当时的官场。王安石忍无可忍了,小苏同学就算文章好、声誉高,你不好对政府的决策这样名目张胆的抵触吧?
你终究还是国家公务员吧。
没别的好说,就算查不出他有什么实际错误,思想意识上造成的不良影响,就足以让他贬职反省。苏轼被下放到江南的杭州,人间天堂一样美丽的城市里去做官。
是惩罚,但不残酷。
在宋人文化史上占有非常重要地位的苏轼杭州之缘正式开始。
——今天去看妈妈,提前更新。祝大家快乐
高天流云写历史——如果这是宋史(1211)
(2009122217:21:01)
接下来的人是吕诲。这位前言官领袖突然间病死了。回忆一下,他在王安石的新政还没有实际公开时,也就是连最初的均输法还没有面世时,就和王安石势不两立了。
那次著名的弹劾之后,他主动要求外放,绝不和奸邪共处一堂。
神宗满足了他,让他到邓州(今河南邓县)当知州。按说这地方、这职位都相当的不错。既在长江以北,又没到西北狼窝,非常优待了。可是吕诲感到的不是这些,他越来越愤怒,尤其是看到王安石的新法一个接着一个,没完没了地铺开之后,他的愤怒真正做到了不共戴天。
生生地气病了。
神宗知道他病了之后,特意下旨接他回京城调养,什么都不用干了,一心养病吧。但这不是问题的中心点,心病还需心药治,王安石的新法如火如荼,遍及天下,这种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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