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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花红袍传-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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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反而用力握紧了剑柄。一声脆响,虎口开裂,鲜血长流,但长剑仍旧牢牢的握在手中。此等行为,其实已经完全背离了武学原则,纯是在赌一口气了。
    见他宁可负伤,也不肯放脱长剑,陈不染更加恼怒。飞身上前,此前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电闪击出。“啪、啪、啪”,眨眼间连抽了柳诚志十余记耳光。飞起左脚,狠狠踢在了他的小腹上。一连串动作,快如闪电,一气呵成,柳诚志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如同断线风筝,向厅门直飞了出去。陈不染并不就此罢休,犹如附骨之蛆,追踪而至。不等他落地,挥剑刺向他心口。变故突起,眼见柳诚志便要命赴黄泉,众人不禁失声惊呼。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一条灰影犹如鬼魅,在众目睽睽之下潜近陈不染,以极快的手法将他腰间的剑鞘扯下。双肩一晃,赶上柳诚志,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抖手将他甩出了大厅。此时陈不染的长剑已然临近,劲风破空之声“嗤嗤”作响。此人猛然转身,将扯下的剑鞘迎着长剑来势,疾速刺了出去。两下去势都急,伴随“哐啷”一声脆响,没等众人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陈不染的长剑纹丝不差刺入了剑鞘中。
    此人出手分寸掌握的极其准确,如果稍差一点,此刻难免长剑穿胸之祸。众人见他倏忽往返,身形飘摇,动作干净利索,不禁爆发出了一阵惊“咦”。陈不染大吃一惊,担心此人继续追击,立即腾身后跃。厅外传来一声闷响,柳诚志直到此时方才落地。他爬起后,抹去嘴角溢出的鲜血,感觉身体并无大碍,但羞辱难当,已没有勇气再回到厅中。将牙一咬,连头也未曾回一下,便跃过院墙疾掠远去。
    陈不染举起右臂,见原本挂在腰间的剑鞘,此时竟然严丝合缝套在长剑上,就像是自己亲手插入的,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心想“此人身法迅速,手段奇诡,为我平生仅见!此人究竟是谁?”抬眼望去,见数尺开外站着一名年轻道士,发簪银花,面目俊美,却是商劲节的弟子云归鹤。
    他顿感放松,心想:“商老儿的功力和我只在伯仲之间,他的弟子又能有多大本事?刚才他只是仗着身法快捷,才从我的剑下救出了柳诚志,倒让我吃惊不小!”他暗起杀心,准备一举击毙小云,又怕商劲节干涉,当下装作并不相识,冷冷道:“谁家无知小儿,竟也敢螳臂挡车!你胆敢插手此事,想必自认为有两下子,那你就接招吧!”说完,力贯右臂,手腕微抖。“砰”的一声,剑鞘四分五裂,碎屑纷飞,长剑已显了出来。
    众人见他这一手使的威势不凡,不由得轰然叫好。陈不染微感得意,掠至小云身前,长剑一振,银光霍霍,“唰、唰、唰”瞬间刺出了三剑。出手第一招,已使出了看家本领“雷雨交加十三式”。此路剑法,除了他和叶不落,“行义堂”中无人会使。此刻长剑甫动,大厅之中风雷激荡,烛火飘摇,剑气纵横,自有令人胆寒之威。
    小云微微一笑,待长剑临近,展开御风身法,凭借长剑挥动之际挟起的劲风,轻轻飘了起来。三四招一过,厅内一片死寂,众人脸上皆是惊骇之色。陈不染尽管剑招迅疾,但每当长剑临近,小云就如同微风吹起的一片落叶,总能提前飘向一旁,始终无法刺中他。他在空中忽左忽右,速度时快时慢,身法散漫无拘。看上去毫无章法可循,大违物体运行的常规,令人难以捉摸,无法估量。众人心里都在转着同一个念头,假如此人反击,估计就是十个陈不染,此时也早已经死了!
    小云就似没有了一点份量,在空中任意舒展飘摇,厅内虽是灯火通明,但众人无不感到头皮发麻,汗毛直竖,心想“难道此人不是活人,竟是一个来自幽冥鬼蜮的冤魂?”唯有商劲节暗暗点头,道门神功果然不同凡响,单这套身法,已算得上是独步宇内了!
    “雷雨交加十三式”使起来速度极快,眨眼间一十三招已经全部使完。陈不染仍是无法取胜,稍感慌乱,抽身后跃,喝道:“阁下到底是谁?商兄又怎能教出水平如此之高的弟子?”见他不再继续进攻,小云从空中缓缓飘落,微笑道:“我是何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本人希望这件事就此了结,不要再继续纠缠下去了!不知陈堂主能否同意?”
    陈不染此时已经领教了他的功力,心想“我就算不愿,又能拿你怎样?”沉默片刻,道:“此事是本门的私事,阁下为何要横加干涉?只要阁下能将此中原因相告,陈某便不再追究柳诚志这孽徒的忤逆之行!”
    小云缓缓点头,以一种十分平淡的语调道:“距我家乡‘浣花镇’数百里之外有一条大河,名叫‘嘉陵江’。每年秋季,都免不了要决口一次,下游百姓为此深受其害。”包括陈不染在内,所有人听他突然说起“嘉陵江”,无不感到诧异莫名。不知他此言何意,也不知“嘉陵江”和眼前这件事能有什么关系。众人面面相觑,但小云此前已经显示出超强的实力,所以无人敢提出质疑。
    小云自然知道众人疑惑不解,却并不理会,继续道:“为防大坝决口,我们镇每年都要组织五百余名壮劳力,赶在秋汛来临前,跋涉半个多月前往“嘉陵江”岸边筑坝护堤。陈堂主,我想请问你,我们镇距“嘉陵江”足足有数百里之遥,就算大坝决口,也未必会受到多少影响,但我们为何还要这样做呢?”
    陈不染颇为不解,道:“两地相距虽远,但大坝一旦决口,估计仍会波及你们镇。既如此,不如早作预防,小心一点总不是坏事!”小云双手一拍,微笑道:“不错,这正是我为什么要插手此事的原因!陈堂主好好想一下吧!”说完,准备转身归座,见陈孤鸿和文罄竹二人,不知何时已离开了大厅。稍一思索,用传音之法对商劲节道:“商兄,小弟有急事,需要先走一步。来年五月初五,小弟将要继任本门掌教。届时,希望商兄能来太和山观礼,小弟定当竭诚款待!今日就此别过!”向商劲节所在的方向拱了拱手,转身快步走出大厅。“行义堂”门下的二十多人,没有得到陈不染的命令,无人现身阻拦,任由他离去。
    陈不染一边缓步向座位走去,一边暗暗寻思“此人话中之意,无非是说我想杀死柳诚志,是一种不良欲望,是非正义举动。此事虽和他无关,但如果不加以制止,势必使众人以为此事是正确的,引起竟相仿效。此人担心时间一久,非正义的行为就会泛滥开来,如同决堤洪水,难免伤及更多的无辜,所以他才要出手制止此事。”
    他返回原位,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心想“此人话中似乎另有深意!他是以决堤的洪水比喻人心贪欲,如果任之泛滥成灾,天下苍生不免深受其害!此人竟想以一己之力,如建坝筑堤收拢肆虐的洪水一般,将人心欲望导归正途!”浑身一震,竟出了一身冷汗,又往深处想了一层“此人口气如此之大,目光高远,竟存防微杜渐之心,决非寻常的江湖中人!此人究竟是谁?”想到这里,拿着酒杯的左手,不由自主微微颤抖起来。
    他转身将长剑交给褚诚臣,此时方才发现,师弟叶不落竟已不见了踪影。这一惊非同小可,刚才如果不是叶师弟的一番言语,柳诚志岂敢轻易出手?他的此番言语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此刻他又去了哪里?待转过头来,心里已是乱作了一团。
    小云出了大厅,飞身掠上屋顶,极目远眺,见漆黑的夜色中,一条人影向远处的一座山丘走去。距离太远,光线又暗,以他的目力也无法分辨此人是谁。便翻过院墙,一路追了下去。待赶到山丘,此人已经登上了山顶。他借树木掩护,潜行上山,在此人身后一丈左右,找了一个位置隐藏起来。见此人身材高瘦,一身青衣,正是含恨离开“行义堂”的柳诚志。心里微感诧异,深夜时分,他独自跑到荒山野岭做什么?
    柳诚志宛如一尊雕像,挺立不动。衣服早已被夜露打湿,浑如不觉,心想“天下虽大,已无处可以安身。双亲老迈,原指望我能够当上一官半职,改变家中的窘况。如今,我所做的一切努力皆已化为了泡影,以后如何生存下去?”手抚已经肿起老高的面颊,微微苦笑,心想“我和陈不染的功力相差太远,纵然蒙受奇耻大辱,今生也是报仇无望。不如一死了之,强于活着受人耻笑!”不再犹豫,“哐啷”一声从腰中抽出佩剑,向颈中抹去。
    小云吃了一惊,飞身上前,抓住他的手腕,只一拧,便将长剑夺了过来。柳诚志猝不及防,后退两步,冷冷的道:“阁下何人?为何抢去我的佩剑?”他离开“行义堂”时,心情激荡,并未回头观看,自然不知是何人救了自己,此刻见到小云,并不相识。
    小云也不说破,道:“阁下年龄不大,想必有双亲在堂,如果你此刻死去,两位老人由何人奉养?晚年丧子,岂不大伤父母之心?岂是孝子所为?阁下并没有传下一男半女,此刻就死,柳氏香火至此断绝,又如何对得起历代的列祖列宗?眼下大乱将生,黎民困苦,正是男儿奋勇崛起之时。你未建尺寸之功,遭受少许挫折,便欲寻短见,又如何对得起堂堂男儿七尺之躯?”他出手夺剑时,发觉柳诚志用力极猛,知道他死意坚决。为了重新唤起他的求生欲望,才不惜大费唇舌予以解劝。柳诚志缓缓摇头,眼中泪光莹然,道:“谢谢阁下的好意,但柳某死意已决,你不用再劝了!请将佩剑还我!”已知小云没有恶意,他的语气有所缓和。
    见他仍未放弃寻死的念头,小云眼珠一转,顺手挽了个剑花,将长剑横在胸前,道:“此剑是何人所铸?”柳诚志一愣,道:“你此言何意?”小云微微一笑,曲指一弹剑脊。“当”的一声脆响,长剑颤个不停,银光闪耀,恍如一泓秋水在流动。他缓缓道:“此剑手柄上的防滑凹槽,已经磨损严重,估计使用的时间已不算太短。但仍是锋刃一线,犹如新硎,可见必是出自铸剑名家之手!”
    柳诚志以为他是在戏耍自己,语气复归冷淡,道:“你眼力不差,此剑是蜀中铸剑名师赵铁锤所铸,是他的十三把传世名剑之一,名为‘中正’!”小云点头道:“剑好,名字更好!但你可知此剑是如何铸成的?”柳诚志眼中闪过一丝怒色,冷冷的道:“你应该去问铁匠,柳某怎会知道?”
    小云并不理会他的讥刺,脸上仍旧挂着淡淡的笑容,道:“从一块未经雕琢的凡铁,到成为一柄削金断玉的传世名剑,中间要经历怎样的过程?”声音渐趋高亢,道:“这中间要经历熔炉毁身、烈火炼形、反复淬炼,以及千万次的锤击之后,才能成为我掌中的三尺龙泉。它在侠者手中,可以惩奸除恶,扶危济困;于将帅掌中,则可扫靖狼烟,辅君称霸。但假如经受不住挫折和磨难,一块凡铁永远也无法蜕变成一把绝世名剑,终究是无用之物!最多打制成镰、锄之类的农具,终日和黄土为伍。其实,人生也是如此!”
    柳诚志沉默不语,如有所思。小云继续加强攻心的力量,道:“一个名动天下的侠者,一代彪炳史册的名将,乃至一位富可敌国的商贾,他们每一个人的功业,岂不都是在经历了无数次的挫折之后方才取得的吗?中间经历了多少失败,又遭受了多少常人难以忍受的屈辱,又饱含了多少辛酸和血泪,我想,你心里很清楚!如果经历少许挫折,便想了结生命,看似刚勇,实属怯懦者所为。一个人只要活着,就有未来,就有无数的希望和梦想。一旦死去,一切全部化为乌有!你难道不该好好反思一下吗?”
    他的此番言语,大违本意。道门一向反对竟争和进取,提倡以“逍遥自适”的人生态度,获取精神上的空前自由。但眼下柳诚志死意坚决,如果以道门思想说服他,恐怕收效甚微。此人为了一个“都尉”名额,不惜反出师门,热衷功名,已是毫无疑问。儒家提倡建功立业,鼓励世人为实现人生理想努力奋斗,态度积极向上。小云估计以此思想说服他,或许可以使他放弃寻死之念。此事做的究竟是对是错,小云心里没底,至于柳诚志是否会从此走上嗜功贪利的不归路,目前不得而知,只有等日后才能见分晓。
    听他说完,柳诚志如梦初醒,道:“阁下苦口婆心相劝,柳某岂能不识好歹?阁下今日的一番教诲,使我获益匪浅。救命大恩,日后定当相报,请问阁下高姓大名?”小云微笑道:“贫道云归鹤,是玉虚宫门下!”反转长剑递给他,道:“我另有一事相告,蜀郡的左太守已经反叛朝廷!”
    柳诚志大吃一惊,将长剑归鞘,道:“此话当真?”小云点头道:“半点不错!眼下消息尚未传开,除了成都附近,其它府县暂时不知。此事朝廷绝不会坐视不管,估计用不了多久,自会派兵讨伐。届时,战火连绵,正是男儿建功立业之时!究竟怎么做,你仔细想一下!”柳诚志呆立片刻,躬身施礼,道:“柳某日后但有寸进,不敢相忘阁下今日指点之恩!告辞了,后会有期!”直起身后,脸上焕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整个人已是英气勃发。小云缓缓点头,道:“不必客气!好自为之!”柳诚志不再多言,转身下山,身形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小云展开御风身法,沿来路返回,准备继续寻找陈孤鸿。前行不远,一个黑影从枯草丛中冲出,堵住了去路。小云停下脚步,见此人是“行义堂”的副堂主叶不落,不禁稍感诧异,道:“叶堂主,你深夜拦住本人,所为何事?”叶不落一脸恼怒之色,恶狠狠的道:“小兔崽子,今晚你坏了本大爷的好事,我岂能饶你?你去死吧!”说打就打,反手从腰间掣出长剑,飞身上前。手腕疾抖,长剑幻起数点寒芒,刺向小云咽喉。一出手就使出了看家本领“雷雨交加十三式”,可见果真是动了杀心。
    小云不想打毫无来由的滥仗,肩头一晃,后撤数尺,道:“叶堂主,请住手!本人怎么坏了你的好事,请明言!”叶不落就像没有听见,仍是一味抢攻,仿佛小云是他的杀父仇人,不将之挫骨扬灰,难解心头之恨。叶不落和陈不染是一师所传的师兄弟,功力原本相差不大。但陈不染自从担任了堂主,杂务较多,练功时间日渐减少。加上为人颇好酒色,十几年来功力竟是不进反退。叶不落则是心无旁骛,又没有妻子儿女拖累,日日练功不辍。此消彼长,眼下他的功力已比陈不染高出许多。长剑挥动之际,雷声隐隐,攻击范围极广,落点密集,当真如同倾盆暴雨,迎头洒下。
    但此等剑法在小云眼里,竟是破绽百出,形同儿戏。见叶不落不肯停手,当即从领后擎出“裁云帚”。单臂回环,金光弥散,数尺长的尘尾就如一条活蛇,缠上了他的长剑。手腕一沉,右臂猛力一抖,大喝道:“还不撒手!”叶不落运力回夺,但他的功力怎能和小云相比?右掌一阵麻热,长剑已经脱手飞出。银光一闪,划过漆黑的夜幕,飞出一百多丈,长剑插入了一株大树。余力未尽,剑柄尤在微微颤动。
    叶不落魂飞魄散,此人出手一招就夺去了自己的长剑,功力之高,难以想象,绝非自己可以匹敌。已是不敢恋战,反身后跃,以极快的速度从怀中掏出一枚烟火弹,抖手甩向空中。之后毫不停留,施展轻功,转身逃跑。“砰”的一声巨响,烟火弹在空中炸响。小云并不理会,双肩一晃,已追上了叶不落,挥起“裁云帚”扫向他右腿。叶不落躲闪不及,“咔喳”一声脆响,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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