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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扬天下-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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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急忙奔到院中大声道:“高凌云,我答应了……”
高凌云是“轮回刀”的门下,“轮回刀”的身份和“还刀叟”差不多,所以高凌云学“回春刀法”的精粹并不入吃力。尤其一个人如果全神贯注,其效果就大为不同了。
高凌云对莲花道:“莲花,这件事还要你协助。”
莲花道:“要和我联手?”
高凌云道:“不是,是请你背着孩子陪我去赴约,你站在远处,能看到打斗的现场就成了,以便使那老贼相信我就是家兄高凌宇,当然你也可以看清老贼的招式。”
莲花道:“约会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
高凌云道:“在莫愁湖偏僻的一面,时间是二更天……”他比江振禄说的时间早了一更,当然是怕高凌宇前去。
兄弟手足之情非同小可,况且高凌云依附马士英,故意变邪,无恶不作,虽说玩的都是和阉党有关系的土豪劣绅之女,但那些少女本身大多为无辜的,这在他的心情上造成极深的罪恶感。所以决定代兄赴约,以相差悬殊的功力为兄探路,实已有赎罪心情,视死如归的决心。
只是莲花并未想到这一点。
为铁梅心料理后事不能铺张,按高凌宇的意思,不想及早营葬,但江振禄则以“入土为安”的理由,力劝他马上办理。这当然是希望梅心入土之后,看不到遗体,对他情绪的影响会逐渐减少。
高凌宇十分消极,就连这次三日之约,九死一生的对决都看得淡了。江振禄当然知道,这是自暴自弃,对人生厌倦的迹象,自然十分危险。
一个人一旦失去斗志或生趣,几乎就等于失去了一切,孙七也看出了这一点,道:“高大侠,我们虽不能完全体会你的痛苦,大致也能感受到。但不幸已经发生,你还有太多的责任未了,恐怕最大的是对孩子的养育和教导。如果这一点都作不到,你就是在地下找到铁梅心姑娘,她也不会原谅你的。”
李乾像个哑巴,这几天来他一直不出声,这在他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现在他终于开了腔,道:“孙猴子,你他奶奶的和我差不多,没有几句正经有用的话,只有这几句话还差不离儿,谁也不看,应该看在孩子份上……”
高凌宇好像没听见,梅心入了土,好像他的灵魂也入了土。江振禄道:“老弟;上床睡一觉吧!三更正,要去赴约,你非打叠精神不可,你肩负的使命太大了!”
高凌宇道:“江老哥,你放心!今夜的约会,我不会松懈,我会全力赴的。各位千万不要太为我操心。”
江振禄数天来,第一次听到他较为平实的话,心头略放,道:“老弟,为人处世,理应如此,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堂堂男子汉,绝不能被一桩伤心事击溃的。”
此刻才不过是亥时头,天是黑了。约晚膳光景,李乾和孙七外出弄吃的东西,边走边商量,李乾道:“孙猴子,你说过你有个办法可以找这两个之中的一个出口气的。”
孙猴子道:“小李,我想过,是有个办法,可是这当口大家的情绪都不好,万一出了批漏,对不起江大哥和高大侠。”
李乾道:“你他奶奶的就是这样前怕狼后伯虎的,不出这口恶气,俺受不了!你倒是有没有主意?”
孙七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道:“小李,水里的功夫你是不是地道?这可不是玩的。不能为高大侠分忧,还要为他找麻烦,这种格痒人的事儿咱可不干。”
一拍胸膛,李乾冷笑道:“在武林中,水性比俺们师兄弟更地道的,奶奶的,俺没见过,俺要是吹牛,就是大闺女养的。”
孙七道:“那就好,我的水性不行,却也不是秤锤,有你这位水中高手搭配,可以弄弄唐继耀。”
李乾道:“弄他?那老小子是个毒人……”
孙七道:“他混身是毒那是不假,并非会施毒的人就无人敢近,娘格细皮!你似乎被他的毒吓熊了?”
李乾搔搔头皮道:“奶奶的,你倒是学会了俺的家乡话!说呀,你计划是怎么个倒弄法?”
孙七低声说了一阵,李乾道:“孙猴子,你见过他的徒弟?对他们唐门的一切真的弄清楚了?”
孙七道:“当然,要不,他一旦起了疑心而有所提防,嘿嘿!非但出不了气,八成还要难看哩!”
李乾道:“就这么办,回去咱们要装着点,一个一个地往外溜,别让他们两位看出来……”
二人带回食物交给江振禄去准备,高凌宇在外间静坐,二人各自换了套衣服,也化装一番溜了出去。
一个护院入内报告,唐继耀正在和两个护院头目晚餐小酌。护院道:“唐大侠,门外有位洛小侠叫在下带口信给您,说是他兼程自四川赶来,有急事票报掌门人……”
唐继耀微微一震,道:“人呢?叫他进来J”
护院道:“洛小侠说,有些事在此面票不大方便,他在玄武湖的画舫上等候掌门人,是急事,希望掌门人能尽快前去。”
唐继耀想了一下,道:“那个洛小侠是什么样子?哪里的口音?人还记得吗?”
护院想了一下,道:“好像是四川口音,身材中等,似乎背了一柄刀,有点八字眉,年纪约在三十以下。”
唐继耀没有再说什么,对共饮的二头目道:“唐某失陪,去去就来,但两位不必等在下,如果老爷子找我,就照实说了吧……”
唐继耀以为,唐家必然发生了大事,要不绝不会派他的大徒弟来,因而他很快地来到玄武湖。
冬天,尤其是夜晚,哪会有游湖的,唯一的一艘舫在湖心靠近繁华区较远的一边荡动着,画肪上有灯光不甚明亮。
唐继耀叫了一个小划子往那大画肪划去。
双方相距很近了,唐继耀还是看不清舱中的人,只隐约看到有个人在独酌。他哼了一声,心想:明知为师马上会赶来,他该在船头上迎接才对……。
大约划子距大画肪只有三五丈时,唐继耀没好气地道:“格老子,你的架子还真不小哩!为师的来了,你居然还坐得住……”
画肪上的人道:“娘格细皮,什么人在外面联噪?”
唐继耀一怔,道:“洛志贤在船上吗?”
画肪上的人道:“拆那格娘!啥人在这儿嗥叫?什么姓骡姓马的?扫你大爷的酒兴……”
唐继耀四下看看,没有第二艘画肪在湖心,心知上了当,冷冷一笑,道:“什么人敢愚弄本掌门人?”
画肪上的人道:“拆那!依是什么东西?卸下你全身的毒物,就连夫子庙卖拔毒膏和大力丸的那两套也比你高明。”
唐继耀狞笑道:“你大概是活够了吧?你明知唐某全身皆毒,而且又在上风头上,你居然没有警觉,江湖上的第八流货色也不会这么蠢吧!”
画舫中人道:“如果你那宝贝徒弟也在这画肪上呢?”
微微一震,唐继耀道:“洛志贤真在船上?”
画肪中的人道:“骗你是个王八蛋!”这分明是骂人话而不是发誓,唐继耀突然心中雪亮,道:“是孙七孙大侠吗?”
画肪中人道:“正是你表叔,姓唐的,你一生中害了不少的人,今夜你恐怕要回老家罗!”只闻他“咯咯咯”在舱中连跺三脚,小划子一边水中突然伸出两只手抓住船边一缠。唐继耀正要施毒,未曾提防,重心不稳翻落湖中。跺这三脚,即是暗号,叫水中的李乾动手。
夜晚的湖底极暗,水性好的人,也不过看出五尺远,不谙水性的根本等于瞎子一样,唐继耀下沉一丈左右,就被人砸了一环。
但是,就连孙七也不知道,唐继耀的手底下不怎么样,却并不是个旱鸭子,至少他并不比孙七差。
李乾也是一样,出了水,他那两套真蹩脚,在水中却有如生龙活虎,砸了唐继耀一环。正要去揪他的发髻,忽见他伸手入怀去掏东西。
江振禄对他说过,善施毒的人在水底也能施毒,李乾一看不妙,急忙上升,却不甘就此退走,由上而下一环砸下。
本是瞄准他的头顶砸下的,唐继耀已感到水流自顶上荡动,有股子暗劲射到,头一偏避过要害,砸在右肩上。
这一砸之力极大,估计肩骨都裂了。但他也握着一个小瓶,在水中一洒,李乾不敢接近,赶紧出水,却发现孙七不见了。
一问肪上的船娘,才知道孙七也下了水。李乾大惊,孙七未必知道唐继耀己在水中施毒。虽然在水中施毒扩散极快,但威力也因而减少。只是孙七的水中功夫有限,八成要糟。
李乾顾不得自己危险又下了水,绝对闭住呼吸,却遍寻孙七无着,只好再浮了水面,问那船娘,她仍然说没有别人浮上来。
此刻已是二更天了,高凌字静坐了两个多时辰,觉得体力和精神都恢复了不少,今夜这场血搏,他不再自暴自弃,要全力以赴,但是他不能否认,双方的实力相差太大。江振禄也知道他的心情,道:“老弟,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为你和他的对决安排在莫愁湖畔僻静的一边举行吗?”
摇摇头,高凌宇道:“小弟不知道。”
江振禄道:“老弟,我们作事固不能畏首畏尾、也不能不作退一步的打算,因为这是旷古以来没有发生过的事,也是实力悬殊的决斗,尤其是在心理上,这种差距的观念要比体力及技巧上差得更大。因为你总会以为他是你的师父,但是,暂时撇开他留下未传你的招术不谈,传过你的招式,以你的聪明和大小数百战的经验,也未必输他,况且你这数月来研究数大门派的武功,也不能说没有独到之处。因此,老哥哥要提醒你,你大可一战……”
高凌宇十分感激,他知道这是鼓励,而到此大战前夕光景,老哥哥所能作的也只有鼓励了。
江振禄道:“其实更重要的是你的想法和观念,万万不能有犯上的念头,这是必须弄清楚的。是他主动找你,绝非你找他,不是老哥哥改期,那夜他就可能趁人之危在你拼斗过祁丰及其部下之后向你下手了。他是已失去了长辈的立场,他为虎作伥,晚年变节,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老弟你不仅是为铁老夫人而战,也不仅是为了铁姑娘和你而战,而为百姓及社稷除害而战。”
高凌宇道:“老哥哥,我知道。”
江振禄道:“老弟,只怕你心地太善良,到时候不忍下手而为老魔所乘,所以老哥不惮其烦,不能不再三地提醒你。”
高凌宇道:“老哥哥,你们不能同去,这也是你事先讲好的。而你仍未说出把这约会安排在湖畔偏僻的一边的原因呢!”
叹口气,江振禄自嘲地道:“老弟,老哥哥天赋所限,学艺不精,所以紧要关头干焦急却帮不上你的忙,但如在湖畔动手,危急关头,只要你往水中一钻,老哥哥就能使你安全脱险。”
高凌宇喟然道:“老哥哥,你想得真周到,既然已经约定了,小弟也不能改变,咱们也该走了吧?”
江振禄看看天色,道:“二更多天,到了那儿正好三更
两人往内间走,高凌宇走在前面,一脚迈入内间第一眼就发现挂在迎门墙上的白骨断肠刀不见了。
这对一位行将决斗的人,震撼是太大了。
接着,也就看到了桌上的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借刀一用,湖畔奉还。下面没有具名,但高凌宇一看字迹,立即心中雪亮。
江振禄道:“老弟,这条子是谁留下的?孙老弟和李乾这半天不见影儿,莫非他们在弄什么鬼?”
高凌宇把条子交给江振禄,道:“老哥哥,我先走了。”
在此同时,莫愁湖畔偏僻的一边,雪深盈尺,渺无人迹,正因为无人来过,雪上没有一个足印。光秃的柳树枝哑上复了一层雪,云隙中偶尔泻下些许上弦月光,更显得这儿的凄凉。
这工夫,远远地驰来两条人影,一男一女,女的还背了个孩子,男的手中提着刀,这柄刀对“还刀叟”来说,那是太熟悉了。
他的绰号就是因此刀而起的,此刀窄厚而有点像剑,虽非削铁如泥、吹毛断发,却也是百炼精钢淬炼而成。
难得的是,在淬炼时火候及药料的高度配合,出炉后,刀芒中隐隐泛出淡红色,而又能在泛现的红芒中映现白骨状纹路,所以又叫白骨断肠刀。
当年“还刀叟”倪征鸿少年得志,声名鹊起,由于那时不太邪,人品虽不出众,却是武林中传奇人物,也就认识了“一朵云”汪艳华。而倪征鸿也把自己的兵刃送了汪艳华,因二人都是用刀的。
送刀的动机,一是作为定情之物,二是有“太公在此,诸神退位”的警惕作用,使武林中人见刀如见人,无人接近汪艳华,更无人敢欺侮她。
少年得志,慢慢地就不免侍才傲物,目空一切了。也就在这时,另一年轻侠士出现,也十分轰动,那就是人品出众,侠名四播的高牧群。不久,高为汪解了一次围,一见钟情而结合,她把那柄刀退还了倪征鸿。
倪征鸿一怒之下,自嘲地名为“还刀吏”,正准备找高牧群决战,却被阉党所阻,那时倪与阉党就有了往来。阉党告诉他私仇以后再说,先诱高牧群入伙,如不听命,即以杀害其爱妻汪艳华为威胁。这就是双方的恩怨及高牧群受阉党控制的初因。
以后,他把汪艳华还给他的刀送给了高凌宇,在送刀时,他就想好了复仇计划,先要高凌宇成名,再为阉党所用(倪告诉他父母为阉党所害,可暂时隐伏候机报仇。事实上是要他在利用完之后被灭口,使高家断根灭种,和他自己一样,都是属骡子的,只有一代;因高凌云也在阉党手中作人质。)
此刻老贼一看就认为是高凌字来了,只是他已韦、柳二人口中得悉,铁梅心已死,孩子在宫莲花手中。
既然孩子也背来了,而他手中又有白骨断肠刀,看来必然是自知生还机会渺茫,把老婆和孩子都带来了。或者是莲花坚决和他共存亡,要死也死在一起。
只是莲花在数十步外就停下了,高凌云来到现场。为了使老贼认不出他是高凌云,以免老贼今夜不和他动手,所以他盗取了高凌宇的白骨断肠刀。
老贼倪征鸿打量他一下,道:“在老夫动手之前,应该告诉你为什么咱们会敌对?你为什么会有这种下场。”
手一挥,高凌云道:“不必。”
倪征鸿狞笑一阵,道:“老夫知道你不愿和我动手,也不敢和我动手,也罢!你就自绝了吧!”
又是一挥手,高凌云道:“不可能!”为了怕对方听出口音,他尽可能少说话,以免前功尽弃。
“嘎……”倪征鸿又自嘲地笑了一阵,道:“好好!老夫倒忘了你的脾气,看来这是无法避免的了!你们两个都来了,可以联手试试看,这也是老夫唯一能给你的一点优惠。聊表寸心。”
高凌云冷峻地道:“不必!”
倪征鸿又冷笑了一阵,道:“既然如此,你出手吧!”他望着这柄白骨断肠刀,往事一幕幕地映上心头,这工夫高凌云已攻出了最精粹的“轮回七绝招”的第一招。
他知道,即使一上手就是绝招,也未必有用,但是他不能一上手就把机先让给对方。第一招三式在对方三闪两飘中落空,第二招啸声慑耳,暗红刀芒七现七隐,忽正忽反,看不到轨迹,不见来去起落,刀刃眼见在老贼的脖子上绕上三四匝,就是不能再挨近一寸。
第二招也没沾到老贼的衣襟,倪征鸿冷峻地道:“你是高凌云,用的是‘轮回刀法’,不知死活的东西……”
高凌云道:“知道就好,不管是什么刀法,只要能宰你就成……”说话间十七刀组合成一个巨大的刀轮把老贼圈在刀轮中央。
不知是怎么飘闪的,老贼反而出了刀轮滑到他的左后侧,莲花大叫:“右后侧快闪……”
反应再快也没有对方出手快,“唰”地一声,衣领被抓破,直裂到背部。有三个爪痕,碎肉裂肤,已见到脊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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