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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郎憔悴-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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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夕这时痴痴地听着,听到最后,他突然哦了一声,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的……我知道了!”
他说话之时脸色十分难看,丁裳不由问道:
“你知道什么?”
照夕苦笑着摇了摇头道:
“姑娘不要多问,反正我相信这句话就是了。”
丁裳见他相信了,似乎更是起了无限的伤心,她低低的叹了一声道:
“我师父说他连他的徒弟也一样杀,从前他本有两个徒弟,也都死在他的手中了。”
照夕点了点头道:“是的!这是真的,只是并不能怪师父,因为我那两个师兄,是想叛逆师父,所以师父才先下手,把他们两个杀了!”
丁裳睁大了眸子道:
“你么?你居然认为他们该死?”
照夕脸红了一下,叹了一声道:
“实在情形我并不知道,只是师父是这么对我说的。”
丁裳这时心中暗忖道:“他虽是下手狠毒,可是内心尚不失良善,也许不致于如师父所说的那么严重。”
想着又摇了摇头,照夕这时忙道:“你方才说,师父把我害了,是怎么回事?”
丁裳眨了一下眼睛道:“起先我也不知道,就是那天,你帮我把师父仇人打死了,救了师父,后来师父才告诉我。”
照夕静静地听着,丁裳看了他一眼,接道:
“你在洞外所用的掌力,师父已看见了,她后来告诉我说,这种掌力叫‘蜂人掌’,天下擅此掌力的只有你师父一人。”
照夕不由吃惊道:“这是一种很难练的掌力,可是又有什么害处呢?”
丁裳皱眉道:“你先不要急,听我说呀!”
她又叹息了一声,才道:“师父说,这种掌力,练时要受极大的痛苦。当时我再三追问,她才告诉我说,练时要把全身衣服脱净,一任这种墨蜂,用尾上毒针来攻。”
照夕点了点头道:“是的!所以我要脱光衣服。”
丁裳冷笑道:“但是你可知道这种功夫的害处么?几百年来,知道这种功夫的人,也不能说没有人;可是他们从来不敢练,就拿我师父来说吧,她老人家就不敢练!”
照夕皱眉道:“她是女人当然不好练。”
丁裳瞟了他一眼道:“你知道什么,告诉你吧,凡是练这种功夫的人,练久了性情都会大大改变。”
照夕不禁怔了一下道:“会变性情?怎么变呢?”
丁裳叹了一声道:“将来就会变得凶残之极,所以百年以来,从没有一个人敢轻易练这种功夫。”
她顿了一下又道:“固然这种功夫,极难练成;而且威力无匹。可是视人命如草芥的凶残个性,究竟有违人道,所以没有一人敢练它,想不到你……”
她哼了一声,无限伤感地道:“你师父把你害了,他所以要教你练这种功夫,用心是想让你变成和他一样……”
照夕不由打了一个冷战,可是他仍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当时他痴痴地摇了摇头道:“这……不会吧?”
丁裳忽然拉住他的一只手道:“你千万要想个办法离开他,你也不要再练这种功夫了。”
照夕这时心中想着丁裳所言,深深皱着眉头,他忽然把丁裳的手向外一挥,丁裳脸一红,遂低下了头,流泪道:“其实我是要你好……反正,今天我见了你,以后再也不会来了。”
照夕不由怔了一下,他不禁伸出手来,握住了丁裳一只手道:“姑娘,你对我好,我永远感谢你……只我绝不相信,师父会这么害我,等他回来我一定要问问他。”
丁裳不由面色一变道:“你千万不要问,只怕一问,连你的命也没有了!”
照夕这一霎时,心中真是说不出的感伤,他只觉得一阵阵发冷,似乎一切的希望都没有了。
尽管丁裳如此关心他,可是他却如同处身一个大冰窖里一般。
他猛然站起了身子,冷笑道:
“你还是回去吧!不要再理我了!”
他说着猛然转身而去,丁裳又叫了一声:“管大哥!”
照夕回过身来,他脸上似已失去了原有的光彩,变得十分阴沉可怕,丁裳跟上了一步道:“我不会不理你的……只是我怕!”
照夕苦笑道:“我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他说完了这句话,转身而去,这一次丁裳没有再叫他,她痴痴望着他英俊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松林之中,这才低下头来,眼泪汩汩的由眸子里流了出来。
照夕一个人失神落魄地回到了所住的草舍之中,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疑惑。
他仔细地把丁裳方才所说的话想了一遍,似乎觉得并非全然无理,因此更不禁心惊肉跳,他紧紧地咬着牙齿,暗忖:
“等师父回来了,我一定要问问他,如果是真的,我一定要离开他,这太可怕了!”
可是他转念一想,想到了昔日师父出示那两条血迹斑然的发辫时所说的话,他不禁打了一个冷战,不由紧紧皱起了眉头,又摇了摇头,忖道:
“我是不能问的,要是问了,即便是真的,恐怕我也万难活命!”
这么想着,不由又发起愁来,他又想到了师父再次外出的原因,自己虽不知他外出何为,可是如今想来,可能如丁裳所言,又去杀人了!
“这真是一个恐怖的老人……我怎会投到了他的门下,只怕日后要想摆脱地,是大大的不易了。”
他一个人,在静静的深夜里,愈想愈是胆战心惊,最后他又想到了自己,暗想自己来时的性情,和近来真是大大不同了。
虽然平时和常人一样,可是发怒时,双掌发痒,血液发涨,这种情形,却是往日所没有的,尤其是那种杀人后变的残暴性格,更是以往所未有的。如此想来,果然是那“蜂人掌”之害了。
这么一想,他如同是一具木人似的怔住了,他猛然由床上翻身坐了起来,心想:“我还是逃走了算了。”
可是他又摇了摇头,觉得事情并未完全证明是真的;何况师父那种严厉手段,令他思之心寒,不禁让他很快的又打消了此念。
他叹了一声,心想:“无论如何,反正这蜂人掌的功夫,从明日起我是不练了。”
他左思右想在床上辗转了一夜,到天亮也没有睡着;而且也无心再练功夫了。
中午,洗又寒由外风尘仆仆地回来了,照夕仍如以前一样的不闻不问,他却暗中注意师父的态度,可是并没有什么异样。
到了傍晚,洗又寒忽然把他唤到了身前,含笑问道:
“你的功夫练得如何了?”
照夕不由怔了一下,洗又寒忽然哈哈一笑道:
“你不要怕,你已学到不少功夫,也该知足了。”
说着又笑着点了点头,照夕不由肃然道:
“弟子功力尚差……师父夸奖了!”
洗又寒摇了摇头道:“你不要客气……我早已想到了,你的功夫也差不多成了,就是那‘蜂人掌’尚不到十分火候。”
他说着,把那一双雪珠似的眉毛皱了皱,如电的目光,在照夕身上转了一下道:
“不过,也差不多了,我预备明日,考察一下你的功力。”
照夕不由吃了一惊,洗又寒又叹了一声道:
“你来了也快五年了,要是功夫练成,也该下山了。”
照夕听到这句话,倒不由一喜,心想:
“果真能下山,岂不等于离开他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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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节
第二天清晨,照夕早早就起床了。洗又寒带他到素日练武的地方,他的脸上浮着一层忧虑,使人望之生寒,也许他是为这个即将离他而去的徒弟而所感伤吧。照夕只是默默地随着他,不发一语。
他虽知道师父是一个个性极怪,又有着特殊隐情老人,他那冷落的态度和孤癖的性情,很难使人有好印象,自己对他也有特别畏惧的心情,可是如今不同了。
从丁裳的口中,得知了这个令他战栗的隐秘之后,对洗又寒的感观,可就完全变了,同时也不禁兴起逃脱之心。
他一句话也不说,望着洗又寒那张消瘦的脸,心中不由暗自盘算着。
“不知他今天要怎么来考我?我是不是能通得过?”
同时那双眸子,也不禁仔细地打量着这个老人,令他暗自惊心的是,那看来道貌岸然的面孔,竟会是一个杀人的魔王!这真令人不敢相信,可却又令人不能不信,照夕望着他,脑中不停地思索着。
洗又寒那双闪烁的眸子,对他注视了半天,白眉紧紧地皱着,他说道:
“你明白我今天带你来此的目的么?”
管照夕点了点头道:“师父是为考察一下我的功夫。”
洗又寒笑了笑,但仍似未能掩饰他面上的忧愁,他道:
“这自然是一个原因,可是……”
他眸子转了一下,似把到口的话忍住了,极不自然地笑了笑道:“我老实对你说吧!当初我投师门的时候,那情形是和今日一样的。”
他目不转睛望着管照夕道:
“我师父紫衣道人当初苦心传了我一身功夫,让我继承了他的衣钵。不独如此,而且我还继承了他的事业甚至他的秉性与为人。”
他说到了这里,面色带出了些阴森的味道,照夕听着,不由由背脊骨中直冒冷汗。他仍是静静地听下去,洗又寒冷笑了一声道:
“这数十年了,紫衣道人也许早已归天了,可是我却没有辜负他对我的期望……”
他目光重新看在照夕脸上,笑了笑道:
“现在,我同样希望你也是如此,因为我在你身上,是用了很大的苦心的,我把我全身的功夫,也都倾囊传授给你了。我知道这些年,你也很用功,自然像今天的考验,你定能顺利通过的。”
照夕仍是一声不哼,洗又寒站起身子,走了几步,他那沉重的步伐,令管照夕心中怀疑着,不知除了武功之外,师父另外还有什么交待没有。
洗又寒倏地转过身来,沉声道:“管照夕,与其说今天是对你一种武功考验,不如说是对你生命的一种生死判决!”
管照夕不由吃了一惊,当时紧张地道:
“师父,你说什么……怎会是生死的?”
洗又寒仰天一阵狂笑之后,道:
“你自然不懂……可是你也就快要懂了。”
照夕一时有些毛发耸然,他用惊异的眼光注视着这个语无伦次的怪老人,不知他心中什么打算。
这时洗又寒却由提来的一个口袋之中,取出一件黑色长衣,穿在了身上,又由袋中摸出一小块石灰,递与照夕道:“这是一块石灰,你把它捏碎了,抹涂在你右手中食二指之上……”
他又抖了一下身上的衣服道:“我这件黑衣服,是很干净的,现在我们可互相对一阵功夫,你可把你所学的一身小巧功夫,完全施展出来,向我身上下手。”
照夕似乎面上微有难色,洗又寒又笑了笑道:
“你可以放心,我决不会向你下手,可是我却会尽力躲闪,在三十招之内,看你指上的白灰,点在我身多少。”
管照夕这才知道,原来师父是借此来考核自己的身手,当时点了点头。洗又寒又道:
“可是,你点中的地方,必须是我身的穴道。在动手之间,我口中会不停的报出各处穴道的名字,每处穴名,我只报一遍,在口中报出的时间之内,你没有点中,便失去了再点的机会,你请不清楚?”
照夕不由惊恐道:“师父如此身手,只怕我一下也点不中。”
洗又寒冷笑了一声道:“要是如此,这五年以来,我的心血可就全白费了!”
照夕闻言,不敢再说什么,只好依言,把那石灰块紧紧夹在双指中间。他不敢把石块捏碎,因怕那么做,会不太清楚。
这时洗又寒已纵身在草坪间,回身点首道:
“你快点来,要记住我口中所说穴名,不可有错。”
管照夕到了此时,也只好把心一硬,当时身子往前一纵,已到了洗又寒身前。就见洗又寒身如败絮残花似的猛然飘出了丈许,同时由他口中传出了一声低叱道:
“志堂!鸠尾!”
照夕这时集中全身精力,闻声唯恐时光不再,哪敢丝毫怠慢,猛然用“踩云步”的身法,追到了老人身后,骈指就点!
可是他才点到了“志堂穴”,尚不及往下再点“鸡尾穴”时,洗又寒身子却紧跟着变了。
同时在他柳浪似的身形变化之中,一连串的穴道名称,就如同炒蹦更似的脱口而出。那一袭黑色长衫,带起了唆唆的风声,猎猎起舞,真似鬼影飘荡一般。只见呼呼的疾风影中,裹着照夕倏起倏落的身影,约半盏茶之后,那洗又寒一声长啸,倏地振臂拔上一耸石尖,高叱道:“好了!”
照夕本已扑上,闻声不由把去势一收,这时洗又寒已由石尖之上,如同一片枯叶似的飘了下来,他那枯瘦的脸上,带着无比的兴奋之色,道:
“想不到你的身手,竟有如此进步。”
他一面说着,一面不时低头,审视着身上那件黑色长衫,只见黑衣之上,白斑点点,他略一注视,点了点头道:
“我报出了六十三穴,你仅有五穴没有点中,其它都差不多……实在难得!”
他用手把身上的白粉拍掉后,看着管照夕道:
“你在武功方面,我也不用试了……现在你随我来。”
他说着回过身来,直向山边走了过去。管照夕这时心中是又喜又忧,喜的是自己这多年以来,总算没有白费时间;忧的是不知师父下一步又将如何。
当时跟着洗又寒走了有三四里路,来到一处窄道,照夕不由道:
“师父,再走可有住家的人了。”
洗又寒站住了脚步,见道旁有几块石头,他用手指着一块石板道:
“我们先坐下。”
照夕怔了一下,依言就坐,洗又寒这时脸色铁青道:
“我们等一个过路的人。”
照夕心中不由奇怪,可是也不敢多问,只低着头,心中动着心思,洗又寒铁青着脸,坐在一边良久,也没有说一句话。
又过了一会儿,才见一个背着锄头的人,由远远的山道上走来,洗又寒微微一笑道:
“好了!有人来了。”
照夕不由马上由石上站起,仔细向那路人望去,奇怪地道:
“他是谁,我不认识!”
洗又寒微笑道:“我们都不认识,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过路农人。”
照夕不由惊道:“可是,你老人家……找他有事么?”
洗又寒冷笑了一声,翻着眼皮,慢慢道: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凡人我门中之人,在出道之前,需要当着师父的面,亲手杀一人!”
才说到此,照夕不由打了一个冷战,他怔了一下道:“这……这又为什么呢?”
洗又寒忽然哈哈一阵大笑,他那冷峻的目光,如同是两道寒电似的在照夕面上扫了一下,道:“不为什么!这是规矩。”
照夕不由呐呐道:“可是,这人是一个好人;而且和我们又没有什么仇。”
洗又寒这时并不理他的话,只用手一指那行将来到眼前的农人道:“用你学成的蜂人掌,往他身上下手。”
这一霎,管照夕心中起了极大的变化,原本是明辨是非的人,可是不知如何,洗又寒这句话,竟在他内心起了莫大的鼓励。
他猛然跨出一步,右臂向外一探,五指箕张,怒吼了一声,那农人已在他奇异掌力笼罩之下了,洗又寒看到此,似面有喜色,他笑道:
“快撤掌力!”
管照夕这只麻痒的手掌,每当他欲施“蜂人掌”力时,都似有“杀而后快”的意念。
可是这一霎,竟觉一丝冷冰之气,由脾肺之间上冲顶门,顿时那股杀人的怒焰冷了不少。
他抖战着举着未曾发出内力的那一只手掌,一时不禁犹豫了起来,这时内心似在遣责着他道:“你不可任意杀人!”
他看到在痛苦挣扎中的那个农人,他的气焰愈发消失了。他偏过脸向洗又寒看了看,却见这怪老人,脸上带着又惊又怒的神色看着自己,他那双愤怒眸子,似乎都快要喷出火来了,鼻中发声冷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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