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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烟尽处 作者:酒徒-第2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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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师九十三团也跟咱们一起去。小鬼子的儿玉中队,这回,这回肯定在劫难逃了!!”
“新编三十一师?”张松龄身体明显晃了晃,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三十一师这个番号他太熟悉了,当年曾经是老二十六路的主力之一。师长池峰城,跟他一样是学兵出身。他的老搭档廖文化,也曾经在这个师里头担任排长。在北平保卫战和娘子关战役当中,这个师打得都非常顽强。但最为著名乃是台儿庄,据张松龄在来草原上途中从报纸上了解,池峰城带着三十一师弟兄,硬是挡了矶谷师团八天九夜。在对方使用毒气弹助阵的情况下,依旧死战不退,直到汤恩伯部赶到,前后夹击,将矶谷师团彻底赶了羊!
可以说,国民革命军能取得台儿庄战役的完胜,第三十一师当居首功。如果没有该师将士的前仆后继,非但李宗仁的作战目标无法顺利实现,整个国民革命军的正面,还会被小鬼子捅出一个巨大的窟窿。连带着整个第二战区都面临灭顶之灾!
然而就是这样一支功勋部队,转眼却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非但在台儿庄战役中的损失没得到及时补充,到现在,居然连番号都给了别人,跟老二十六路再无半点儿瓜葛!
“是啊,新编三十一师九十三团。其实就是原来的二百一十一旅老二团。去年秋天刚重新整编的,全团上下清一色的苏联武器。机枪,迫击炮,还有水连珠,都是直接用飞机从苏联运来的。轻机枪上还带着圆盘子,打起来又快又猛,可比小日本儿的歪把子强得太多了!”周黑碳哪里知道张松龄跟三十一师还有这么深的渊源,见对方脸色微变,还以为是羡慕自己找到了大靠山,裂开嘴巴,继续得意洋洋地解释。(注1)“噢!”张松龄轻轻点头,脸上的笑容非常勉强。“既然是傅作义将军麾下的主力团出手,儿玉中队这次想必在劫难逃了!咱们兄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给红爷报仇的事情,就拜托”
“咱们兄弟,还用得着这么客气?!我以前最佩服的人就是红爷,即便你不开口,我们独立营上下,也绝不会跟儿玉中队善罢甘休!”周黑炭高高地仰起头,毫不犹豫地打断。
“虽然是好兄弟,但我还是对周兄感激不尽!!”张松龄向后退了半步,认认真真地向周黑碳躬身施礼。“周兄此去一路顺风,小弟我肯定会在家中备好美酒肥羊,等独立营把儿玉末次的脑袋砍下来,再给周兄设宴庆功!”
“别,别,你真的别客气!”周黑碳第一次收到张松龄如此大礼,慌忙走上前,伸手搀扶。胳膊抬到一半儿,忽然愣了愣,笑容瞬间冻僵在了脸上,“你,你刚才说什么?摆宴给我庆功?你,你们游击队不是要一起去的么?”
“如果是周兄带着独立营去截杀儿玉中队,游击队当然要舍命相陪!”张松龄收起笑容,很是认真地回应,“但有傅作义将军麾下的一个主力团出手,我们游击队去了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弄不好,还得因为后勤补给困难,拖了兄弟部队的后腿。所以我”
“嗯哼!”站在张松龄身后的几名游击队干部用手捂住嘴巴,不断地咳嗽。都以为自家大队长单纯好骗,原来周黑碳才是真正的二货!白绕了这么大半天圈子,却什么目的都没达到。反而被张队长给拴住了,不拿了儿玉末次人头,就不好再登游击队的大门。
“这,这好像不太,不太合适吧!”周黑碳顾不上跟底下的小兵计较,拉住张松龄的手,死死不放,“毕竟,毕竟是为了游击队的事情出头。我周黑碳是,是义不容辞,人家,人家九十三团,可是跟咱们没半点儿交情!”
“既然是国民革命军的主力团,还刚刚换装了苏械,打鬼子还不是他们的份内之事么?!”张松龄瞪圆了无辜的大眼睛,继续跟周黑碳装傻充愣。
“当然,当然是份内的事情!可,可你们黑石游击大队去年,去年在儿玉中队手上吃,吃了那么大的亏,弟兄们,弟兄们怎么可能甘心让报仇的事情,假手,假手他人?!”周黑炭被憋得连气都快喘不均匀了,愣愣看着张松龄,脸红脖子粗。
“没关系!我们真的不介意,一点儿都不介意!都是打小鬼子,何必分什么你我!”张松龄摆摆手,努力表现出一种另类的洒脱。
“嗯哼,嗯嗯,嗯嗯!”话音刚落,周围立刻又响起了一片轻咳声。众干部战士弯下腰,将脸别在一边,忍笑忍得好生辛苦。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周黑碳之所以能不费吹灰之力击溃了小喇嘛一伙,肯定是得到了九十三团,甚至新编三十一师的全力支持。以傅作义部目前的实力,通过草原上的内线翻出伪警备旅的溃兵,简直易如反掌。而那些不堪溃兵骚扰的蒙古贵族们,也愿意让傅作义部帮忙解决掉这群四处游荡的武装土匪。尽管他们现在名义上已经成了伪满洲国的藩属。
至于周黑碳这次上山的目的,至此也已经昭然若揭。他还是在打黑石游击队的主意,只不过换了另外一种相对温和的方式而已。不准备以武力强逼,而是先假借着给红胡子报仇的由头,骗游击队下山去跟三十一师的九十三团,以及他周黑碳的独立营统一行动。然后再通过各种后续手段,争取将整个游击队置于麾下。
这个如意算盘打得的确精妙,可惜碰到了油盐不进的张松龄。任他周黑碳如何口吐莲花,就是死活不肯上当。到后来实在被对方纠缠得狠了,干脆两手一摊,承认自己根本做不了游击队的主。要先召集全体干部开会表决,然后再打电报向上级请示。等到上级给出了答复之后,估计儿玉中队早跑没影了,害得友军也白白错失了全歼这伙恶魔的良机!
“我看这样吧!咱们把话题先放一放!黑子他大老远来了,总不能连口热水都不给人家喝!”还是入云龙心软,不忍让周黑碳再站在营门口被夜风吹,轻轻拉了拉张松龄的衣角,低声给双方打圆场。
“哎呀!光顾着说打仗的事情,看我这脑袋!”张松龄立刻做大梦初醒状,伸手在自己头顶拍打了一下,郑重向周黑碳道歉,“失礼,失礼!周兄,赶紧跟我到营里头坐。酒水和羊肉我都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就等着周兄进去开席呢!”
“那,那我就不客气了!赶了大半宿的路,我还真有些饿了!”周黑碳又狠狠地扫了一眼张松龄,心里头觉得说不出的别扭。自己顶风冒雪前来邀请他下山参战,绝对是出于一番好意。哪成想好心被人当成了驴肝肺,不搭交情不说,还像防贼一样防得滴水不漏!
那游击队到底有什么好处?要待遇没待遇,要级别没级别,连粮草辎重都得完全靠自己去挣!红胡子若不是贫病交加,也不至于这么早就撒手归西!你张胖子又不是脑代瓜子里头缺根筋,怎么亲眼看到了红胡子的悲惨结局,居然还守着这口冷灶不放?!难道那面镰刀斧头旗子就真有魔力么?值得人为其心甘情愿地付出一切?
心中充满的愤懑和困惑,嘴巴上,他却要尽量装得若无其事。一边跟在张松龄身后往营内走,一边断断续续地啰嗦道:“你的上一封电报,我其实早就收到了。之所以没给你及时回应,是因为那会儿我正带着弟兄们追杀小喇嘛,怕电报被小鬼子监听到,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另外,我这个人你也清楚,事情没做好之前,从不瞎跟人表功。万一事先跟你说了,然后又让小喇嘛等人提前跑了,就没意思了!”
“周兄的人品,我一直信得过!”张松龄笑了笑,低声回应。“我们红队也曾经亲口跟我说过,他相信你的为人,也相信你是个可以在关键时刻以性命相托的朋友!”
注1:转盘子机枪,即捷格加廖夫式轻机枪。盘式供弹,有效射程八百余米。抗战初期,苏联以贷款的方式,向国民政府提供了大批该式轻机枪。该枪在武汉会战中发挥了重大作用。日方文件中对此多有提及
第二章 横流
第二章横流(七上)
“真的?”周黑碳就像脖子里突然被人塞了团雪一般,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转过身,脸色瞬息万变。
今天晚上自打看到了游击队的营门,他就处处受制于人,自信心已经受了严重摧残。此刻突然听说自己昔日最佩服的红胡子,居然对自己的评价如此之高,又如何敢轻易相信?!一双眼紧紧盯着张松龄的嘴巴,唯恐对方嘴里突然又蹦出一段转折来!
“当然!”谁料这一回,张松龄却没有故意戏弄他,而是点点头,毫不犹豫地回应,“红爷曾经亲口对我说的,当时有好些人在场,你不信可以找老郑他们去核实!他老人家一直就很欣赏你,也感激你以前为游击队做的那些事情。他老人家还说,你品性纯良,有时候即便做了糊涂事,也肯定不是出于自己的本意!只是;;”
听着,听着,周黑碳的身体就僵在了当场,两眼发热,一张黑漆漆的面孔被火把照得忽明忽暗。张松龄说得话不像是现编出来的,即便有添油加醋成分,想必也是从红爷他老人家原话里头的引申。这一点,周黑碳能清晰地感觉得到。作为一名合格的马贼大当家,他对语言的真伪有非常敏锐的直觉。然而此时此刻,他却突然有些巴不得张松龄所说的话都是假的!红爷从来就没看得起过他周黑子,从来就没把他周黑子当过一个人物!在红爷眼里,他周黑子就是个贪婪狡诈的混蛋,见利忘义的恶棍,为了捞取星点儿好处就把朋友摆上秤盘去卖的卑鄙小人,无耻之徒,是非不分、萦萦苟且的可怜虫!
那样的话,他周黑子的心里头也许还会好受些,也许还有脸继续装腔作势,借着拜祭红爷的机会继续谋夺老人留下的基业!不是出于自己的本意?怎么可能不是出于本意?!上一回如果不是自己心里头有了贪念,一个区区外来的参谋长,怎么可能做得了独立营的主?怎么可能调动让全体弟兄,顶风冒雪直扑游击队的临时营地?!而这一回,自己虽然只带了一个警卫班,可自己的独立营就驻扎在五十里外的野鸡洼。稍微更远一点,还有新编三十一师九十三团在虎视眈眈!
想到自己居然在红胡子尸骨未寒的时候,就急着过来收编他的余部,周黑碳心里便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周黑子啊,周黑子,你这样做算是个爷们么?人家红爷明知道你上回来意不善,过后还念念不忘你的好处。可你自己呢?把红爷给活活累死后,还盯上了人家的‘家产’!今后哪天要是与红爷重逢于九泉之下,你有什么脸去见他?!
“黑子,你这会儿发个什么愣啊!紧走两步,我知道你累了!坚持一下,再紧走两步就到我们游击队的大会议室了!放心,以咱们之间交情,我跟胖子肯定不会安排一场鸿门宴来招待你!”赵天龙不知道周黑碳心里头此刻正天人交战,唯恐他被夜风吹病了,推了他肩膀一把,大声开起了玩笑。
周黑碳如同梦游般又向前挪了几米,忽然间,再度将脚步停住。整个人像大病初愈般,艰难地摇头。然后惨然一笑,低声说道:“喝酒的事情,先缓一缓。我想先去给红爷他老人家上一柱香!他老人家都走了一个多月了,我这会儿才抽出功夫来拜祭他。说实话,我心里头非常过意不去!”
“你这家伙啊,做什么事情都是想起一出是一出!”赵天龙愣了愣,笑着摇头。“好吧,那就随你。小郑,你去通知伙房一声,让把肉先腌上,不着急下锅!”
“唉!”郑小宝答应一声,快步跑远。其他游击干部们则默默地让出一条通道,目送张松龄、赵天龙和周黑碳三人的身影直奔营地后面的陵园。死者为大,周黑碳想去拜祭红队,他们当然不能阻止。但是谁也不相信周黑碳是突然念起了旧情。所谓拜祭,无非是做戏给游击队员们看,然后再趁机收买人心罢了!
果然好像不出大伙所料,周黑碳才跟着张松龄走了没多远,就第三次停住脚步。转过头,冲着正押着俘虏兵走进营门的警卫人员喊道,“麻利着!直接把这帮王八蛋给我押到红爷墓前去。老子今晚要亲手挖出他们的心肝来,给红爷做下酒菜!”
“饶命——!”俘虏们闻听此言,立刻又像烂泥般瘫在了雪里。以头抢地,哭喊求饶。“饶命啊!我们真的没干过什么坏事!我们,我们前来进攻游击队,都是,都是被日本人逼的!我们已经后悔了,要不我们也不会开小差了!饶命啊——!黑爷——!行行好,胖爷!您老人家行行好,放我们这一”
“把他们的嘴巴给我拿泥堵上!一群笨蛋,这么点事情还用得找别人来教?!”周黑碳听得心烦气躁,竖起一双牛铃铛般的大眼睛,冲着自家警卫大声喝令。
藏在内心深处的愧疚,一时半会儿无法化解。对红胡子的歉意,也找不到任何办法来表达。眼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这些俘虏的血,来弥合自己与张松龄、赵天龙两个之间越来越深的裂痕。用这些俘虏的血,来告慰红胡子的在天之灵。告诉他老人家,周黑子没有辜负他老人家的评价。周黑子人虽然官迷了些,有时还会利欲熏心,但周黑碳却不是一个把朋友摆秤盘上卖的阴险小人!周黑碳自己做错了事情,自己知道去悄悄补偿!
几个忠心耿耿的警卫被骂得满头雾水,用手指从地上挖起一把混着积雪的泥土,就朝俘虏们嘴里塞。一众伪军俘虏知道自己今晚在劫难逃了,将脑袋扎进雪里头,放声哀哭,“我们,我们冤枉啊!我们当伪军,也是,也是为了混口饭吃!我们没想跟任何人为敌,我们”
“算了,黑子!”一直在冷眼旁观张松龄突然开口,听在伪军们耳朵里无异于天籁,“用这种窝囊废的心肝来祭奠红队,只会让他老人家倒胃口!把他们带回去随便处置了吧,我不想再听见他们的哀嚎!”
“你的意思是,他们连当祭品的资格都不够?!”周黑碳抬头看了一眼张松龄,迟疑着问。随即,又自己给出了答案,“也对!红爷他老人家英雄了一辈子,要祭,也得用小鬼子的心肝儿来祭。这几名走狗哪配往他老人家灵前摆?!来人——!”
不待张松龄开口,他自行做出决定,“给我把这几头烂蒜拉出营外毙了,尸体直接丢山谷里头去喂狼!”
“是!”众警卫扯住俘虏的棉袄领子,倒拖着向门外走。众俘虏刚刚松了一口气,又再度走向了鬼门关,双腿像爬犁般拖在雪地上,画出深深两道沟。一边挣扎,他们一边向张松龄哭喊求救,“胖爷,您老人家开开恩,开开恩,再替我们求个情吧!我们下辈子做牛做马,不,不不,我们这辈子就做牛做马。我们愿意加入游击队,给游击队做牛做马赎罪!赎罪!求求您,求您老给我们一个赎罪的机会呀!我们真的是无辜的!”
“我们游击队,可不是谁想加入就能加入的!”张松龄不屑地摇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俘虏们的哀求。但与此同时,他也不愿意周黑碳在自己的营门口杀人。想了想,再度将眼睛转向周黑碳,“黑子,让他们多活一会儿。押回你的独立营去再做处置!八路军有规矩,不杀俘虏!哪怕他十恶不赦,也得先审问清楚了再公开执行枪决!”
“这个”连番两次命令都被张松龄所阻,周黑碳心里头非常不痛快。然而此处乃是游击队的地盘,他既然已经不想再继续做恶客,就不能违背主人的意思。眉头迅速抽搐了几下,咬着牙收回成命,“都听到没有?张队长不愿意让这些王八蛋脏了游击队地儿。给我把他们先押到门外冻着去,等回了独立营,再,再公开审判!”
“多谢胖爷!多谢黑爷!多谢胖爷,多谢胖爷!您老人家的大恩大德”不待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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