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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红尘-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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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石经理准确判断了这个情况,提前6小时通知赵经理,赵经理果断决定紧急生产,保证了晚餐正常供应。餐厅虽然出现了一些配合不畅的问题,但总体讲,生产和营业两大系统是有效运转的,经受住了实战检验。”

老九被车窗的风吹着,说:“好啊,太好了。这算运气好呢?还是算因果不虚?”

方迪说:“我觉得算因果不虚。”

老九说:“你刚才笑什么?开张大吉不算礼物吗?”

方迪说:“看对谁了。你这不是摸着石头过河,也不是造原子弹,没那么多变数。如果叶先生认为你的条件都成熟,那你开张大吉就是应该的。北京人爱吃炸酱面,你要真没什么可送的,送瓶面酱可能都比报喜强。”

老九说:“那子农也太势利了。打个赌,你输了请九哥吃饭。”

方迪笑笑说:“要是九哥输了呢?”

老九说:“我请你呀。”

方迪说:“好。”

北丽别墅离生产基地不远,很快就到了,方迪停好车,和老九一起从小门进去。

方迪问看门大爷:“赵经理休息了吗?”看门大爷说:“没有,一个人在车间喝酒呢。”

赵经理在车间东侧的一块空地上独自喝酒,坐一只小凳子,前面用倒扣的塑料菜筐当小桌子,上面铺了一张报纸,有烟、打火机、半茶杯酒、一小碟子花生米,小碟子旁边还有个花生米的袋子,里面的花生米没倒完,一看就知道是从店铺里买来的花生米。

见老九和方迪进来,赵经理忙站起来说:“哟,董事长和方总来了。”

老九说:“怎么一个人喝上了。”赵经理拘谨地一笑,说:“开业头一天哪,这么好,想喝一口。”老九说:“就是来找你喝酒的,走,出去找个地方喝。”

赵经理忙歉意地说:“不行啊,我已经喝不少了,4点钟还要出去买菜。”说着指了一下地上的酒瓶,一瓶酒已经下去了一小半,大概喝了有3两酒。

老九说:“有采购员还用你跟着去呀?”赵经理说:“采购员是我带的农村兵,人可靠,业务还不行,我得带带他。”方迪说:“九哥,那就在这儿喝吧,意思一下,让赵经理早点休息。”老九犹豫了一下,含蓄地说:“这也没个菜呀。”赵经理说:“下了班任何人不能开火,咱不能3个公司领导带头违反制度啊。”老九赶紧改口说:“那是,那是。”方迪说:“酒在车上,我去拿。”赵经理说:“我去吧。”方迪就把车钥匙给他,说:“在后座上。”

方迪到餐柜找来3只小碗摆台子上,老九又找来两只小凳子。赵经理拿来红酒,老九亲自打开给每人倒上。
老九说:“论文答辩,开张大吉,都是高兴的事。来,碰一杯。”

方迪碰完杯说:“我开车,意思一下啊。”象征性地喝了一点点。

老九说:“赵连长啊,方总是双料硕士,那可是咱们公司的招牌啊。”方迪和赵经理都注意到了,老九称呼的是“赵连长”,这是第一次,就这么不经意地说出来了,说明老九已经从心里认可了赵经理。

方迪笑笑说:“九哥,‘久悟杠子面’才是咱的招牌,代表着见路不走、实事求是。我还是愿意说那句话,用马克思主义指导我们赚钱,那是战无不胜的。”

老九对赵经理说:“你看,就是不一样吧?”

赵经理说:“我真不是想夸谁,方总真是人才。”

方迪被说得不好意思了,说:“哎哟,那就别费事了,干脆我自己夸夸自己吧。”

老九说:“哟,那我想听听。”

方迪说:“我觉得,今天我才像个战士,硕士比战士差远了。”


第四十四章

1992年8月12日,星期三,天气晴朗。

戴梦岩去巴黎机场接老九,这是她第二次接老九了。下午将近6点时,老九随旅客从机场出口走出来,肩上挎着一个不大的旅行包。

戴梦岩心情很好,迎上前与老九握手,叫了一声:“九哥。”

老九也很精神,完全没有长时间旅途的疲惫,说:“又让你来接,麻烦你了。”

戴梦岩接上老九驾车离开机场,戴梦岩即将重返影坛,老九的北京餐馆生意红火,两人都是好心情,一路有说有笑。闲聊中老九向戴梦岩简单介绍了北京餐馆的情况,戴梦岩也向老九说了一些上次梁士乔来的情况。
戴梦岩还是先把老九送到艾丽丝饭店,安排好老九的住宿然后才去派拉姆公寓,这时的巴黎已经亮起了街灯。

在派拉姆公寓停好车,将要上楼的时候,戴梦岩说:“九哥赶巧了,子农一个星期前预订了一家餐馆,你上去喝口水歇一下,咱们去吃法国大餐。”

老九说:“子农啥没吃过?吃什么法国大餐哪。”

戴梦岩说:“子农说别处的法国大餐是别处的,他要尝尝巴黎的法国大餐。我不太愿意让他去预订的餐馆,可这顿饭排了一个多星期才等上,我也不好说什么。”

老九点下头说:“明白,我跟他说。”上楼,走到门前,戴梦岩摁了一下门铃。

叶子农开门,跟老九握着手说:“九哥,咱这点钱全给飞机加油了。”

老九说:“哪能呢,我是来给你报喜的。

叶子农和老九落座,戴梦岩去泡茶。老九放下包,打量着叶子农的衣服,叶子农穿了一套圆领套头式的白色运动卫衣,脚上一双运动鞋,显然是出门的准备。

老九说:“哟,你就穿这去吃法国大餐?”

叶子农说:“梦岩跟你说了?穿这好哇,耍得开,咱就是吃,咋能吃好咋来。我排了十来天才等上,你咋这么能赶呢,不早不晚,天算哪。”

老九说:“我不稀罕啥法国大餐,我稀罕你的先进餐饮管理法,就在家吃了。”

叶子农说:“九哥,真不是专门为你准备的,我不可能十来天之前就知道你来吧?啥道理咱都讲过,咱不在这上面纠缠了。梦岩的情况想必她都告诉你了,现在也不用担心给你造成坏影响了,咱就是平常过日子。真要有事,躲过了今天也一样有事。”戴梦岩用一个盘子端来3杯茶,每人分了一杯,也坐下。

老九看了看戴梦岩。

戴梦岩说:“子农都说了,那就吃吧。”叶子农说:“喝口水,准备出发。”老九喝了口水,说:“子农,我这次来给你带了份大礼,四个字:开张大吉。”叶子农一笑说:“九哥,俺可从没争竞过啥礼的,可你真要送也不给点实惠的。”老九说:“九哥开张大吉,大喜呀。你想咋实惠?太让俺老九心寒了。”叶子农说:“这算啥喜呀?你要是撞大运撞上的,叫喜。如果是因果必然的,那就不叫喜了,叫正常。你这次是撞大运吗?”老九说:“不是。”叶子农说:“那咱喜个啥劲呢?”戴梦岩就坐在一边笑。

老九从包里拿出一瓶北京黄酱和一瓶甜面酱,说:“幸亏我留了一手。明天我去置办淤面杖、案板、面粉、肉,晚上请你吃正宗的老北京手擀炸酱面。会做北京炸酱面的都知道,黄酱和甜面酱是要掺在一起用的。”

叶子农拿起一瓶北京黄酱看看,说:“九哥的手擀面那是没说的,在北京开店那做炸酱也应该错不了,捞面过下凉水,再抓把黄瓜丝,哎哟,……人生极乐原来在这儿啊。”

老九问:“这礼咋样?”

叶子农仿佛闻到了北京炸酱面的香味,神往而夸张地说:“知我者,九哥也。”

喝了口水,让老九稍作休息,3人去预订餐馆吃米其林星级的法国大餐了。这家餐馆在一条商业街上,店面装演古典、豪华,餐馆前面的一大片空地可停车,车辆不多,进人的人也不多,并没有车水马龙的景象,空间、节奏都很从容,大尺寸的高级地砖醒目地宣示着这块领地的尊贵。餐馆大门有4层台阶,进门往前走五六米右拐就是餐厅,地面铺着浅咖啡色的地毯,餐桌之间的距离很大,给人一种空旷而自由的存在感。几盏大吊灯恰到好处地分布,灯光不是很亮,是那种安静而温馨的色调。餐桌是圆的,雪白的台布中间放着一束插在玻璃瓶里红黄搭配的鲜花。

3人由服务员带领在预订的桌位人座,一顿法国大餐就开始了。

前菜、主菜按顺序陆陆续续地上桌,叶子农这身短打发挥了作用,动作自如,没有西装革履那么束缚。戴梦岩因为开车喝的是无酒精饮料,叶子农和老九喝红酒。

席间,老九笑看说:“子农,有时候你也资产阶级呀。”

叶子农嘿嘿一笑说:“俺也就是吃上偶尔资产阶级一下,别的都是无产阶级。现在吃啥都是梦岩买单,咱逮住个富婆那还不狠宰,权当打土豪分田地了。”

老九说:“那是你没把梦岩当外人。”

戴梦岩淡淡地说了一句:“没当外人就已经是外人了。”老九一愣,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戴梦岩端起杯子说:“九哥,咱不管子农那套。你开张大吉,咱祝贺一下。”

老九赶紧端起酒碰了一杯,说:“谢谢!谢谢!”

叶子农也端起酒说;“九哥,兄弟臭嘴,道个歉。你开张大吉,咱也祝贺一下。”

老九又跟叶子农碰了一杯,说:“子农话不中听,可都是大实话,谢谢!”

法国大餐优雅、绅士,美食和情调是不可分割的一体,讲究的就是享受这个过程,而不是填了肚子就拉倒,一顿饭吃上几个小时是很平常的事。

一瓶酒喝到一半的时候,老九渐渐话多了,说:“子农,见路不走,真好哇!九哥是尝到甜头了,难怪内地这边老说实事求是,罗家明不识货呀。”

戴梦岩说:“罗家明就没懂,也不怪他,是不好懂嘛,我就没懂。”

老九说:“挣脱思想枷锁,好说不好做啊。”

戴梦岩笑笑说:“那么容易挣脱的大概就不是枷锁了吧。”

叶子农说:“一个人都难,一个国家就更难了,以前的《红旗》杂志改成《求是》,其实就是一次了不起的大转折。”

老九说:“我这次来一是报喜,二是就想跟你说说话,就像在北京那次一样。”

叶子农说:“九哥,此一时彼一时啊,当初在红川到底是谁难为谁呀?”

老九说:“我难为你,我难为你。”

叶子农说:“终于平反了,心理平衡了。”

老九对戴梦岩说:“你看看,他到现在还记仇呢。”

叶子农说:“俺当然记仇了,你忘了在北京你是咋歹毒俺的。”

老九说:“明天吃了我的炸酱面,这事就不许提了,行吗?”

叶子农说:“行,成交。”

老九对戴梦岩说:“梦岩,到了北京你可要去店里给俺捧场啊。”

戴梦岩说:“只要九哥不嫌我多事,我没事就去吃。”

尽管叶子农在吃饭上不是个擅长持久战的人,但这顿饭也吃了近两个小时,一方面是法国大餐的程序繁琐,一方面是心情愉快。

吃过晚饭要先送老九回洒店,老九喝洒上头,满脸通红。

出了餐馆大门,走几步刚下台阶,大家都听到了一个沉闷的声音,接着又是一声,但是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只有叶子农感觉到了,他看了看前方,马路对面是一座大楼,密密麻麻很多窗户。他又低头看了下胸前的血,说了句:“还真他妈抬举我。”身体就支撑不住了。

老九看到叶子农倒下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脑子“嗡”地就炸了,身上那点酒劲也惊去了一半,他本能地喊了一声:“快叫救护车!”疯了一样冲进餐馆打电话。

叶子农是被子弹射中了,没有听到枪声,听到的只是子弹击中身体的声音,子弹应该是自上而下打来的,避开了街上的车辆和行人,这显然是预先埋伏好的狙杀。

戴梦岩抱住叶子农,随着他倒下的身体斜跪在台阶上,让他仰靠在自己腿上,左手臂托着他的头部,眼看着他胸部白色的运动卫衣被不断涌出的血染红了一片,她手掌沾上的血鲜红鲜红的,还带着叶子农体温。她直愣愣地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无可自控地愤怒了!尽管她无数次假设过类似的情景,尽管她理性上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但是当这一幕真实发生的一瞬间,她还是崩溃了,她完全失去了理智。

她本能地、歇斯底里地哭喊道:“为什么?为什么呀?”叶子农吃力地抬手轻微摆了摆,吃力地说:“都是人的那点事,没啥为什么。”然后微弱地念叨,“说你老土吧,你还不愿意。”最后的“意”字已经微弱到没有力气出声了。

戴梦岩并非不知为什么,但失控的本能还是让她撕裂地喊了。她明白叶子农的意思。

叶子农曾经跟她说过:你、我、奥布莱恩,世上所有的人,只要人性没发生质变,就都是人的那点事,只是随着条件的变化以什么形态呈现而已,已有的日后必有,已行的日后必行。《圣经》跟你说这个啥意思呢?知道点,大惊小怪就少点,心态就平和点。

她的心态没能因为叶子农的话有任何一点平和,但至少她不喊了,她沉默了。


第四十五章

天空黑云密布,眼看要下大雨了,餐厅里已经没有顾客了,“久悟杠子面”的员工正在开饭,今天的午饭是白菜粉条炖肉,主食是米饭,员工们有的几个人围一盆菜吃,有的一碗米饭上挖勺菜自己吃。方迪端个空碗等着打饭,副总经理站在她旁边也准备打饭。

副总经理看了看黑板上粉笔字写的通知:今天下午2点,各部门经理、领班到1号餐厅开会。”他看了看窗外,说:“看这天阴得,预报说傍晚有大雨,我看等不到了。”方迪看看表差20分钟2点,说:“这雨下成什么样没准儿呢,你去打电话问他们出来了没有,没出来就先别来了,看看天气再说。”副总经理去服务台打电话。

方迪打了一小碗饭菜,迎着刚打完电话的副总经理走过去。

副总经理说:“他们已经出来了。”方迪说:“那就等吧。”说完端着一碗饭上楼了,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餐馆的开局比预期的要好,营业额一直呈上升态势,但是也暴露出一些问题,主要集中在协调方面,一些职能和流程的衔接不流畅,时有撞车和误工的情况发生,以老九纽约店的管理模式为蓝本的管理方法无法适应北京店的大流量、快节奏。生产基地与餐馆也存在协作不畅的问题,对高峰时段的爆发式客流估计不足,缺乏应急储备。餐馆开业以来方迪频繁召集开会,发现问题及时解决,心里也越来越有数,尽管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营业额一直上升却是餐馆的基本局势,餐馆的产品定位没问题,产品质量没问题,所存在的问题是发展中的问题,是需要进一步完善和提高的问题。

她把碗放桌上,随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机,当她一个人吃饭的时候,她喜欢一边吃饭一边看看新闻什么的。她刚打开电视,就正赶上一位主持人在播报新闻——

中国公民叶子农在巴黎一家饭店门前遭枪杀,巴黎警方已经就此案展开调查。据巴黎警方透露,叶子农是被两颗子弹射中胸部当场死亡,国际极端组织“自由红色战斗旅”给法国电视台打电话声称衬刺杀事件负责,该极端组织称:自由世界不欢迎共产主义者,同时也是对叶子农藐视民主的回应,称叶子农貌视NRG世界民主联盟就是藐视民主。NRG世界民主联盟随即在纽约发表声明,否认与该国际极端组织有关,并对刺杀事件表示谴责。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中国政府强烈谴责这一恐怖主义暴行……

方迪就像被一把锋利的刀猛砍了一下,刀太锋利了,还来不及感觉疼痛,只有理性在告诉她:那个让她每天都提着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这一刻她的头脑还是清醒的,她意识到;楼下的人在等着她主持会议,而她很快就会坚持不住,她会瘫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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