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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洞-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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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王明吃惊地提高了声音。亮亮忙把手指放在嘴上,示意王明小声。
厨房里,王丽敏慢慢抬起脸。“就是因为你是个警察,振汉。
我反正今天给你说清楚,我下岗了。往后,你看这日子怎么过下去?亮亮怎么过下去……”
刘振汉登时怔住,过了一会自语般说道:“去年……你不还是先进工作者吗?”
王丽敏粲然一笑:“你不也是全市优秀人民警察吗?说让你轧马路,不也是得去!”
刘振汉有些恼火。“你们厂领导为什么要这样?”
王丽敏幽幽说道:“他们为什么拿我开刀你应该知道。”
刘振汉突然明白了。“是不是因为去年我们去抓了你们招待所……”
王丽敏轻轻点头。“招待所是厂长亲戚承包的,去年扫黄你们去抓了人之后,厂长不是到咱家来了两趟吗?就是想让你通融一下把人放了。结果每次都让你给说走了。当时我就料到肯定会有事情,你的刑警支队长一撤,他就放出了风,要整治我,这不……”
刘振汉脸本来就黑,现在更是气得黑里发红。他大声道:“这不是打击报复吗?我找他们去!”
“你找谁去?”王丽敏没好气地揶揄。“你现在是个小巡警,他们根本就不会把你放在眼里,别自找没趣了!”
灯突然又灭了,两人在黑暗中无语对视着。
等了一会,仍不见灯亮。刘振汉忍不住了,道:“你看咱们这电,我瞧瞧去。”
王丽敏拉住他。“别人偷电你去充什么大头?不去,看他们能耗到什么时候。”
黑暗中,王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着刘振汉和王丽敏的对话,脸色越来越阴沉。他把手里的茶杯往茶几上一放,站起身子,欲往外走。亮亮扯住他说:“别去,王明叔叔,得从二楼那家进去修,他家老没人在。电闸又特高,好多人摔下来过。”
整座楼无声无息,死一般沉寂。
6
龙腾集团总经理室里,电话铃声响过之后,桌子上的传真机开始自动工作起来。一份写着贺清明简历的资料从传真机中缓缓吐了出来……
这时候门开了,张峰匆匆走进来。他从传真机上拿下传真,扫了一眼,便快步走了出去。
董事长室在大厦的顶层,是一个半圆形的房间。弧形的一面是巨大的落地窗,罩着厚厚的紫色围幔。室内很昏暗,只有左右两侧的壁灯亮着。聂明宇此刻正坐在老板桌后打电话。
随着敲门声,张峰急步走进。
聂明宇对着话筒道:“谢谢您,我明白了。他说完慢慢放下电话。
“董事长,贺清明的资料搞到了。”张峰把几页传真纸放在聂明宇面前。
聂明宇拿起传真仔细地看起来,说道:“人民大学?这小子竟然是我的校友!”
张峰不好点明人家是在校毕业生,而他是函授生。迎合着说:“这就好了,虽不是同窗,但同校的情谊还是管用的。”
聂明宇一边看着材料,一边缓缓说道:“张峰,刚才我接到电话,市委正在开会,要市公安局立案查匿名信。”
“啊?”张峰脸色唰地变了。
“这个时候,你给我捅了这么大的漏子。”聂明宇抖抖手中的材料“有人想整我,正愁找不着把柄呢!”
张峰额上沁出了冷汗。
“你看怎么办吧,我的张总经理?”聂明宇掷下材料,揉了揉太阳穴。“真要是立了案,查出来,咱们全都得死。三十六辆奔驰,每辆两万八美金,是个捅天的案子了!”
张峰哆嗦着嘴唇说:“董事长,给我五天时间,我一定拿下贺清明!”
聂明宇摇摇头。他抬头看看张峰,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两天。”
张峰咬着牙说:“两天!两天内搞不定贺清明,董事长,我自有办法,决不连累您!”
聂明宇意味深长地沉声道:“有些事现在只有你才能知道。”
张峰重重地点头。“董事长,我明白!”
电话又急促地响了。聂明宇拿起话筒:“嗯,我是。什么?真的吗?嗯,知道了。”他沉重地放下电话。
张峰看着聂明宇忧郁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董事长,怎么了?”
聂明宇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缓缓拉开窗帘,灯火璀璨的夜景扑入房内。他静静地伫立着。
张峰又走近了几步:“董事长……”
聂明宇抬起手,示意他不要讲话。他脸色严峻,凝视着脚下流光溢彩的街道,久久沉默着。过了好大一会,他才转过头来,对张峰道:“明天,公安局便要调查匿名信的案子,主办人是刘振汉!”
“太好了!”张峰显出激动。“他不是巡警吗!调回刑警支队了?”
“,你不要高兴得太早。”聂明宇摇摇头,若有所思地踱着步。
“那些人想拍我父亲的马屁,以为把振汉找过来办这事是对得起咱们。也许只有我知道。如果真的是刘振汉查这个案子,那就真的不妙了。”
张峰有所领悟地点点头。
“你抓紧时间见见那个贺清明,千万不能让他把案子移交给市公安局!”“明白。我立刻去办!”张峰说罢,转身大步走出门外……
二里街住宅楼仍然是一片漆黑。王明和刘振汉从门洞里走出来,王明抬头看看三楼的闸盒,骂道:“妈的,谁设计的,这么损。有梯子吗?”
刘振汉摇摇头,看看大家谁也不动,自己欲上去。王丽敏眼一瞪:“刘振汉,你再充大头?上次摔的伤还没好呢,你敢上去试试?”
王明转身便走,边走边说:“我去找个梯子,顺便给派出所打个电话。”
刘振汉对王丽敏道:“有什么不合适,回家咱们再说。”说罢,突然动作奇快地爬上二楼凉台,在人们的惊叫声中顺着水管攀上三楼。
王丽敏又担心又生气地叫喊:“小心点!”然后转脸对着众人说:“谁干了歪门邪道,也摸着心口问问,你们合适了吧”说着拉过亮亮。“亮亮,快去找你王明叔叔!”
刘振汉几个高难度动作终于爬到三楼墙壁边,换上了保险丝。
整栋楼的灯刷地亮了。人们长出一口气,纷纷赞扬着。王丽敏无奈地看着上面的刘振汉。
回到屋里,王丽敏把酒和酒杯摆放到餐桌上。刘振汉满身是灰地走了进来。王丽敏嘟着嘴不看他。
刘振汉笑笑说:“别生气丽敏,不也是为咱好吗?”
王丽敏嗔了他一眼:“好好!我知道是管不了你的。你个蔫人心里硬着呢!”
刘振汉脱下外衣,“你就少说两句吧,当着王明,多少也得给留点面子”
“王明怎么了?他可是我的亲弟弟,没让他帮着我克你,已经便宜你了!”王丽敏忍不住捶了丈夫一拳。
亮亮这时跑进来。王丽敏问儿子:“王明叔叔呢?”亮亮在餐桌边坐下,拿起筷子。“王叔叔走了,他让我告诉爸爸,身手还行。”
刘振汉和王丽敏相互埋怨地对视了一眼。
电话铃响了。刘振汉走过去拿起话筒:“喂,我是刘振汉。是局长。什么?您再说一遍。我明白了……您让我想一想……”他表情复杂地挂了电话。
王丽敏疑惑地看着他问:“是庞局长!他找你是什么事?”
“他说……决定恢复我的刑警支队长职务。”
“你应该高兴呀!又可以到外面去野了……”
刘振汉却是忧心忡忡,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你不知道,他说调我回去是查匿名信的案子。可是……”他突然打住,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第二章
1
东方一抹黛色的地平线上,蓝天澄明,几片朝霞如初燃的火炬。市公安局局长室里,庞天岳戴着老花镜,正翻看着一份文件。
听见敲门声,庞天岳并没有抬头,只是沉沉地说了声:“进来。”
刘振汉低眉顺眼地走进来,说:“劳动法规定八小时工作时间,一大早就电话不断,催命似的,还让不让人休息?您不能老动不动就把人揪过来。我还有老婆孩子呢!”
“哟喝,长脾气了你!”庞天岳走过去亲热地勺了刘振汉一巴掌。
刘振汉没好脸色地闪身躲开。“我马上还要去扫马路,有事请领导尽快发话。”
庞天岳指指办公桌前的沙发。“坐坐,就在这儿休息,我给你泡茶,够意思了吧?”他边笑着说边给刘振汉沏茶。
刘振汉坐下。“你可别这样,我更怕,非有大事不可!”
“还真叫你说中了!”庞天岳把一封信丢到刘振汉面前的茶几上。“你先看看。”
刘振汉拿起信浏览了一遍。“匿名信?就是您说的那封信?”
“嗯!”庞天岳把茶水放到刘振汉面前。
“您换人吧,我不想干。”刘振汉把信递还给庞天岳。“您昨天晚上打过招呼后,我几乎一夜没合眼。我跟聂明宇是发小,打文革聂书记下放到我们老家,我们就在一起了。后来又一块当兵,一起上了战场,那才真叫相濡以沫呢!”他抿了一口茶,“您知道的,我从部队复员后,上警校、进城、户口都是他父亲帮的忙。要不是聂叔,我现在还在海边打鱼捞虾呢。所以,根本就轮不到我来查这事。真的。您最清楚我跟聂家的关系,您说这活我干得了吗?”
“我当然知道,那时候我是警校校长嘛!”庞天岳在办公桌后坐下。“你当年进警校,就是聂大海写的条子,要不,我还真不能收你。”他说着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你那两笔蛤蟆字,能当警察?”
说起往事,刘振汉不由得笑了。“老校长,咱字是差了点,可别的成绩优异,也是过了录取分数线的。”
“优异个屁。除了语文、政治和专业成绩还凑合,英语、数学一塌糊涂!”庞天岳白了刘振汉一眼。然后双手交叉支住下巴。“我知道你还有抵触情绪。对不对?”
刘振汉苦笑一声,道:“庞局,说实话,刚把我调去干巡警时,我是想不通。可是现在我全通了。巡警工作并不比刑警轻松,管理好面上的社会治安,也十分重要。再说,我这十来年干刑警,欠媳妇孩子的也太多了。所以,退下来多陪陪他们,挺高兴的。依我看,调查个案子什么的,您还是让王明这些小伙子多扛扛大梁,多给他们些锻炼的机会,他们能行。”
庞天岳默默地盯着他:“冲着我,你也不愿意干是吧?”
刘振汉态度很坚决。“冲着谁,我都不能干!”
“我看,还是为到巡警支队记仇了。”庞天岳试图再次激激他,逼他就范。
刘振汉偏不上他的套。“您误会了,我打心眼里就不想干。聂明宇是我的生死之交。以前我没跟您讲过,在战场上他为了救我,到现在身上还有俩弹头没拿出来。每次上飞机,安检都恨不得把他抠出来。一个能为别人付出生命的人,还能干什么坏事?这个案子,您爱找谁查就找谁查,我反正不管。”
庞天岳晃着身子。“是哟,情在法面前是老大哩!”刘振汉站起身就要走。
“站住!你这个混蛋!”庞天岳火了,大吼一声。他脸上看不出是真怒还是假怒。
刘振汉垂头不语。
庞天岳霍地站起。“我现在不是在和你商量回不回刑警支队,也不是看你的脸色再决定查不查。我一大早把你叫来是宣布一项市委常委会议的决定!”他气呼呼地打开抽屉,拿出一张纸,戴上老花镜,念道:“撤销刘振汉同志的处分,恢复刑警支队支队长职务。
责令其组织警力在一个月内彻底查清匿名信中有关问题,并由市公安局向市委作出书面报告。”
刘振汉蔫了,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庞天岳严肃地问:“听明白了没有?”
刘振汉机械地点点头。
“表个态吧。”庞天岳注视着他。
刘振汉还是不说话。
“现在告诉我,干还是不干!”庞天岳重又坐下,提高音调问。
木已成舟,刘振汉明白很难解脱掉了。他慢慢地坐回到沙发上,一脸坏笑地抬起头道:“回来当支队长我同意,查聂明宇的事还要容我再考虑考虑。”
“你难做是吧?”庞天岳看得出是真生气了。“我原以为你刘振汉是狗改不了吃屎,只要让你当刑警,什么都会干。看来,还是我认错了人。”
“不,不,局长。明宇这个案子,我实在不想查。要不,您先告诉我,您相信他真会犯这匿名信上写的事吗?”刘振汉仍然别扭着。
庞天岳站起身,走到刘振汉对面坐下。“你真是个猪脑子。我费了这么大心血把你弄回来容易吗?你先答应下来,查就查么,没有的事总不能硬往人家身上安。最后不还得靠事实和证据讲话吗?你真是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他说着用报纸在刘振汉脑袋上乱敲。
“嗯,是这个理。”刘振汉似有所悟,接着又不无顾虑地说:“我们可是兄弟相称,您不怕传出去有不避嫌的指责?”
庞天岳笑笑,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刘振汉从局长的笑里,似乎察觉出某种不便言明的东西,心里又不免忐忑起来……
海关缉私处处长贺清明正在整理着桌子上的文件,然后拿起公文包,准备离开。正在这时,电话响了。他看了看来电显示,连忙拿起话筒:“喂,丹丹呀……”
话筒里传出女儿的声音,问他什么时候回家,要不要先煮点面条。贺清明忙道:“不用,我马上就回去,你等着,我来做饭。”
“好的,我等着您。爸爸,你帮我联系学校了吗?”贺丹丹的声音里带着期待。
贺清明顿时痛苦起来,愁眉紧锁。他的女儿自小得了小儿麻痹症,没有生活自理能力。妻子在她三岁时,遇车祸身亡。女儿是他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也正因为这,他至今未再结婚。女儿已上初中,从北京随他过来天都后一直未能找到愿意接收的学校。
他无法责怪校方,因为女儿确实没有生活自理的能力。他这时只好含糊其辞地对女儿说:“丹丹,对不起。爸爸刚上班,特别忙。等等好吗?爸爸一定尽快帮你联系。”
话筒里传来丹丹的啜泣声,接着是电话挂断的声音。贺清明发了会呆,准备拿帽子。副关长刘建义这时走了进来,说道:“清明,准备下班了?”
贺清明点点头道:“刘关长,我正有事情要向您汇报,上午一直没找到您。昨天下午在天都港码头查获了三十六辆走私奔驰车。
我把情况写了一份材料。”他说着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沓纸,递给刘建义。“就是这些,您看看?”
刘建义接过翻了翻。“好,我回去再细看。走,中午一个朋友请客,正好一块去吃吧。”
贺清明推辞说:“刘关长,我不……不太喜欢这种场合。而且,我女儿还在家等我回去做饭呢。”
刘建义道:“我让司机过去,把你女儿也接过来一块吃。”
贺清明忙摇头说:“不了,不了,她还小。”
刘建义搂着贺清明的肩膀。“清明,吃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认识一些朋友。像你这样从机关下来刚到天都工作,建立一些关系是非常必要的,这也是工作。”
贺清明还保持着文人的书卷气。“咱们海关是垂直管理,关系不关系的似乎并没什么重要。”
刘建义被噎了一下,心中很不满。但他还是很快调整过来,笑吟吟地说道:“说你是书生吧?走走!做领导干部的,应该什么场合都要适应!”说着,连拉带拽地把贺清明扯出了办公室。
贺清明初来乍到,不好再驳顶头上司的面子。他苦笑着说:“那我给女儿打个电话,让她自己随便吃点。”
刘建义高兴地拍了他一下。“这就对了,革命就是请客吃饭嘛!老像个娘们儿似的婆婆妈妈还能干什么大事……”
2
老城区向阳巷的一个大宅院里传出一阵阵争吵声。一卷行李从一扇门里被抛出。肖云柱和他的拜把兄弟黄毛跟着慢悠悠地走出来。一个老人在后面叫骂:“你给我滚!刚回来一天,不琢磨着怎么干活挣钱找个媳妇好好过,又和这帮混蛋搅和,害人还没够啊?我作什么孽了,生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滚,永远都别再回来……”
肖云柱看看黄毛,低头无语。黄毛受不住了,转身道:“肖大爷,我就是知道我哥今天回来,过来看看他。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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