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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明 (校对完结)作者:知白-第4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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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这个时候,阿史那重礼带着的五千轻骑星夜兼程杀到了铁勒人的家园。

骚扰铁勒人,让他们不敢放心大胆的休息。

用刘弘基的话说,这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就在不久前,是铁勒人轮番追击让突厥人几天几夜没能休息。

而此时,穆里奇的人马距离突厥王庭已经不足五十里。三万铁勒精锐骑兵,已经举起了屠刀。在他们面前就是突厥人的根基之地,只要王庭被攻破,那么就算阿史那朵朵还带着人顽抗,又有什么意义?

双方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处。

突厥人去屠戮铁勒人的家园,而铁勒人则去偷袭突厥人的圣地。

……

黄河以北

已经攻克了十余个郡县的燕云军在天寒之后将攻势放缓,被徐世绩压得喘不过来气的夏军也终于能松一口气。在黄河南岸,窦建德亲自率领的四十万大军连战连败,最终不得不在张亮率领二十万江都兵赶到的时候退回河北。这一战窦建德非但没有救下王世充,反而损失了十几万人马。

在这之后,攻守双方的位置便互换了过来。

徐世绩指挥燕云军,在陈雀儿水师的协助下大举攻入河北。因为燕云军水师的绝对强大,河道上的统治权从一开始就没在夏军这边。以至于趁着燕云军渡河这样突袭的好机会,窦建德都无法派人去做。

燕云军水师先是封锁了河岸,水师的大船在北岸连成一片组成了水寨。在数万名水师弓箭手的防御下,夏军根本就靠近不了黄河!只用了不足十天的时间,徐世绩麾下汇合了几支人马的数十万大军便渡过了天堑。

张亮带兵二十万而来,李道宗手里有十万唐军,宇文士及有兵马十余万,再加上陈雀儿水师,还有达溪长儒的两万本寨兵,徐世绩麾下的人马兵力总数将近五十万。如此规模的人马倾力北上,便是在河北经营了数年的窦建德也几乎抵挡不住。

但天寒之后,黄河上部分河道竟然出现浮冰,为了保证水师实力不受损,陈雀儿带着大部分战船返回了巨野泽休整。

留下的部分战船,也只是护送运粮的船只。

幸好李闲在稳固燕云寨之初,便在领地内屯田养民。十年下来,各地的屯田收获颇丰。再加上燕云军控制着黎阳仓,兴洛仓,粮草方面并不需要担心。

在府衙的大堂里,火炉烧的极旺。屋子里的温度和外面天差地别,让人不想走出去。坐在帅椅上的徐世绩低头看着舆图,用炭笔在将几个重要的位置勾勒出来。

“入冬之前战事虽然顺利,但罗艺率军北上之后,涿郡的守军堪堪自保,难以南下策应咱们。若是到明年开春的时候草原上的战事还没有结束的话,进攻起来并不十分容易。”

徐世绩放下炭笔,揉了揉发酸的眉头说道:“窦建德在这个时候偏偏还明白过来了,将兵权尽数交给了王伏宝。”

张亮想了想,问坐在身边的谢映登道:“军稽卫在很久之前就在王伏宝身边布置了人,能不能想办法除掉这个家伙?”

谢映登道:“王伏宝这个人极谨慎,自从上次军稽卫将程名振将军带回来之后,他便很少容得外人接近。而且此人性子淡泊,府里根本就没有几个仆从,还都是他手下的老兵,想混进他身边,不容易。”

“招降难,杀亦难……难道没有别的办法?”

“明年春暖之前,若是王伏宝不能掌兵的话,窦建德手下已经没有人能打,大军北上遇到的阻力也就小的多了。”

宇文士及说道。

“不能从王伏宝身上下手,那就从别人的身上下手。”

谢映登道:“我已经安排了人接触在洺州埋着的密谍,当初王启年在洺州的时候留下了不少棋子。窦建德这个人看似心胸开阔,实则谁也不信。他恢复了王伏宝的兵权,只是因为他无人可用。若是曹旦不死,他宁愿用曹旦也不会用王伏宝。”

“杀人何须用自己的刀?”

徐世绩笑了笑:“这种事,还是你们军稽处的人做的拿手。”

他顿了一下说道:“只是王启年和吴不善都已经不在洺州,军稽处里难道还有别人能如他们两个一样?”

“军稽处里从来不缺做大事的人。”

谢映登笑了笑,眼神里透着自信。

“不过这次去洺州的人,很特别。”

……

“法师,真是多亏了你。”

窦建德的妻子曹皇后揉着心口说道:“这天一寒,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心口里就如堵着一块石头似的,喘不过来气。若不是法师妙手良方,我还不知道能不能熬得过这个冬天!真是上天垂怜,让我遇到了您。”

在曹皇后对面软榻上坐着一个女道姑,看样子也就三十岁年纪,眉目清秀,面容姣好。尤其是她的皮肤很粉嫩,嫩的就如同婴儿的肌肤一般。偏偏是这样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尼,据说已经八十几岁。

听曹皇后说完,这女尼甩了一下手里的拂尘道:“是皇后您的福缘深厚,又有陛下紫微星护佑,只需调理几日就好。皇后您的身子只是微恙,无需担心……只是……”

“法师,莫不是还有什么病灶?”

曹皇后急切问道。

“病灶不在皇后您身上,而在别处?若是这隐患发作起来,只怕不只是皇后您,便是陛下也会……”

曹皇后吓得面无血色,连忙站起来躬身道:“请法师赐教。”

“有妖孽在南方横行,侵扰大夏富庶平顺之地。百姓受苦,大夏国基动摇……贼兵攻过天堑大河便势不可挡,这并不是因为贼兵强大……难道皇后您就不觉得,贼兵进展的太顺利了些?”

这道姑摇了摇头叹道:“怕的不是外敌,而是内鬼……若是因为这内鬼,大夏国将倾……就算我能治好皇后您的顽疾,也无回天之力。”

“皇后。”

这道姑将手里红色拂尘一摆:“莫非您还不知道,您兄长为何会在东都惨败被俘生死不知?”

红色拂尘在曹皇后的面前飘过,如同泼出来的一片血迹。

“皇后之疾,其实是因为担心所致。若大夏得胜,皇后这病无药自愈。而若想大夏根基稳固,千秋万代……治的不是身,而是制敌。我推算过,若是不能在明年春暖之前将这祸星避开,大夏国将不国。”

“内鬼是谁?在什么地方?!”

曹皇后声音微颤着问道。

道姑神秘兮兮的说道:“在皇后看得见的地方,也在看不见的地方。”

说完这句话,见着萧皇后难看之极的脸色。这道姑在心里笑了笑,心说原来自己真有做神婆的潜质啊。

第七百六十八章 雪浪

洺州

顺朋客栈

二楼上所有的上房都被人包了下来,住着一位富商和他的随从,这位富商看样子是个四十几岁的精壮汉子,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生意的,但出手很豪阔,这几日光是打赏店小二的银子都比小二两年的工钱还要多。

而在这位不知道做什么生意的富商包下整个二层之后不久,一位由宫里面的侍卫亲自护送到客栈的道姑也住了进来。富商就算再不情不愿,也惹不起官府的人,只好把二楼的上房让出来一间,也不知道那道姑什么来头,竟是和宫里面的贵人走的甚近。

人们都在揣测,既然有这样的身份地位怎么不干脆就住在宫里。何必非要住到客栈里来?

可好奇归好奇,当因为当日的一点小争执,这道姑出手将那富商的七八个随从自二楼丢下来之后,再也没人敢明目张胆的去盯着她看。

这道姑看不出来多大年纪,相貌秀美精致。看皮肤白皙似是二八少女,而风韵气质又带着一股成熟之美。

第一日,道姑和那富商闹出来些不愉快之后,官府的人出面压制了一下,警告了那富商。富商倒是没有再闹事,毕竟他这样的身份无法抗拒官府的压力。自此之后两个人倒也相安无事,只是见面谁也不给谁好脸色。

这客栈据说还是家几十年的老店,纵然是大隋末年风雨飘摇的日子也没有倒下去。有人说这客栈的老板是某个世家大户出身之人,手眼通天。也有人说这客栈的老板是当年资助窦建德起兵的人,虽然没有出仕,但却决不可小觑。

总之传言很多,到底如何谁也不知道。

天气虽然有些阴沉,但洺州城里人来人往。虽然燕云军已经打下了大夏十几个郡县。但在大夏都城洺州城里,百姓们却没有什么紧张之感。大街两侧的店铺还是照常营业,走街串巷的货郎吆喝的声音依然清亮。青楼酒楼赌楼的生意依然很好,富家人和贫苦人的生活依然如常。

烦心的是宫里面的那位皇帝,是大夏朝臣。

百姓们似乎并不如何担心自己的命运,其实说来也没什么。经历了十几年的乱世,百姓们对于从属看得早就淡然如水。他们不会坚定的认为自己是谁的臣民,谁做皇帝都需要臣民,谁做皇帝他们都要缴纳赋税,他们其实并不如何在乎谁是统治者。

大隋之初二十年,百姓们都有一种深深的骄傲感。因为他们是大隋的百姓,是天下第一大国的百姓。他们自然骄傲,而乱世之后,这骄傲早就被丢进了臭水沟里。

顺朋客栈的生意一直不错,店大而不欺客,收费合理,而且干净。

南来北往的行商,只要手里的余钱够使都会选在在顺朋客栈住下。而那身材雄壮的富商包下了几乎整个二楼上房,这可也是不多见的大手笔。

所以客栈的掌柜和伙计对这位大主顾都很讨好,而对那位独居于此的道姑则更加的尊敬。

夜色临世,大街上的喧闹渐渐消散。

顺朋客栈里的客人们绝大部分都已经睡熟,客栈大堂里,值夜的小伙计趴在桌子上也睡的香甜,没人注意到有几个黑影轻飘飘从外面翻上二层楼,为首的黑衣人在靠里面的那个房间窗户上轻轻敲了几下。

窗子吱呀一声打开,为首的黑衣人轻灵一跃便进了屋子。剩下的几个黑衣人四下里散开戒备,隐身于暗处根本就难以发现。

黑衣人进了房间之后,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垂首站着,态度恭谦。

“卑职军稽处二部小档头程冬雪拜见……”

这个人显然是愣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面前这个女子。

面前坐在椅子上的这个女子在燕云军中地位尊崇,便是朝中重臣也要客客气气说话。可偏偏没有一个官面上的身份,真要抡起来,程冬雪倒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犹豫了好一会儿,搜肠刮肚的想着合适的词汇。

“首领”

程冬雪憋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不算太别扭的称呼。

一身道袍的女子笑了笑,容颜如花:“你们这群军稽处的小家伙们,不是一个个都聪明伶俐的么,怎么连个称呼也想这么久?”

见程冬雪脸色尴尬,这道姑摆了摆手道:“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程冬雪……这名字倒是听着像个女子。”

黑袍人一怔,将脸上的黑巾拉下来道:“卑职就是女子。”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嗓音也变了。之前沙哑粗重,显然是刻意为之。

道姑愣了一下,忍不住赞道:“都说军稽处里人才济济,倒真是不可小觑。这变化嗓音的本事,不是谁都能做到。如你这般逼真,更是难上加难。更想不到的是,军稽处里竟然还有个档头是女子。”

“军稽处之前的大档头,也是女子。”

程门雪低声道。

“说的也是!”

道姑笑了笑:“谁说做大事的就非得男子不可……找你来,是想了解,如今在洺州的军稽卫有多少人,宫里面,官府里,夏国军中,都有谁用的上。”

……

宫城

御书房

曹皇后面如寒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大夏皇帝窦建德眼睛里都是愤恨。整个大夏朝廷的文武百官,甚至整个洺州城里的百姓都知道皇帝惧内,当初窦建德打算收了杨广的皇后萧怡甄,便是曹皇后在朝堂上一阵大闹让皇帝打消了这个念头。那个据说貌美如花的萧皇后,更是被她狠狠的扇了两个耳光。

一直以来,窦建德对自己这个妻子确实有几分惧怕。虽然如今已经贵为皇帝,可怕老婆这种事和地位关系真的不怎么大。

“这件事朕不是已经派人彻查过了么,是曹旦轻敌冒进中了燕云贼的埋伏。宇文士及那个小贼的脑袋,朕早晚砍了给曹旦报仇,你今日又是听了谁的胡言乱语,又把这事拿出来说。”

“怎么!”

曹皇后瞪着窦建德说道:“我大哥不明不白的死在外面,还不许我问了?你说彻查,那你告诉我是谁去查的,查到了什么?当初大哥好端端的带兵出征,他麾下带着的又是数万大夏最精锐的士兵,怎么可能败的那么轻易简单?若不是有人出卖了他,宇文士及那小贼怎么可能知道大哥的行军路线?”

“你到底想说什么?”

窦建德有些不悦的说道。

“我想说什么?”

“我们曹家对你难道亏待了?大哥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自起兵之初就跟着你,鞍前马后的帮你做事。现在大哥惨死已经半年有余,你却始终不肯给我一个交代!”

“朕不是说了么!早晚杀了宇文士及那厮!”

“不只是宇文士及!”

曹皇后咆哮道:“军中必然有叛徒内奸,我决不信宇你所说的,是大哥轻敌冒进……大哥从军十几年,纵然算不得良将,难道就是个一味鲁莽无知的莽夫了?若不是有人出卖了他,他怎么可能一头撞进燕云贼的圈套里!”

“朕查还不行?”

“陛下……”

曹皇后缓了口气说道:“臣妾不是逼着陛下您,也是为了大夏的基业考虑。陛下您想,若是军中真有什么奸细在,而且还身居高位的话,若是不将此人查出来……如今燕云军步步紧逼,万一此贼再次作祟……”

窦建德脸色一变,随即摇了摇头道:“如今前线上领兵的将军,都是对朕忠心耿耿的。尤其是王伏宝,朕起兵之初他就随朕东征西讨。便是朕错怪了他将他拿入大牢,他也没什么怨言。至于独孤秀,苏志等人,更是朕亲自教导提拔起来的,怎么可能被判朕?”

“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曹皇后道:“陛下,万一正是您信任的这些人中恰好有叛徒……”

“不可能!”

窦建德摆手道:“朕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话虽如此说……可陛下,有件事难道您没察觉有些怪异?我大哥率数万精兵南下,被宇文士及伏击兵败。就算大哥时运不济,可为什么有些人的运气就那么好?”

窦建德的肩膀微不可查的颤了一下,脸色阴沉的极难看。他知道皇后说的是谁,可如今除了信任那人之外自己还能用谁?

“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窦建德缓缓的舒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万一传出去,下面的臣子们人人自危,到时候只顾着自己留后路,谁还肯为朕效力?”

“朕会仔细的查,皇后安心就是了。”

……

武阳郡

魏县

大雪自昨日夜里就开始飘飘洒洒的降下来,一夜一日之后地上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站在魏县的城墙上往四下里看过去,漫无边际的白色让人觉得心胸都为之开阔起来。自古雪景就是诗人们咏赞的对象,守城的士兵们没有诗人那一肚子墨水,但也懂得欣赏,白皑皑的一片天地,看起来确实让人觉着舒服。

雪在第二天夜里依然还在飘着,只是比起白天来要小了不少。魏县县城上的守军是张亮麾下的江都军一部,三个折冲营,总计不到四千人。守将魏永是张亮在江都收服的人,曾经是杜伏威手下一员悍将。

徐世绩击杀杜伏威之后,便率军北返。张亮奉命往江都镇守,剿灭杜伏威的残余人马。魏永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张亮率军击败后投降了的,此人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但武力过人,有万军之中往复冲杀之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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