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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明 (校对完结)作者:知白-第5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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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谢陛下。”
曹皇后抹了一把眼泪道:“家兄九泉之下,也会感念陛下恩德。”
“行了……朕还有许多国事要处理。你若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就先回后宫去,若是实在憋闷,朕安排人护着你出宫去散散心。已经春暖,说不得园子里的花都已经开了,你也可以去走走。”
“陛下……莫非现在看见臣妾就心烦么?”
曹皇后凄然道:“臣妾只是惦念着陛下,所以才过来看看。”
窦建德听了又觉得心中不忍,走过去拉过曹皇后的手说道:“这些日子国事确实太过于繁忙了些,等过阵子将外敌驱走,朕会腾出时间来多陪陪你就是了。”
“陛下,臣妾今天来还有一件事要对你说。”
“你说。”
“臣妾前些日子识得了一位高人,也正是因为此人才能让王咆认罪。此人在渔阳郡盘山上隐居多年,深得道法。陛下若是有什么不解之事,可以与此人商议……”
“朕还有许多国事没有处置,稍后再见那异人就是了。”
窦建德皱眉摇了摇头道:“你先替朕好生款待就是。”
曹皇后还想再说,窦建德却已经转身往书桌走了过去。曹皇后只得叹了口气,转身出了御书房。她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等候的张婉承,有些歉然的说道:“陛下今日正忙,等晚些时候我再带你过来就是了。”
“陛下要治理国家,自然是极忙的。”
张婉承笑了笑,刚要说话忽然听到身后一声惊慌失措的大喊。
“不好了!叛军杀进来了!”
……
夏侯不让看着如潮水一般涌进城门的叛军,手心里紧张的都是汗水。他身后几个将领也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正在这时,裴矩顺着马道大步跑了上来。遥遥看见夏侯不让,裴矩一边疾走一边大声喊道:“大将军快下军令,约束部下人马不要阻拦大军进城!”
“可……”
夏侯不让快步迎过去说道:“可总要有个借口才是吧!”
裴矩气喘吁吁道:“这个好办,你现在就派人往城中大营下令,就说朝中有人作乱,大营兵马一律不得轻易外出。只说你亲自带人进宫护驾,其他人等胆敢靠近宫城者一律格杀勿论将明。”
“仓促……太仓促了些。”
夏侯不让担忧道:“宫中尚且还有禁军五千,皆是自各军中精选出来的百战士兵。王伏宝就凭着他那万把人,万一失手了可怎么办?”
“此事你放心就是了,城外二十里处还有十万大军等着。王伏宝已经派人传令,不需一个时辰城外大军就能进城!”
“裴大人!”
夏侯不让语气有些发颤:“若是今日这大事不成,可是你害惨了我!”
“我自己还不是已经上了船,再想下来难如登天!”
裴矩安慰了一句,随即转身又往城下跑去:“我还要赶去宫城,我与兵部尚书陈政也已经约好。兵部绝不会出调兵的令牌,只要城防人马不参与,仅仅是宫城里那些禁军根本不足为虑!”
“希望如此吧。”
夏侯不让无奈的叹了口气,一瞬间就好像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似的。
裴矩也不敢耽搁,在亲随的保护下急匆匆往宫城方向赶去。而此时王伏宝已经带着人马尽数杀进了洺州城内,顺着大街一路直接往宫城方向进攻。城中虽然尚且有十万精兵,可今日这事太过于突兀,兵部和守备大将军夏侯不让又没有军令下来,城防士兵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很快,叛军便杀到了宫城外面。
“清君侧!诛奸佞!”
叛军一路高喊着口号,犹如决了堤的洪水一样将宫城困住。此时宫墙上的禁军已经戒备森严,叛军一靠近立刻一阵箭雨泼了下来。窦建德定都洺州之后,第一件事便是修建宫城。这座皇宫虽然比不得长安和洛阳大隋的宫城,但宫墙宽厚高大,还修建了不少箭楼,叛军若是想攻进去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外面的人立刻止步,不然格杀勿论!”
城墙上的禁军大声喝令,密密麻麻的硬弓瞄准了下面。
戍卫宫城的是将军窦从善,是窦建德收养的义子。窦建德长子死于大业末年杨广征伐高句丽往辽东运粮的路上之后,他便收养了一个孤儿。可毕竟不是自己所出,并不十分信任。他登基之后,也只是封了这义子一个县侯的爵位,竟是没有封公封王……这戍卫宫城的将军虽然权重,却也不过是个从四品的郎将罢了。
但窦从善却极感念窦建德收养自己的恩德,对窦建德历来惟命是从。
“城墙上可是窦从善!”
王伏宝换了一身金甲,骑了一匹颇雄壮的突厥名驹仰头往上观望:“我乃平南大将军王伏宝,得了陛下密旨回都城清理叛逆奸佞!你速速打开城门,不然休怪我麾下儿郎刀枪无眼!”
“奸佞?!”
才二十六七岁的窦从善冷哼一声道:“王大将军,你倒是告诉我,谁是奸佞!将陛下密旨拿来我看!”
“父亲!何必与那厮这么多废话!”
王咆催马向前大声喊道:“今日已经杀进了都城,生死成败在此一举!你们也皆知道今日做的是多大的事,若是成了,个个功名利禄享受不尽。若是败了,你我同样死无葬身之地!攻下皇城!杀!”
叛军的弓箭手立刻瞄准城墙上的禁军开弓,羽箭密集的如同飞蝗一般。很快,城门上的木楼就被白羽铺了一层。
“快!”
窦从善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叛军,急切吩咐自己亲兵校尉何奎道:“你立刻赶去御书房,叛军自南门杀入,北门料来无事,你护着陛下皇后先退到北门去,待陛下收拢了人马再杀回来,叛军兵马并不甚巨……快去!”
“喏!”
何奎应了一声,不敢耽搁立刻带着几百人往万春宫大殿方向奔了过去。
……
顺朋客栈
张仲坚猛的一拍桌子道:“管它那许多做什么,婉承还在宫里,王伏宝的叛军若是杀进宫城婉承就危险了……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消息接应,我现在就去万春宫!”
“老爷子!”
吴不善连忙上前将张仲坚拦住:“万春宫所有宫门都已经闭了,你怎么进得去?再说,万春宫外面都是叛军,就算您能进城,您却连城都靠近不了!”
张仲坚顺手拿了一柄横刀别在身后,看着吴不善极认真的说道:“我不管进不进得去,也不管万春宫外面有多少人。婉承在宫里,我自然要接她出来!”
“要接,总得想个法子接吧!”
王启年也拦在张仲坚面前急切道。
“想法子你们两个去想,我现在没时间想。”
张仲坚将身上的衣服整理了一下,大步往门外走去:“历来遇到危险的时候,她在哪里,我便在哪里……这一辈子就是这么过来的,我哪里有时间去想那么多?若是真到了危险时候她身边没有我在……会孤单。”
第八百章 红颜泪落
或许是十年动荡不安已经让百姓们对于兵祸已经变得麻木起来,从上午时候开始的厮杀并没有让洺州城内的百姓变得慌乱将明。大街小巷上看不到行人,各家各户都紧闭了门窗,普通百姓家全然不担心会受到波及,倒是富家大户不断派人出去打探消息。
太阳升到最高处的时候,叛军已经将万春宫围了个水泄不通。王伏宝在城外的十万人马也已经陆续进城,夏侯不让和兵部尚书陈政下令守军在大营中不许外出,所以叛军控制洺州的速度快的惊人,只短短半日,除了北城三座城门之外洺州城大部分都落入了叛军手中。
万春宫修建的极坚固,叛军攻了一个时辰依然没有冲破宫门。王伏宝令人往北城的皇家园子里砍伐巨木,做成冲城锤运到万春宫外。
城墙上的禁军见攻城锤上来立刻紧张起来,窦从善令人将这一面墙上的床子弩全都调转过来瞄准冲城锤,小腿粗细,丈余长短的巨弩呼啸而出。薄铁为羽,精钢为锋的巨弩可以轻而易举的将雄健的战马撕成两半,若是撞击在士兵身上只怕立刻就能轰成碎肉。
数百名持巨盾的叛军士兵组成盾阵,护着推冲城锤的士兵缓缓往前移动。数千斤沉重的巨木被粗大的锁链挂在架子上,随着行进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因为时间仓促这冲城锤做的也极简陋,没有轮子,只能在支架底座下面垫上滚木前行。这样一来,本就笨重的冲城锤行进的速度变得更加缓慢。
城墙上十几座床子弩持续发威,盘索发出的声音如同钢锉在骨头上摩擦的声音一样刺耳将明。
巨弩接二连三的轰进盾阵中,一人多高的巨盾在重弩面前单薄的如同一张白纸。
一支重弩狠狠的砸在一面巨盾上,咔嚓一声,才一接触这面巨盾就被重弩崩碎。持盾的士兵虎口崩裂,手臂上才觉着一阵震痛人就已经向后飞了出去。重弩轻易的崩碎了盾牌,又更加轻易的撕开了盾手的胸甲,将盾手贯穿之后挂着尸体继续向后疾飞。
后面的士兵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却无处躲藏,只一个恍惚,这支重弩就挂着四具尸体又狠狠的撞击在青石板的地面上,钢锋和石板相撞擦出一流晃目的火花。
一支重弩正撞在冲城锤巨木上,巨大的力度下,铁链被撞的荡起来,巨木向后撞了出去。后面推车的士兵躲闪不及被巨木正撞在胸口上,嘭的一声闷响之后,那士兵的胸口立刻就坍塌下去一个大坑,倒在地上的士兵嘴里溢出来一股浓稠血液,身子抽搐了几下眼看是不活了。
叛军指挥的校尉大声呼喊着,后续的盾手冒着箭雨和重弩的打击扑上去接替已经战死了的同袍。
战争的场面并不如何壮阔,可厮杀从一开始就惨烈无比。
城墙上的禁军弓箭手和城下叛军的弓箭手成了不共戴天的死敌,双方的羽箭密集到了在半空中相撞的地步。短短半个时辰之内,地上,城墙上,木楼上都铺满了一层白羽。羽箭打在青石板的地面上发出密集的清脆响声,其中还夹杂着士兵们中箭倒地的哀嚎。
进攻一个时辰之后,叛军在万春宫修德门外就损失了千余人马。在靠近万春宫的巷子里都是被救下来的伤兵,各家各户紧闭的门窗也挡不住伤兵们哀嚎的声音。
一个叛军别将顶着巨盾亲自冲了上去,指挥攻城的王咆立刻下令弓箭手攒射。羽箭密集的如同在半空中组成了一道铁拳,猛然轰击在了城墙上面。禁军士兵被压制的抬不起来头,借着这个机会递补上去的士兵快速的更换滚木推着冲城锤靠近了城门。
“不能让冲城锤靠过来!”
城墙上的窦从善大声喊了一句,劈手夺过来一张硬弓朝着那个叛军别将射了出去。羽箭极准,却没能破开厚重的巨盾。
“所有重甲!”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断喝在守军身后响起。
窦从善回头看去,只见身穿一身金甲的皇帝陛下阔步走上了城头。
“所有重甲步兵,全都在城门洞里集结。一旦城门被破开立刻顶出去,窦从善……你带人将宫里内库的粮草都搬来,城门若是被撞破,重甲杀出去之后便用粮食袋子将城门堵住!弓箭手分五百人到城下集结,接应重甲撤回!”
“万岁!”
“万岁!”
“万岁!”
守城的禁军看见窦建德亲自登上城墙,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而城下占尽优势的叛军一看到那身穿金甲的身影,气势立刻就一顿!
“朕倒是要看看,几个跳梁小丑凭什么来夺朕之江山!”
窦建德大步走到城墙边,看着城墙下面围着的叛军。虽然他已经许久不曾亲自上阵,但一代大豪的威势骤然间又爆发了出来。
“王伏宝!”
窦建德高声喊道:“你是来杀朕的么!”
……
当窦建德出现在城头的时候,纷乱嘈杂的场面顿时变得安静下来。双方的弓箭手不约而同的停止了放箭,而推动冲城锤缓缓向前的士兵们也停住了脚步。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个身穿金甲的老者身上。
窦建德已经五十岁了,不再年轻。
但他十几年杀伐的锐意还在,眼神中依然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普通百姓士兵对于皇帝本就有着一种天生的惧意,此时看到皇帝亲自上城,叛军的心里立刻就打起了鼓,甚至有人萌生退意。
“王伏宝,你刚才使人喊出清君侧的口号。那朕来问你,你要清的是谁,是君侧,还是君!”
这一声断喝如惊雷入耳,城下的叛军士兵们几乎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城墙上的禁军士兵却士气大振,纷纷以横刀敲打胸甲发出一阵一阵极有节奏的战歌。
窦建德扬起手臂缓缓下压,禁军士兵随即停止动作再次变得安静下来。
“陛下!”
王伏宝催马向前走了几步,仰头看着窦建德朗声道:“大夏这几年江河日下,一日不如一日。当初陛下威震河北,哪个敢敌?可如今呢!大夏的江山已经摇摇欲坠,外敌侵入,距离都城不足千里。是外敌太强吗!”
“不是!”
王伏宝抬起手指着窦建德说道:“是你太昏庸!这些年,助你夺了天下的忠臣良将一个个被你逼死,以至于现在军中找不出一个领兵的将才!若是殷秋石赞等人皆在,何至于被外敌欺辱?!陛下……你不反省自问,却依然宠信奸佞之臣。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国……”
窦建德抬手指天:“国是朕的国,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将明!”
“人有不臣之心,难道朕还要引颈待屠不成?王伏宝,朕知道你早有反心……只是朕念及你十几年功劳,所以不忍伤你。便是你那假子指证你有谋逆之实,朕也没有下旨将你诛杀而是命人将你带回都城辩解。想不到,你竟然敢带兵造反!”
“陛下!”
王伏宝冷哼一声道:“你已经老糊涂了……你只顾着贪恋自己的权威,你的眼睛里除了那张龙椅之外什么都看不到了,你且问问城上城下的士兵,他们哪个心里没有怨气!”
“告诉我!”
王伏宝手指窦建德大声发问:“你们想要什么!”
“除昏君,强国体!驱逐外寇,诛杀奸佞!”
王伏宝手下的亲兵们率先喊了出来,渐渐的,城下的叛军也将对皇帝的恐惧抛到了脑后。杀昏君的呼喊声如浪潮一般翻腾起来,震得城墙上的屋瓦似乎都在瑟瑟发抖。窦建德这些年在军中杀了太多的有功之臣,士兵将校,哪个心里没有怨气?
这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窦建德的脸色随即变得格外难看。
“叛徒,都是叛徒!”
窦建德的脸色变得越发狰狞起来,他猛的将腰畔的横刀抽出来指向王伏宝:“谁若能诛杀刺谋逆之贼,朕便封其为国公,食邑五千户!”
王伏宝一声冷笑道:“既然已经到了此时,也不需再遮掩什么……儿郎们!谁若第一个冲进万春宫,封大将军,赏千金!谁若是生擒那昏君,我愿与他结拜为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杀!”
王咆趁势大喊了一声,叛军的弓箭手随着一声令下纷纷将羽箭送了出去。城墙上的禁军士兵连忙将窦建德护住,不少禁军士兵被羽箭射翻从城墙上跌落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道婀娜的身影快速的跑上了城墙,不顾众人阻拦冲到城楼前面,满脸泪痕的她看着城下王伏宝撕心裂肺的喊道:“王伏宝!难道你连我也要杀么!”
……
“红线……”
当王伏宝看到城墙上那婀娜的身影,表情忍不住僵硬下来。他看着那张熟悉的俏脸,心里就好像突然被插进一柄刀子一样的疼。
“你下去!这里太危险了!”
他在马背上坐直了身子大喊,语气急迫。见身侧的弓箭手还有人放箭,王伏宝从马背上直接跃起来雄鹰一般落下,一脚将那弓箭手踏翻在地。那士兵也不知道被踏碎了几根肋骨,噗的喷出一口血一命呜呼。
“都住手!”
他厉声下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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