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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全本)-第1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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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还敢上门来拜本相?”张居正面色不善,遥遥朝着秦林凌空一指,登时霸气四溢:“那位可是姓秦的新晋锦衣佥事?”
第350章 坐而论道
所有的人目光都投到了秦林脸上,悄声议论,暗自猜测着这位锦衣佥事的身份来历,有的因他能被首辅帝师记挂而羡慕不已,但更多的则因张居正的态度,盘算着这小小佥事的下场:是首辅帝师一声令下,直接押入诏狱,还是革职拿问,充军三千里外远瘴地面?
秦林不慌不忙的迎过去,面带微笑不亢不卑。
见他腰上还挂着绣春刀,那些护卫仪从颇为紧张,齐刷刷长刀出鞘,横在张居正身前组成人墙,有个三品补服的护卫武官横眉立目叱道:“退下再进一步者死!”
“哎呀”一声惊叫,却是远处匆匆走来的张家三兄妹,见此情形急忙要过来阻止。
“不妨……”张居正摆摆手,他倒要看看秦林有何话说。
护卫退开,秦林走到张居正身前五步,忽地一振袍袖,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便拜,结结实实的磕下头去:“世侄秦林,顿首拜见世叔张老先生愿老先生身体康泰、福寿双全!”
敢情这两位还是通家世好?众官员、随从、奴仆全都傻了眼,因为秦林没有称官衔名号,而是世侄世叔的称呼。
有乖觉些的,已经开始盘算下来要打听打听秦某人的来历,和他拉拉关系,结交一下也是好的。
知道内情的张家两兄弟却是哭笑不得,张懋修啐了一口:“姓秦的泼皮,如此惫懒!”
张家和秦林哪里有什么世交?若要和张居正论交情,只好从张紫萱这里来推算了,呃,话说未成亲之前,女婿丈人往往互称世叔世侄呢!
而且什么“身体康泰、福寿双全”与其说是下官叩见帝师说的话,倒不如说像女婿拜见老丈人。
所以张紫萱藏在貂裘中的脸蛋儿,已是红霞从面颊一直染上了耳根,瞧着秦林那副惫懒样子,要气也气不起来、要恨也恨不起来……
首辅帝师张居正睁着一双眼睛,也被秦林弄得不知说什么才好,人家拜也拜了,还自居世侄晚辈,态度也足够恭谨,你说发怒吧,伸手不打笑脸人,就此放过吧,又觉着不对味儿。
张居正本来怒气填胸就待发作,此时也忍不住笑起来……被秦林这厚脸皮给气乐了。
这位当朝首辅自夺情之议后,改革措施越来越大刀阔斧,与各方顽固守旧的势力做激烈斗争,执政思路则用能吏不用清官,虽芝兰挡路亦必铲除,越发独断专行,若是秦林假装清高玩什么铮铮傲骨,必定当场惹得他大发雷霆,反而是像这样和他恶搞、开开玩笑,张居正心头怒气倒消了一小半。
“起来吧,你倒是脸皮厚,什么世叔世侄?”张居正失笑之余,又暗自思忖:无论如何,首辅帝师是不可能把女儿嫁出去给人做平妻的,世叔世侄就算了,饶你脸皮厚,如果是贤婿、泰山,咱们还是免了罢。
秦林笑嘻嘻地爬起来,又对张居正作了个揖。
跟着张居正的众位官员、僚属见此一幕,心头越发笃定:这秦某人与首辅帝师必定关系匪浅,否则岂能如此洒脱自在,当着众人就开玩笑?
张居正看看远处面露关切之情的三个儿女,尤其是俏脸遍生红晕的张紫萱,他忽然心念一动,冷笑几声,板着脸问秦林:“秦世侄,你近来学业可有长进?既来拜见,老夫便免不得要考校一二,你可不许推三阻四!”
在旁人看来,世叔考校世侄的学问,乃是应有之义。
张家三兄妹则是对视一眼,都有点无可奈何:秦林上次说他的改革思路与父亲有所不同,老头子这还记挂着呢!这不,现在旧事重提,秦林应对得体且罢了,若是有什么差池,嘿,新账老账一起算。
秦林倒是不慌不忙,拱手道:“小侄才疏学浅,但凭世叔指教。”
张居正看了看女儿,捋着黝黑的胡须嘿嘿一笑,对跟来的众位官员道:“列位臣工,本相这位世侄对为政之道颇有几分歪议论,咱们今日所议之事,便叫他旁听罢,待本相拿这做个题目,考校考校他。”
众位朝廷大员齐齐吃了一惊,本来听张居正和秦林说话,所谓考校无非是四书五经上的题目,没想到竟然是考为政之道,这就实在太看重他了试想大明朝当朝首辅亲自考校一个官员的治政理念,这代表着什么?
如果不是秦林年纪太轻、又是锦衣卫的武官,众人绝对要猜测他是否要入阁拜相了!
殊不知秦林倒是大大地松了口气,要是张居正考他什么经义、诗词,他还真的一窍不通,倒是为政之道,早已有了一篇腹稿。
张居正为首,各位朝廷大员亦步亦趋,秦林随在最后,走入了相府正堂。
“走,咱们也去听听!”张紫萱小嘴弯弯的笑着,把两位兄长一拉。
张居正与众官在大堂落座,秦林这小辈自然敬陪末座,张居正先向众位同僚介绍了秦林的履历,虽然心中不满,倒也实事求是的赞他在几起大案要案的侦破中出力极多,招抚瀛洲长官司也不畏海上风浪,有功于国。
再向秦林介绍诸位朝廷大员,倒把秦林吓了一跳。
年近七旬、须发皓然,却仍然面色红润,毫无老疲倦怠之态的红袍老者,乃是吏部尚书太子太保王国光。
他在户部尚书任上,面临粮食的发展远远跟不上社会繁荣发展、人口增长速度的情况下,推行对粮食精打细算、全面控制的“抚按官”的办法,对各个粮食渠道统筹安排,将粮食出入大权牢牢地掌握在国家手中,为缓解粮食紧张起到了十分关键的作用。
王国光还牵头撰写《万历会计录》,是张居正推行一条鞭法改革税赋制度的理论依据,后来更成为明清两代田赋的准则……
年约六旬的吏部侍郎王篆,对边饷马政、吏治民隐都颇有见地,乃是张居正改革的忠实支持者,撰写《吏部职掌》一书,对官员升迁黜陟过程予以规范化制度化考核。
户部尚书张学颜,隆庆年间以右佥都御史巡抚辽东,在任招抚流亡、充实军伍、整顿战备,督率大将李成梁击败土蛮,战功彪炳。万历中拜户部尚书,与王国光同撰《万历会计录》以勾稽出纳,奏列《清丈条例》,厘革溢额、脱漏、诡借等弊端,从豪门显贵手中清理出隐瞒田亩八十余万顷,大大降低了贫苦农户的负担。
工部尚书李幼滋,身躯极其肥胖,乃是张居正的同乡,善于治理水患,乃是一员能臣。
工部侍郎潘季驯,人类水利史上有数的泰斗,以“双重堤制,沿河堤筑减速水堤,引黄河泥沙淤高堤防”的先进方法治理黄河、淮河、运河,两岸百姓列生祠无数,在三百年后的清朝末年仍被西方水利专家视为世界上最先进的水利技术。
兵部侍郎曾省吾,七年前在四川巡抚任上督率十四万大军平定僰人之乱,用刘整为大将,克寨六十余,俘斩四千六百名,拓地四百余里,得诸葛铜鼓九十三面,一举荡平了困扰大明朝百余年的西南大患。
这些官员,并不是道德上的完人、圣人,他们有的贪财、有的好色、有的钻营权位,但他们都是大明朝第一等能干的名臣,万历初年闪耀着璀璨光芒的群星。
正是他们如众星之拱北斗那样簇拥着张居正,拱卫着他的新政事业,才讨平叛乱、天下大治,清理田亩、降低百姓负担、增加朝廷岁入,整修水利、编练新军、改革吏治……终于让在嘉靖年间已显露疲态的大明朝,再次焕发了青春,呈现出万历中兴的大好局面。
秦林最近一段时间和徐文长纵论天下大势、臧否朝野人物,谈及这些名臣干将足以彪炳史册的功绩,连目无余子的徐老头子都赞叹不已,晓得大体历史走势的秦林,更是深知这群名臣对维系大明朝的中兴,有着多么深远的意义。
即使是有着后世记忆的秦林,身处这大堂之上,也不禁感叹万历皇帝是多么的幸运,大明朝百姓是何等幸运,济济一堂的众位名臣,在万历朝的最初十年,替这个国家打开了多么辉煌的局面……
现在,与他们同坐大堂之上的秦林,虽然身处张居正的私邸,实际上却相当于位列大明朝最高决策阶层,他强压下心中的激荡,且听他们讨论什么。
张居正喝了口茶,环视众位同僚:“又是一年快到头了,今天朝堂之上吵了这么久,还编列不出明年的户部开支,各位都只管伸手朝本相要钱,难道本相能平白变出银子来?”
“老先生,边防任重啊!”曾省吾性子最急,第一个抢着说:“下官见了魏国公呈上的掣电枪、迅雷枪,确实比原来的鸟枪越发精进,蓟镇戚帅也赞不绝口,说有了这等利器,足可保辽东漠北二十年平安……”
张居正看了看秦林,天下事没有瞒得过相爷的,知道新枪实是这家伙搞出来的,待要夸他两句,心下不乐意:枪固然是好,可增加的费用又叫人头疼,真是难以抉择呀!
秦林低着头嘿嘿直笑,一言不发。
曾省吾还没说完,潘季驯又抢白道:“河工上明年二月能完,但要保得黄河十年不决口,还须动大工治理刷沙,现在就要拨银子,好赶着明年汛期……水患猛如虎,老曾,你那新枪且缓一步吧!”
第351章 语惊四座
“两位,两位,且听老夫一言,你们的事情暂且都缓一缓吧……”王国光双手往下压。
吏部尚书别称天官,乃六部之首,几乎与内阁大学士分庭抗礼,是六部尚书里面唯一在街上遇到阁臣而不需要避道的,所以王国光这么一说,正在争执的曾省吾和潘季驯都停了下来。
工部尚书李幼滋先笑起来:“兵部、工部、户部,部部缺钱,唯独负责裁汰黜陟官员的吏部可以轻松些,汝观兄(王国光字汝观)正好与他两个做和事佬。”
没想到王国光也是叫苦连天:“刚才朝堂之上,为着都是张老先生的办法,下官不好直言,这会儿可得说出来了!老先生要推行考成法,本部里也查稽考核,可张大司徒给官员们发胡椒苏木来折俸,京中朝官但凡清廉些的听了消息个个心寒,倦怠拖延的又多了三成,再加上冬天寒冷,衙门里四面喝风,人人都借此溜号,考成法如何推行?”
大司徒是户部尚书的别称,张学颜闻言皱皱眉头,辩道:“实物折俸为的是把历来各国进贡的东西折成银子发下去,节约国库支出,这是咱们早已议定的,怎么汝观兄又旧事重提?再者,就拿汝观兄来说,就算只拿折俸,大约也不会穷的。”
王国光不仅寡人好色,还极喜欢收受冰敬炭敬贿赂,敛财有术,因为大堂之中坐着的都是同党,彼此间关系亲密,张学颜才和他开开玩笑。
被同党取笑,王国光也不避忌,直言不讳道:“本官自然薄有浮财,可那些主事、郎中、员外郎就不行了,至于御史、给事等官,在京中苦熬,穷得吃干当净,咱们发折俸来抵现银子,又要他勤于政事,顶着寒风老老实实坐班,还要拿考成法去严加管束,这就有些难以做到了。”
说罢,王国光拿眼睛瞧着张居正,他们这拨力推新政的尚书、侍郎,主心骨就是这位首辅帝师,还得靠他拿主意呢。
张居正拈着胡须,沉吟不决,身为首辅他当然知道王国光说的有道理,朝廷官员的俸禄还是洪武年间定下来的,基本上没变过,现在早就不够了,外官有淋尖踢斛、火耗银子,京官就指着冰敬炭敬,那些御史、给事等官谁给他送?一个个穷得当裤子,再要他勤于政事,确实强人所难。
可编练新军、配发新式火器要钱,治理河工要钱,停了折俸改发银子还得要钱,哪儿去弄许多银子呢?!
张居正无意中抬起眼睛,正巧看见秦林老神在在的坐在末席,首辅帝师立马冷笑一声,“秦林,现而今的局面,你可有什么歪点子?不妨说来听听。”
在大堂外面回廊上偷听的张紫萱,闻言秀眉微蹙,低声抱怨道:“爹爹真是的!一大群尚书侍郎们都奈不何的题目,也好意思拿去考秦林一个晚辈?”
“考得他哑口无言才好呢!”张懋修一边恨恨地说话,一边踮起脚尖朝里面看,想听听秦林怎么回答。
大哥张敬修却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妹妹,心说就算秦林表现得再优秀,父亲大人也不可能把妹妹许给他做平妻吧?!那她为什么得知李青黛是正妻、徐辛夷是平妻之后那么高兴?真是奇哉怪也!
大堂之上,帝国中枢众位尚书侍郎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秦林身上,好奇地想听听这位首辅帝师亲自点明的锦衣武官能有什么独到的见解,不过大家见他年纪轻轻,都不相信他能真的提出有实际价值的意见,大约只要有那么点意思,也就算过得去了吧。
秦林不慌不忙,老实不客气地道:“其实边军经费、治理水利、停止折俸这三条都可以并行不悖,如果下官没有记错,去年国库结余应有二百万银子……”
张学颜听到这里立刻红了脸:“这是应急的,要备着讨伐叛乱、抵御北虏、赈济大灾,一两也不能动”
张居正则叹口气,又原谅了秦林三分,若不是秦林夺回那五十万漕银,这两百万登时就短了四分之一呢。
“下官并不打算动那二百万……”秦林赶紧摇头,解释道:“下官是说既然太仓库有白花花的现银子,便有足够的支付能力兜底,完全能用分期付款的方式解决河工钱粮,像治河民工所需的粮食,下官可以说服两位巨商代为垫支,等到明年冬解,漕银便不必千里迢迢上京,直接在江南加上五分利息偿付给他们就行了。”
张居正一怔,顿时知道秦林所谓的两位巨商其实是漕帮和五峰海商,这又是秦林做中保建立的同盟,对他这位执政首辅的鼎力支持。
秦林做这件事利国利民,也不担心朝廷赖账,有张居正做着首辅,明年冬解漕银直接在江南偿付粮食款项,漕帮和五峰海商还能有点利润呢。再者,如果洪武年这么显眼的拿出来垫支,还怕落得沈万三的下场,这万历年嘛,呵呵……从来只有商人赖朝廷的税,什么时候见朝廷抢过商人的银?
潘季驯闻言又惊又喜,喜的是治河工程可以迅速上马,惊的是怕秦林胡吹大气,他忍不住问道:“秦将军,治河所需的粮食不下五十万石,你那两位富商朋友能垫支得出来?”
张居正笑着摆摆手:“潘侍郎,这个你不必担心,秦林说能垫支,就没有问题。”
河工有了定计,工部尚书李幼滋、侍郎潘季驯两位眉花眼笑,兵部侍郎曾省吾就忍不住坐立不安,好像屁股上长了钉子。
“曾侍郎,实话与你说了罢,那掣电枪、迅雷枪也是秦林鼓捣出来的……”张居正难得的笑了笑,颇为揶揄地道:“这人不学无术,歪点子倒是有几个。”
秦林没脸没皮地笑着:“世叔谬赞,小侄是不学有术。”
你这厮张居正把胡子一吹,本想骂秦林两句,又换了心思,脸色一肃:“新枪也要你想办法,若有道理,老夫有赏,若说不出个所以然,莫怪老夫重重责罚!”
潘季驯是老实人,忍不住劝道:“就想不出好办法,秦将军在河工上也立大功了,似乎不必……”
李幼滋是张居正同乡,这时候已看出老同乡对秦林的态度有些儿奇怪,连忙把潘季驯拉了一把,叫他别瞎掺和。
“爹爹太过分了吧!”外面听着的张紫萱,娇嫩的红唇嘟了起来,觉得父亲这么穷追猛打,只怕把秦林逼得太狠。
张敬修、张懋修两兄弟也哭笑不得,记忆中父亲还从来没有这么“蛮不讲理”的情形呢。
秦林是掣电枪、迅雷枪的主要发明者,他应付这个问题,可比别人轻松多了,微笑着侃侃而谈:“下官听说戚大帅编练的新军,以车营和骑兵为主,使用鸟枪的步兵其实并不多,曾侍郎,这可是有的?”
曾省吾点点头,因为说的准,越发觉得秦林有门道,便回答确实如此,因为地形和机动等原因,南方浙兵以步兵、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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