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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全本)-第4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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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则神情惴惴不安,没想到府里的官儿会这么较真。
听说府城官儿下乡办案,许多乡民都来围观,田间地头站着好几百口子,大姑娘小媳妇屁大孩子七老八十岁的都把秦林瞅着。
现在的界石,摆在两块田之间,这两边田看起来没什么区别,中间的田埂也是新起的。
去年夏天发洪水,这里被水淹没过,所有的田埂都被冲毁了,是按界石位置重新起的田埂,而起好之后,张家就不服了,他们认为界石朝自己这边移了三丈,吃了大亏。
“唔,这样啊。”秦林听完介绍,毫不迟疑的下达命令:“挖!”
分两边挖,一边是现在界石所在的位置,一边是张家指认的原来的位置。
牛大力挥动锄头,简直就是一台人形挖掘机,没多久就把界石从地里刨了出来,而另外一边,张家指认界石的位置,也挖出了一个大坑。
“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秦林笑着问老李。
看看界石坑底,再看看张家指认的位置,老李垂头丧气地跪下来:“长官明断,小的认输了!”
界石坑底,赫然有着颜色截然不同的黄泥巴!


第831章 三桥迷案
琼州开发不久,张、李两家争论的田地,就是永乐年间新开垦出来的,田泥呈现出肥沃的褐色。
唯独挖出那块埋入地里很深的界石,三尺多深的坑底却有一层黄色偏红的泥土,与普通的田泥颜色区别很大,再联系案件争议的开端,那场淹没了田地、冲毁了田坎的洪水,答案也就昭然若揭:这是洪水漫过沉积下来的新鲜浮土。
为什么深埋土中的界石底下会有新鲜浮土呢?毫无疑问,界石被挪了地方。
“真、真是没想到啊,当时看起来全部田地都是这么黄不黄红不红的,哪晓得过了几个月,上头的变成熟土,底下埋着的还是原来的颜色!”老李叹口气,摇头苦笑不迭。
他想占张家的便宜,利用山洪暴发冲毁田坎的机会改变了界石位置,却没想到就是给他提供机会的山洪,又留下了界石被挪动过的确凿证据,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
秦林把老李训诫几句,同样让他在供状上画了花押,令他将界石移回原来的位置,今后再不可想这些歪点子。
李家和张家都表示心服口服,那姓张的大族尤为感激,苦求秦林留下来吃酒,他笑着拱拱手,上马飞也似的去远了。
琼州府城,留下来的两名亲兵弟兄,已在五峰海商的配合下,悄悄找到了戚老大和戚秦氏的住处。
这是一所有些破败的背街小院子,收拾得倒还干净,戚秦氏就木木呆呆地坐在院子里面,两只眼睛空洞无神,手拿着鞋样和针线,久久刺不下一针。
秦林踏入院子之前目光四下一扫,低声问亲兵弟兄:“戚大郎呢?”
亲兵苦笑起来:“拿到银票就去嫖去赌了,暗门子、黑赌档太多,还没找到。”
这样来的钱,亏戚大郎肯要,也亏他还有心情去吃喝嫖赌!秦林很不舒服的抓了抓头发,强压下胸中蹿出的火苗子,缓步走进了小院。
啊!戚秦氏立刻站起来,看样子她精神非常紧张。
“不要怕,别着急,我们是来帮你的,我们是好人。”白霜华柔声安慰着,她轻缓的语声带着独特的韵律,戚秦氏散乱的目光被她吸引过去。
白霜华笑盈盈地看着对方,她的眸子里似乎有种神秘莫测的力量,戚秦氏散乱的目光渐渐凝聚出了焦点,神情平静下来。
从府衙出来就神志昏乱的戚秦氏,终于被魔教秘术安抚下来,神志恢复了七八分,朝着秦林和白霜华点点头:“嗯,你们是好人,你们帮我的,可、可为什么海大人他……”
戚秦氏低头嘤嘤啜泣,白霜华赶紧柔声安慰,半天才让她止住涕泣。
“我、我不哭了。”戚秦氏用擦了擦眼泪,“从府衙出来,大郎就拿着银票走了,当时我就下定决心这辈子再也不哭,没想到刚才……真是不好意思。”
秦林朝白霜华赞许地笑了笑,不是教主大人亲自出手,戚秦氏这种遭受了严重心理打击的情况,只怕不容易平静下来接受询问呢。
白霜华扭过脸,谁要你夸奖,好稀罕么?
秦林诚恳地看着戚秦氏,温言道:“尽管这样做可能让你很痛苦,但我必须请你再想想,有没有谁可能站出来作证?物证可能是取不到了,主要得靠人证,有了人证,本官就可以想别的办法,撬开顾克渎的嘴巴。”
“让我想想,花红、柳绿,芯芳姐?”戚秦氏苦苦思索着,半晌又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害她们!”
秦林和白霜华相顾苦笑,这种事情发生的地点,和普通的强奸案有很大区别,就是在庭院深深的大宅门里面,有可能作证的不是顾府下人,就是府中同族亲戚,谁会帮戚秦氏这么个外人,来指控自家老爷?而且顾府势大,明里暗里的报复,也足够吓倒很多人了。
戚秦氏忽然眼睛一亮,不过很快又黯淡下去,想说什么又不没说。
秦林观察力何等敏锐,立刻追问道:“你想起什么了?说来听听也无妨嘛。”
“我是想顾二老爷来作证,大老爷对我、对我那个完了,我听见二老爷在屋外头喊,让大老爷放过我,唉,可惜那时候已经晚了。”戚秦氏迟疑着说道,神情又羞又怒。
话刚出口,秦林和白霜华就露出古怪的神色,顾二老爷就是顾晦明,他会站出来指证自己大哥?明明他在断案时,一个劲儿的为顾克渎辩解嘛!
戚秦氏见状就急了:“我、我不是胡说,你们不知道,二老爷和大老爷是不一样的,大老爷真是坏透了,吃喝嫖赌什么都来,对下人也非常凶狠,二老爷却为人正派,勤勤恳恳做事,对我们下人也很好……审案时他帮大老爷,毕竟是兄弟手足,但我想如果他良心发现的话,说不定……”
唔,这样啊,秦林摸着下巴稍作思忖。
“顾家兄弟就没一个好的,亏你还替他说好话,贱货!”戚大郎被亲兵弟兄拖着,脑袋上鼓起来几个大包,不停地挣扎,嘴里又叫道:“放开我,你们什么人啊?我花自己银子去赌去嫖,关你们什么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嘛!”
戚秦氏别过脸,眼泪一串串掉下,她发誓不哭,可总忍不住要哭。
“摁在地上!”秦林冷着脸,森冷的目光盯住戚大郎。
牛大力冷笑着走上去,一用劲儿,就把戚大郎脸朝下摁在花圃里。秦林不慌不忙的踱着步子,突然提起脚,粉底官靴狠狠踩在他脸上,踏上劲儿来回碾动,把他那张讨人嫌的脸深深的踩到了泥里。
“哎哟哎哟,这位长官,饶命、饶命啊!小的嘴贱,呜呜呜……”戚大郎已说不出话了,因为被秦林踩得嘴巴张开,不由自主地含了满嘴污泥。
“长官,饶了他吧。”戚秦氏跪在地上,看看像条癞皮狗的戚大郎,又哀恳地看着秦林,丈夫再不成器,见他受苦,终究心软难受。
秦林把脚慢慢挪开,吩咐牛大力放开戚大郎。
呕……戚大郎费力的掏着口中污泥,被整得狼狈不堪,眼角余光躲躲闪闪的打量秦林,以他混迹市井多年的经验总算看出来了,这位长官是绝对惹不得的。
“你刚才说顾家兄弟没一个好人,顾克渎就不用说了,顾晦明在海公审案时帮他哥哥说话,也算人之常情,难道你知道他还有什么劣迹?”秦林眯着眼睛,锐利的眼神钉在戚大郎脸上。
着啊!白霜华心头叫好,如果能抓住顾晦明的什么把柄,就可以逼他说出实情。
戚大郎谄媚的笑着,口气非常委屈:“顾晦明当然不是个东西,本来答应咱五十两银子,这件事不就结了?后来又说他哥哥不愿给,弄得小人只好告到衙门去,结果还不是赔了原来的数?我看呐,那顾晦明一开始就是想黑了咱这五十两,揣他自己腰包里头,所以才骗我,说他哥不愿给钱。”
原来还有这么回事,秦林顿时觉得奇怪,顾家算琼州府的世家大族了,家中广有钱财,戚大郎怎么说顾晦明要黑他五十两银子?
细问才知道,顾克渎是顾家老太太亲生儿子,长房长子,底下还有顾克涟、顾克汐几个兄弟,而顾晦明是个私生子,长到三岁才认祖归宗,连名字都没按辈分来排,在顾家的地位也就比大管家稍微高一点,尽心竭力做事也只能拿自己那份月例银子,手头并不丰裕,所以戚大郎才有这种怀疑。
戚秦氏听了半天,终于忍耐不住:“不,二老爷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我在顾家听人说,顾家的产业,如果不是他费心保着,早就被大老爷几兄弟折腾光了!”
“你个小贱人,别是你和那顾晦明有一腿吧?”戚大郎骂骂咧咧的,只碍着秦林这凶神在场,不敢动手打戚秦氏。
“住口!”秦林一声断喝,“戚秦氏,你放心,我会尽力帮你洗刷冤屈;戚大郎,你这王八羔子,老婆已经够可怜了,你还拿那造孽钱去吃喝嫖赌,还算人吗?摸着良心好好想想!”
说罢秦林拂袖而去,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戚大郎和戚秦氏今后的路还长得很,要怎么走,得看他们自己……
秦林回家时,天色已经擦黑,老管家拿着一封大红请帖,说是顾二老爷亲自来拜,因主人不在,留了这张请帖,明日顾家老太太寿辰宴请四方贵客,恳请秦长官大驾光临。
“我正要去找他,就主动送上门。”秦林弹着请帖,冷笑数声。
第二天上午,秦林骑上马,带着亲兵弟兄们去琼州城西的顾府,他是掐着时间的,果然路上就撞见了乘凉轿的海瑞和唐敬亭。
“昨天的两起案子,在下详查了一遍,这是原被告的供状,请两位看看。”秦林面无表情,把两份供状分别丢给海瑞和唐敬亭。
“唔,秦长官查案还真是仔细啊,老夫倒是粗疏了。”海瑞毕竟是海瑞,看了看他就很爽快的承认有疏失。
唐敬亭就不服气了,脸色黑沉沉的:“昨日不欢而散,原来秦老弟是查这个去了,些许争产业的小案算得什么?老师和本官若不是为着‘三桥迷案’殚精竭虑,没得闲工夫管这些小案子,也不会这么粗粗下判。”
三桥迷案?秦林眉头一挑。


第832章 赌赛
“秦小友,你有所不知,最近一个月里,琼州府城外已经发生了三起命案。”海瑞脸色变得非常严肃,沉声道:“而且,死者都是在桥上被杀的!”
琼州府治所在地琼山县,地理位置靠近海边,与雷州半岛隔海峡相望,蜿蜒曲折的南渡江流经城外,雨量丰沛、水网密布,人们为了行走方便,搭建的桥梁也就特别多,简便的木桥、坚固的石桥、带顶盖能遮风挡雨的廊桥……各式各样的桥在县境中星罗棋布。
上个月八日,就在其中一座石桥上,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命案,傍晚时有个卖米糕的小贩死在了桥头,头顶被砸开个大窟窿,血流了满地,奇怪的是褡裢里的钱并没有少——他把所有的米糕都卖掉了,足足有两贯多铜钱呢。
官府以为这是一起普通的杀人案件,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唐敬亭责令琼山县尽快破案,而知县则给捕快设下比限,催逼他们捉拿凶手。
不料就在七天之后,第二起案件发生了,行凶地点是在一座木桥,受害者是个身强力壮的樵夫,他被凶手用捆柴的绳索套住脖子,悬挂在桥栏杆上,尸体在桥面底下晃晃悠悠,官府认定绝不可能是自杀,因为和第一起案件的受害者一样,他脑袋上有个血糊糊的大窟窿。
到这时候,唐敬亭就有点吃不住劲儿了,亲自调动府衙捕快侦破案件,只可惜好几天过去了,没有任何进展。
第三起案子发生在上个月二十五号,在城外一座廊桥又发现了新的受害者。
当时正在下小雨,一名妇女牵着三岁的儿子走过廊桥,这种廊桥就是普通的桥梁上带着遮雨的回廊,在南方比较多见,此前孩子的头顶被雨淋湿了,母亲就在廊桥中拿出手帕替儿子擦干头发,却赫然发现手帕上殷红一片!
吓坏了的母亲赶紧检查儿子的脑袋,却并没任何伤口,再往回一看,刚才走过的地方,血色的雨水正从廊桥天篷一串串往下滴!
接到报案,府县衙门官吏冒雨出动,他们在廊桥天篷找到了尸体,一名老鳏夫脑袋被砸开半边,仰躺在天篷顶上,早已死去多时,雨水混着血水沿着破裂的瓦片往下滴,这才被母子俩发现。
唐敬亭压低了声音,补充道:“而且有个事情,怕老百姓害怕,并没有传出去,就是所有死者的下身都被阉割了,我们怀疑是有人在搞采补,或者黎族巫师在行某种邪法!”
秦林心头一惊,用眼角余光看了看白霜华。
白莲教主微微点了点头,武林中确实有搞这套的邪派人物,不过琼州府这偏远地方,是哪位邪派高手来了呢?
另外,海南黎族颇多,靠近沿海地区的已经开化,风俗和汉人相差不多,五指山又称黎母山的琼州岛核心区,则有不少未开化的生黎,会不会某个生黎巫师游荡到此,做下案子的呢?
海瑞捋着胡须,淡然道:“秦小友,老夫和唐府尊昨日匆匆下判,就是想和你切磋切磋这起案子,还没来得及说,不料你就拂袖而去……”
“老师匆匆了解那几起小案,就是想破获这起大案,哪怕有所疏漏,也是瑕不掩瑜!”唐敬亭说着话,就又把老师捧了一下。
秦林沉默不语,陆远志和牛大力旁边听着,就低声议论起来,觉得海瑞断错了似乎也情有可原,毕竟比起三桥迷案,昨天的几起案子就算不得什么了。
白霜华英挺的眉毛微微一皱,有什么想反驳,却又抓不住那点模模糊糊的想法。
秦林抬起头,毫不退缩的迎上海瑞的目光:“海老先生,三桥迷案固然该破,你匆匆下判也情有可原,但预设立场的做法,我绝对不能苟同!就算案件疑难,难以确凿认定,也应该按照双方证据和能查明的事实部分下判,你说那套与其屈兄,宁屈其弟;与其屈叔伯,宁屈其侄;与其屈贫民,宁屈富民;与其屈愚直,宁屈刁顽,事在争产业,与其屈小民,宁屈乡宦;事在争言貌,与其屈乡宦,宁屈小民,实际上把公堂上的兄弟、叔侄、贫富、愚直和刁顽、小民与乡宦,在断案之先就放在了不平等的位置上,断案者心中早已存了成见,则偏颇在所难免!”
对啊!白霜华几乎要击节叫好了,秦林这番话把她闷在心里的都说出来了,“事在争产业,与其屈小民,宁屈乡宦;事在争言貌,与其屈乡宦,宁屈小民”,尤为可恶,前一句乡宦的钱财不是钱财,似乎假模假样地站在老百姓一边,可后面一句小民的名节不是名节,则百姓就活该受欺辱了?
牛大力和陆远志也立刻恍然大悟,他们跟着秦林办案,总是用证据说话,虽然身为锦衣官校朝廷鹰犬,却很少对嫌犯刑讯逼供,因为秦林在断案时,都会尽量站在客观公正的立场上破解案情谜题,而不是用个人好恶、私心情感或者什么儒家纲常来预设立场。
与海瑞在断案之前,就预先假设了屈这个屈那个的做法相比,秦林的方式方法不啻天渊之别!
海瑞和唐敬亭却对秦林的话不以为然,他们满脑子明儒的纲常思想,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士大夫的脸要紧,荷包可以稍微松开点,小老百姓唯利是图,有点钱糊弄过去就行了嘛!
“秦小友,你的说法似乎也有点道理,不过老夫现在并不想讨论这个。”海瑞微笑着,捋了捋胡子:“既然是断案方式上的争论,咱们就以三桥迷案为赌,老夫、唐府尊和你,哪边先破了案子,那边就服输认错。”
唐敬亭眼珠一转,看出老师到现在仍很喜欢这个颇有点傲骨的年轻人,就补充道:“如果秦老弟输了,除了认错之外,还得拜入海老师门下!”
“如果你们输了呢?”秦林嘿嘿的坏笑起来,看了看海瑞的一把白胡子,意思是我可不收你这把年纪的门生。
“你!”唐敬亭脸涨红了。
海瑞也有点生气了,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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