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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全本)-第5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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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有此理!”顾宪成、江东之等人脸色铁青。
李如松则摇头苦笑,在关外就听得秦督主好大的声名,老师徐文长也对他推崇有加,没想到见面不如闻名,原来不过如此,人命大案摆在这里,还要调戏烟花女子,纯属纨绔浮浪子弟的做派嘛。
却见秦林在徐辛夷耳边低语两句,大小姐悻悻地放开手,他又笑眯眯地冲着素环打躬作揖,素环竟红着脸儿,脱了只莲鞋给他。
原来的鞋已经用来传酒了,这是刚换上的鞋,秦林拿到手之后,放在鼻端嗅了嗅,笑道:“好香,好香,你没说谎,和留在现场那只鞋是完全相同的气味儿。”
素环的一张脸儿红到了耳根子,扭过脸看也不敢看一下,同院的姑娘则掩口偷笑,从来没见秦督主这样轻薄无行的家伙。
秦林这家伙!徐辛夷蜜色的脸蛋上微笑依旧,一只手却在秦林腰间掐呀掐,掐呀掐。
“徐老先生,你也闻闻,没有错吧?”秦林又把鞋递给了徐文长。
顾宪成一伙见他们俩拿着莲鞋只管闻,谈笑举止显得甚为轻浮,顿时气得七窍生烟,齐声道:“秦林,徐渭,你们俩不要欺人太甚!”
“没有没有,让你们少安毋躁嘛!”秦林笑着摆摆手,又自言自语道:“所有的人都查过了,还剩一个人没有查,所有的东西都检查过了,就还有一样没有找到。”
“剩下连志清本人没查!”徐辛夷抢着叫道,杏核眼睁得圆溜溜的。
徐文长揪了揪山羊胡子:“还有装毒药的东西没有找到。”
顾宪成和江东之等人骇然变色,他们并不傻,都听出了话里话外的味道。
东厂番役们展开了更加细致入微的检查,根据秦林的指示,重点检验连志清本人的遗物。
一只绣花荷包,内装几两碎银子,五十多个铜钱,胸前揣着一支笔,一叠折过的纸,指头大的一块墨,都是些文人常带在身上的东西。
陆胖子正要检验荷包,秦林突然止住他:“且慢,咱们先看这叠纸,好像折得有点奇怪嘛。”
确实,一般纸要方便携带,都是从中间对折,再对折,但这叠纸的折痕有点奇怪,好像主人折纸的时候非常匆忙,胡乱折了一下揣在怀里,很不整齐。
秦林戴上茧绸做的白手套,一张张翻看那些纸,终于他眼前一亮,找到了预料中的那张。
这张纸上的折痕与整叠纸有所不同,好像原本被折成什么形状,又被打开了夹在一叠纸中间,重新折叠起来。
秦林小心地按照原来的折痕,把这张纸还原,变成了一只方胜形状的纸包。
“应该就是它了!”秦林大喜,吩咐陆远志取出指纹刷,在纸面上刷出了清晰的指纹,经过对比,全都属于死者连志清本人,再没有第二个人的指纹。
顾宪成、李如松等人,都伸着脑袋看秦林举动,白纸上刷出指纹,人人都觉得大开眼界。
“本来就是连志清的纸,验出他的手印,也没什么奇怪的吧?”羊可立悻悻地说着,虽然尽量做出对秦林不屑一顾的态度,但刚才指纹显影那一幕,已经叫他非常惊讶了。
秦林笑笑:“那么接下来,羊御史就得看清楚点了。”
徐辛夷又捉来一只小兔子,用原来的方法让它舔了舔那张纸,只过了几次呼吸的时间,那只小兔子就出现了异常的僵直和抽搐,不一会儿就四脚一蹬,呜呼哀哉。
“是、是这样的!”江东之、羊可立、李植全都目瞪口呆,连志清的死状,简直和这只兔子一模一样!
秦林神色肃然,朗声道:“所以很清楚了,连志清不是被害,而是服毒自尽!”
第979章 义不受辱?
除了徐文长和徐辛夷,在场几乎所有的人都惊讶莫名。
顺天府尹冯璞双眉深锁,冲着秦林拱拱手:“秦督主如是说,想必已经查明案情,下官斗胆请教一二,望督主不吝赐教。”
顾宪成一伙就没那么客气了,顾大解元一挥袍袖:“滑天下之大稽!牵机药服下之后身体痉挛蜷缩,死得惨不堪言,有用牵机药自杀的吗?”
“对,你有什么证据?”江东之、羊可立、李植气势汹汹的逼问。
“很简单。”秦林云淡风轻地笑笑,眼皮子都不夹他们一下,竖起一根手指头:“刚才我问过了,也脱下素环姑娘的鞋子验过,她裹脚用了百花粉,香味之浓一闻便知,试问连志清有花粉癣,他怎么会参加妓鞋传酒的游戏呢?”
所谓花粉癣,是过敏性皮炎的一种,大概每十五个人当中就有一个过敏性皮炎的患者,其过敏源各不相同,有人对花生过敏,有人对生漆过敏,还有人对羊肉过敏。
其中对花粉过敏的患者,又叫花粉癣,患者接触到花粉之后,有的会长红斑,有的是丘疹,有的则皮肤瘙痒,症状那就因人而异了。
连志清就是个对花粉特别敏感的过敏性皮炎患者,他接触到了花粉,脸上就会起红疙瘩,他家的老仆人都知道,那么他为什么要参加妓鞋传酒,把沾着百花粉的莲鞋传来递去?这不是给自己找难受吗?
秦林说罢,立马院子里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沉浸在这个分析带来的震撼之中,他也不急着往下说,而是目光扫视众人,给他们留出接受信息的时间。
原来如此呀,陆远志叫着猛地一拍大腿,嚷嚷起来:“只有这样他才能趁机服毒自尽,嫁祸给参与流杯传酒的其他人,呃,就是徐老爷子!”
不错!秦林微微颔首。
“也许,也许连志清感冒鼻塞,闻不到莲鞋上的花粉香味呢……”羊可立强颜辩道,毕竟心头没有底气,饶是他跻身三大骂将,这句话也声音越说越小。
闻不到是吧?秦林笑呵呵的走过去,羊可立还在干笑,秦林突然劈手就揪住他头发,横拖倒拽的扯到尸身旁边,摁住他脑袋就往死尸脸上凑。
“秦、秦督主,君子动口不动手,救命哪!”羊可立惊慌失措的大叫起来,无奈秦林修炼了周易参同契,力气大得出奇,怎么也挣扎不开。
事出突然,顾宪成、江东之想要救援,一愣神羊可立就被捉住,根本就来不及。
秦林冷笑一声,摁住羊可立把他脸凑到死者跟前:“睁大眼睛看清楚,这些红疙瘩是不是比上午发作得厉害了?连志清又不是白痴,就算闻不到莲鞋上的香味,自己脸上痒起来,还能不知道?”
羊可立哪里敢接秦林的话?他只觉连志清那张痉挛扭曲、颜色死白的脸近在眼前,只要秦林再加把力,他就得和死尸来次热吻,立马吓得魂飞魄散,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秦督主,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江东之和李植赶紧软语解劝,大丈夫能屈能伸嘛。
秦林稍微把羊可立放松了些,这厮终于缓了口气,脸冲下一迭声地叫:“下官言语过失,督主幸勿介怀!督主说得没错,连志清之死实有古怪……”
这就对了嘛,秦林笑嘻嘻的松开羊可立,哼,老子最恨睁眼说瞎话、犟口不认账的。
羊可立往后连退了七八步,远远避开秦林,心有余悸的擦了擦额角冷汗,再不敢胡搅蛮缠说什么连志清鼻塞了。
顾宪成这伙人偃旗息鼓,冯璞的立场则和他们不尽相同,这位顺天府尹巴不得快快破案,见秦林已有了眉目,便拱手道:“督主所言有理,下官烦请督主继续剥茧抽丝,试问那连志清不顾身患花粉癣,仍参与妓鞋传酒,其目的何在呢?为什么他怀里的纸,有一张纸与另外的纸不同?”
“嫁祸!”秦林斩钉截铁的吐出两字,又用带着手套的手拿起那叠纸:“请看这叠纸,尤其是夹在中间沾有毒药的那张,上面只有死者连志清本人的指纹,证明除了他之外并没有别人碰过,而这张纸上的旧折痕,也意味着它原本是被叠成方胜形状的小纸包,装着药粉的,只不过又被主人抹平,放回一叠纸里面,重新折叠,以掩盖它原来的用途!”
秦林的分析丝丝入扣,连志清之所以不顾花粉癣,也要传递沾有百花香粉的莲鞋,便是为了参与游戏之中,利用这点来嫁祸于人。
毒药,原来是装在小纸包里随身携带的,如果服下毒药,包装纸不好处理,很容易被发现它原来的用途,于是连志清将之抹平,放回一叠纸中间折起来,作为迷惑人的掩饰,毕竟一位读书人身上带叠纸,实在是太寻常了,调查者根本不会关心。
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围绕一个目的,那就是把自杀弄得像一起谋杀,从而陷害徐文长!
也只有这个分析,能够解释他为什么甘愿接触花粉癣的过敏源,能够解释沾有毒药的纸上只有他自己的指纹。
“且慢!”顾宪成心思灵便,发现了其中的漏洞,自以为得计的冷笑道:“秦督主,你休得妖言惑众,徐渭也是后来才受邀过来的,连志清事先并不知道,他怎么就能提前准备好毒药随身携带?”
“对对对,一定是东厂从中做了手脚!”江东之和李植也纷纷附议,气愤愤地看着秦林,做出一副“你别想瞒过我”的表情。
羊可立也想附和,可秦林嘿嘿冷笑一下,这厮立马把脑袋往后一缩,闭上嘴不说话了——被吓怕啦!
别人倒也罢了,徐辛夷没什么心机城府,杏核眼眨巴眨巴,迷惑不解地道:“好像也有点道理,连志清为什么把毒药带在身上,难道他早就想自杀?”
冯璞眉头微皱,这样解释,未免和前面那“感冒鼻塞”一样,显得有些强词夺理了,只怕难以服天下悠悠之口。
秦林笑着摇摇头:“他当然不是想自杀……至少在赴宴之前应该还没想到,陆胖子,别傻站着啦,说说牵机药的主材,也即是生马钱子的药用。”
陆远志咳嗽两声清清喉咙,朗声道:“马钱子,又名番木鳖,味苦性温,有毒,功能散血、消肿、止痛,主治风痹疼痛、各色疮痈,内服须经炮制,生马钱子剧毒,常用以外敷疮痈,去风毒。”
徐辛夷恍然大悟:“嗨,原来也是治他花粉癣的外用药!”
那可不是嘛,连志清有顽固的花粉癣,而且比较严重,这种情况下,试试比较偏的方子也分属正常,正好生马钱子可以作为痈疽肿痛的外用药,这在中医理论上叫做以毒攻毒。
只不过后来他没有用这玩意儿治病,倒用它来送掉了自己的性命,恐怕开这味药的时候,也远远没有想到吧!
连志清用治花粉癣的药来自尽,以图嫁祸于人,结果因为身患花粉癣,不该接触沾满百花粉的莲鞋来玩妓鞋传酒,反而又暴露了他的企图,让秦林在迷雾中找到了真相,这算不算另一种意义上的天道循环,冥冥中似有注定呢?
“我想,以东厂番役的能力,要找到连志清何时何地找何人看病,买了马钱子这味药,需要的时间不会太长吧!”秦林淡淡地道。
霍重楼双手抱拳:“十二个时辰找不到,属下提头来见!”
冯璞是最高兴的,终于大案得破,他这个顺天府尹算是轻松了,赶上前作揖打躬,冲着秦林大吹法螺。
顾宪成和朋友们面面相觑,知道这件事不会再有曲折了,东厂的能力摆在那里,在已经明确侦破方向的前提下,要不了多久就能找到卖药给连志清的人,想借此做什么文章,只怕不能了。
连家那老仆听完连志清自杀的结论之后就僵立当场,良久才扑地大哭:“小主人啊小主人,你怎么想不开啊,为何弃了老奶奶独自去了……”
“也许是被常小侯爷痛殴,连贤弟义不受辱,以死明志吧。”顾宪成老着面皮,说罢自己先脸红了。
“被常胤绪殴辱固然算一个方面,他身患花粉癣,又连续三届科举都名落孙山,这些都是原因。”秦林并没有替朋友开脱的意思,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更主要的原因,想来各位先生都心知肚明,至于他为什么甘愿抛下妻儿老小一死了之,几位先生只怕不能置身事外吧?”
江东之、羊可立、李植互相看看,神色都尴尬无比,刚才大家说得兴致勃勃,什么武死战、文死谏、拼将一死报君王,其实是鼓励连志清去煽动国子监监生们来个公车上书,把徐文长弄倒弄臭,没想到这人一根筋,竟走了绝路。
说起来,连志清提到死之后,他们仨也没当回事,还大包大揽说什么汝老母吾奉之、汝妻子吾养之的话来……唉,什么文死谏,什么泊罗江边屈大夫,大家嘴上说得厉害,怎么这连志清就当真了呢?
江东之、羊可立等人倒也不是天良泯灭之辈,只不过一直认为自己所作所为都是正义的,这次竟闹到如此地步,再也不能自命正义了,真是叫他们情何以堪。
徐文长看着连志清的尸身,尽管此人有意陷害他,徐老头子却没有什么愤恨,反而眼神中带着悲悯,喃喃地道:“有时候,口舌笔墨杀人,比刀枪剑戟还来得厉害呀!”
顾宪成等人羞惭难当,一个个低头不语。
“诸位先生,连志清已先走一步,你们要不要也来个义不受辱?本督拭目以待哦……”秦林冷笑着问道。
“才、才不,顾某留有用之身,和你这奸佞斗到底!”顾宪成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没什么信心,和三位朋友一块落荒而逃,身后像有鬼在追。
身后传来东厂番役们的哄堂大笑。
第980章 盛名所累
连志清一案的结局令人唏嘘,秦林查明案情就到了后半夜,离开勾栏院时冯璞、李如松这一文一武降阶恭送,态度与之前相比,不知热情了多少。
冯璞是地方官,秦林破了案拍拍屁股就走,他还得留下来处理一些首尾,毕竟死的是位国子监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上上下下都要交代清楚。
明月西沉,星河璀璨,李如松背负双手,抬头看着天空一声长叹,本来请了京师清流言官中的几位翘楚,巴望他们替自己剖白心迹,洗去父子并居重镇的猜忌,谁知道闹出这么场风波,一番苦心可算付诸流水了,而且顾宪成、江东之等人含愤而走,恐怕今后……
冯璞见状暗笑,他是文官顺天府尹,李家在辽东有多少军功、李如松官运如何,本来不关他的事,但今天秦林破案破得爽快,冯府尹心情很好,乐得在李如松跟前做个顺水人情,拱拱手笑道:“李将军何以喟然长叹,本官心中似有所感,有句话不知将军愿不愿听?”
李如松神色一肃:“愿冯先生教我。”
冯璞抚着颔下三绺长须,笑容莞尔:“李将军,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啊。秦督主长袖善舞,在京师登高一呼、便有群峰回响,你那位徐老师与秦督主相善,放着现成的门路不走,在这里长吁短叹,却不是现钟不打倒去炼铜?”
冯璞说罢就走,并不理会李如松,我点到即止、你好自为之,他顺天府尹正三品文官,既不是李家的录事参军,也不是秦林的幕府记事,没必要牵涉太深。
李如松一怔,李家父子战功赫赫,也曾提着脑袋浴血厮杀,也曾歌儿舞女千金挥洒,反正大明朝文贵武贱一百多年了,要向文官们低头还看得开些,要对同为武臣的秦林服气,而且对方还是个年纪远不如自己的年轻人,他就有点儿不太乐意。
“难道、难道真要应了那句话?”李如松苦笑,最后一声长叹,用力跺了跺脚。
第二天,草帽胡同秦督主府邸,主人所居的卧室,秦林轻手轻脚的起床,回头看看徐辛夷仍在酣睡之中,红扑扑的脸蛋儿挂着甜笑,一副憨态可掬的俏模样,秦林忍不住又俯下身,在她丰润的唇瓣上轻轻一吻。
这个时候,身怀六甲的张紫萱在后院散步,青黛早早地去了女医馆坐堂问诊,秦林径直走到花厅上用早饭,就看见徐文长等在那里。
各色点心摆上来,秦林招呼徐文长一块吃,又笑道:“老头子,你说今天上午第一个来拜的是谁?”
“李如松那浑小子!”徐文长嘿嘿地笑,山羊胡子一翘一翘。
秦林将一块蟹黄烧卖送进口中,含含糊糊地道:“他就是你前些天提到,准备引荐给我的人?”
呃,徐文长摇摇头:“非也非也!张夫人家学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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