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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 作者:府天-第1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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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开什么玩笑,那些文武大臣们人人都是写寿字,母后看得烦都要烦死了。再说,母后才三十出头,写寿字不是咒她老?”
谷大用见马永成吃瘪,不禁有些幸灾乐祸,当即笑眯眯地说:“要小的说,送什么都不如送殿下的一片孝心。古有老莱子彩衣娱亲,殿下何妨亲自上场给皇后娘娘演一出戏?皇后娘娘最爱的便是殿下,那时候一定会高兴得了不得”
“亲自演戏……”朱厚照不禁有些心动,可想想时间紧急,他虽喜欢看那些杂耍百戏,可要他演起来却决计是丑态百出,他立时大摇其头,“那天那么多命妇都要进宫朝贺,万一我出点丑,那丢脸都要丢到外人面前去了不行不行,这法子不好”
这也不好那也不行,哪怕东宫这些太监一个个都是鬼主意最多的,这会儿也不禁为难了起来。眼见得平时最会讨好卖乖的刘瑾和张永全都不在,魏彬不免嘀咕道:“这关键时刻,那两个主意最多的怎就不见了”
仿佛正印证了一句说曹操,曹操就到。随着外头一阵喧哗,刘瑾和张永双双进了正殿来。满面春风的两人一踏进正殿就发现气氛不对,慌忙敛去了脸上笑意,待见着朱厚照正坐在宝座上气呼呼地看着他们,他们俩慌忙上前行礼问安,只膝盖还没碰到地面,朱厚照就一巴掌拍在了扶手上。
“跪什么跪,你们俩死哪去了”
“回禀殿下,小的和张永去了御膳房”刘瑾赶紧顺势跪下,磕了个头后就满脸堆笑地说,“殿下,皇后娘娘千秋节在即,照例是要进长寿面的。这年年长寿面,娘娘却只是随便进两口,所以小的就想能不能换个花样。刚刚和张永一块去御膳房,便是和尚膳监那几个太监商量这事儿。若能哄着娘娘多进一些,就是殿下的一片孝心了”
“你们倒是不错”朱厚照怒气尽去,一时眉开眼笑了起来,但随即就板着脸道,“不过我这堂堂太子只送些点心吃食怎么行,你们两个既然回来了,赶紧给本太子出出主意,这都火烧眉毛了,总不成到时候我空着手去给母后贺寿吧?”
殿下您也知道火烧眉毛啊,您之前上哪去了?这军营是搬到安定门外去了,您这心思却还在上头,要不是皇上严禁,您恨不得天天乔装打扮往外跑再有就是在西苑里头苦学射箭,也不知道射落了多少杨柳叶新发的嫩芽,磕坏了多少花花草草
腹谤归腹谤,但在场的没一个人敢明说的,刘瑾和张永也只得打叠了精神给这位小祖宗出主意。到最后朱厚照否定了一切提议,所有人一时都黔驴技穷,刘瑾不得不祭出了祸水东移的杀手锏,轻咳一声道:“殿下,兴安伯世子向来是主意最多的,您何妨去找他问问计?”
“你说的没错”
朱厚照几乎是立时从宝座上跳了起来,指着那几个如蒙大赦的太监叫嚷道:“快,去拿出宫的衣服,还有腰牌等等一概预备好。再有,我没出北安门之前,谁也不许透露风声出去。等父皇母后真要发现了,就说我去找徐勋商量千秋节该送母后什么好东西,可不是去看什么操练的。谁要是说错了话,等我回来了必不饶他”
在一阵子鸡飞狗跳之后,承乾宫终于恢复了安静。只留守在此的太监们全都是提心吊胆,毕竟,弘治皇帝此前才下过不许太子出宫的严令,这要是责罚下来没人消受得起。然而,仿佛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朱厚照前脚出宫不到半个时辰,弘治皇帝和张皇后竟是一块来了。
“皇上也是的,要知道矫枉过正,厚照这些天已经比从前用功努力多了,也不要一味拘着他,他还小呢”
尽管弘治皇帝一句慈母多败儿已经到了嘴边,可见着张皇后那薄嗔浅怒的模样,那话无论如何说不出来,只能别过头去干咳道:“如今对他严格,总好过日后他吃苦。放心,朕有分寸。今天春光尚好,天气也总算暖和了,朕不是和你预备带着他去太液池上琼华岛上散散心么?他最爱划船,今天可是遂他的心愿了”
然而,当看到空空如也的书房和干涸的砚台,以及半个字都没有的窗课本子时,弘治皇帝的嘴角终于抽搐了起来。而张皇后抢在前头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顿那几个太监,只当听到人人争先恐后的解释之后,她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脸上自然而然露出了掩不住的欣喜。
这孩子真长大了,以往她过生日何尝这么上过心?
第二百三十章 一石三鸟(上)
尽管当初大明朝能够覆灭元朝,把元顺帝等等赶入草原,之后从洪武到永乐年间又是一再扫荡漠北草原,把鞑靼瓦剌诸部打得七零八落,这骑兵和火器曾经是无往不利的两大法宝,但现如今距离那个黄金年代已经太远,军中甚至还有不少永乐年间制造的手铳在使用,至于养马之政更是历经众多改变。如今在西边总揽养马的杨一清是个有能耐的,因而京营团营之中的马匹终于得以汰换充足。
可那是京营和团营,现如今的府军前卫两千人,仍然连一根马毛都没有看到。可这对于获封带刀舍人的那五百幼军来说,并不算什么。封号赏赐和钱粮让每个人都鼓起了劲头,因而这会儿练着徐勋提议王守仁改进的矛阵,虽然来来去去就那么几招,而且最初都只是用前头磨圆的竹竿,看着颇有些滑稽。可随着最初有好些人因为协作不够默契而受伤等等,众人再不敢小觑了这看似玩似的训练,尤其当徐勋下令把竹竿的上端磨尖了之后。
这要是一个不用心,可是真要扎死人的
杀——
喊杀震天中,徐勋却在和王守仁讨论火器的事。徐勋心里敞亮得很,这府军前卫的幼军毕竟是此前没多少基础,不论是怎样训练,一年之内想要拉上战场,那简直就是开玩笑。可无论是张永的撺掇也好,刘瑾的暗示也罢,甚至是此前苗逵的示好,全都说明一个不好这么一批人是真要拉上去的,那最好的办法就只有一个——火器。因而,他此刻对着王守仁口干舌燥地说了一大通三段式射击,才喝了一口水,王守仁就接上了话茬。
“当年黔宁王平云南的时候,所凭恃的就是火器和这三段式射击。如此不但弥补了这火器连发的困难,而且可以保持火力连续不断输出。而且当年太宗皇帝北征,神机营屡建奇功,也是因为这火器。但现如今除却神机营,其他各营平日操练要用火器,那是难如登天,而且你真要火器,那到时候你得做好预备,那些专管火药的守神铳内官全都是贪得无厌之辈”
徐勋从前也只当三段式射击是外国人的发明,后来看某篇流行历史讲读文,才知道是老祖宗的首创。然而,让他没料到的是,王守仁三两句话过后又骂起了太监,他不得不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一位真是改不了的牛脾气
就在这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了马桥那刻意压低的声音:“徐大人,王主事,小侯爷找二位有事商量”
一句小侯爷,徐勋几乎和王守仁同时跳了起来。尽管王守仁大半个月不见,还挺想朱厚照的,但前些时日他被蒙在鼓里时,替太子殿下的代笔文章做得太多太痛苦,他几乎是想都不想就抓起一旁高几上的帽子,毫不犹豫地对徐勋说道:“徐老弟,你应付殿下,我先去督促他们操练”
见王守仁那溜得飞快,徐勋简直瞠目结舌,但还不得不出去。喝了马桥进来,见其鬼鬼祟祟的样子,他便没好气地斥道:“小侯爷来了直接领进来也就行了,干嘛非得大惊小怪地通报?”他却隐去了一句话没说——就因为这一声通报,王守仁硬生生给吓跑了
“我的大人,您又不是不知道,因为太子殿下在西苑大阅时那一箭,咱们前头那五百人谁不认得小侯爷就是太子殿下,这带进来岂不是要好一阵骚动?而且要是有什么心怀不轨的,到那时候出了点事卑职可承担不起。人就在南边您的营房里头,小的就不领您过去了。”
这一贯老实的黑大个,如今不但机灵了,也知道耍些无关紧要的小心眼,徐勋虽是笑骂了他两句,心里却颇为赞许。然而,等赶到了自个的营房,他一进去就看见朱厚照正被几个太监围在当中,众人竟是一副极其警惕的模样。
徐勋看着这一幕,简直是目瞪口呆:“殿下,你们这是在……”
“徐勋,这条件也太糟糕了,比西苑那边还不如”朱厚照气急败坏地绕过马永成走上前来,心有余悸地叫道,“你这堂堂指挥使的屋子里竟然还有老鼠出没”
本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的徐勋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从前西苑的条件虽说不上好,可终究是皇家大内,总比这安定门外的旧校场好得多。至于什么老鼠,前世里他军训时见过,军营里更见过,曾经有一度住老式木房子的时候,晚上睡觉还能听到老鼠在上头啃房梁,他都见怪不怪了。
只好笑归好笑,他面上却不能表露出来,少不得上前又是安慰又是哄骗,直到朱厚照渐渐平复下来,他这才行礼问安,可等听明白了太子殿下今次的目的,他一时呆住了。
他又不是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的诸葛亮,这种事怎么也来问他?
发现徐勋看过来的眼神中满是你们干什么去了的责难,刘瑾立时面露无辜,而张永则是无可奈何地一摊手,至于其他几个和他也算混熟了的,则是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好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架势。于是,徐勋索性把人都轰了出去,请了朱厚照坐下后仔仔细细打听了这位东宫太子的所有要求,他才终于生出了一个主意。
“殿下,主意我倒是有的,您且听我说……”
朱厚照二话不说附耳过去,起初还有些狐疑,可听着听着,他就变得神采飞扬了,最后一下子蹦起来使劲儿在徐勋肩膀上拍了两下:“好,果然是好,我就知道只你才能有这好主意不过,这写诗词文章的事,我手底下可是没一个顶用的,莫非你能写?啊,是了是了,这事儿王守仁决计拿手”
“王主政嘛……”徐勋想起王守仁刚刚落荒而逃的样子,心知肚明这事儿压在这个一心想着军略边务军阵等等大事的人身上,那真的是要人老命了。只他认识的人鬼主意多手段多,可这方面也大多是不行的。思来想去,他的心里猛然生出了一个绝妙的好点子。
“还是不烦劳王主政了,殿下也知道他如今辛苦得很,我还是另找高明。总而言之,殿下回去先把该预备的预备好,该排练的排练好,总共没几天,虽说并不难,可总不能出纰漏不是?”
“好好,那就都交给你了”朱厚照高高兴兴地点了点头,临走之前却还笑嘻嘻地冲着徐勋竖起了大拇指,“你办事,我放心”
等送走朱厚照的时候,徐勋瞅了个空子对刘瑾说了之前萧敬的态度。眼见这陕西老汉虽犹有不甘,可最终还是乐呵呵地护送朱厚照走了,他这才仔仔细细盘算了起来。
自从永乐初年朱棣迁都北京,并将其定为京师之后,这一座曾经几经沉浮的古都便渐渐兴旺了起来。最初城中四面都有无主荒地,地广人稀,但既然是一大批的官员和家眷跟着迁入京城,再加上作风豪奢的勋臣贵戚等等,这些空地在几十年间几乎消耗殆尽。而涌入京城寻找商机的南商却越来越多,到了弘治年间,内城已经几乎少有空房空地,官府便在正阳门外逐渐兴建廊房以待南商,而北上做生意的商人也毫不吝啬地大兴土木,于是在正阳门以南的大片地方,竟是百商云集,好一片兴旺景象。
相对于内城的达官显贵云集,这边厢造起房子就不用那么局促了。尤其是来自南直隶和闽浙广东一带的巨商,那些宅邸深幽不下官邸,就只是房子的间数稍稍不及而已。时值举子公车应试的大比之年,不少外城居住的巨商名流都把自家房子让出大半给同乡举子,一时人人都呼之为会馆,成日里以文会友饮宴诗词歌赋不断,热闹得翻天了。
这会试一放榜,各家会馆恰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大多数落榜的举子都不想看那些同乡志得意满的风光样子,几乎是在当天就收拾了行李回乡,但也有三三两两的人留下。有的是想看看今科殿试的策论题目,有的是想和将来的进士们套套交情,但也有如祝枝山和文征明这样,单单因为徐祯卿的关系而留下的。
历来科举,南直隶的乡试举人名额就多,再加上历年积存下来一再赴考的举子,因而每次会试,南直隶的进士人数往往都在各省份中位居前三。徐祯卿题名之后便来来回回受邀去赴了好几回文会,到后来眼看花费巨大,囊中羞涩的他便索性推拒了,这天还是在祝枝山和文征明的一再劝说下,才离了会馆去逛前门书市。
“小徐,不是我说你,你如今虽是过了会试,但殿试的名次是最最要紧的,这些文会你该去还是得去。只有让上头那些老大人们能赏识你的文章,到时候名次才能居前,否则落到三甲,你难道就甘心?”祝枝山随手把刚刚从书摊上淘来的两本韩昌黎集塞进了徐祯卿怀里,这才说道,“至于花费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不等徐祯卿开口拒绝,一旁的文征明就接过话茬道:“老祝说得对,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千万不可因小失大。”
徐祯卿这一趟上京的花费,除了自己在苏州的那些润笔所得,其余就是唐寅祝枝山文征明三个人的资助,此时听两个友人左一句右一句,他心中不无感念,却仍是踌躇不敢接受。就在这时候,他突然只听得左手边传来了一阵喧哗,才一侧头,他就看到几个大汉当街打成了一团。
倏忽间,扭打的这些人就掀翻了好几个摊子,甚至抓起了条凳等物疯狂互殴,引得路人连连退避,就在这一团乱的时候,一张条凳竟是冲着徐祯卿当头飞了过来。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一石三鸟(下)
眼看那张条凳当头砸下,徐祯卿几乎是本能地抬手去挡。那一刹那,他只听到砰地一声,右胳膊上传来了一阵剧痛,紧跟着人就踉跄后退了好几步,最后竟一个站立不稳坐倒在地。这时候,祝枝山和文征明方才反应了过来,祝枝山慌忙上前去搀扶徐祯卿,文征明则是劈手抄起一根木棍横在身前,又鼓足勇气呵斥了一声。
“哪来的凶徒,竟敢当街伤了朝廷贡士”
那几个大汉一听这话,扭头发现伤了人,一愣过后突然作鸟兽散。四周围的人群听到受伤的是个贡士,一时更是为之大哗,可那几个大汉胡乱挥舞着手里的东西往外冲,众人一时谁都不敢阻拦他们。眼见这几个人就要挤出人群,外头突然传来了一声暴喝。
“来人,把这几个凶徒统统拿下”
随着这一声喝,那几个大汉还来不及反应,后头就窜出了三五个人来,三下五除二地把那几个要逃走的大汉摁在了地上。这时候,围观的人群方才醒悟了过来,须臾就让出了一条通路,却是一个少年排众而出上了前。看到先头那几个冲出来抓人的彪悍大汉冲着来人行礼不迭,旁观者都瞧出了这一行人的官派气息来,生怕招惹了麻烦,不消一会儿功夫就溜得干干净净,就连那几个摊子也无人收拾。
眼看那几个行凶的大汉被死死摁在地上,而徐祯卿则是捂着胳膊脸色煞白地坐在那里,走上前来的徐勋若有所思地蹙了蹙眉。
慧通的探底功夫做得极其扎实,他此前不过一句话,徐祯卿的来历住处等等就打听得清清楚楚,因而眼下他只一扫徐祯卿身边两人,就知道这是赫赫有名的另两位才子了。只相比徐祯卿那破坏了整个人气质的三角眼来,年纪大了好些的祝枝山和文征明却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一身寻寻常常的儒衫直裰穿在身上,一个逸气十足,一个则是儒雅风流。
今趟出来办私事,徐勋本就是冲着徐祯卿以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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