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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 作者:府天-第3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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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悦又不是任事不懂的深宅妇人,此时此刻听明白的她眉头一挑,随即便笑眯眯地说道:“怪不得你这么信赖张大人,感情是因为他和你一样,鬼点子一个接一个的。要说张大人虽是五十开外,却风度翩翩一表人才。你不在这些日子,家里冷清了不少,林大人他们来的少,张大人却常常登门,还邀过唐先生去城外踏青。听唐先生回来说,踏青时遇到过一些达官贵人,知道他俩是你的人,便叫过去同饮,结果他们出条子叫来的歌姬,全都一个劲和张大人眉来眼去。”
“呵呵,伯虎是不是漏掉了他自己?相比西麓,他还要年轻一大截,那些歌姬眉来眼去的人应该是他才对!是了,他如今妻子女儿俱全,曾经沧海难为水,不假辞色把人吓跑了吧?至于张西麓,我记得年初的时候,他似乎才纳过一房美妾?”
“你回来之前大半个月,他才又添了一房内宠,爹还让人送了贺礼。”尽管沈悦对张彩的好色德行有些不以为然,但这是别人的私事,她提了一提便就此作罢,“只不过,听爹说皇上召见了张大人几次,似乎有启用人进吏部的打算。”
吏部如今是林瀚执掌,而张彩这年纪资历,去年才提的正四品右佥都御史,乍然提进吏部自然是奔着左右侍郎的位子去的,这虽说是徐勋早就给张彩谋划好的升迁之路,但如今一听说,他仍是不免有些意外。相比如今还年富力强的林瀚,八旬老翁的张敷华在都察院方才是最需要帮手的一个。可是,从正四品到三品又是一个莫大的台阶,错过了这一回皇龘帝的有意,再等下一次又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他沉吟再三,心里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南都四君子之中,章懋因为丧妻丧子之痛,身体又不好,所以他一直都没有动过请其入朝的念头,可江南那边应该还有一条四君子中的“漏网之鱼”。记得之前他去请林瀚张敷华的时候,两人曾经提到林俊丁母忧在家守丧,算算日子,如今怎么都该过了日子才对!
徐勋不知不觉便陷入了沉思,直到耳朵一疼,他一回神见沈悦敏捷地收手回去,恨得牙痒痒的他正要伸手把人捞回来,却见妻子已经是敏捷得闪身站了起来,随即还冲着他嫣然一笑道:“夜深了,夫君请好好休息,若是饿了再叫妾身。明日还有的是人要见,还请好好保重身体,别像今天这么狼狈了!”
什么叫奸诈狡猾,徐勋以为自己便是最好的典范,然而此时此刻,见沈悦已经闪到了门外,须臾就从外头传来了那银铃一般的笑声,以及压低了嗓音和如意说话的声音,他不禁为之气结。他本想枕着枕头继续在睡的,奈何下午那一觉睡得踏实,两碗粥下肚的结果更是不多时便下腹憋得难受,于是他不得不趿拉着鞋子下床。本以为到外头必然能给人猝不及防的一击,可结果却是他解决了之后悄悄出了屋子,却发现外间空荡荡的,不得不回身躺了回去。
且好好歇息一夜吧,这种平静的日子,估摸着是很少了!
这一夜,刘瑾的私宅却是灯火通明。焦芳刘宇曹元等位高权重的一个不拉不说,给事中李宪张龙等等素来唯刘瑾马首是瞻的更是一股脑儿都到了。一番畅所欲言的长谈兼表忠心之后,刘瑾这才笑眯眯地看着一众人等行礼辞去,可厅上才为之一空,他就阴沉着脸冷冷地问道:“钱宁竟是没有来?”
由于徐勋这个平北伯深得皇龘帝信赖,武将之中大多都愿意与其结交,甚至连早先对刘瑾交好的神英都投了过去,因而,刘瑾对于钱宁这么一个好不容易拉过来的人自然重视有加。此时此刻,见左右没有一个人敢回答,张文冕和孙聪也都避开了自己的目光,他忍不住重重一捶扶手,咬牙切齿地又问道:“这家伙可是去见了徐勋?”
“应该还不曾。”孙聪当初亲自给钱宁送去了小楼明月尚芬芬,再加上后来钱宁多有好处送给他,因而他虽知道刘瑾气怒,却仍是试着给钱宁说了两句好话,“公公息怒,说不定是内厂有什么事情绊住了,一时半会走不开……”
孙聪和钱宁交好,但张文冕却看不上那样一个首鼠两端的人,此时不等孙聪说完,他便嗤之以鼻地说:“这家伙素来趋炎附势,公公举荐他高位,他自然对您稍加亲善,但若是徐勋一露出不满,他必定比谁都跑得快。公公,不是学生危言耸听,钱宁这个人不可信……”
他这话也还没来得及说完,门外就传来了一个小火者尖厉的声音:“公公,钱大人来了。”
见果真是被自己说准了,孙聪顿时得意洋洋地斜睨了一眼张文冕。然而,刘瑾的脸色却没多少好转,眼见钱宁步履匆匆地进了屋子,他甚至不等其行礼便哂然笑道:“钱大人好一个忙人啊,咱家早就让人给你送了信去,你居然等到别人都散了才来?”
“卑职怎敢!”钱宁敏锐地察觉到刘瑾面色阴沉,显见已经是真的动了怒火,他眼珠子一转便索性屈膝跪了下来,又拱了拱手满脸诚恳地说道,“公公,卑职是正巧被一件要紧事情绊住了。就是之前三月中那件不了了之的御道留书案,卑职追查了这么久,终于得了几分线索,虽还没有太确凿的证据,但此事应该不是那些文官告状,根子在宫中的内官上!”
刘瑾原打算好好给钱宁一个教训,彻底绝了其左右逢源的念头,可此时听完这一番话,他忍不住霍然站起身来,好一会儿,他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复又按着扶手坐下,但仍是声色俱厉地问道:“是谁那么大胆子?”
“便是东厂丘聚丘公公!”
PS:明日也尽量多更,字数不好保证……
第五百五十五章 逆鳞
睡了差不多一天一夜,大清早起来又痛痛快快洗了个澡,虽沈悦去照看孩子了,再没有之前鸳鸯浴的好事,但徐勋走入徐良房中的时候,却是终于神清气爽了起来。因为昨夜听妻子说徐良去了寿宁侯府,快子时都还没有回来,他少不得关切地问了两句。
“寿宁侯虽说没什么别的好处,就是贪杯好色爱插手管事,但却是个好酒友,我不过在他那儿多喝了两杯。”徐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随即就开口说道,“你昨儿个不是说今天下午皇上于文华殿议陕西边事么?你好歹也预备预备,要知道,之前小王子所部来攻的时候,朝议一度议论纷纷,今天又是内阁部院大臣齐齐到场的大场面。”
陪父亲用过早饭,徐勋回到房中又逗了一小会孩子,这才回到了书房。见案桌一边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从陕西带回来的那些图籍册子,他微微一愣就知道这是曹谦做的,当即便坐了下来,随手翻了几样之后,他便往后头靠了靠。
文官追求的是吏治清明仓廪充足,最怕的就是君王沉迷于开疆拓土,而武官就不一样了。有世袭军职而只安于现状的,只要拿着一份俸禄有那个官职就好,而那些不满足徒有尊荣的,追求的自然就是边功。所以历来文官武将之间便存着这样的矛盾。哪怕是王越这样正经进士出身的文官,当一再率军打下胜仗之后,行事也好思量也好都已经完全是一个武将了。
天底下最难的事,便是把握好那个打仗的度!
“少爷。”
徐勋闻声抬头,见是小不丁点的金弘垂手站在书案前,他不禁挑了挑眉,随即便笑道:“怎么是你?陶泓和阿宝人呢?”
“陶泓哥哥刚刚被老爷差遣去寿宁侯府送东西了,阿宝哥哥得了风寒,少奶奶命他休养两日。”过了年又大了一岁,金弘如今看上去虽仍是未脱稚气。可举止却沉稳多了。他有板有眼地又行了礼,这才又开口说道,“知道少爷在书房中做事,我本不该来惊扰。但外头来报,说是提督内厂钱大人求见。”
钱宁?他可不是今天才刚到京城,这家伙来的时机倒是巧妙!
“让他进来。”
虽则也是一路驰驿而归,但跟着徐勋回京城的江彬前天晚上和昨儿个上午好好休整了一下,早就恢复了生龙活虎,甚至还到西城这些满是达官显贵的胡同中转悠了一圈。这天一大早,在院子里练了一回剑的他用过早饭后本想出门。可打探得知徐勋径直去了书房,他便耐下性子在前院各处转悠,即便对那些护卫下人也都笑容可掬,丝毫没有游击将军的架子。因而,钱宁到门上求见的消息他第一时间就得了,当金六亲自领着钱宁进去的时候,他便站在不远处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
高大,魁梧。双腿微微有些罗圈,显见是骑马骑得不少。肩膀极阔,手臂颀长。和传闻中左右开弓的说法符合。而走路时目不斜视,丝毫没有往路旁有人的地方看上一眼,足可见自视甚高,说得不好听便是旁若无人。短短一会儿看出这许多特点之后,江彬便扭头往外走去,再也没有朝钱宁那边看上一眼。
然而,他这一转身,钱宁却是注意到了他的背影。起初还以为是徐勋新得的护卫,但瞧见人穿着军官才着的乌皮靴,头上发髻方向也不相同。腰间佩刀和环钩摩擦的声响乍一听上去也很有些不同,他便若有所思地对金六问道:“金总管,刚刚过去的那是谁?”
金六被钱宁这一声总管叫得飘飘然,应了一声后扭头一瞧,只得一个背影,他也来不及再细看。当即笑着说道:“哦,大约是此番护着大人从陕西回来的哪个军官。”
见金六连名字都记不住,钱宁也就把刚刚那个人影撇在了一边。直到到了书房所在的那个跨院,见金六对那个出来迎候的半大小子说了几句什么,人立时又钻了回去,他便笑着说道:“那个就是金总管家的小子?怪不得能让都察院张都宪起名,一看就聪明机灵,又能留在书房,将来必然会随之大用。”
“不敢当不敢当,多亏钱大人吉言了。”金六笑得连眼睛都眯了起来,直到金弘跑出来亲自打起了门帘,他目送了钱宁进去,这才哼着小调往外走,快到院门处却陡然之间想起了之前那个背影是谁。曹谦亲自关照过的,说那是跟着少爷在陕西斩获了不少功劳的大同游击将军江彬,他在钱宁面前竟是把人当成普通军官了。
“没事没事,反正钱大人如今也不是经常上门来……”
书房中,当钱宁来到徐勋面前的时候,见这位旧上司闲适自如地在坐在案桌旁边的一张竹榻上,身边还堆着高高的一沓东西,他连忙收摄心神恭恭敬敬地单膝跪下行礼道:“卑职见过大人。”
徐勋抬了抬手,似笑非笑地说道:“起来吧,你如今不是直属我麾下,日后不用这么多礼。”
“大人说笑了,卑职能有今天,全都是大人提拔栽培,万万不敢忘本!”钱宁恭恭敬敬地又低了低头,这才站起身来,见徐勋仿佛对自己的表态还算满意,他这才又诚恳地解释道,“大人前晚抵京,卑职原本应该昨日便来拜见,但因为得知大人一大早就被宣召入宫,午时方才出宫,想着大人兴许要好好休憩一番,便没有贸然打扰。”
把自己拖到今天方才来拜见这件事巧妙地遮掩了过去,他这才说道:“而且,大人不在京城的这几个月,也发生了不少事情,卑职新掌内厂,一直都是千头万绪理不出来,所以不敢有半点懈怠马虎。一则是此前淮扬两淮都转运盐使司的盐引弊案,罗公公亲自去查,可结果却是被上上下下几个人给糊弄了,刘公公盛怒之下卑职亲自带人前往,这才追回了数万银钱的亏空。二则是不久前皇上下朝时御道留书,东厂西厂追查许久都没查出主使,卑职循着几条线索一路查了下去。终于略有所得。”
徐勋知道钱宁这是在表功,偏巧这两件事都是谷大用曾经和他说过的,因而他脸上顿时笑意更深了:“皇上设内厂,原本就是为了给东厂西厂拾遗补缺。外加做他们不能做的事。你既然能查出这些隐情,足可见皇上没用错人,我和刘公公也没举荐错了你。”
钱宁原本做好准备,倘若徐勋追问,他该怎么把事情原委仔仔细细解说一遍,可不曾想徐勋虽是赞了他两句,可竟然仿佛对这两件大事丝毫不关心似的。一时间不禁有些急躁心念一转,他连忙满脸堆笑地说道:“卑职也是在大人身边学到了几分缜密而已,万不敢当这夸奖。前一件事是罗公公失察,而后一件事却本不该没有结果,而是东厂丘公公刻意隐瞒!”
“嗯?”
徐勋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见钱宁那眼睛仿佛异常坦然地看着自己,他只是片刻功夫就猜测出了钱宁的用意。大明朝的厂卫从来就没有像正德朝这么多过,锦衣卫之外还有东厂西厂内厂。如此一来,彼此之间交界多了,争权夺利自然就不少。尤其是后掌东厂的丘聚。以及好不容易才捞到提督内厂职司的钱宁,想来暗地里的冲突很不少。
“这事你应该去向刘公公禀报才是。”
钱宁见徐勋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知道这位主儿素来是无利不起早,要像昨晚上打动刘瑾那样打动他,就必须拿出相应的东西来。因而,他立时打叠起了全副精神:“大人,这事情十有八九是罗公公不满刘公公在之前两淮事情上的横插一杠子,这才蓄谋做了此事。而丘公公身为提督东厂太监,却给他收拾了首尾。不瞒您说,丘公公自从去年得以执掌东厂之后。与民争利,京城的车马行等等生意被他垄断了大半,甚至还在那些风月之所收买眼线,和锦衣卫的冲突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徐勋斜倚在那个柔软有弹性的靠枕上,听钱宁说丘聚如何聚敛钱财,如何欺压锦衣卫。说得锦衣卫那帮人就像小白兔似的可怜,他心里不由得想倘若李逸风身在这里,是会给钱宁帮腔,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诉说锦衣卫饭碗被别人抢了的苦楚,还是会一口否认,然后信誓旦旦地说锦衣卫如今士气正好,绝非如此不堪模样。他真想着,钱宁接下来的一番话,却把他的思绪一下子都打断了。
“而且,卑职还听说,锦衣卫都指挥使叶大人,近来卧病在床,情形很不好!而东厂在附近买下了一座院子训练小戏子们,成天吹拉弹唱,这分明是有心让叶大人无法静养!卑职虽然如今执掌内厂,但这世职却是来自锦衣卫,而且当年要不是北镇抚司李大人举荐,也不会有卑职的今天。所以,卑职执掌内厂这些日子,一直都告诫下属不得和锦衣卫相争,所以对丘公公这些举动也实在看不下去。不论于公于私,这东厂还是换个妥当人执掌为好!”
徐勋简直要为这番话击掌叫好,然而,他也不得不承认,钱宁还真的是瞅准了他的脾性。他和丘聚的交情原本就寻常,但也犯不上没事去竖立这么一个敌手,可倘若丘聚真的犯到了锦衣卫头上,他就不得不真的出面为叶广和李逸风撑腰了,总不能让久病的人寒心。于是,他微微一沉吟,最后便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了,回头我就去看看叶大人。”
知道徐勋已经差不多被说动了,钱宁知道再继续不啻是画蛇添足,当即便岔开了话题,只说些徐勋不在京城之间发生的事情——从官员调动,到政令变化,从内阁三位阁老之间的明争暗斗,到部院之间的升降异动……直到见徐勋仿佛有些倦了,他才仿佛刚刚察觉了似的,满脸赧颜地说道:“卑职忘了大人紧赶慢赶回了京城,该当多休息。这些事情既报了大人知晓,卑职也该回内厂去了。”
“唔,你很仔细。”徐勋欣然点了点头,顿了一顿又开口说道,“我这趟回来得急,只带了些蓝田玉的首饰,如今还没清点出来,都在那边桌子上的匣子里。你自己挑几只带回去。”
听徐勋竟让自己去挑,而不是早预备好了打赏,钱宁顿时心头一喜,知道徐勋对自己还有相当的信赖。连声答应之后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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