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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宗(套装全3册)-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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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君集也很干脆,爽快答道:“杜仆射的这个主意好,让他们转运粮草,一来不用民力,二来若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可以就近投入战斗。刘公,粮草的事儿由你来办,转运的事儿不劳你操心了。”

杜如晦点点头,说:“就是这话。我刚才向李尚书保证后方充足供应粮草,刘公,君集,如何具体实施,就有劳两位了。”

李靖回府后略作收拾,即带领亲随三人向陇西奔去。他挥动马鞭催马快行,心里头盘算最多的还是这场战事。

东突厥原来强盛之时,其势力横跨漠北、漠南,然自从薛延陀、回纥反叛独立后,其势力逐渐南移,地盘日益缩小,目前仅龟缩在漠南一隅。颉利与突利一战,更使东突厥雪上加霜,丢掉了对东方的契丹等部落的控制权。满打满算,颉利如今能够统辖的民众不超过五十万,其中能跨马打仗的兵士不超过十五万。李世民此次下定决心讨伐颉利,非常清楚颉利的处境,所以并未大范围地从全国调兵,仅使用北境所屯兵力十五万人。待唐军兵临东突厥境内的时候,定有摧枯拉朽的效果。李靖多年关注东突厥的形势,非常明白双方的态势,他所考虑的是如何实现杜如晦所说的“快”字。

到了第二日午时前,李靖到达飞云谷,谷内衰草低伏,寂静无声,他们很快就到了高墌城下,就见城墙、城楼焕然一新,显是张万岁刻意修缮了一回。城门紧紧关闭,守门兵士需验了行人的过所公文后方才放行。那名兵士看了李靖的过所公文,见上面写着“兵部尚书李靖”的字样,顿时大惊,一面开门放李靖进入,一面让人去急速通报张万岁。待李靖入城后行到半途,张万岁领着数人迎了过来。那张万岁依旧是爽朗的脾气,人未近前,响亮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果然是李尚书驾到。我还想是那些狗才假传信息呢。李尚书,你来了也不早点通报一声,弄得我有点措手不及。”

李靖下马拱手道:“张少卿,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找你自然是求马了。”李靖内心里也很佩服这位奇人,他与李世民渊源颇深,然他一心养马,少有其他心思,在马场一呆就是十余年,将唐朝的马政整治得规模越来越大。

张万岁对李靖也很尊敬,也急忙拱手还礼,答道:“李尚书以军机纵横天下,我这个老马贼能为李尚书效力,感觉脸上有光。李尚书,你想要什么马尽管拉走就是,我肯定不会吝啬。”

“好哇,我就是想听见你这句话。走吧,领我到你的马场转一转。”

“李尚书昨日出京,一路鞍马劳顿,今天不如先歇息一下,明日再看如何?”

“不行。皇上有诏,让我到北境主持军事,不可耽搁太久,我明日就走。”

“好吧。左右,牵我的马来,陪李尚书去马场观看一回。”

出了高墌城西门,即是一望无际的浅水原。只见那金黄的草原上,无数的战马在那里或奔跑,或静卧,或饮水,或吃草,冬日的阳光尽管不能驱散寒冷,毕竟也算灿烂,把马场照得如同画儿一般。

李靖目视张万岁道:“张少卿,我此来专寻能耐寒冷又迅捷优于突厥马的马儿,你不可藏着掖着,让我失望啊。”

张万岁微微一笑,说道:“李尚书,我知道有人在京城里说我的坏话。什么将一流之马不示于人呀,什么尽给军中一些劣马呀。哼,他们也忘了我张万岁是干什么的。皇上让我在这里养马,是为了打仗作准备,若战事来临,我还在这里推三阻四,那我还是人吗?李尚书,你说,想要多少匹好马?”

李靖伸出三个指头,说道:“三千匹。”张万岁慨然答应:“三千匹太少,我给你五千匹。我知道,与突厥一战势不能免,这些年我刻意用乌珠穆沁马和西极马交配,已经养下了近万匹好马。走,我领你去看看。”

张万岁一扬马鞭,催动坐骑向浅水原北首赶去。大约行有五里,就见一群大部分为枣红色的马儿在那里散养。李靖抵近一看,见这些马的身上依稀有“玉极骝”的特征,方悟张万岁所言非虚。

李靖点头赞道:“看模样不错,张少卿,你先让他们牵来一匹,容我先试一回。”

李靖骑上一匹枣红马,独自向北疾驰,绕了一个大圈,用时大半个时辰方回。他虽不养马,然也知马之优劣,试骑之后,感到此马可堪为用。他知道颉利所用马匹多为乌珠穆沁马,与这种杂交而成的马儿相比,其速度和敏捷程度都落在下乘。李靖回到张万岁面前一跃而下,开口说道:“张少卿,就要这群马了。念你养马不易,我此次仅要三千五百匹,省下一千五百匹予你。”

张万岁哈哈一笑:“李尚书如此替我着想,马贼在这里先谢过了。”

张万岁说话的时候,脸面正迎着阳光,其一笑脸上皱纹顿现,如核桃皮一般。李靖注意到他比以前苍老多了,想是他多年居于这苦寒之地,又多时在野外巡视马匹所致。李靖心里一颤,有心想让他回京城居住,又想此人天生爱马,若让他离开马群,也许苍老得更快。想到这里,李靖柔声说道:“张少卿,唐初马匹仅有数万,这些年经你调养,能上阵战马已有数十万,功劳可谓大焉。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你养马之时,也不能忘了育人啊。”

“怎么讲?”

“你总有走不动的那一天,若是不将满肚子的马经传授与人,而将之带入棺材里去,连皇上也不答应你。”

“哈哈,李尚书,你要了我的马,还不忘我这个人,你放心,皇上早就想到了。你看,我身后这名年轻人叫韦盘提,原在幽州养马很是有名,被皇上调来辅佐我养马。”

李靖点点头:“这么说,你是后继有人了。”

“正是。”

李靖心想李世民不愧为一世英主,连这等小事都能考虑到,何谈其他呢?他不想接着说这个话题,说道:“张少卿,我在此地不能多留,明日一早就要奔赴北境。这些马儿,就烦你派人随我一同赶到雁门。”

张万岁回视韦盘提道:“李尚书亲来挑马,可见非同寻常。你就挑选数十名得力之人,将这些马儿赶到阵前。若军中兵士不习惯此种马性,你可帮他们调教一番。”

韦盘提躬身答道:“下官省得。”

杜如晦在京中接连数日忙乱,晚上忙得太晚,就宿在尚书省。刘政会这日晚间来寻杜如晦,言说蒲州张刺史来京哀求,其称蒲州连年遭灾,没有积蓄,所以无法上缴今年租赋。

杜如晦问道:“刘公,你没有告诉他要以大局为重吗?”

“说了,但他还是哀求不止。”

杜如晦沉吟了一下,说道:“那好,你把他带来。”

刘政会看着杜如晦那憔悴的面孔,心疼地说道:“如晦,我的年龄比你大,然看你的颜色枯槁,神情疲惫,精神还不如我呢。办事固然要尽心,也不能太拼命,你这样下去,那怎么得了。”

杜如晦无奈地摇摇头,感谢道:“谢谢刘公关心。我遇事若不将之办妥当,就难以成眠。唉,多年形成的毛病,一时也改不了,只好听其自然吧。”

刘政会也摇摇头,心想李世民到底用了什么法儿,让杜如晦、房玄龄等一班人如此卖力,竟然连自己的身体都可以不顾。

窗外夜色更浓,寒气渐渐透了进来,将砚上墨冻得凝固起来。杜如晦唤来差役,令其用热水重新磨墨。衙役端来热水,将之滴于砚中,一边磨墨一边问道:“杜大人晚上办事这么久,小人去生些火来如何?”

杜如晦立在案前翻看今日的文书,感觉到越来越重的寒气,跺了几下脚,说道:“不用,我再待一会儿即回府,不用生火。现在刚刚入冬,若衙内现在就开始生火,那要多少薪炭才能过冬?”

“现在已经过了饭时,杜大人还饿着肚子,不如让小人先去寻来点热汤,一来可以取暖,二来可以垫垫饥。”

杜如晦摇手不许:“我马上就回,也不差这一时。”

说话间,刘政会带领张刺史走了进来。那张刺史见了杜如晦躬身行礼道:“杜大人在上,下官特来拜见。”

杜如晦眼光看也不看他,依旧注视着案上的文卷,沉默了片刻方才问道:“张刺史,据我所知,蒲州今年的收成不错。国家并未额外征收租赋,你为何拖欠至今呢?”

“禀杜大人,蒲州今年确实丰收,然以前欠账太多,实在无力上缴。望杜大人为蒲州百姓着想,宽限些时日,来年再补上。”

“你急巴巴地从蒲州跑到京城,就是想来讨这句话吗?”

“下官不敢,只是想将实情报知。”

杜如晦抽出一卷文册,将之丢在张刺史的面前:“张刺史,这篇妙文你应该见过吧。”

张刺史定睛一看,认得是本州的上表,急忙说道:“这是本州去年的上表。”

“嗯,看来你的记性不错。表中说道,蒲州得邓州之助,开始恢复农事,已初见效果,来年若风调雨顺,定使百姓家中有盈粮。今年秋收大熟,你那里应该不错。是不是?”

“下官刚才说过,主要是以往欠账太多。”

“我年初时陪皇上出巡,夜访风陵渡时见到不少蒲州百姓,他们当时说了你许多好话,足证此表所言非虚。你有多少旧账?贞观元年,贞观二年,皇上免了你们蒲州两年的租赋,朝廷还为你们送去许多赈灾之粮。要说旧账,仅有一笔,即是邓州所赊钱粮。然陈君宾亲口对我说过,这些钱粮可以逐年偿还。张刺史,如今国家有事,你一味拨拉自己的小算盘,置国家的租赋于不顾,还说了这么多虚妄的托词,这样应该吗?”

张刺史想不到杜如晦这么快就说清了自己的家底,不禁目瞪口呆。他这次见了吏部的征粮令,心想蒲州刚刚渡过了难关,正是缓口气的时候,实在不愿意上缴国家的租赋。因此来找吏部说项,以蒲州往年受灾太重为托词,想一时搪塞过去。不料刘政会如此认真,还将他拉到杜如晦面前受训。他支支吾吾半天,方才答道:“杜大人,天下诸州甚多,也不差了蒲州的这一点钱粮。容缓一些日子,下官定然全数缴清。”

杜如晦抬起头来,心中生出一分怒意,斥道:“张刺史,你为国家的吏员,缘何连这点事理都不明白?当初蒲州遭灾,陈君宾节衣缩食周济你们,他为何这样做?无非是胸中有国家大局。你现在将眼光仅仅盯在本州事务,这一分眼光,要比陈君宾差远了。”

刘政令插言道:“对呀,现在国家有事,杜仆射日理万机。你在这里喋喋不休,该是不该?”

突然,杜如晦脸现痛楚之色,用拳头顶住了腰部,很快,脸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刘政会见此情景,关切地问道:“如晦,你怎么了?”他跨前几步扶住杜如晦,又向张刺史吼道:“赶快搬过来一张椅子。”

杜如晦痛苦地斜倚在椅子里,眼光无神,哼哼了几声,然后有气无力地说道:“刘公,不知为何胸下疼得厉害。”

刘政会叹了一声气,说道:“你恐怕还没有吃晚饭吧?唉,你这样没明没夜地辛劳,就是一个铁人,也承受不起啊。如晦,这里的事情由我来办,你赶快回府吧。”

杜如晦抬起头来,目视张刺史,一字一顿道:“张刺史,蒲州所欠钱粮务必于十日内缴清。你若再延迟不办,到了十日,我将奏明皇上罢你官职。”

张刺史眼见杜如晦如此竭尽心力为朝廷办事,自己因一己之私,来此喋喋不休,心里早已有愧了。他拱手答道:“下官今日得杜仆射和刘尚书一番教训,茅塞顿开。我今夜立刻返回,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将国家的租赋缴清。”

杜如晦点点头,不再说话。一名衙役上前搀起他,慢慢地步出户外。

李世民那日在太极殿内的一番疾言厉色,果然有了效果,群臣的上疏又多了起来。他召见群臣之余,多在东暖阁内批阅群臣的奏章。这日午时过后,他先是小憩了一阵,起床后步入东暖阁内,就见杜正伦正候在那里整理起居注。

杜正伦那日在朝堂之上举报封德彝,事后魏征找他说了一番道理。大意为处机要之职,须缄口为要。杜正伦明白其中含义,此后果然收敛行为,轻易不再张口。

李世民见他在旁边忙碌,向前行了几步,又复停下。他内心里也想知道起居注的内容,尤其对玄武门之变更想知道史官如何描写自己。可是前代规定,当朝皇帝不得翻看起居注,他只好咽了口唾沫,慢慢地走到自己的案前。

杜正伦正低头整理文卷,事先未觉察李世民入内,待他发现的时候,李世民已经走了过去。他见状急忙离案施礼,李世民令其平身。

李世民坐了下来,仰头说道:“杜卿,你这一段时间撰写起居注,有什么感悟呀?”

“臣掌笔撰写起居注,常常战战兢兢,生怕一字一词有失,就误了皇上的本意。因此深感责任重大,不敢稍有懈怠。”

“哈哈,你在那里到底写了些什么,朕一点都不知道,有什么可怕呢?要说可怕,莫过于朕。朝堂之上,魏征等人固然言辞激烈,毕竟说过就散,不存痕迹。朕所惮者,唯卿手中的那支笔。”

“臣但知秉笔直书,不敢有差。”

“对呀,就是这直笔才令朕害怕。朕每坐朝,不敢多言,怕言语有失被卿记录。必待有利于民的时候,朕才将话说出口。”

杜正伦明白李世民这样做,是想为后世留一个好名声。然皇帝如此慎于言,约束自己的行为,当能有利天下,遂感动道:“陛下这样做,堪称一代英主。陛下若有一言之失,并非仅对当世百姓不利,若载书中传之后世,则千载亏德。”

杜正伦能说出这般话,足见其有相当见识,李世民满意地说道:“嗯,不错,就是这话。朕今日高兴,为你这句话,赏你彩缎二百匹。你随侍朕身边,今后不仅要据实直书,也要说些中肯之言。”

“谢陛下。”

“你忙你的活儿,朕也要看些奏章。”李世民伸手拿起一道奏章,信手翻开观阅。心里想杜如晦推荐的岑文本,以及魏征推荐的杜正伦和侯君集,这一段时间在各自岗位上干得都有成色,该是为他们升职的时候了。

这道奏章由马周所奏,李世民眼光漫过马周的名字的时候,心里不由得一喜。奏章写得甚是工整,只见其中写道:臣每读前史,见贤者忠孝事,未尝不废卷长想,思履其迹。可为者,唯忠义而已。是以徒步二千里,归于陛下。陛下不以臣愚,擢臣不次。窃自唯念无以论报,辄竭区区,唯陛下所择。

臣伏见大安宫在宫城左,墙宇门阙方紫极为卑小。东宫,皇太子居之,而在内;大安,至尊居之,反在外。太上皇虽志清俭,爱惜人力,陛下不敢违,而番夷朝见,四方观听,有不足焉。臣愿营雉堞门观,务从高显,以称万方之望,则大孝昭矣。

臣伏读明昭,以七月幸九成宫。窃唯太上皇春秋高,陛下宜朝夕视膳。今所幸宫去京三百里而远,非能旦发暮至矣。万一太上皇有思感,欲即见陛下,何以逮之?今兹本为避暑行也,太上皇留热处,而陛下走凉处,温清之道,臣所未安。然诏书既下,业不中止,愿示还期,以开众惑。

臣伏见诏宗功臣悉就藩国,遂贻子孙,世守其政。窃唯陛下之意,诚爱之重之,欲其裔绪承守,与国无疆也。臣谓必如诏书者,陛下宜思所以安存之,富贵之,何必使世官也?且尧、舜之父,有朱、均之子。若令有不肖子袭封嗣职,兆庶被殃,国家蒙患。正欲绝之,则子文之治犹在也;正欲存之,则栾黡之恶已暴也。臣谓宜赋以茅土,畴以户邑,必有材行,随器而授。虽干翮非强,亦可以免累。汉光武不任功臣以吏事,所以终全其世者,良得其术也。愿陛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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