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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宗(套装全3册)-第2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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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摇摇头,说道:“我遍视诸子中,觉得恪儿英果类我,不如立恪儿为储,长远来讲定优于治儿。”
长孙无忌听见李世民这样说,知道他又动了易储的心思,心中大急,坚决反对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昔承乾与魏王泰争位,朝臣因之分成两派。如今新太子已立,使朝中势力渐趋一统。若陛下欲立吴王,定会引起大乱。”
李世民观其情状,知道其内心万分焦急,遂微笑说道:“无忌,你反对立恪儿为储,莫非因为治儿是你的亲外甥,而恪儿不是吗?”
长孙无忌见李世民露出微笑,明白李世民如此说并非认真,遂认真禀道:“陛下所言太子懦弱,其实为仁厚。陛下百年之后,太子继统,臣保证其至少为守成之主。臣刚才说了,储位废立关系国家大运,不可动辄废立,愿陛下三思。”
李世民今日单独与长孙无忌谈论此事,显然是想试探长孙无忌的口气。长孙无忌态度坚决,他也不好再往深里谈,遂说道:“罢了,此事到此为止。无忌,你既然坚决拥立治儿,治儿今后就由你多上心了。他若难成大器,其储位难保。”
长孙无忌躬身答道:“陛下,臣竭尽全力,不让治儿坠了陛下的志气。”
李恪为杨琼所生,排为李世民的第三子。论智识才干,确实在李治之上。李世民坚定不再易储,是不想其他儿子再生异心。后几日,他见到李恪,戒之曰:“我们父子虽为至亲,然你若有罪,我不能违天下大法徇私。昔汉时武帝已立昭帝,而燕王旦不服,阴图不轨,被霍光诛之。你为臣子,不可不戒。”
诸皇子皆知李世民重贤,现在懦弱的李治被立为太子,其兄弟有不服者,自然以吴王李恪为首。李世民现在说出此语,眼见再想图太子之位是不可能了,李恪因之心灰,躬身答应。然李恪毕竟贤名远播,深孚众望,长孙无忌心内始终放不下。后来李治继位,长孙无忌便说李恪参与房遗爱叛乱,使其蒙冤而死,此为后话。
是年春节,四方诸国竞相入长安朝贡。李世民在太极殿接见四方君长及使者,忽然发现,焉耆国未派人来。当是时,高丽、百济虽对大唐庇护新罗不满,然未缺了礼数,依旧派人送来朝贡之物。待朝见散后,李世民让李治代自己赐宴,唤来唐俭和李世询问其故。
李世民问道:“焉耆国不来朝贡,其中定有缘故吧?”
唐俭禀道:“去岁末,西突厥大臣屈利啜为其弟娶突骑支的女儿。想是突骑支觉得有了新靠山,所以今年不再来朝。”
李世民沉吟道:“当初高昌与西突厥肆叶护可汗联手,攻破焉耆,突骑支被迫逃往龟兹。后来侯君集领兵克定高昌,将焉耆城池及百姓归还给突骑支。不料年余时间,突骑支竟然又投向西突厥。世兄,看来肆叶护可汗的势力定向东侵了,那泥孰可汗难挡其势吗?”
李世民当初为分化西突厥势力,册封泥孰可汗,承认其在西域的地位。肆叶护可汗为取得大唐的册封,累累派使入长安向大唐献好,并要求和亲。李世民拒绝肆叶护可汗的这些提议,仅诫其在西域要与诸国睦邻友好,勿相攻伐。
李世禀道:“焉耆原为泥孰可汗的属国,安西都护府设立之后,突骑支感谢我朝归还其地及人口,大约安静了半年。不料,肆叶护可汗趁泥孰可汗势衰之际,新任阿史那贺鲁为叶护,让其率部东侵,逐步蚕食泥孰可汗的地盘。突骑支善会揣测风向,想是他觉得郭孝恪仅领兵数千人镇守庭州,终不是肆叶护可汗的对手,遂脚踏两只船。这次他将其女嫁给屈利啜之弟,显然以为找到了靠山,所以不来朝贡。”
李世民叹道:“看来西域形势,还是西突厥在那里左右啊!焉耆毕竟为一小国,突骑支倒向肆叶护可汗,显然为保己国安危,并不为错。”
唐俭道:“突骑支实为一势利小人,他现在一心向肆叶护可汗邀宠,却忘记我朝对他的恩情。陛下,臣以为此风不可开,若任突骑支这样肆意妄为,西域诸国会以为我朝软弱,定会向肆叶护可汗示好。如此,陛下为经营西域而设立的安西都护府就形同虚设。”
李世民想起高昌被攻破后,自己与群臣商议如何管理高昌土地的情景。那次魏征坚决要求按处置吐谷浑的办法,立麴氏子孙为高昌王,使高昌为大唐属国,以为自治。自己当时有经营西域的雄图,觉得若复立高昌国,则西域那里西突厥势力定会大行其道,大唐在那里没有多少主动权。为图长远,遂置三州,设定安西都护府统辖之,以此作为大唐经营西域的前哨之地。他现在仔细品咂李世与唐俭之言,觉得若任肆叶护可汗在那里逐步发展势力,下一步定会危及安西都护府的安全。李世民显然不愿意看到此种局面。
李世民想到这里,又问道:“世兄,你说郭孝恪在庭州领兵有方,屯田见效,果如其然否?以其之力,不用从内地调兵,他能应付那里的局面吗?”
李世答道:“陛下任郭孝恪为安西都护府,可谓慧眼识人。其到任后,已将伊州、西州、庭州守备整治得非常坚固,令西突厥不敢轻易起攻伐之心。其守备之人,以内地调防的千余人为骨干,再整训三州的民兵,可得数万人。郭孝恪现在不用从内地调兵,凭其手头力量,除了可保三州防卫无虞外,另可组织人马突击,可谓攻守兼备。”
“譬如焉耆对我国不敬,郭孝恪可以伐之吗?”
“陛下,郭孝恪近日上疏一道,请求兵部转请皇上,准其讨伐焉耆。郭孝恪言道,其在防守三州同时,可以出劲兵奇袭焉耆,再出一支兵马防备肆叶护可汗的援兵。臣细细观来,觉得郭孝恪所言可行。”李世说完,将郭孝恪之疏呈给李世民。
李世民阅罢,赞赏道:“郭孝恪所言非为空泛,看样子他颇下了一番工夫。嗯,让郭孝恪为安西都护府,可谓得人。世兄,你以为现在为攻焉耆的时机吗?”
“臣以为可行。郭孝恪若能一举拿下焉耆,即可扬我大唐军威。若焉耆被克,西域诸国定会对我朝畏威怀德,可以遏制肆叶护可汗东侵的脚步。且焉耆被平后,陛下可以册立新的焉耆王。泥孰可汗得我朝之助,西域诸国定会归附他,如此,其势力渐渐能与肆叶护可汗相抗。”
李世民复向唐俭笑道:“唐卿,你细听世兄一席话。其寥寥数语,既勾画了进击焉耆之图,又谋及西域今后形势。什么叫帅者之才,世兄是也!”他转向李世道:“可由兵部代转安西都护府文书,准郭孝恪之奏。你要告诉郭孝恪,西域那里由其全权主之,便宜行事。若其对焉耆开战,朝廷不会从内部派去一兵一马,让他凭手头之兵精心筹划,不可有稍许闪失。万一他战败,即会一退千里,我大唐在西域的立脚点从此失矣,让他戒之慎之。”
李世躬身领旨。
李世民又问唐俭道:“唐卿,相里玄奖出使辽东,至今未回吗?”
“未回。长安去辽东六千余里,其一来一回需数月时间。他此次需向高丽、百济传达陛下之旨,也许还要到新罗抚慰。”李世民触动心事,问李世道:“世兄,你以为相里玄奖此次出使,能使他们罢战吗?”
李世摇摇头道:“以盖苏文的脾性,非几句话可劝回头的。”
“朕也不信!如此看,辽东一战势在难免了?”
李世点点头。
“唉,西面有焉耆,东面有高丽,若同时为战,朝野之人会责朕好战吗?”
唐俭道:“焉耆之战由郭孝恪主持,不用调派内地兵马即可完成,用兵用钱甚微。唯辽东一战,路途太远,且高丽人素来强悍,非用重兵不可。”
“是啊,仅出使一趟,来回需数月时间,遑论大队兵马呢?且那里气候苦寒,冬月时难以交战,这样,一年中适宜交战的时间仅半年多一点。即使这样,辽东一战非打不可,我若再忍让,那盖苏文的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世兄,你要关注西北之事,也要筹划辽东之事。”
李世又复躬身答应。
过了一月,相里玄奖自辽东返回京师。李世民得知盖苏文不遵旨罢战,且出无礼之言,大怒道:“好一个无知狂妄之人!好嘛,他盖苏文说要收回故土,我难道就不收归故土了?”
李世民坚定了征讨高丽的决心,他算着时间,认为今年去攻高丽有些仓促,遂定下明年春日时开始攻打之计。于是,他马上下了数道诏,一道诏督促阎立德加紧监造运粮船、战船,于今年七月集于莱州;第二道诏遣营州都督张俭率幽州、营州二都督兵及契丹、奚、靺鞨兵,让其看准时机袭扰高丽,以牵制其进攻新罗的脚步,并观其势;另诏太常卿陈君宾为馈运使,民部侍郎崔仁师为副,河北、河南诸州皆受其节度,由其便宜行事,以保证粮草、军械及时运往辽东,为战事做好物资准备。
贞观十八年八月,长安这里正是深秋景色,西域那里已经开始下雪,郭孝恪指挥的一场战事拉开帷幕。
郭孝恪为许州阳翟人,其在军中多年,有智谋,好勇力,屡立军功。他还有一般好处,即是能与上司融洽相处,与下属推诚相待。李世当初向李世民推荐他为安西都护,许是看到他有这般好处。
安西都护府初建,这里的人员比较驳杂。其居民以高昌旧民为主,另有一些突厥族人。戍边之人以千余人唐朝兵士为主,他们每三年轮换,另有一些流徙罪人为戍卒。郭孝恪面对如此驳杂的人群,明白要想安定三州,必须先将众人心智抚为一体才好。李世民授予其为西州刺史、安西都护,实际上是将这里的军政大权皆集于其一人之手,这对于其抚慰众人有相当的好处。
麴氏王朝昔对高昌百姓盘剥日久,导致民怨沸腾,麴氏王朝也因此加速垮台。郭孝恪明白此节,为此采取二项重大措施:一是向李世民请旨,要求三年内免除三州租赋,李世民准奏;二是不用那些为非作歹的旧官,选出一些受百姓拥戴之人以为官吏。郭孝恪将李世民在贞观初年的做法在这里牛刀小试,果然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辖下百姓见农桑之事不用纳租赋,顿时激发了其垦荒的积极性,三州大地上呈现出一派生机;又见官吏皆是符合百姓心思之人,非是往日那些面目可憎的虎狼之吏,心境也舒展开来。一段时间之后,郭孝恪顺势而为,让他们以户为单位,每十户为一组,以此编制民兵之列。这些民兵农忙时垦荒,农闲时练兵,渐成气候。
郭孝恪带兵,向来以推诚待人闻名。他现在面对这些流徙罪人,除了按朝廷律法对其严格看管以外,努力以真诚感之。他对这些犯人说:“你们流徙至此,西面是西突厥诸国,你们到了那里举目无亲,言语不通;东面是二千里沙碛,若有人孤身行走,难有生机。我这样说,即是想告诉你们:唯有在此戴罪立功,方为生路,若妄动他念,即是死路一条。要知你们的父母妻儿日日盼望着你们归去,你们若妄自行事以至回乡无期,定会大伤其心。”
这些犯人因在内地犯了各种罪过被遣送至此,一路上餐风饮露,领略了沙碛的酷热与寒冷,以及那最难熬的饥渴。知道若独自一人逃回内地,确实死路一条。
郭孝恪又道:“你们自今日开始,非是戴罪的犯人,而是我大唐戍守边疆的兵士。若能恭谨守土,或者能为朝廷立功,皆能减免刑期,甚至可得朝廷赏赐。”
一名犯人怯怯问道:“郭都护,我们从此能吃饱饭吗?”
郭孝恪答道:“想是你们来时路途艰辛,所以饥饱有差。你们到了此地,即与大家一样的待遇。你们可能不知道,本人向来不开小灶,而是与将士同食。从今日起,本人吃什么,你们就吃什么,不用多虑。当然,眼前此地百姓疲惫,我们不可扰民;靠中土运来粮草,路途太远,我们的粮草供应有些不足,需要我们同甘共苦。怎么办呢?我们要一边练兵不懈,一边屯田不息。要靠我们自己的双手,丰衣足食。”
郭孝恪果然依其言与众人同食,经常在营中巡视,关心兵士和犯人的饮食起居。史称郭孝恪能够“推诚抚御,尽得其欢心”,并非虚言。
李世民的准战诏书送至郭孝恪手中,授郭孝恪为西海道行军总管,让其便宜行事。郭孝恪读罢诏书,见朝廷未派来一兵一卒,深感自己肩头责任重大,不敢有任何闪失,遂潜心筹划,预作准备。
郭孝恪选一千名兵士,一千名犯人戍卒,一千名民兵,为其配上三千匹战马,让他们日夜操练。
为了防备肆叶护可汗领兵来援,郭孝恪决定设立二道防线。在原高昌国和焉耆国之间,有一座南北向的银山横亘在此,郭孝恪准备派三千人在此埋伏防守,是为第一道防线;万一不能防守,可以退回三州城池,然后凭坚城与之相抗,是为第二道防线。
郭孝恪欲自带三千人奇袭焉耆,得手后即可退回庭州。万一肆叶护可汗来援,可在银山一带设伏截击。
郭孝恪在这里练兵不辍,静候攻击焉耆的机会。许是其机遇甚好,这日从焉耆国过来二人,令他大喜望外。
此二人为突骑支的亲弟弟,长者名为颉鼻,次者名为栗婆准。
郭孝恪接见他们,一开始心存怀疑,以为两国交恶之际,他们来此投怀送抱,定有非常之事。郭孝恪稍加询问,二人即将详情叙出。栗婆准口齿伶俐,二人说话以他为主。
原来突骑支决定投靠肆叶护可汗,将其女嫁给屈利啜之弟,此事在其族人中颇有争议,反对者以颉鼻和栗婆准为首。他们不赞同与西突厥屈利啜联姻,栗婆准阐述了其反对的理由:“今与屈利啜联姻,即是背弃泥孰可汗。如今泥孰可汗与肆叶护可汗相较,确实势力渐弱,然泥孰可汗得大唐册封,其背后有大唐支持,大唐不可能让肆叶护可汗在西域逞强。昔高昌与肆叶护可汗联手,共拒大唐,又攻我国,可谓势强一时。然不久唐兵出西域,肆叶护可汗闻之西退千里,麴氏亡国。现在,郭孝恪领兵镇守三州,与我国接壤,我们怎能不顾眼前再蹈高昌覆辙呢?”
突骑支坚持自己的主张,斥道:“我国昔为泥孰可汗的属国,何曾得到大唐的庇护?你们难道忘记当初逃奔龟兹时的窘境吗?大唐如今专心于国内之事,无暇西顾。其在西域设立安西都护府,不过虚名而已。不错,郭孝恪确实近在咫尺,然其手下仅有千余人戍守,再加上一些戴罪戍卒,能成何事?能挡肆叶护可汗的铁骑吗?如今,阿史那贺鲁敢在郭孝恪眼皮底下活动,郭孝恪动了他一根毫毛了吗?”
栗婆准针锋相对:“对呀,郭孝恪领兵不过数千,肆叶护可汗并非不知道,他的铁骑为何不敢侵入西州半寸?那庭州原名叫可汗浮屠城,原由阿史那步真镇守,现在肆叶护可汗势强,他为何不收取庭州以报旧仇?”
两派意见相差甚大,最终还是突骑支凭借国王之名,压下了另一派意见,送其女到西突厥王庭与屈利啜之弟完婚。于是,焉耆与肆叶护可汗往使不绝,开始蜜月交往。肆叶护可汗因焉耆主动来投怀送抱而欢喜不已,实因焉耆国东与大唐西州相接,西与龟兹相连,南为尉犁国,北为乌孙国,其现在归属自己,即在与大唐、泥孰可汗的势力角逐中略占上风。按说焉耆国地盘不大,其横约四百里,纵约六百里,国内仅有民户四千,兵卒两千,论力量实不值一哂,不过其地理位置重要罢了。
眼见突骑支我行我素,颉鼻和栗婆准无计可施。二人一者忧于大唐之盛,二者欲营己利,遂趁着一个月黑之夜逃出焉耆,来到西州投奔郭孝恪。
郭孝恪听知了其中的详细,觉得他们所言非虚。事先,他也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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